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瑜望着梁齐,心中感触颇深。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梁齐成长阶段的一半时间都在国外,但她反而能感受到,梁齐有作为一个中国企业家应具备的责任感。
她满心的爱慕无法立刻表达,全部从眼神中溢了出来。梁齐已经没再说话,她还在盯着他看。另外三人先后看向她,她才忽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笑起来。
她手托着脸,有一簇头发经她的手一压,窝在了眼尾处。梁齐看着,顺手给她拨开了。
在姜父母面前,梁齐并没有刻意与姜暖瑜保持距离。对于姜暖瑜对他流露出来的亲密,他也坦然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没必要去掩饰。
姜文睿和林知微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颇感欣慰。他们看得出来,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是互相喜欢的。不仅是荷尔蒙作用下的本能吸引,还是在精神层面有共识与默契的彼此欣赏。
这让他们很难不更喜欢梁齐,因为他们的女儿真的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是和她非常非常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
考虑到姜暖瑜和梁齐还要连夜返回京城,这顿饭没有持续特别长的时间。
从餐厅出来,司机将梁齐的车开过来,姜文睿提出姜暖瑜的行李箱,司机接过后,放进了梁齐车的后备箱里。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整晚都轻松自在的姜暖瑜倏地开始脸热,竟有种要跟男人“私奔”的感觉。
她偷偷看看爸妈,又看向梁齐,梁齐瞧出她眼神里头的小心思,无奈地摇头笑一下。
饭桌上,姜父母一直没谈两人关系的事。面对移交行李这一幕,林知微大概也是因此产生了感慨,临分别前,她对梁齐说:“梁齐,你今天专程来接珍珠回去,珍珠虽然没直接表达,但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那语气可高兴、可兴奋了。”
梁齐偏头看一眼姜暖瑜,姜暖瑜霎时又害羞了,冲林知微皱眉,让妈妈不要再揭她的底:“妈——”
林知微笑笑,又说:“她高兴是好事儿,就是辛苦了你,这么一趟,来回得四个小时吧?”
梁齐摇一下头,说:“有司机帮忙开车,我不辛苦。单程也就俩小时,坐车也觉不出什么来。”
“你们两个关系好,彼此之间大概不讲谢谢。”林知微看了姜文睿一眼,说,“但我和珍珠爸爸很感谢你。你有能力照顾她,也愿意让她开心。”
梁齐稍顿了下,说:“您言重了,我其实没做什么。她这人外柔内刚,不太希望我直接照顾她。她能因为我什么都不做就觉得开心,算是让我钻了个空子。”他看向姜暖瑜,缓缓笑了。
姜暖瑜抿着嘴巴,觉得脸更烫了。
梁齐又对林知微说:“在国内还好说,她有家人,有朋友,用不太上我。在国外,”他目光也投向了姜文睿,说,“她对我有需要的话,我会在的。”
林知微有几秒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诶。”
姜暖瑜在旁边听着梁齐和妈妈的对话,心在顷刻间变得又酸又软。
这些话,梁齐从没跟她说过。或许,她潜意识里默认他是这么想的,但真的听到,她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
回京高速上,夜晚车不多,汽车在夜空下一路疾驰。
后座的暖风吹着,姜暖瑜靠在梁齐怀里,几乎睡了全程。车下了高速,进了市区,车速有了明显变化,她才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睛,望了眼前方的车流,仰起脑袋,发现梁齐正半垂着眼皮看她。
“你没睡呀?”她意外道。
“睡了一会儿。”梁齐的声音难得透着点疲惫。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落地后处理完公事,又是来回四个小时的长途,强度着实不小。
姜暖瑜知道这都是为了她,哼哼一笑,小猫翻肚皮一样,举起胳膊,往他身上倒着伸了个懒腰。
她扭着腰,从他身前往下滑,梁齐担心她重心不稳,手一直扶着她,可她伸完懒腰就顺势赖在他腿上躺着,不起来了。
梁齐看她半刻,护着她的手顺势捏了捏她肋侧的痒痒肉。
姜暖瑜“啊!”一声,缩起腿扭着身板就往他怀里钻,她推着他手臂,一边笑着求饶:“不要不要……”
梁齐很听她这一句,停了动作。她扑腾的身子也消停下来,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脸埋在他身前,闭眼闻着她想念的属于他的味道。
她的头发在刚才笑闹间落到了背后,长长的脖颈露出来,梁齐手覆在上面抚着,说:“脖子按青了?”
他的触碰让她轻颤了下,指了指自己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说:“嗯,就这儿。”
梁齐撩开一点她的衣领,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一眼,隐约可见一小片深色。他给她揉着,来了句:“笨蛋。”
姜暖瑜幽幽瞪向他,梁齐低眸迎视着她,说:“说的有错?你自己觉不出疼来?”
姜暖瑜重新把脑袋转到他怀里,弱弱道:“我又没用过按摩仪,……还以为疼就是对的呢。”
梁齐又说:“笨蛋。”
姜暖瑜:“……”她真想隔着他衬衫在他腹肌上咬一口。
梁齐给她揉了会儿淤青的地方,手渐渐移到她下巴,抚捏了几下,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向他。
姜暖瑜和梁齐在一起之后,可学会他记仇这一点。人家给她揉了半天脖子,她还想着怎么把那两句“笨蛋”反击回去。
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见他手就在她嘴巴旁边,张口就想咬。梁齐反应极快,手指一紧捏住她下颌,往起抬一下她下巴,说:“想咬我?”
姜暖瑜脸颊被他捏得鼓起来,不那么清晰地说:“就咬你。”
梁齐牵起嘴角,轻声笑了下,说:“不是笨蛋,我看你是坏蛋,是不是?”
姜暖瑜抓着他手,想也不想就说:“我哪有你坏?你咬人最厉害了。”话说出口,她顿时发觉这话有歧义。
梁齐果然没说话了,感觉手中的脸变得越来越烫,隔几秒,他说:“喜欢就好。”
姜暖瑜的脸彻底涨成小番茄。
车里安静了半晌,梁齐想起来原本要跟她说的事儿,低头看她:“这周六景尧婚礼,跟我一起去?”
姜暖瑜一愣,一个挺身坐起来,转过头看了梁齐足足有五六秒:“……景尧要结婚了?”
梁齐默默看她一眼,她这反应可比他预期的要大,侧重点也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他没说话,隐约点了下头,将视线转回前方。
姜暖瑜对梁齐的情绪变化毫无察觉,微蹙着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自从和梁齐在一起,她和叶霁的聊天次数锐减。叶霁更是再没和她聊过景尧的话题,她还真不知道那俩人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但景尧竟然就要结婚了?!
她兀自想了一会儿,没个头绪,后知后觉车里似乎过于寂静。
她看一眼梁齐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不那么寻常。
她和景尧那档子事,真是不解释不是,多说还容易越描越黑。
权衡半天,她还是尽力找补了一句:“我当然不在乎景尧结不结婚……”
梁齐闻言抬了下眉梢,微微偏头看向她,似乎对她接下来的话有了一丝兴趣。
姜暖瑜说:“是叶霁……她和景尧,他们……”
她两句话各说了一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叶霁和景尧的关系,更不知该不该和梁齐说这些。
她什么也没讲明白,梁齐却好像已经懂了,微敛了神色。
姜暖瑜知道他信了她说的,凑近他,缓和道:“梁先生,刚才……你是不是有那么一丢丢吃醋了?”
梁齐无声地笑了下,路灯影影绰绰地掠过车窗,车厢内忽明忽暗,他墨黑的眼眸和唇角愉悦的笑意却很明亮。
“是。”他顺着她的话承认,扭头看向她,说,“所以更要让你跟我一起去了。”
他说的跟真的似的,姜暖瑜一下笑出声来。
梁齐平时很少讲这种没道理的“霸道”话,冷不防听到,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一边笑一边羞得往他怀里扑,手臂缠着他的腰,仰起头说:“那我听你的。”
梁齐低眸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睛,忽然捞起她脑袋,含吻了一下她的唇。
他很快松开她,但姜暖瑜又往他唇边凑了凑,轻哼一声向他索吻。
他又低下头吻住她,这一回比刚才深入了许多,唇瓣再分开,姜暖瑜已是面颊潮红,微喘着气。
她柔软地望着他,忽说:“梁齐,我想你了……”
梁齐抬起手摸她的脸,她握住他的手,撑起脑袋埋在他耳边,湿热的呼吸喷在他皮肤。
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想你咬我……”
车内的温度骤然爬升。
之后的车程,两人都没再讲话。
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似乎变得格外长。
第79章
姜暖瑜第二天醒来时,床上只有她自己。梁齐已经出门了。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张床上过夜,竟然睡得十分安稳,梁齐起床到出门她都没察觉。
身上裹着梁齐的睡袍,应该是梁齐怕她夜里着凉给她穿的。看着身上的浴袍,昨晚的记忆也随之回笼。
姜暖瑜不明白梁齐哪儿来那么旺盛的精力,明明她才是那个在家休息了好几天的人,到头来,还是被他从节奏到体力全线压制。
昨晚到家,玄关开始便是干柴烈火。前半段,姜暖瑜还能配合着应对,后来几乎就是被他一路带着走,她连求饶都求不利索。
说是让梁齐咬她,结果她自己的嗓子都被他顶疼了。她被他一半折腾一半取悦得没了脾气,也没了力气,结束后歪头就睡。反正她知道,梁齐会给她收拾干净的。
姜暖瑜撑起酸软的四肢,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床。梁齐的睡袍对她来说实在有点大,领口都开到肚脐下面,看着滑稽得很。
她到衣帽间去,想着换一件衣服,一抬眸,心头便被眼前的景象轻轻敲了一下。
衣帽间右手边,上次来时还空着的那块区域,如今分门别类整齐挂着她之前搬来的衣服。
她原地愣神几秒,缓缓走过去,手从她的裙子、裤子一件件滑过,又抬起头,目光在上头的毛衣、开衫之类的上装扫了一道。
随手揪出一件连衣裙,是丝绸材质的,搬家后一定会起褶皱,此刻却是被熨烫平整了才挂起来。
她回过身,中间抽屉里,她的首饰、配饰、香水等零碎小物件也都被归纳分类,摆放得整齐。
这些大概是家政人员整理的,可她还是窝心得不得了。
她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出来,绕过那堵书架墙,内心又是一阵震动。
和衣帽间的情况一样,书架其中一块区域也被腾出来,专门放着她的书。另一边,靠近窗户的地方,还立了一个新装的杂志架,一格一格插着她的旧杂志。
姜暖瑜看着这一切,觉得喉咙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堵得不上不下。
当初把旧家里的东西搬到梁齐这里来,她并不认为这一定代表了什么。就算短暂产生过归属的念头,也很快被她内心深处的理智压过。
她不该让自己的心沉溺在这里,贪恋一个可能不属于她的地方。
而现在,这些承载了她过去的物件被接纳、安置在梁齐家里,她没敢指望过的事情真切地发生了,她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受。
就好像她曾在这个空间生活过,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些年与京城有关的记忆,也仿佛和这里建立起了联系。
她从杂志架抽了一本杂志出来,坐到梁齐的书桌前,随意摊开翻了翻。好巧不巧,这刚好是一本《Chaleur》。
纸页侧面还有几处当时贴的标签,姜暖瑜分别揭开来看,标记的都是她反复读过,带给她很多灵感和方向的专题。
看见署名里那些曾让她敬佩、甚至仰望的编辑们的名字,姜暖瑜忽然想到,现在的她,已经和他们共同工作快一年了。
这让她一时间有点恍惚。
从《Florian》离职,到离开京城去巴黎,进入《Chaleur》工作,这个过程好像很快,但细细想来,却是实实在在地走了很久。
和梁齐在一起,她很幸福,很快乐。他给她的悸动与安心、崇拜与被包容并存交织的感觉,是比她能想到关于爱、关于情的所有加起来,还要好许多倍的体验。可如果让她重选一次,她或许……仍然不会放弃去巴黎的机会。
想到这一点,姜暖瑜胸口猛地腾起一股酸涩,一年前开始折磨她、又因和梁齐在一起而隐匿起来的愧疚与痛苦,轻而易举地重新袭上心头。
与爱所代表的主动奉献、甘愿牺牲的热烈纯粹相比,自私和自我,的确是那个处于反面的、让人无法坦荡将爱讲出口的冷漠残忍的定义。
但当她环视着此刻容纳着她的家,紧缩的心脏就渐渐消解下去。苦痛挣扎不再,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让她哽咽到几乎落泪的庆幸。
她没有为了爱谁而放弃自我,这是她能做的那个选择。但在她无法控制的那部分里,她同样没有因为选择了自己,就失去她深爱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幸运。而这一份贪婪的幸运,是梁齐给她的。
姜暖瑜眨掉浮在眼前的眼泪,从一旁的文件夹抽出一张空白的A4纸。她拿起笔,想写点儿什么,还没意识到时,她已经写下了梁齐的名字。
她静静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几秒,唇角不知不觉扬起来。
她在梁齐的名字后面,补上了三个字:
「谢谢你。」
想了想,她又嫌弃这句话太过冷冰冰,遂加了一句:
「And…ofcourseIloveyou.Idolove,loveyou.
Jeaime.」
(我爱你)
*
当天下午,姜暖瑜去了趟叶霁的工作室。
刚回家那天,叶霁发微信问她最近在忙什么,说她谈了恋爱整个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得知姜暖瑜已经回国,叶霁下一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姜暖瑜接通,刚“喂”出一个音,电话那头,叶霁就开始火力全开:“我说我允许你在巴黎交比我还好的朋友,但就因为这个人是梁齐,你现在回来第一时间都不告诉我了?!”
叶霁的言辞之激烈、感情之受伤,姜暖瑜听着,一时没说出话来。她如实解释,说自己这次是先回了临平,打算过几天回京以后再联系她的。
“借口!……借口!”叶霁不买账,“姜暖瑜你无情无义,重色轻友!”
姜暖瑜:“……”
她哭笑不得,一再保证回京后第一时间联系她,叶霁这才勉强“原谅”了她。
这不,刚回来第二天,姜暖瑜就赶紧主动约了叶霁。
因为是工作日,叶霁那边还有工作安排,姜暖瑜便提议不打扰的话,直接去工作室找她。叶霁欣然同意。
姜暖瑜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在手机上打了车。
上次来叶霁的工作室,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姜暖瑜记得写字楼地址,但具体楼层着实忘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给叶霁打了个电话,叶霁说她正在楼下送人,让姜暖瑜在一楼等一等,正好一起上去。
今天的京城阳光虽好,但气温低,风又大。姜暖瑜挂了电话,裹紧大衣往写字楼入口走。
经过停车场时,她无意扫了一眼,没想到正瞥见叶霁的身影。
一辆黑色轿车旁边,叶霁正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司机拉开后排车门,男人正要上车,一阵风掠过,扬起了叶霁肩头的围巾。男人回身,帮她把围巾重新整理好,顺手扶了下她的手臂,抬了抬下巴,像是让她快上楼去。
姜暖瑜的角度,看不太清男人的具体长相,但只看身段和气场,明显也不是一般人。而他和叶霁之间虽然算不上亲密,却也绝不是冷淡的客套。
男人上车后,叶霁转身往回走,看见姜暖瑜了,她眼睛一亮,小跑着朝她过来。
还不等姜暖瑜说话,叶霁就挽起她的手往里走,边走边催:“快走快走,太冷了……”
姜暖瑜被拖着往大楼里走,嘴角挂着笑瞄了叶霁一眼,没立刻盘问她。
姜暖瑜上次回国,碰巧赶上叶霁不在京城,一来二去,两人也有近一年没见面。从电梯里出来,两个成熟女孩儿并肩走着,还跟小姑娘似的,不自觉地拉起了手。反应过来后,又各自嫌弃地松开,弹向一边,最后改成挽手。
经过玻璃隔断,姜暖瑜往里头望了一眼,发现工作室的面积,比她上次来时大了有一倍。
她指了指里面,问叶霁:“什么情况?”
“我把旁边的那间也租下来了。”叶霁说得随意,“人多了,地方不够用。”
姜暖瑜微微张开嘴巴——这多出来的人工和场地,可都是钱啊。
她忍不住轻声感叹:“太牛了吧……叶总。”
叶霁笑着哼哼一声,领着她往办公室走。
途经两块相对独立的办公区,姜暖瑜粗略数了下,正在工位上的员工,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大几人,这还不算在外头出外勤跑项目的。且一眼看过去都是年轻人,整个团队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劲头。
叶霁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头吩咐外头的助理:“两杯咖啡。”
助理利落起身:“好的,叶总。”
姜暖瑜跟在叶霁身后,下意识看向那位助理,对方正好也看过来,姜暖瑜冲她礼貌地点头致意,内心不禁更加感慨。
门关上,姜暖瑜立刻道:“个人助理诶!你这‘叶总’的排面也太实在了。”
叶霁没回话,顺手接过姜暖瑜脱下的大衣,往衣架那边走。
姜暖瑜用手拢着刚在楼下被风吹散的头发,一边说:“你这工作室发展得比我想象中快太多了。”
叶霁头也不回地泼她冷水:“你也不说你多久没来了。”
姜暖瑜:“……”好像是这个理。
隔两秒,她反驳了一句:“那我不是在法国嘛……”
叶霁一声冷哼。
姜暖瑜自觉地坐到沙发,手一伸,拿起茶几上一根看起来像是记号笔的东西。仔细一瞧,竟然是一支电子烟。
她一愣,抬头问叶霁:“你现在抽烟了啊?”
叶霁回头瞥她一眼,转回去说:“不抽,那不是我的。”
姜暖瑜朝空中闻了闻,确认空间里的确有股电子烟的味道。她对这个气味并不陌生,好多模特都喜欢抽这个,和传统香烟相比,倒是一点都不呛人。
叶霁一回身,就见姜暖瑜皱着鼻子蹙眉搁那儿闻,无奈道:“你这跟狗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
姜暖瑜略过叶霁的“人身攻击”,目光追随着她,翘起嘴角问:“不是你的,那是刚才楼下那位的?”
叶霁在她旁边坐下,扫了眼那支电子烟,没否认:“嗯。”
姜暖瑜刚想接着问,助理敲门进来,把两杯咖啡放到她们面前。
姜暖瑜礼貌道了声谢谢,人一走,她又在叶霁面前晃着手里的电子烟,目光期待,一副要问不问的样子。
叶霁说:“就一朋友,工作上有点儿往来。”
这回答不太真诚,姜暖瑜扫兴道:“就这些啊?”她撇撇嘴,把电子烟搁回茶几,说,“我刚才可看到了啊,他给你围围巾呢。”
叶霁无语地睨她一眼:“就你眼尖。”
感觉到叶霁并不抗拒谈论那个男人,姜暖瑜笑眯眯地试探着问:“他在追你吧?”
叶霁缓缓扬起眉毛,不置可否。
“喔吼~”姜暖瑜伸出一根手指,做出判断,“看来你还没同意!”
叶霁没说话,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时,瞟了眼那支电子烟。
姜暖瑜观察着叶霁的表情,隐约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收敛起笑意,问:“怎么回事儿啊?”
叶霁说:“没事,他人挺好的。”
姜暖瑜愣了下:“‘挺好’还不好?”
叶霁抿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摇头叹了口气。
姜暖瑜说:“你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吧?不然这大冷天的,还亲自把人送到楼下?”
叶霁眯眼看向窗外,说:“我也不知道。”
姜暖瑜又是一怔,道:“这话可不像你会说的。”
“真的,我真确定不了。”叶霁说,“工作室的事情太多了,我没心思想那么多。我知道他很好,……他太好了,所以我不敢就这么接受他。我怕辜负了他的好。”
姜暖瑜听到后面,眉毛皱得紧紧的,瞧了叶霁一会儿,她说:“你怎么就辜负他了呢?他喜欢你,追求你,想和你在一起,那你选择接受他的感情,对他来说,这肯定是好事啊。”
叶霁摇头。
姜暖瑜忽然说:“他不会有老婆吧?”
叶霁短笑一声:“你想什么呢?”
“那我就不懂了。”姜暖瑜说,“你因为他‘太好’退缩?你创业创傻了吧?”
叶霁被她怼得干瞪眼,说:“你这可是谈恋爱了哈,也是过来人了?”
姜暖瑜一本正经道:“我说真的,我觉得你状态不对。你明明是想和他在一起的,为什么要和自己的想法反着来?”
叶霁正要张口说话,姜暖瑜又说:“你别不承认,不然我走了。”
叶霁气得眉毛飞起来:“姜暖瑜,你死鸭子嘴硬的时候,我这么对你了吗?”
姜暖瑜说:“你承认你是在嘴硬了?”
“……”叶霁一愣,“姐姐,你这往话里下套的做法是跟谁学的?”
“不告诉你。”姜暖瑜说,“你先回答我问题。”
叶霁默了半刻,说:“他对我很好,帮了我很多,我对他的确有感激,可能下意识地,也有想依赖他的那种冲动。但我分不出这种感觉和爱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爱呢?如果我不爱他呢?但我接受了他,他会不会默认我是爱他的?”
姜暖瑜不解道:“你说的这些不就是爱吗?怎么就分不——”
“爱是什么感觉我忘了。”叶霁打断她,说,“早忘了。”
姜暖瑜愕住。
叶霁没再说话,许久后,姜暖瑜说:“景尧要结婚了。”
叶霁表情一顿,点点头说:“嗯,我听说了。”
姜暖瑜问她:“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叶霁很快回答:“不知道。”
姜暖瑜看着她,说:“但他要结婚了,你们……”
叶霁知道她想问什么,说:“他对婚姻忠不忠诚我管不了,但我没那么缺德。”
姜暖瑜不说话了。
叶霁说:“我就是好奇,我想知道他爱他的未婚妻吗?作为他的结婚对象,她感受到的他的爱,会有什么不一样?”她扭头看向姜暖瑜,“怎么,他要结婚了,我连这些都不能想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姜暖瑜拧起眉,她很想对叶霁说,景尧根本不值得她喜欢,她没必要因为他筑起心防,隔绝幸福的机会。可她终究没说出口。
那段感情也许千疮百孔,但它在叶霁的心里真实存在过、扎根过,那个伤害她的人,或许也曾温暖过她。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旁人无权置评。
姜暖瑜表情苦闷地在那沉思,叶霁看她一眼,在她大腿上拍了一把:“别说我了!感情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事儿。”
姜暖瑜抬起眼看她,叶霁瞧见她明亮的眼神,说:“倒是你,状态有点儿好啊。”
姜暖瑜眨眨眼:“……什么?”
叶霁肉麻地来回抚摸着姜暖瑜的腿:“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姜暖瑜淡淡吐槽她一句:“不正经。”
叶霁顿了下:“你想哪儿去了?我问的是心理感受。”
姜暖瑜:“……”
都是叶霁摸她腿的动作误导了她。
姜暖瑜将叶霁的手拿开,嘴硬道:“那你也是不正经。”
叶霁笑了:“咱俩现在谁不正经啊?我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有性生活了。”她凑近,“你呢?你俩多久一次?”
姜暖瑜侧身撤开:“无可奉告。”
“你昨天在他那儿睡的吧?肯定做了。”叶霁说着往姜暖瑜领口里看。
姜暖瑜立马用手挡住,叶霁眼中闪光:“真有吻痕啊?他是喜欢吸的那种?”
其实并没有。除了抓握时没法避免的红印,□□时,梁齐不会故意在她身体上留下痕迹,顶多是在比较激烈的动作后,一些特定的部位,会有一点点淤青。
但她才不回答,把叶霁推远了些,说:“你这问题属于性骚扰了,叶总。”
叶霁“嘁”一声,说:“倒打一耙。我的关注点本来是很单纯的好不好?”
姜暖瑜自知这波确实是自己想歪在先,反驳无用,顺着叶霁的话接:“行吧。”说完还似笑非笑地牵一下嘴角。
叶霁:“……”她这个憋屈。
叶霁头一歪,说:“梁齐这人不干好事儿啊,你净跟他学,我现在跟你吵嘴都没有快感了。”
姜暖瑜说:“他确实不干好事儿,我这样,都是被他虐出来的。很惨的。”
叶霁抱起手臂,说:“是你虐我吧?你秀恩爱了你知道吗?”
姜暖瑜顿两秒,说:“现在知道了。”
叶霁还没想出来要接什么话,姜暖瑜说:“那你忙你的去吧。”看一眼墙上的时间,又加一句,“下班前,你想好晚上请我吃什么。”
叶霁一脸问号:“不是,你回国不告诉我,被我逮住,你不应该请客赔罪吗?”
姜暖瑜硬着头皮讨价还价:“谁叫你那么想见我,所以要你请。”
叶霁不服,换一个角度说:“你这个在爱河里游泳的人不请客?”
姜暖瑜眨巴着眼,扬了扬下巴:“你这么大一个叶总,不请客?”
叶霁:“……”
姜暖瑜冲她抿唇一笑,兀自碰了碰她的杯子,轻快地说:“就这么定了!”
叶霁坐到办公桌前,晃动鼠标唤醒电脑,转眼瞥见姜暖瑜正端着咖啡,悠闲地在书架前找书。
叶霁瞧着她,看向电脑屏幕,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她又要干活又要请客?
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梁齐确实罪大恶极——
作者有话说:
叶霁半夜起来,摸摸脑门儿——怎么怼不过姜暖瑜了呢?
想半天,内心冲某个男人怒吼:把我小蛋糕还我!!
第80章
周六一早,六点半,姜暖瑜难得在梁齐起床的时间醒来。
她一言不发看着他,黑眼珠虽然乌溜溜的,但眼神中似乎蒙了一层不太高兴的情绪。
梁齐凑过去,在她眼皮上亲了下,摸摸她的眉毛说:“我吵醒你了?”
姜暖瑜没回答他,隔几秒了,才摇了摇头。
梁齐又亲亲她的脸蛋儿,轻哄着说:“再睡会儿。”
姜暖瑜见他要下床,手臂一探,环住他的腰。梁齐刚起到一半,猝不及防被她拉回床上,她把脑袋往他身侧一歪:“唔,我要抱你一会儿。”
她现在越来越习惯黏他,与过去相比,她也更直接地表达对他的需要。梁齐同样在顺应着她的改变,能配合的时候,他都尽力配合。
他坐着转向她,让她舒服地枕在他腿上抱他。
姜暖瑜安静了半晌,忽然唤他:“梁齐……”
梁齐:“嗯?”
姜暖瑜一时不讲话了。
梁齐把她的脸转过来,顺手将她面上的头发拨开,说:“怎么了?”
姜暖瑜闷声说:“我梦到我在巴黎,一醒来,发现你已经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梁齐顿了下,无声笑了。他就说她这一大早不太对劲。
他给她梦里的他收拾烂摊子,说:“怪我。”
姜暖瑜很好哄,听他这么说,她心头那点因梦而起的低落顿时就烟消云散,但她依然得寸进尺地说:“那你亲亲我。”
梁齐拿起她一只手,在她手背亲一下。她脑袋埋进他腰间,含糊地说了一句:“亲手不算……”
梁齐低眸看她,她睡袍微散,白腻的香肩半露,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热烫的脸贴着他的腰腹。
她无意向他身下蹭蹭,他肌肉猛地一紧,从她脸上传来的那份热度,突然就开始往那处窜。
姜暖瑜察觉出他身体的变化,微讶地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齐握住她手臂将她提起来,他转身俯下去,一并压她到床上。
姜暖瑜骤然悬空又急速落回大床,心跳惊得剧烈加速,即将出口的惊呼被他低头吻了回去,“唔……”她酥得缩起了脖子。
即使是早上,梁齐也格外耐心,不急不躁地逗弄她。外头的天色开始亮起来,姜暖瑜累得开始耍赖,这场亲密才终于结束。
梁齐去扔套子,回来时手里拿着块湿毛巾。姜暖瑜正缩在大床中央,蒙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休缓。
梁齐拎起她一只脚踝,往旁边分开,说:“擦一下再睡。”
姜暖瑜让他给她清理着,缓缓说:“不睡了……”
梁齐看她一眼,她说:“今天还有正事呢。”
梁齐了然地点点头,抱她一起去洗了澡。
景尧的婚礼算是相当正式的场合,姜暖瑜仔仔细细化了妆,卷了头发,服装方面,她选了一条浅蓝色的丝缎长裙。裙摆几乎拖到脚面,垂感极好,半贴身的设计隐约勾勒出女性的身体曲线,又不过分张扬。
她在镜子前把裙子套上,调整好胸前后,将头发拨到一边,开始整理腰侧的拉链。
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身后。
她化妆的工夫,梁齐短暂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此刻他头发已经吹好,来衣帽间换衣服。
看见她了,他脚步慢了下,偏头瞧她一两秒,浅浅牵了下嘴角。姜暖瑜心头顿时甜滋滋的。
在巴黎的时候,姜暖瑜就渐渐发觉,梁齐是一个很擅长用眼神表达欣赏的人。
每次他在她那儿留宿,第二天早上,她换好衣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总是会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很少说什么,但她却能从中感受到他的关注。
对此,她其实很受用,也有一种微妙的心动——在出门面对外面的世界前,除了她自己,还有另一个人在意并喜欢她的样子。
姜暖瑜身上的这件礼服,隐形拉链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试着拉了几次都不行,想借巧劲儿强行拉上去,结果彻底别在中间不上不下。
她一直扭着身子,都要出汗了,梁齐瞧见,把刚脱下的上衣往收纳筐里一丢,朝她走过来。
他到她身边,捏起裙子的拉链说:“我来。”
“好。”姜暖瑜松了手,稍稍侧过身让他帮忙,自己又把肩带重新摆摆顺。
她本来没多想,抬眼看见镜子里的画面,脸就忽然热起来。
梁齐上半身裸着,只穿着条长裤,腰胯部那里半遮半掩的,比一件不穿还要性感。他肩膀宽阔,肌肉流畅紧实,和她的身板一比,更显得他高大可靠,感觉能将两个她都笼在怀里。
醒来后的亲密才过去不久,她轻易地将眼前的梁齐,与早上她坐在他身上拥着他时的样子联系在一起,心头便起了迷蒙的恍惚。
拉链拉好,梁齐抬眸看向她:“好了。”
姜暖瑜盯着前方没反应,梁齐又瞧她一眼,扭头看向镜子。在镜子里对上视线了,梁齐冲她微挑起眉,姜暖瑜这才眨巴着眼回过神。
梁齐半懂不懂的,问她:“想什么呢?”
姜暖瑜摇头:“没。”
叶霁说的没错,现在的她,确实很难称得上正经。
她滚了滚嗓子,抚着裙摆问:“我穿这件可以吗?”
梁齐的目光顺着她身段上下扫了一道,看向她的眼睛,点头说:“好看。”
虽然是意料之内的答案,姜暖瑜还是开心地笑得嘴角弯弯。
梁齐低头亲了下她的肩膀,手在她腰上顺势摸了一把,转身换衣服去了。
姜暖瑜将两侧的头发用一个精巧的小夹子别起来,在脑后扎了个半扎发。这条裙子的方形领口落得很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脖颈这一段很空,得搭配一条项链才行。
回到衣帽间选项链时,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正在镜子前打领带的梁齐,唤他一声:“梁齐?”
梁齐从镜子里看她,她将两条项链挂在手指上,举起来问他:“戴哪个好?”
梁齐转身过来,在两条项链间扫了一遍。一条是碎钻拼成的扁平线型链,另一条则是细珍珠链。
他下巴指了指她左手那条,说:“这个。”
是那条珍珠项链。
被确认了潜意识里的那个选择,姜暖瑜眼睛一亮:“我也觉得这个更好!”
梁齐拉紧领带,主动接过她手里的项链,姜暖瑜见状往他身上一倒,环住他腰说:“谢谢~”
梁齐被她这么突然一扑,身体极轻地晃了一下,低头看她。
她上半身贴着他,脑袋往后仰,修长的脖子像引颈时的天鹅。
两人离得太近,戴项链反而有点别扭。梁齐捏起链子两端,迁就着她的姿势,架着手从她颈后绕过一头,把那小小的钩子和环儿扣在一起。
梁齐的动作是否费劲,姜暖瑜一点儿也不管,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贪婪又放肆地欣赏着他此刻没什么表情的帅脸。
项链戴好了,梁齐看她一瞬,抬起眼皮说:“再看我亲你了。”
呵……这可威胁不到她。
姜暖瑜故作惊讶,踮起脚凑近他,变本加厉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眨巴着,唇角弯弯迎接他的“惩罚”。
她在他身前左扭右扭,梁齐根本不看她,过几秒,他牵起嘴角笑了下,手绕到腰后去解她的手。
姜暖瑜不情愿地“嗯——”一声,手臂用力不放开他。梁齐这回没顺着她,捏住她腕子,轻而易举将她从他身上剥开。
她正抱怨:“你说话不算——”
话没说完,梁齐低头在她嘴巴亲了下。
好吧……说话算话的。
*
景尧婚礼的举办场地在天奇国际会展中心,也就是天奇和康蒂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的地方。
从梁齐家出发,到目的地的这段路程并不远,很快就能看见前方会展中心的半圆形轮廓。
姜暖瑜望着窗外,不自觉地微蹙着眉。这一路上,她比平时要安静了不少。
这场婚礼不是宋蓝心生日会那种纯私人的聚会,也与米兰那次尚能维持工作边界的商业活动不同。在今天这个场合里,姜暖瑜不是某个人的朋友,也不是某杂志社的编辑,她唯一的身份就是她自己,一个与梁齐携手并肩的女人。
所有人都会用最严苛的眼光审视、评估她是否有这个资格。答应梁齐和他一起参加婚礼后,尽管有自尊心作祟,她嘴上没和他说,心底里其实很忐忑不安。
她与梁齐之间从来没谈过身份地位、阶层背景这类外部话题。在米兰的时候,她借着对朱利的醋意,半认真地提的那一嘴,梁齐也没跟着她接茬,用一句她认为他在跟她偷情的话就带过了。
梁齐的父母不插手梁齐的事情,但他家里其他人对他们的关系会有怎么样的态度,她心里一点数没有。她的确没问过,梁齐也从不跟她主动透露。
汽车行驶至主楼门前的通道,车速渐渐放慢。前面的车上一左一右下来一对中年夫妻,挽着手踏上落客区那道又长又宽的暗红色地毯。
地毯两边,身着制服的礼宾人员一字排开,最前头的一位领着宾客往里面走。
姜暖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去,胸口的紧绷却丝毫没缓解。
梁齐扭头看她一眼,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车内暖风吹着,她的手却冰凉。
他搓了搓她的指节,问:“冷吗?”
姜暖瑜知道他是在关心她紧不紧张,如实说:“有一点。”
“那我先给你暖着?”梁齐看一眼她那侧的车窗,说,“待会儿下车了,你牵着我的手走。”
姜暖瑜抿一下嘴唇,没立刻回话,转过头看他。
因为心里没底,她眼神莫名可怜巴巴的。梁齐牵起嘴角,抬手在她脸颊上轻刮了一道,又问她:“要不要?”
姜暖瑜看着身边的男人,她想,或许在这件事上,她是可以依赖他的。她于是把手往他的掌心里缩了缩,说:“要。”
梁齐浅浅笑开,把她的手握紧说:“好。”
门童拉开车门,下车后,梁齐绕到姜暖瑜那侧,扣着西装扣子扫了一眼门厅,回身去扶她。
姜暖瑜一手搭着梁齐,搂着裙摆下了车。脚下的地毯比她想象中厚实,刚踩上去时,她腿都软了一下。梁齐将她的手扣在掌心,她顺势握紧,与他一同踏上红毯。
大厅内的签到区已经聚了不少宾客,男士有西装革履的,也有身着中山装老派儒雅的,女士同样是西式礼服中式旗袍都有,正一簇簇聚在一起交谈寒暄。旁边还架着几台摄像机,正对着入口方向。
梁齐不需要签到,礼仪人员接过姜暖瑜脱下来的大衣,领着二人径直走向主会场。
会场面积相当大,整体呈环形的布局,挑高的穹顶下,吊满了层层叠叠的的灯幕,灯光里夹杂着几缕金蓝色,灯幕如星河般垂落。主舞台位于场地正中央,半抬高起来,像一块聚光的海心石。
面对眼前的场景,姜暖瑜一时有些看呆了。倒不是因为她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合,而是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婚礼。
一张张圆桌围绕着中央舞台层层排布,上头铺着浅色的丝麻桌布,每个座位前都摆着名牌,印有宾客姓名和简单的身份标签。
姜暖瑜的视线落在那些牌子上,心头不由得一个咯噔——她没有邀请函,也没在门口登记,万一没她名字怎么办?
她这边还想着,那头已经有宾客前来与梁齐打招呼。
对方是一对年轻夫妇,男方和梁齐握过手后,他的妻子也朝梁齐笑着点头:“梁先生。”
梁齐略略颔首,回以微笑。对面两人随即看向姜暖瑜。
姜暖瑜面上挂着从容得体的笑容,脑子里却在快速运转,盘算着该怎么自我介绍才好,或者……和对面的那位太太一样,需要她先打个招呼?
还没等她想出来应对方式,对方很快露出一个了然又友好的表情,看回了梁齐。
男方对梁齐说:“听说云景去年往欧洲扩张了?还是属你有魄力。西方那帮人搞什么政治正确,我这行业敏感,跟他们做生意这两年可难。”
“那是。”梁齐开玩笑说,“你那政策扶持着,还想国内外两头捞好?”
对方笑了,说:“我是想,可没那本事啊。还是羡慕你,产业越搞越大,”说着看一眼姜暖瑜,“其他事儿也不耽误哈。”
梁齐点着头淡笑一下,没多说。
双方分开后,没走几步,又有新的人上前攀谈,梁齐依旧游刃有余地应对。
现场客人中有成双入对的夫妻,有独自出席的,亦不乏带着成年子女一同前来的家族宾客。无论男女,气场如何,几乎都在对话开场之前,本能地扫一眼梁齐身旁的姜暖瑜。
和姜暖瑜最初担心的不同,事实上,根本不需要谁刻意介绍,对方只要看到她和梁齐牵着的手,心里自然都明白了。毕竟在这种场合里,能出现在梁齐身侧的,不会只是普通朋友,也不会只是普通的女朋友。
两人一路在与宾客的寒暄中走走停停,穿过半个会场,迈着旋转楼梯到了二楼。
说是二楼,其实就是挑高了半层的一块区域,正对着舞台,视线也刚好齐平。
这一层的光线要比一楼柔和几分,也安静了许多,整体被低矮的金属栏杆和花墙分成若干区域。区块之间视觉开阔,又悄无声息地形成了自然的屏障。
二楼的桌上没有名牌,姜暖瑜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面对没她名字的尴尬。但紧接着,她心头又袭上一轮新的慌乱——不需要身份证明,只能说明这里大概都是“自己人”。
平台最前面,姜暖瑜最先看到了宋蓝心。
宋蓝心穿着一件藕粉色的抹胸礼服,正和对面坐着的人说话。她倚着栏杆,一边说一边笑,无意瞥见梁齐和姜暖瑜了,转头的动作就一顿。
她朝二人挥了挥手,迈着小步迎了上来。
在米兰互加了微信后,十二月初,宋蓝心到巴黎出差,主动约姜暖瑜吃了顿晚餐。
宋蓝心怕梁齐找她麻烦,使出浑身解数亲近姜暖瑜,姜暖瑜也很喜欢宋蓝心的性格,两个女生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近了不少。
宋蓝心人还没过来,手臂先一步抓住姜暖瑜空余的那只手,满眼惊喜道:“暖瑜,你回来啦?”
姜暖瑜冲她笑笑,说:“嗯,休假了回国待几天。”
宋蓝心忽然凑近,吸了吸鼻子说:“你身上的香味……”她眼睛一亮,问,“是不是你上次送我的那个香水?”
作为见面礼,宋蓝心去巴黎时,姜暖瑜送了她一瓶巴黎小众品牌的香水。
“不是同一个。”姜暖瑜想了一下,又说,“不过两个味道确实有点像。”
“嗯,很像!”宋蓝心点头,又认真地补了句,“但这个也很好闻。”
姜暖瑜抿唇笑起来,转头看向梁齐。今天出门的时候,梁齐也说她身上香来着。
宋蓝心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和姜暖瑜说话,竟忘了和梁齐打招呼。视线对上,她连忙笑眯眯地乖巧问好:“梁齐哥哥……”
梁齐过滤掉她过度抱歉的笑意,朝前边儿的座位看了眼,说:“先过去吧。”
宋蓝心徐徐收起脸上的热情表情,与梁齐的冷淡态度相比,那实在格格不入。
她敢不满却不敢直言,冲姜暖瑜皱了皱鼻子,说:“他都不跟我说你今天也会来,多过分呢。”
虽然女孩子之间的聊天,吐槽男友是常态,但梁齐就在边上,姜暖瑜胳膊肘哪敢往外拐,她笑笑说:“他最近有点忙吧,事情多。”
“我看他是怕我把你抢走。”宋蓝心挽起姜暖瑜的手,小声说,“他这人可小气。还那么不可爱。”
姜暖瑜没忍住笑了一声,笑完赶紧看一眼梁齐。梁齐看着前方,面无表情,想来是没听见宋蓝心对他的评价。
三人走到平台前头的沙发区,姜暖瑜这才发现,刚才和宋蓝心说话的那人,她之前也见过,正是梁齐的大嫂——曼玲。
周曼玲和梁齐打过招呼后,将视线移向姜暖瑜。
和在米兰冷不丁碰见宋蓝心一样,因为景尧的事情,面对周曼玲,姜暖瑜心中仍有局促。
两人相视一笑,周曼玲忽说:“你穿这件真好看。”
姜暖瑜暗暗一怔,但面上微笑道:“谢谢。”
坐下后,周曼玲又十分真诚地补了一句:“真的,这个颜色好适合你的肤色。我在秋冬季就不敢穿这样的颜色,显得整个人很苍白,但你穿就特别有气色。”
姜暖瑜笑:“可能和我这几天在休息也有关系。”
宋蓝心接过话头,说:“暖瑜的品味可好了。”
“是呢。”周曼玲顺势附和一句,又对姜暖瑜说,“蓝心说你在巴黎的时尚杂志工作,我加你个微信呗?下次去巴黎,有空可以一起逛街?”
“好呀。”姜暖瑜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和周曼玲扫码加了好友。
周曼玲说:“我买东西特纠结,有你陪我,给我把关,到时候我就省事儿了。”又对梁齐说,“梁齐不心疼吧?”
梁齐表情放松,隔两秒说:“这事儿我说了不算。”说着偏头看姜暖瑜一眼。
大家都看过来,等着她回答。姜暖瑜忽然就有点害羞了,垂下眼说:“没关系,我体力蛮好的,他不心疼。”
她话说完,在场几人都笑起来。
和上次见面只有得体的礼貌不同,这次,周曼玲对姜暖瑜明显热情亲近了许多。
至于周曼玲是否认出了她曾是“景尧的朋友”,姜暖瑜完全看不出来。但无论如何,这样恰到好处的友好确实很难让人讨厌,也足够让她卸下一部分防备。
没过多久,景儒和梁钦也到了。见到姜暖瑜,两人丝毫不意外,落座后,还主动和她聊起了年初巴黎的那场大雪。
人际社交上,姜暖瑜本就不迟钝,再加上过去一年在巴黎的锤炼,她便更能在来往间自如应对。
她自然地接住话头、递出话头,不刻意找话,也不会冷场。总之,这场婚礼的前半段,远比她想象中顺利。
沙发这边只剩她和梁齐时,姜暖瑜忽然发觉,除了和周曼玲加微信那会儿,似乎从下车开始,梁齐就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歪过头看他,手指在他手心里动了动,小声说:“都出汗了。”
梁齐拿开手低头看一眼,说:“看来是真不冷了。”
姜暖瑜一下明白他的意思,靠向他那边,说:“因为有你给我暖着呢。你最暖和了。”
梁齐说:“不是小气?”
姜暖瑜一愣,扑哧笑出来:“你听到蓝心说的啦?”
梁齐说:“所以你当时笑的那声儿,是认同的意思?”
姜暖瑜嘴角抿着笑意,没否认。她知道否认了梁齐也不会信。
梁齐追问她:“是不是?”
“是——”姜暖瑜接着又说,“但我喜欢你因为我小气,也喜欢你不可爱。”
她打直球过来,梁齐反倒没话了,点点头放过她了:“行。”
姜暖瑜喜滋滋地笑了,其实……他吃软不吃硬的时候,也是可爱的……
梁齐两只手夹着她出汗的那只手,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用手掌擦着她手心的那层潮意。
他手掌因运动形成的薄茧摩擦着她的手心,一下一下,感觉要挠进她心里似的。
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笑着制止他:“痒痒。”
梁齐停下,手放在她手心上看向她,眼里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虽然能感觉到她应对间的谨慎,但她和他预想的一样,足够能应付这样的场合。
她已经不需要他牵着手,但他好像,有点儿不舍得松开她——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又在打哑谜了。[smo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