他们便先回到屋里,盖上暖和的被子,才彻底把话说开了。
何云闲这才知道, 原来谢冬鹤不肯和他圆房, 不是因为他心有所属,更不是因为他不行。
而是他知道新夫郎头一晚会吃苦, 不愿他受疼,才一直忍着。
何云闲听罢,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鼻子一酸,他把脸埋在谢冬鹤怀里,闷声道:“可是现在我不怕疼了,相公,我想和你圆房。”
“可我心疼你。”
何云闲想着他们可以先试一试,只是谢冬鹤一想到他这样娇气怕疼,还是不肯答应。
他只模糊地说:“再说吧,以后有机会再试。”
他想装睡蒙混过关,可木棍还在被窝里,他睡不着,何云闲也同样睡不着。
何云闲红着脸,借着被子的掩盖帮他把误夹带进来的棍子丢出去。
他虽然也不太擅长,但自己也有,偶尔也会把\玩自己的棍子,所以摸棍子还是会的。
小孩子都喜欢玩棍子,捡到好棍子都要拿去炫耀,和玩伴一块儿过家家,当剑玩。何云闲也是个喜欢收藏木棍的大人,而且他的木棍是最受欢迎的那一类,纤细、光滑,非常适合玩。
而谢冬鹤的那根就不同了,粗得他几乎抓不住,当剑挥舞起来时也很不趁手,棍子的外皮也很硬。
谢冬鹤被他抢走心爱的木棍,当剑挥舞了好一会儿,他浑身紧绷,根本没法推开他,把棍子抢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随便玩。
过了好一会儿,谢冬鹤报复他似的,把他喂给自己的汤药全都还了回去。
他看见何云闲一脸茫然,被他吐出来的汤药浇了一身,连忙从桌上拿起一块布巾给他擦脸,手上也擦了擦。
何云闲安静地由他帮自己擦干净,才追问道:“你说以后,那是什么时候?”
经过这样一番博弈,谢冬鹤彻底败给了他,他何尝不想有个玩伴,能和自己一起把木棍当剑玩过家家,只是从前一直以为何云闲不乐意。
现在已经知道那是误会,他的夫郎既然愿意,而他又尝到了和玩伴一块儿玩的好处,就更心动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便道:“中秋后吧,马上要中秋了,忙完这阵儿再说。”
节前他们要做许多事,家里要打理,鸡鸭也要提前割很多饲料,他正在追的那头野猪也有苗头了,事事都离不得人。
何况,他这样说,也有另一层想法。
他怕何云闲只是一时冲动,怕他没过两天就后悔了,多留点时间,也能让他好好思量,考虑一下后果。
何云闲还想再说什么,谢冬鹤就讲起自己这几日追那头野猪的事儿,当成故事讲给他听。
讲着讲着,听着他低沉的嗓音,何云闲很快就被哄睡了。
就连梦里也梦到了,他们在中秋时卖了一头野猪,赚了好多好多钱。又梦到他们家的存款越来越多,顿顿吃上肉,还建了间新房。
新房里有个暖炕,坐在上面暖呼呼的,外面冰天雪地,他和谢冬鹤却能坐在炕上吃着热腾腾的饺子。
*
中秋将至,菜园里的菜苗也一茬茬长起来,雪里红、菠菜这类菜蔬是第一茬。
葱蒜也能吃了,黄瓜长得慢一些,估计要等中秋后才能吃上。
何云闲提着篮子来到菜园,打算先割些雪里红和菠菜尝尝鲜。他蹲下身,仔细挑选着,雪里红的叶片肥厚,边缘已微微泛起紫红,他就专挑那些外圈长得最大、最舒展的叶子,用指甲掐断叶梗,小心地收拢。
这样采摘,既能吃到最嫩的部分,又不伤及菜心,留着根部和内里的嫩叶,过些日子还能再发一茬。
菠菜也是如此,间着苗地拔,挑那些植株稍密的、叶片肥大的,连根拔起,顺便也给余下的苗腾出更多生长空间。
谢冬鹤这时还没回来,他便打算用这第一茬自种的蔬菜炒一桌菜。
何云闲将摘回的雪里红和菠菜放在盆中,从院子角落的大水桶里,舀起几瓢水细细漂洗。
雪里红叶片的褶皱里容易藏匿沙土,他耐心地一片片翻开仔细洗净,菠菜要好洗一点,就是根部的红须上泥巴多,他大略冲掉,炒的时候掐掉根就行。
这会儿还不能立马下锅,不然水一遇油就容易溅到人身上,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一个疤。
洗净的蔬菜先沥在竹筛里,慢慢晾着。何云闲摸出家里仅剩的三枚鸡蛋,这还是上回谢冬鹤下山时买的,反正他们过两天就要下山,不如今天就吃了,免得放着总是怕坏。
鸡蛋壳在碗沿轻轻一磕,金黄的蛋液滑入碗中,他用筷子快速打散,蛋液泛起细密的泡沫。
灶膛里的火燃起来了,铁锅烧热,舀一勺猪油滑入锅中。油热后,倒入蛋液,“刺啦”一声,蛋液迅速膨胀,边缘泛起诱人的焦黄。
他用锅铲快速划散,盛起备用。就着锅里的底油,将沥干水的菠菜段倒入,快速翻炒。菠菜遇热迅速塌软,渗出清甜的汁水,这时再将炒好的鸡蛋倒回锅中,与菠菜一同翻炒均匀,只需撒上少许盐花调味,便盛盘出锅。
往常他多是只炒一道菜,不过今日收获颇多,他心情好,又炒了道雪里红。
葱、蒜、辣椒这类调味都是种在柴房边的,方便何云闲随时取用。这会儿辣椒还没完全长熟,但嫩生生的也别有一番美味。
顺手从辣椒苗上掐了几个尚且青绿的嫩辣椒,做了道炝炒,雪里红特有的香气混合着辣椒的些许呛辣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幸好他这柴房是敞开的,不然就是有烟囱,也要被这味儿呛死。
他估摸着谢冬鹤的饭量,淘好足量的米,放到两只大海碗里,再放上适量的水架上蒸屉。
蒸米也是有讲究的,水太多会煮成粥,水太少米又太硬,得拿捏好那个度。何云闲伸出一根手指插到米里,确认水面儿刚好没过一个指节,这便是刚刚好了。
忙完这些,又看了看放在柴房的两缸水芹菜。算算日子,正好到了该开缸的时候了。
他便走过去,小心地掀开密封的坛盖,一股清爽纯粹的酸香立刻扑鼻而来,不见丝毫腐坏之气,而缸内的水芹菜已褪去鲜绿,呈现出腌渍后温润的黄绿色,看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捞上一小碗,用来佐餐再适合不过。
当谢冬鹤踏进家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小木桌上摆着色泽诱人的菠菜炒蛋和呛炒雪里红,一碗刚切好的水芹酸,以及灶上正咕嘟冒着热气的蒸米。
他的夫郎站在桌边等着他,眉眼弯弯,脸上带着些红晕,眼眸明亮。
“相公,快洗手吃饭了。”何云闲迫不及待地拉着他,满心期待,“都是咱们园子里第一茬的菜呢。”
这是他们两人一起合力种的菜,滋味自然与寻常的不同。
他们之前都是在山上挖野菜摘果子吃,偶尔下山卖猎物时会买些菜,只是自家种的到底吃起来更安心,他也不必天天往外面跑了。
而且,这一桌子自己天天浇水、施肥种出来的菜,只要一想想当初是如何一块块开垦、一日日打理的,吃着就更香了。
谢冬鹤看到满桌色香俱全的菜肴,再看夫郎期待的眼神,心头暖意融融。
两人吃得香甜,谢冬鹤自不必说,足足吃了四五碗饭。何云闲还特意比平时的饭量多做了一些,他却全都一扫而空。
就连何云闲,想着自己每天多么辛苦地打理菜园,也不由得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谢冬鹤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起下午的打算。
“我瞧着后山的栗子差不多该熟了,上回娘说让我打一些,中秋拿去镇上卖。下午你若得空,我们一起去打些回来?”
何云闲想了想,眼下正是吃栗子的时候,卖到镇上确实能赚一笔钱。
“那我们多打一些,还有这水芹酸,我想着也装一小坛,回头给娘和温温送去尝尝鲜。”
下午何云闲和谢冬鹤背上背篓,便去之前打栗子的地方去了。
上次他们打栗子时,栗子还没熟,外壳都是青绿的。如今栗子都熟了,壳也发黄,地上掉了一层叶子,还有许多落果。
何云闲蹲在地上捡栗子,许多栗子掉下来,已经被砸开了坚硬刺手的外壳,露出里头棕色的栗子。
只是有的已经被鸟掏空吃完了,要不就是被虫蛀了。
何云闲挑挑拣拣,尽量挑完整的栗子捡,有些外壳开的,就顺便把壳掰掉,只留里头的栗子,这样放在背篓里还能省点地方。实在打不开的,就囫囵丢进背篓里,等回去让谢冬鹤开。
谢冬鹤随手砍了一根趁手的长竹竿,开始打树顶上的栗子。
第37章 打栗子 那是留给我相公的!
树上的栗子长得更大, 也没有被虫子蛀过。
他先把长在最底下的全打下来,再爬到树上,继续打上面的栗子。上头光线好, 栗子也长得更肥。
何云闲蹲在地上, 专心地从落叶中找完好的栗子。
谢冬鹤怕砸到他,打栗子时会提前告诉他一声, 他就跑到另一边捡。
偶尔有被谢冬鹤竹竿打下的新栗子,啪嗒一下掉在他不远处, 他便会抬头看一看,朝树上喊一声:“相公,这处打干净了,往西边枝子再来几下!”
谢冬鹤在树上应着,竹竿便朝着他指的方向扫去。
一个在上头打, 一个在下头捡, 虽不多话, 却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一下午他们打了好几篓栗子,收获颇丰。
他们背着栗子回去后, 谢冬鹤看着日头还早,就去查看自己之前设下的捕捉野猪的陷阱。
何云闲就坐在院子里,把那些已经开了一半的毛栗子,一一剥掉栗子壳。
余下的, 要是已经裂开了壳的, 他就试着用凳子角砸,实在砸不开的, 再留着等谢冬鹤回来弄,他力气大。
他动作利索,很快脚边就堆了一堆栗壳。
这壳也是有用的, 乡下有人会收来栗子壳煮水,用来给衣服染色。只是这活儿麻烦,栗子壳也不值钱,何云闲也就不打算留下了。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还以为是谢冬鹤回来了。
正要惊喜,进来的却是背着背篓的莫彦玉,他热络地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便挨着他坐下了。
“剥栗子呢?我也和你一块剥。”
他这样说着,一把抓起一个却是往嘴里塞,何云闲笑骂了他一句“厚脸皮”,往他手里塞了一把自己剥好的。
“你一边吃去吧,别来烦我。”
莫彦玉偶尔插科打诨两句,却也真的帮他剥起栗子来,他常年爬山下水的,力气虽然没汉子大,却也比何云闲好不少。
拿起自己的药锄,用锄头背面帮他砸栗子,怕把栗子弄碎了,使得巧劲儿,一下就开了一个。
何云闲和他说着话,偶尔剥出一颗果肉,往嘴里塞一颗。
栗子生吃也是可以的,味道清甜,口感也脆,煮过的话就会发面儿,滋味也更甜。
栗子最好吃的做法是做成糖炒栗子,在栗子底部划个口子,再煮上一锅糖水,让甜水慢慢沁进栗子肉里,再拿出来炒干,吃起来又甜又糯。
只是糖可是个稀罕物,一般的农家可不舍得用糖水煮栗子。
不过他们这栗子是山上摘的,特意挑的树上个大的,本就甜,只单单用白水煮就已经很好吃了。
何云闲吃了几颗,一个栗子里有好几瓣,若是吃到格外甜的,他就把那颗里剩下的都留下来,单独放在一个小碗里。
想着留给相公,让他也尝尝这样好吃的。
莫彦玉看见了,便问:“这是怎么的,还特意留着给我吃?”
他说着,当真伸手去拿。何云闲一着急,连忙伸手拉住他,“这个不行,不能给你吃。”
莫彦玉故意问他:“为什么不成?你是留给谁吃的?”
他早就看出来,偏偏要故意逗他。何云闲本就脸皮薄,还非被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张脸顿时就红了,抿着唇,说不出口。
“你不说,我可真就吃了啊。”
何云闲一着急,脱口而出:“那是给我相公的!”他话一说完,心下直臊得慌,几乎不敢抬头看他了。
却听见莫彦玉噗嗤一笑,他顿时也恼了,“好啊,你故意笑话我。”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栗子壳,噼里啪啦往他身上砸去,那栗子壳倒不伤人,只是他刻意唉唉喊叫。
“我错了,我错了。”
闹了这么一通,何云闲气也消了,栗子也剥得差不多了,两人便一口气儿把剩下的全弄完。
剥完栗子,何云闲就拿了口麻袋,把栗子都装进去。
莫彦玉看着那好几袋栗子,说道:“这么多栗子,不如做些栗子糕?我记得你爱吃,小时候你被何玉杰抢了我送你的栗子糕,你还差点哭了呢。”
他说起这个,何云闲也想起来这一茬事。
他在何家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更遑论那样精巧的点心了。有一回莫彦玉从师傅那得了两块栗子糕,便给他分了一块。
却不想被何玉杰看见了,非要抢,两人争执不下,何玉杰一生气就把他推到那条红溪里,见他落水,便被吓跑了。
他那时还不会水,手里紧紧抓着那块栗子糕,险些被溺死,索性命大,被一个过路的孩子救了一命。
那小孩为了救他还磕到头,满头的血。
他看着直害怕,便小心拿出藏在袖子里,被泡了水的栗子糕,分了他一半。
后来……似乎那个孩子还问他叫什么名字?
何云闲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个孩子的样貌也早已模糊。
唯一残留的记忆,就只有他死里逃生后,和那孩子一块分食被水泡过的栗子糕,浑身湿冷,心里又害怕,可是栗子糕是甜的。
他吃着吃着,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何云闲有些怀念那块栗子糕,便也起了心思,这样好吃的栗子糕,他若是多做一些,中秋把糕点和栗子一块拿去镇上卖,兴许也能换不少钱。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疑虑。
“娘说要把栗子全拿去卖。”家里毕竟是林莲花做主,她既然说要卖,兴许不会同意他糟蹋栗子。
一想到要他开口和林莲花说这话,他心里便直打鼓,怕林莲花会拒绝,更怕她觉得自己不懂事擅自做主。
只是他想到上山前林莲花说的那番话,她说,家里早晚要由他来做主的。
那时他对这桩事是想都不敢想,只觉得是异想天开。
可是如今,何云闲看着院里繁茂的菜园,已经长肥不少的鸡鸭在脚边啃栗子皮吃,院子里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围好的篱笆、搭起的灶台柴房,还有许多零碎的物件,一派欣欣向荣。
曾经那个荒凉的小破屋,如今已经被他打理得像模像样,可以称得上是他和谢冬鹤的一个小家了。
连当时林莲花交给他的那沉甸甸的一串钱,他时时到山上挖野菜摘野果,吃不完的,就由谢冬鹤下山卖猎物时,一并拿去卖。
日积月累下来,不仅没少一分,还翻了整整三番。
看着自己打理的这片院子,何云闲心底也有了点底气,等过两天回家,不如他就和林莲花提一提吧。
即便她不同意,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他还有个家可回,无论如何,他亲手打理的这个地方,都跑不了,他再也不会无家可归,也不用寄人篱下了。
莫彦玉今日上山来,自然也是挖药草的,只是他来找何云闲之前就已经挖到想要的一味药了。
“你不用挖别的药草吗?”
莫彦玉摆摆手,随意道:“现在不用了,师傅现在开了医馆,有的是人争着供应,不缺我一个。”
“那你就是来偷懒的了?”
莫彦玉也不反驳,嘻嘻笑着,帮他把栗子全都装好。他嘴上闲不下来,又说起村子里的八卦。
他谈及前几日诊治了一位孕妇,何云闲听着听着就觉得耳熟。
“那不是秀秀吗?”
何云闲没想到还能意外得知这样的喜事,不由得惊喜,等中秋了一定要去看望看望她。
莫彦玉伸手戳了戳他的肚子,问道:“你什么时候也生一个?这样以后我找你玩,可就更热闹了。”
何云闲没想到他会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他到底未经人事,说到生娃,就忍不住羞涩。
可听到莫彦玉的话,也忍不住想着他若是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也不知道相公会不会喜欢?
若是有了孩子,他以后在家里等相公回来时,就不会总觉得寂寞了,家里也能热热闹闹的。
可生娃这事儿说到底急不得,何云闲只想顺其自然。
莫彦玉倒是比他来着急,越说越起劲,“我前些天得了些小画,卖书那贩子跟我说是能增益夫妻间趣味的,你中秋就来找我取,我不信今年你怀不上!”
那种小画何云闲也是知道的,哥儿或姑娘成婚前夜,都会从长辈那儿得上一本,好教他们洞房时该做什么。
他就剩张霜花一个娘了,可她并没有给他,只叫他不管相公做什么,咬牙忍着就行。
何云闲听了一怔,一时不知道该问他说的他一个未婚哥儿为何会收那种小画,还是该问他怎么这么操心他生孩子的事儿。
未婚哥儿大都脸皮极薄,有的路上连看汉子一眼都会羞死,莫彦玉这样的,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放浪形骸。
不过何云闲才不管这些,他问道:“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说来其实莫彦玉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再不成亲,过上两年就是没人要的老哥儿了,何云闲有些担忧。
莫彦玉却撇撇嘴,“为什么要成亲?成亲了,我就没时间诊病了。”
“这山河四海太大了,受苦受难的人又那么多,我还没走遍呢,哪有时间成亲。”
“何况,我这种给人看病的哥儿,天天摸那么多汉子,哪有人肯要我?”
何云闲便不再多说了,既然他有自己的追求,也没有成亲的打算,那就随他去吧。
“不说我了,我那小画你要不要?”
何云闲脸一红,正要拒绝,但又想起他和相公的约定,等中秋后他们就…
他未经人事,只知道洞房是要夫妻俩躺在一张被窝里,至于后面该怎么做却不知道了。
他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都不敢看莫彦玉脸上的表情。
莫彦玉本来还想等谢冬鹤回来,和他打声招呼再走,却不想等到太阳快落了,还没见人回来。
这山上天黑了,野兽出没,更是危险,他可不敢久留,和何云闲道别后就下山了。
何云闲等到很晚,都不见谢冬鹤回来,不免心急。
他在屋里坐立难安,好不容易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高兴地一开门,就看到谢冬鹤浑身是血。
他脸一白,险些被吓晕过去——
作者有话说:栗子真的很好吃[让我康康]怎么做都好吃,栗门永存![星星眼]
第38章 下山 因祸得福
谢冬鹤见他脸色难看, 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他伸手稳稳地扶住何云闲的腰,温声解释:“我没事, 这不是我的血, 是我打的那头獐子。”
他指了指放在门口的那只獐子,只见那獐子被绳子捆住四只蹄子, 因伤了腿,正往下不停淌血。
何云闲惊魂未定, 看清那獐子后,又伸手摸了摸谢冬鹤身上有血的地方,确认他真的完好无损。
这才彻底放下心,脱力的手脚也找回来力气。
“没事就好。”他拍了拍胸口,心下庆幸。
谢冬鹤一身的血, 自然不能直接往床上躺, 他先脱了沾血的外衣, 丢到屋子角落里,这衣服已经脏了, 丢在地上也不怕,免得放在别处弄脏别的衣服或是被褥。
何云闲给他倒了碗清水,他一坐下就大口喝了一多半碗,解解干渴的嗓子。
他比平常回来的时候晚了许多, 因此水也喝完了, 干粮自然也没带够,这会儿又渴又饿, 何云闲给他拿的冷馒头也囫囵一口气吞了。
“慢些,小心噎着。”
冷馒头干硬,何云闲怕他噎着又连忙倒了一碗水。
谢冬鹤吃了两个填了填肚子, 这才放慢了速度,一边吃着一边和他解释起来。
原来他去查看陷阱时,看到陷阱被触发了,里面也有野猪虚弱的叫声。
谢冬鹤为了抓它,特意下大力气挖了个坑,底下埋了削尖的木桩,他以为那野猪已经被陷阱里的木桩扎得半死不活了。
谁知他刚把猪捞上来时,那野猪却一个猛扎朝他身子上顶,还好谢冬鹤闪得快,没叫它顶到。
这野猪虽然肚子上受了伤,却根本还活泼得很。它自个儿上不来,只是故意装得虚弱的样子,骗人捞它。
野猪獠牙利得很,气势汹汹的,这要是被顶一下,可真能没了大半条命。
猎人或是打柴的人要是碰见了野猪,都是不敢正面冲突的,谢冬鹤也不敢冒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猪从手上逃走。
谢冬鹤庆幸自己撞上一头成年野猪,还能完好地回来,却也失望到手的野猪就这么白白跑走了。
他这几天这样拼命地追这只猪,除了想中秋让家里过个好节,也是想用这些钱请人挖个鱼池。
挖鱼池是个费力的活儿,也不止是挖个坑那么简单,虽然夫郎想到要花钱便不提这件事儿了,可谢冬鹤还是想给他挖一个。
他泄气地要回家时,一扭头,就撞上一头獐子,这傻獐子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只野猪吓到了,一动不动。
谢冬鹤悄悄从绕到侧面靠近它,把绳子逃到它脖子上,它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
结果却掉下了原先用来抓野猪的那个陷阱。
那个陷阱是按野猪的体型做的,獐子个头小,所以只是被伤到了腿,死不了,折不了多少价。
而且獐子肉嫩,又有滋补的功效,剥下来的皮单独卖还能再赚上一笔,要比野猪值钱,谢冬鹤这一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何云闲看他没事,又得了一头獐子,也高兴得很。
只是獐子的腿伤虽然不重,却也要止止血,不然光流血就能流死了。何云闲就从柴房里找出来几味能止血的药草,弄碎了抹在獐子腿上。
这还是之前莫彦玉教他认的,后来他挖野菜时,都会注意要是有能用的药草,也一并挖了。
现在就正好用上了。
谢冬鹤把他染血的那件外衣撕碎了,做成布条,给獐子的伤腿包上。
农家人的衣服都珍贵,只是这衣服染了那么多血,无论如何都是洗不干净的,就是再穷的人家,也不会穿一件染血的衣服,实在晦气。
反正都是要丢的衣服,用来给这只獐子包扎,也就不心疼了。
若是能把獐子的腿伤养好,卖的时候,还能再往上提提价,多赚一笔钱,这就更值了。
*
还有两日就是中秋了。
何云闲和谢冬鹤商量好提前两天下山,帮家里准备赶集要卖的东西。
他们这一走就是三四天,这两日得把家里安顿安顿,免得他们一走,家里离了人就乱了套。
菜园倒不怕,走之前浇一遍水,也能撑上几天。
就是鸡鸭不能饿着,又不能放出来任它们乱吃菜,得给关在圈里。何云闲盘算着至少要备足五六天的草料才稳妥,宁可多些,也不能让它们饿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便提着镰刀和麻绳往后山走去。
得专挑那些鸡鸭爱吃的、鲜嫩多汁的野草,例如叶片肥厚的马齿苋、茎秆脆嫩的稗草,还有一些带着清香的野燕麦。
他弯着腰,一手拢住草丛,另一手挥动镰刀贴地割下,动作熟练利落。割下的草不能带露水,否则易腐烂,因此他专挑日照充足处的草丛。
不一会儿,身边就堆起了好几座。
谢冬鹤见堆得差不多了,就将这些鲜草用麻绳捆扎结实,背回院里,堆放在鸡圈旁通风的荫凉处。
这些草料足够圈里的鸡鸭吃上五六日了。
走前那一夜,何云闲将打回来的栗子仔细筛选了一遍,挑出个头饱满、色泽棕亮、没有虫眼的,装到袋子里再扎紧袋口。
还有大半袋晒干的野菜,这是他这些天攒下来的,正好一块拉到镇上卖掉。
谢冬鹤则将麻袋稳稳地搬到院门口的板车上。
“还有那两坛水芹酸,也挑一坛装上吧。”何云闲也没忘记说要带下山的腌菜,又检查了包裹,确保毫无遗漏,免得中途还得回来一趟。
临走前,家里的物什也都归置妥当。
虽然已经万事妥当了,可何云闲还是有些不放心。
前一晚睡不着,披着外衣出来看了一圈,还把谢冬鹤催起来,给菜园浇了一遍水。
早上起来,他又看了一圈。
柴火码放整齐,灶膛里的余烬彻底熄灭,门窗也检查了一遍是否关牢。小小的院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即便主人离开几日,也不会显得凌乱。
何云闲这才稍稍安心。
东方既白,板车已套好,行囊也已固定妥当。
谢冬鹤最后检查了一下鸡圈,确认门栓是否牢固,食槽水槽是否加满,免得出门几天鸡鸭饿瘦了。
那只肥山鸡见他们要走,从圈里飞出来,要跟他们。
何云闲放心不下家里的事,让它留着看家,它也听得懂,便不再跟着人了,乖乖回到鸡圈里。
何云闲锁上屋门,走了几步,回头望了望这个被他们这间小院,灶台是一砖一瓦垒起的,菜园和篱笆也是一点一点弄好的。
他有些不舍,但也有些想念家里的娘和温温了,许久未见,也不知她们如何了。
谢冬鹤看出来他的不舍,便劝道:“过几日就回来了。”
何云闲点了点头,轻声道:“走吧,相公。”
谢冬鹤应了一声,拉起板车,两人便缓缓向山下走去。一路上,枯黄的叶子落在脚下,踩着嘎吱嘎吱的响,何云闲这才真正发觉原来已经入秋了。
一回家,推开院门,蹲在地上拔草玩的温温看见他们,便高兴地朝屋里喊:“娘!哥哥们回来啦!”
正在屋里补衣服的林莲花听到这动静,出来看了一眼。
“回来了?快来坐着歇会儿,床铺我才洗过换了床新的,都干净,不用你们再收拾。”
“娘,我们打了可多栗子。”谢冬鹤把几麻袋的栗子搬下来,摆到院子里。
晌午后,何云闲挑了一篮子个头饱满的栗子,去看望秀秀。
秀秀家颇为热闹,左邻右舍的婶子、阿叔都来了,还带着自家孩子。他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一阵说笑的声音。
不论是娶妻还是家里要添新丁,都是桩大喜事,村里要是有人怀孕了,大家都喜欢来凑凑热闹。
一来是有经验的婶子阿叔能给新人长长见识,叮嘱几句,二来没有身孕的也能来沾沾喜气,说不准也能怀上了。
和张家关系不错的一个婶子,提了一袋山楂,抓起一把就往秀秀怀里塞,打趣道:“怀着身子就爱这口酸酸辣辣的,这山楂正合适!”
有个阿叔递给她一把小橘子,她也接了,要是有人管她要,她再转手送出去。
送她东西的都是生过孩子的长辈,要东西的则是还没怀上的新妇,这在他们这儿叫讨彩头,就是想沾一沾她身上的福气,好让自家也早点添新丁。
何云闲进了屋,先和张婶打了个招呼,将栗子递给她。
因为谢冬鹤的缘故,他这个谢家夫郎在村里也是不太受待见的,几个不相熟的婶子阿叔一见他来,便不作声了。
何云闲自觉尴尬,放下东西就要走,却被秀秀拉住了。
秀秀硬塞给他一小袋山楂,笑道:“你拿些山楂回去,沾沾福气,也争取早点生个大胖娃娃。”
说着又把何云闲给的那篮栗子,给屋里的人全都一人抓了一把。
“闲哥儿拿的栗子看着个头真大,吃起来肯定也甜。”
何云闲不知道那讨彩头的规矩,一脸茫然,听她解释了一番,才明白过来。
他手足无措地接过那一袋子沾了福气的山楂,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张婶给他拿了把凳子让他坐下,他挤在那些婶子阿叔之间,好奇地看着秀秀微隆的腹部,轻声问:“也不知道是姑娘还是小子?”
因秀秀刚才那股热情劲儿,加上手里还拿了何云闲的东西。不论心里如何看他,只是面上要客气客气的。
气氛一下子又活络了起来。
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嬷,笑着接话:“瞧这怀相,肚儿尖尖,像是个小子!”
从秀秀家回来,何云闲见林莲花正在院里翻晒栗子,谢温温趁她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栗子,用牙咬开壳,吃得正香。
看着铺了满院的栗子,何云闲想起之前的主意,走到林莲花身边,正要开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来。
“娘,我帮你一块翻栗子吧。”
他说着就蹲下来,和林莲花一块把晒了一面的栗子翻开,埋在底下的摸着还湿,他就拨到上面晒着。
忙了好一会儿,林莲花说起后天中秋到镇上赶集的打算。
“我们天不亮就和张婶一家一块去,家里还有点腌菜也能卖,你和冬鹤打的栗子多,估计卖不完……”
何云闲听她这样说,终于忍不住了,鼓起勇气说道:“娘,既然栗子太多,卖不完,不如我们做一点栗子糕?”
他说完,心里便有些忐忑,生怕这个提议显得多余或浪费。
见林莲花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看着他,何云闲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第39章 中秋 偷亲被发现?狠狠亲回去!……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却听林莲花开口道:“做栗子糕是好事,我也想着呢。只是家里缺东少西,做不了。”
“可得早点准备起来, 缺的糯米粉、糖这些, 让冬鹤明儿就去镇上买回来。”
何云闲脸上顿时绽开笑容,语气轻快:“哎!我这就去找相公说!”
看着他雀跃的背影, 林莲花眼里也染上暖意,看他这样高兴, 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第二天一早,谢冬鹤便赶着去了镇上,顺道把那只獐子也带去给张屠户看看,问问他收不收。
这会儿正是吃獐子的时候,镇上许多富人家都会来买滋补的野味, 又因为那獐子腿伤也好了大半, 活泼得很, 因此谢冬鹤很轻易地就卖了一笔好价钱。
他这回卖得不着急,事先还给了张屠户一笔钱让他把獐子皮扒了。
这样等中秋时到镇上赶集, 单独卖去给人家做皮靴,还能再赚上一笔。
谢冬鹤这头獐子卖了足足两贯钱,这还不算卖皮的钱,这一趟赚了这么多钱, 他自然是高兴的。
他脚步愈发轻快, 去杂货铺买糯米粉和糖等做栗子糕要用的东西。
栗子糕做起来不难,就是材料珍贵, 要用糖来做。
下午一家四口就忙活起来了。
最费工的就是剥栗子肉,谢冬鹤手劲大,他专门负责开壳。
他挑了一些品相不好的, 这样的栗子最后都卖不出去,或者要折价,做成点心正好能减少点损耗。
先用刀在壳上划开一道口子,再仔细地剥去坚硬的外壳,这还不算完,里面那层褐色薄皮也得剥干净,否则吃起来影响口感,很快就剥出来两盘金黄油润的栗仁。
温温人小,却也闲不住,帮着何云闲一块调馅儿,把栗子蒸熟再用勺子碾碎,拌上一点点猪油和糖,光闻着这股甜味就知道会有多好吃了。
林莲花利索地包好馅儿,放到蒸锅上盖上锅盖,大火蒸上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随着水汽缭绕,那股混合着栗子与糯米的香气越发浓郁,勾得温温不停地在灶台边打转。
林莲花将它们小心捡出,晾在案上。
谢冬鹤没买多少糖,自然是也做不了太多栗子糕,只仅仅蒸了两锅,大概能分出十来包,一包约莫有四块。
林莲花拿了两个小碗,捡出来四个,一个碗里装了两个。
“来,你俩拿着吃。”
她说着往眼巴巴的谢温温手里递了一块,温温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下子一半就没了。
谢冬鹤接过一只碗,摸了摸,拿起一个稍稍放凉的栗子糕,趁何云闲还没反应过来,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
栗子糕外层的糯米皮软糯弹牙,内里的馅香甜绵密,还是刚出锅,温热的口感吃起来就更香甜了。
何云闲咬下去半块,便见谢冬鹤十分自然地把剩下半块塞进嘴里吃了。
他尝着舌头上这一阵阵甜蜜,只觉得心里也甜甜的。
栗子糕果然很好吃,比他记忆中那半块泡过冷水的要更好吃,他初次吃时是和别人分吃的,不曾想,这一回还是和人分吃的。
只是莫名的,何云闲这两回吃的栗子糕有些相似。
晚饭后何云闲抓了点山楂,洗干净放在桌上当零嘴吃,他们这个地方长的山楂并不是很酸,村里的小孩都很爱吃。
谢温温先拿起一颗,“娘,你也吃。”
林莲花不爱吃这山楂,连忙摆手:“这是小孩子爱吃的零嘴儿,你留着吧。”便把山楂都推给了温温。
谢冬鹤伸向篮子的手顿了顿,又默默收了回去,可那眼神却还时不时地往那红果子上瞟。
何云闲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便抓了一把塞到他手里。
谢冬鹤看着掌心的山楂,抿了抿唇,低声道:“这是小孩子爱吃的,给温温吧,她是小孩子。”
说着就把山楂放回去了。
他抿着唇扭头出去了,说要洗漱,何云闲就装了一小碗山楂拿回屋里吃。
男人就蹲在窗子下洗脸,何云闲吃着,就看到男人偶尔抬头,竖起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分明馋得不行了,居然还偷听屋里的夫郎吃着山楂。
何云闲一叫他,他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又闷头洗脸,足足洗了一刻钟,脸皮都要搓掉一层。
何云闲要是不吃完,估计谢冬鹤是绝不会进屋来了。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相公在外面冻一晚上,便喊了一声:“相公,剩下的山楂我吃不下了,你等会把碗端出去倒了。”
说完他就出去洗漱了。
等再进屋时,那碗山楂已经不见了,谢冬鹤此时也不在屋里。
何云闲听到窗户那边有动静,一探头,就看到谢冬鹤蹲在窗子下偷吃他剩下的山楂。
他也装作不知道,专心趴在窗框上,低头看着谢冬鹤吃山楂的样子。
何云闲有些好笑,他家相公这么高大的一个汉子,却像个孩子一样,连吃个山楂都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怕被自己的夫郎看到。
他看了好一会儿,谢冬鹤一心吃着酸酸的山楂,渐渐觉出些不对劲了。
脸上忽然有些瘙痒,谢冬鹤纳闷地伸手抓了抓,却怎么也抓不透,连脖子上也缠了蛛丝一样,凉丝丝的。
他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笑眼,他漂亮的夫郎正趴在窗框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夫郎才洗漱过,面上有些湿润的水汽,浓黑的乌发也披散着垂在身侧,一丝丝一缕缕地蔓到他脸上、脖子上,要把他捆住似的。
谢冬鹤心头一跳,说不出来的惊艳,他愣愣地放下已经空掉的碗。
直到被夫郎牵着手进到屋里,他才猛然意识到,他被夫郎看到偷吃的事了。
他站在床边一时不知要做什么,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傻兮兮地坐在床边,干看着何云闲。
家里那间塌掉一角的屋子已经修缮好了,那间屋子原先是林莲花和谢温温睡的,屋子修好后两人就搬回去了,因此他们又住回了自己的新房。
何云闲在山上待久了,乍然换了这么大一间屋子,竟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尤其见谢冬鹤洗漱后,只沉默地坐在床沿,不像在山上时那般自然,他心里更是添了几分莫名的忐忑。
在山上住的那段时间里,因为床太窄,他们不得不抱着睡觉,可现在这张床宽敞得很,是没有理由再那样亲昵地抱着的。
可他们谁也没开口,还是依着从前住在山上的习惯,谢冬鹤搂着他的腰,两人手脚相缠。
那么大一张床,只紧紧抱着缩在同一边儿。
山下要暖和许多,何云闲就换了身更单薄的里衣,他主动往谢冬鹤那边挪了挪,轻轻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
谢冬鹤似乎也有些紧张,浑身肌肉紧绷,却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呼吸似乎沉重了几分。
何云闲感受到他的默许,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心想,就这样抱着睡也好。
只是他闭上眼睛,就不由得想到昨日去看望秀秀时,从她那儿得到的“彩头”,秀秀说得了彩头,他肯定也能早点怀上。
其实他也是想和谢冬鹤有个孩子的,可他们中秋后才能圆房。
说来他其实并不知道这圆房是怎么个圆法,那些哥儿、姑娘,一提到这事儿都害羞得很,何云闲只偶尔在村里浣衣时听那些妇人说过。
似乎是要和相公睡在一张被窝里,再亲嘴巴?
之后要做什么就没人说了,一提到这个,他们都只捂嘴偷笑,要不就是面红耳赤。
何云闲悄悄睁开眼,看到谢冬鹤双眼紧闭,呼吸沉稳,应该已经睡熟了。
他踌躇了一会儿,抱着趁相公熟睡,先偷偷练习一下如何圆房的心思。他懵懵懂懂地仰起头,柔软的唇瓣碰了一下谢冬鹤的唇角。
像一只小鸟一样,轻轻、羞涩。
谢冬鹤的唇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呼吸一下子重了许多,只是何云闲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对此毫无察觉。
这吻一触即分,何云闲自己先羞得脸颊通红,脑袋埋得更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心跳如擂鼓。
过了会儿,何云闲觉得这个练习还不够,又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吻了好几下,才终于觉得够了,安安心心地缩在谢冬鹤怀里,想好好睡觉了。
本该熟睡的谢冬鹤却猛地睁开眼,吓了他一跳。
在何云闲惊愕的目光中,谢冬鹤一手扣住他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深深地吻了下去。
何云闲不会亲吻,谢冬鹤也同样不会。
只是不同于何云闲浅尝辄止的轻吻,谢冬鹤更像一头野兽,凭着本能,咬住他的唇,像吃白天的那半块栗子糕一样,撮着他软软的唇肉,轻轻咬住。
何云闲被他咬得嘴唇发麻,连忙就要扭头躲开。
嘴上也连连告饶:“相公……”
却被谢冬鹤顺势撬开他的齿关,纠缠着他的舌尖,这下他连求饶也不能了,只能可怜巴巴地呜咽。
何云闲被他弄得晕头转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一种陌生而强烈的酥麻感,从相接的唇瓣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手脚发软,只能双臂交叉,无力地抱着谢冬鹤的脖颈。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和相公中秋后圆房的约定,心里既羞怯,又有些害怕。
只一个吻他就招架不住了,后面的可要怎么办?
*
天还未亮,鸡才叫过头遍,一家人匆匆用过早饭,与约好的张婶一家汇合,借着朦胧的天光,朝着镇上赶去。
他们已经起得很早了,却不想路上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也全赶早,或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或像他们一样赶着板车,上面满载着各式山货、菜蔬、家禽。几个货郎挑着货担,脚步轻快。
有条件好的赶牛车或驴车,使着鞭子吆喝几声,拉车的驴子就嗯啊的叫着,混着牛的哞哞声。
好的摊位向来紧俏,幸得他们来得还算早,又与张婶家互相照应,总算抢到了一个位置还算不错的地方。两家紧挨着,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趁着还没开集,连忙开始卸货。
谢冬鹤把几袋子沉甸甸的栗子搬下来,还有一些晒干的野菜,和家里种的新鲜菜蔬。
最后才将那张獐子皮取出,摆在摊子最显眼的位置上。
那獐子皮处理得粗糙,但品质却极好,通体棕黄,腹部的毛色更浅些,如同浸了蜜糖,毛发浓密而富有光泽,手感顺滑。
最难的是这一张皮十分完整,獐子皮本就难得,打猎时又容易伤到,因此很难寻到这样一张完整的皮。
谢冬鹤也是运气好,碰上了一头傻獐子白白送上门不说,还只伤到了小腿,取皮毛时是不要小腿上的皮的,因此他才得了这么张好皮。
待他们收拾利索,天色已然微明。
集市上也热闹起来了,今天是中秋,自然比平常开集的日子还要热闹。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几乎全来了,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衣着体面的管事。
“新挖的芋头咧!又粉又糯,炖肉香得很嘞——”
“活蹦乱跳的河鱼,买回去给娃儿补身子正合适!小哥要不要来两条?我给您算便宜点儿!”
林莲花和张婶也亮出嗓门,吆喝起自家来。
很快,便有一个穿着棉布长衫的中年男子,在谢家摊位前停下脚步,他蹲下身,伸手仔细摸了摸那獐子皮的毛色和厚度,又对着光看了看。
男人看着讲究,看起货来也很有门道,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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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中秋 赚钱、买月饼
他眼睛也毒, 看谢冬鹤这样高大的汉子,面容又冷硬,虎口处还有许多茧子, 便看出他多半是个猎户了, 问道:“这皮子你打的?”
见谢冬鹤点头,便又问:“这獐子皮看着不错, 怎么卖?”
谢冬鹤话少,只沉声道:“您看着给, 合适就卖。”
那管事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文,这皮子虽好,但毕竟不是狐裘貂绒,这个价顶天了。”
这价钱却低了, 市面上这种品相的皮怎么都得要四百文, 他张嘴就是三百。
谢冬鹤有心要和他拉扯拉扯, 笨拙地说道:“这个价不妥。”
他还想再说什么,只是那管事的是个人精, 见他嘴不灵,眼睛一眯,狐狸似的狡黠。
“我出三百文都算是体谅你打猎辛苦,多给你的辛苦费, 你想要坑我不成?我只出二百八十文, 再贵就不值当了,我不要便是。”
管事单手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 嘴上说是体谅他,眼神里却是毫不遮掩的鄙夷。
谢冬鹤眉头一皱,被他惹恼了。
他的脾气本就算不上好, 以前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谢温温是扫把星、药罐子,他一拳就把人打得吐血,这会儿又被这管事颠倒黑白,想占他便宜,顿时忍不住了。
“我不卖……”
垂在身侧的拳头逐渐缩紧,忽然,手背上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盖住了。
他愣了一下,一扭头,就看到身边夫郎那一双清润的眼眸,他安抚地抓住自己的手。
何云闲一看他眉头紧皱,咬紧牙关,就知道他被激怒了。
这管事其实只是看他嘴笨,故意欺负人,想压压价罢了。
他接过谢冬鹤的话茬,说道:“三百文怕是连张好点的羊皮都买不着呢,您诚心要,五百文,这皮子就是您的了。”
管事看何云闲一开口,就知道他是会来事的,不好糊弄。
他确实想要这张皮,他家老爷中秋节要和几个友人出去秋猎,特意叮嘱他做双好靴子。
他这几日几乎把卖皮子的店铺都逛遍了,一直找不到中意的,今天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一眼就相中了谢冬鹤这张獐子皮,又看他不善言语,就故意压低价想占占便宜。要知道府里给的采买钱都是有定数的,他花销越少,能吃的回扣也就更多。
听到何云闲这五百文高价,管事一下子就犯愁了,这张皮他不得不买,不然明儿老爷肯定会问他做靴子的事。
何况一张好皮实在难求,谁知道他今天还能不能再找着一张。
何云闲报高价本来是抱着逼他走的心思,一看他踌躇不决,就知道他必定有买下这张皮的打算。
那他可就要不客气了,非得让这人荷包掉层皮不可。
管事思量了一会儿,有心和他杀价,开始挑捡毛病:“你这獐子皮虽然毛色不错,但这条后腿少了一小截,不会是伤过吧?”
何云闲眼睛一弯,笑道:“这位爷好眼光,我看您是个懂行的,肯定看得出这是头成年獐子的皮。您摸摸这毛色、这厚度,保暖是顶好的。”
“还是难得的一张整皮,少说能做两双靴子,还能再裁个毛边儿缝到领子上。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您夫人若是能得一条獐皮毛领儿,肯定能高兴。”
那管事一听这话,瞬间动了心思。
这张皮买回去自然是由府里报销的,这样的整皮能做两双好靴,老爷只要一双鞋子,那剩下那双不就是他的了?
余下的料子他也能私吞,做个毛领给自家夫人。
这种獐子皮做的软靴是只能达官贵人才配穿的,他虽然这辈子都做不成贵人,可若是能穿上贵人才配穿的靴子,私下出门见好友时也能给自己长长脸。
何云闲见他意动,趁热打铁:“您若是嫌贵,只管去别家看看,我们这张好皮有的是人要。”
他说着,旁边便有个中年妇人走过来,要看他手里的皮子。
管事心里更是着急,只是还是想压压价,五百文确实贵了些。
“四百五十文,你若是答应我现在就给你。”
何云闲摇摇头,“五百文,低于这个价我宁愿卖给别人。”
管事的见他真要把皮子给那妇人,只能一咬牙,利落地给了钱,沉甸甸的一吊钱交到他手上,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何云闲掂量着手里的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手就把沉沉的一吊钱放到谢冬鹤手上。
谢冬鹤看着他脸上的笑,胸口憋的那一口气儿忽然就散了,渐渐平静下来。
“我家夫郎好厉害。”他笑道。
何云闲略有些得意地挺起胸,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边刚成交,那边的栗子糕也开了张。一个带着小孙子的老妇人被那香甜的气味吸引过来。
“小郎君,这糕怎么卖?”
“五文钱一包,一包四块。”
老妇人拿起一包看了看:“能尝一小块不?”
何云闲看了眼林莲花,见她点头,便掰了一小块递给那眼巴巴的孩子。
孩子塞进嘴里,眼睛立刻亮了,扯着祖母的衣角不放手。
“好好好,买两包!”老妇人是个疼孙子的,立刻笑着付了十文钱。
新鲜的菜蔬和栗子也陆续有人问价,何云闲负责称重收钱,谢冬鹤则学着林莲花的样子,慢慢开始招呼客人,虽然磕磕巴巴的,但胜在声音洪亮嗓门大。
因着那色泽诱人且香气隐隐的栗子糕,渐渐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起初多是给家里孩子买上一包尝鲜,那栗子糕软糯香甜,又不腻口,很得老人和孩子的喜欢。
一位大婶买了糕,看着旁边颗粒饱满的生栗子,顺口问道:“你家这栗子瞧着真不错,这糕就是用它做的?”
“是呀。”何云闲笑着应答。
又见对方有兴趣,他便多说了两句,“做起来不难,就是费些功夫。选两把饱满的栗子,剥壳去衣,蒸熟碾成蓉,和了糯米粉和糖蒸的,还掺了猪油,吃起来可香。”
那大婶一听,立刻动了心思:“哟,听着是麻烦点,但自家做用料实在。那给我也称两斤栗子,我回去也试试!”
这仿佛开了个头。
另一位刚给孙儿买了糕,自己也忍不住尝了半块的老爷子,咂摸着嘴里的余香。
“这糕是不错,栗子味足,吃完嘴里甜滋滋的。给我也来三斤栗子,让家里老婆子也学着做做。”
更有一位穿着体面的妇人,发髻精致,显然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媳妇,原本只是想买些野味,对那些栗子和糕点并无兴趣。
林莲花见状,热情地掰了一小块栗子糕递过去:“夫人尝尝,自家做的,又干净又好吃。”
那妇人本欲推辞,但奈何那糕点闻着确实香甜,她便浅尝一口,顿时面露惊喜:“咦?这糕倒是不俗。”
她当即买了两包糕,又指着那堆栗子。
“这栗子也给我装五斤,瞧着品相是好,回去我让厨娘也仿着做点。”
栗子糕很快就卖完了,这会儿林莲花倒有些后悔之前没多做些,做糕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她本来还怕栗子糕卖不完砸在手里,没成想根本不够卖的。
连带着栗子也卖得格外好,买了栗子糕的,一听说糕点卖完了,多半会再买些生栗子回去尝试做这栗子糕。
即便是不爱吃糕的,看见摊位前那么多人,又见那栗子确实个大饱满,价格也实惠,也愿意买上些栗子回去炖肉或煮粥。
原本预计要卖上一整天的几大袋栗子,竟然就已经见了底儿,根本不怕卖不完。
林莲花一边手脚利落地称重收钱,一边笑得合不拢嘴,而何云闲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也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小小的骄傲。
他这会儿很庆幸,自己前天鼓起勇气提出要做栗子糕的打算,现在不仅多得了一笔卖栗子糕的钱,连本来卖不完的几袋栗子也全卖完了。
日头渐渐升高,摊位上的货物也见了底。
不仅栗子糕早早售罄,连带着几大袋生栗子也卖得精光,干野菜和新鲜菜蔬也所剩无几。
既然货都早早卖完了,还得了这么多钱,下午他们也打算逛逛街,好好过一个中秋。
张婶一家也卖得差不多了,谢家收拾好空了的箩筐和板车,便与张婶一家一块去街上了。
集市上依旧热闹,吹糖人的、卖各式零嘴儿、头花绢帕的摊子前围满了人。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些临时支起的月饼摊子,各式各样的月饼摆在显眼处,甜香的滋味在空气中飘散。
谢温温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看着那圆溜溜又印着漂亮花纹的月饼,脚步就挪不动了,眼巴巴地瞧着。
过中秋哪能不吃月饼的,林莲花本来也打算买,便牵着温温走到一处摊子前。
小贩立刻热情地吆喝。
“客人您看看要哪种口味的?五仁的、枣泥儿的、豆沙的咱都有!”
“温温想吃什么口味的月饼?”
何云闲落在她们后面,正要也跟上去,便看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便愣住了。
脚步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每年他都是这样,远远地站在何玉杰和张霜花身后,看着张霜花温和地问何玉杰要吃什么口味的月饼。
他有几次主动走上前,问娘能不能买一块枣泥月饼,娘只说要让何玉杰先挑。
可等何玉杰挑完,她就不提这茬了。
分月饼也通常都是紧着何玉杰先挑,他能分到一小块边角料已是难得。
只是因为头一回分月饼时,何玉杰吃剩给他的碎末里掺了沙子,他再也没吃过剩给他的月饼了。
何云闲正犹豫着,就见已经走到林莲花身边的谢冬鹤回头来找他,拉着他的手一块过去。
谢温温委屈地皱着眉,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云哥哥,娘不让我买五仁的,你快帮我说说话!”
林莲花气得扯住她的耳朵,“娘有不让你买?谁让你不听话,都说了一人只能挑一个味的,你云哥哥也得挑。”
旁边谢冬鹤虽然没说话,但看脸上的表情,也是赞同林莲花的话的。
如今不一样了。
忽然的,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何云闲脑海里。
几双眼睛一齐看向他,他嘴唇嗫嚅着,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想……要个枣泥的。”
等那块刚出锅的月饼放到他手里,隔着一层油纸都能摸着热烘烘的,他居然觉得有些陌生,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现在也有人会问他喜欢什么口味的月饼,中秋他也能吃上一块不掺沙子的新鲜月饼。
只是他闻着手里那包香甜的月饼,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没吃,而是小心收起。
何云闲想要枣泥月饼,并不是他喜欢,其实他更爱吃五仁的。
真正爱吃枣泥月饼的人,是他的爹爹。
逛完街,顺道看了中秋放的花灯,他们也该回去了。
路上何云闲经过红溪村时,摸了摸怀里还温热的月饼,说道:“娘,我想回一趟红溪村,去祭拜我爹。”
林莲花似乎吃了一惊,看他面有哀色,就猜到今日是他爹的祭日了。
她叹息一声:“那你和冬鹤一块去,马上天要黑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他们二人便转道去了红溪村,何云闲熟门熟路地领着谢冬鹤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又特意避开人走,因此他们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
四周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只有个小小的土包和一张木牌。
他熟练地蹲下来,拔起土包附近的杂草。谢冬鹤见此,也跟着一块拔起来。
渐渐的,杂草大概清理干净后,那块木牌上的字也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