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嫂子,恭喜恭喜。”
大嫂秀秀生了个儿子,取名沐长喜。唉,武夫的名头,或许沈老贼还真不是白冤枉的,约莫还是怪她大哥。本来沐战打算给儿子取名沐长戈,但李浣说名字里带着兵器容易有血光,不吉利,于是就换了这个吉利又喜庆的名字。
长喜沐心慈自是认识的,上一世,就见过他了。后来那些年头,少年的沐长喜还跟着她上过战场,是个勇敢的好儿郎!只可惜,上一世最后还是没有逃脱灭门之灾。
上一世长喜生得面如冠玉、风流倜傥,迷翻了燕京城里不少少女、少年,算是他们沐家长得最潇洒美貌的一个。
不过,现在他是潇洒不起来的!
“哎呀大嫂,长喜尿了。”沐心慈本抱着沐长喜想逗逗,怎奈刚抱着,小家伙水壶就开了闸,尿了她满怀。
“让奴婢抱抱吧娘娘。”金钗笑嘻嘻的摩拳擦掌,抱过沐长喜,满面欢喜。右脸箭伤还是落了疤,可惜了俏生生一张脸蛋,就这么毁了。
张真低着头,跟随在沐心慈身后,微抬了眼,瞟了一眼沐战和沐休。这两个,便是大燕的双勇?这大汉还好说,这书生一样的小白脸儿,竟也是武将?
“娘,你怎么不抱我……”肉丸子眼儿巴巴的望着沐心慈,眼睛里充满晶莹的泪光。
来沐府这些时日,肉丸子长宽高都有了质的飞跃。
“一会儿抱你可好?”沐心慈道。
肉丸子立刻喜笑颜开。
沐心慈换了衣服,吃了家宴,与父母兄弟乐了一番,便道该回宫的时辰。肉丸子粘着沐心慈不让走,口里“娘”、“娘”的叫个没完。算算年纪,肉丸子如今五岁,沐心慈快十三岁,也不过长了八岁而已。这场景实在好笑,好在凤袍凤妆加身,端正威严,稍微能好些。
沐心慈背着肉丸子和爹娘兄长商量了一番肉丸子的事。李浣派人去肉丸子说的地方寻过,却是怎么也找不见肉丸子说的草屋,大约是孩子年纪小,记错了。近来事务繁忙,下月便好好寻一寻他口中的和尚。
“娘,你要常回来看丸子啊……”肉丸子拽着沐心慈裙角,不让她走。
“娘会回来的,你要好好听话,不然娘会打你屁股哦!”
肉丸子依依不舍的目送沐心慈走了。
沐心慈刚一回宫,蝶衣就奔来,双膝一曲跪倒地上哭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救救何才人吧,救救何才人吧,贵妃娘娘叫来了皇上,煮了药要才人把孩子打掉……”蝶衣连连磕头,“她会死的……娘娘,求您救救她吧……”那不是堕胎药,那是毒酒啊……
沐心慈本不想理会,可无奈楚蝶衣实在磕头磕得太厉害。
“是她自作孽不安分,想要诞下龙子高升,既是想要谋取,代价风险再所难免,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沐心慈自进自寝殿,金钗瞥了蝶衣一眼。
“什么泪儿啊伤心啊,都不过一时的心情,久了习惯了,就看明白了。”宫里这样的事多了去,今日你为她哭,明日她让你哭,她看得多。
蝶衣跪在殿外,看着沐心慈消失在殿门口,深深体会到皇宫里人情关系的冷漠。皇后不帮她也是对的,这半年来采菁得圣宠,她个性本就高调,谁会去帮一个自己的情敌。可最让楚蝶衣没想到的是,沈贵妃贤良淑德,一直不动声色不曾与采菁为难,此番竟是突然一举杀招,让采菁无还手翻身之力。
先于皇后偷偷怀胎,不是找死是什么。皇后娘家何其厉害,岂是她一个小小才人能挑衅的。楚蝶衣无法可想,摸着怀里何采菁当日送她的镯子抹泪。
沐心慈回到殿里,浅眠。
沈湄仪这招棋下得不错,忍得一手好耐心,半年来纵容何才人仗着圣宠为所欲为,人一自视过高就会自作孽,不需她出手。而今,她借着保护宫规、维护皇后威严皇权的名义,让沐心慈出面替她抹杀了劲敌,可谓是借刀杀人好算计。只可惜,她没算到沐心慈根本没打算去当刀除去何才人,反而是淡定的回家看花看草看家人,是以只能亲身上阵拉了李睿前去。
沐心慈袖手旁观的算盘也是没打响,静安太后,也就是从前的菱太妃,一个口谕传来,通知她赶快去采莲斋,皇上正大发雷霆。
静安太后到底是沈湄仪的亲姨母啊。
沐心慈正了衣冠,正打算往采莲斋去,张真却在她耳边提醒道:“娘娘大可趁此机会立后宫之威。”
沐心慈挑了眉梢。“哦?此话怎讲。”
张真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本宫恕你无罪,你大可直言。”
“谢娘娘。”张真谢了恩。“眼下皇后娘娘年纪尚轻,太后娘娘揽住后宫大权不放,一是没把娘娘放在眼中,二是想要打压娘娘,‘寻机会’设计、废后,立沈贵妃为后,将您父兄兵权夺过。”
这不是废话嘛,她当然知晓,不过他作为一个宫奴敢说这些话,也是够胆儿了。
张真瞟了眼沐心慈的神色。
沐心慈嗯了一声。“你倒是说说,本宫如何借此机会立威?”
张真附耳上来:“将何才人连腹中之子一同杖毙在玄珠门外,暴尸三日,铸像于枷耶宫,日受唾弃、鞭挞,以震威名。慈后纵然博美名,但心狠才能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娘娘不能心软,眼下皇上后宫妃嫔正在增多,正是娘娘立威从太后手里拿回权力的好几回。”张真见沐心慈不动声色,大起胆子继续道:“奴才其实,有一计,能让沈贵妃大栽跟头。”
“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作者有话说不知被jj吞了还是咋的。今天再发一遍吧。
谢谢梦的怅然而逝、久伴不离亲的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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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霜尽雪潇天苍茫
张真道:“沈贵妃娘娘前些日赏给高御医一枚翡翠小烟壶,娘娘便假意怀疑何才人用这烟壶买通御医故意换了避子的药,皇上自然会追究下去,高御医受冤必会将烟壶来历说出来,是沈贵妃给换的……沈家如今沈鹤不足成大事,只有沈贵妃带皇亲,她若出岔子失了皇帝恩宠,朝野中拥戴沈鹤的官员便会渐渐倒向,投入沐丞相手下,如此一来……”
沐心慈瞥了张真一眼。
张真低下眼睛去。
沐心慈冷哼一声,捏起张真的下巴,让他与她对视。
“如此一来,本宫便是太后和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本来要十年后拔掉本宫,如今便铤而走险也要除了我?”
沐心慈长甲刮在他脸上摩挲。“真是一张好脸蛋,让北宫想起了北胡俊俏的儿郎。小真子家中父母可是北胡的?”
张真眼神中有似有些惊异。
“奴才世代都是大燕子民,不曾与北胡人有瓜葛。”
沐心慈丢开的张真的下巴。
“你说的办法是不错的,不过,本宫若按你的做,只怕千古毒后的帽子本宫是戴定了,皇上对我也有间隙,本宫不打算用这方式名留史册。”
张真看着沐心慈出殿,心头舒了口气。没想到皇后小小年纪,竟然不好糊弄。
采莲斋里奴才主子跪了一地,何才人头发散乱哭得狼狈不堪、凄惨可怜。
“陛下,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你要信我啊……”
李睿烦闷。沈湄仪在一旁劝抚着李睿。
“来人,把何才人拖下去杖毙!”静安太后狠道。立时便有两个宫奴抓住何才人双臂往外拖。
沐心慈来的时候,正是这番混乱的场景。
“慢着。”
沈湄仪见沐心慈来,心头微有一喜。可算是来了。
太后示意那俩宫奴先别动,看沐心慈究竟要作何。
后宫妃嫔造事,本就该由皇后定夺下令。皇上、太后、沈贵妃以及一干仆人都等着沐心慈的反应。
沐心慈下令让人端来了一大碗黑浓药汁。“本宫也非铁石心肠,你喝下这碗药落了子,便不必受杖刑。”
蝶衣红着眼暗暗给何才人使眼色,何才人惶惶然,本是打死也不喝的,看见楚蝶衣的眼色,冲过来抱起药碗就灌下去。
还有什么比保命要紧!
李睿见何才人命终于得保,心头送了口气。他本在两难,想要保全何才人,却顾忌着沐心慈会动怒,如今沐心慈自己下令,省下他拉脸说软话。
甚好,甚好。
太后哼声狠道。“宫规不可乱,犯了此等大错的妃嫔按律例应杖刑二十!”
沐心慈朝静安太后扶了个礼。
“按宫规,执掌凤印者,便是后宫之主,后宫事务,就算是陛下也应服从臣妾的安排,”沐心慈巧笑嫣然对李睿一望,似娇似嗔,“陛下,你说是不是呐?”
李睿哪里会说不是,巴不得何才人无恙。
“心慈说得有理,都是家务事,母后便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事件全当是个意外吧。”
沈湄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沐心慈竟是这么个孬种?!
何采菁当晚就流了孩子,又卧床躺了半个月。半月之后,沈湄仪赏赐高御医翡翠烟壶,谋害德敏太后的事被揭发,朝中马太傅为首的老大臣以及沐沉舟派的大臣上奏请求废了沈湄仪贵妃之位,逐出皇宫。
沈湄仪贵妃之位差点不保,险些丢了性命,幸得静安太后相护,九死一生的才得免一劫。
静安太后虽保她,却闭口不谈沈湄仪是冤枉的。
沈湄仪真是有口难言,那德敏太后之死跟她没半毛钱关系,都是静安太后命御医所为。可事情败露,沈湄仪既受静安庇护,替她背黑锅是逃不脱。
沈湄仪贤良淑德的形象是毁了,而沐心慈贤良的形象是慢慢起来了。
不过……这沐皇后似乎贤良得,过了头?
“拜见皇后娘娘。”八个罗裙美人盈盈跪地,齐声参拜。
沐心慈点头,打量着这八个美人,骨干、肉感,娇艳、柔弱,各有特色,无一不是上等姿色。
“都会些什么?拿出来给本宫瞧瞧。”
沐心慈拂了凤袍宽袖,找了个安逸的姿势半卧在榻上。
“皇后娘娘,民女斗胆给娘娘跳支北胡舞。”
“跳吧……”
……
“民女弹首桑国的‘采桑调’……”双螺髻女子抱着琵琶铮铮地弹。
……
“民女擅长女工……”
“民女擅长针灸按摩,能为陛下和娘娘推拿解乏……”
“……”
沐心慈笑呵呵的欣赏着,看着看着竟睡着了。
“娘娘,娘娘……”金钗推了推沐心慈。“她们都表演完了,等着娘娘发话呢。”
沐心慈醒来,迷迷蒙蒙道:“姿色倾城,仪容端庄,果然是燕京城难得的淑女佳人,都封为良人,去群芳殿候着吧。”
沐心慈叫张真,“小真子,去禀告皇上,本宫偶感风寒,微恙,恐将病气传给皇上,这几日皇上可去其它妃嫔那里,群芳殿,是个好去处。”
张真答了是,去朝阳殿禀了李睿。
李睿虽非纵情声色之人,但但凡男子大凡都没有厌女症,李睿又是帝王,后宫佳丽也是嫌多。再者李睿身边有老宫奴高求的怂恿、安排,自是顺顺当当的。李睿当夜便留宿在群芳殿。
沐心慈光大后宫,沈湄仪可是愁坏了。何才人刚斗趴下,又来了一批新苗子,这可如何是好!
这宠,是不好争啊!沈湄仪想起爹爹沈厚曾告诉过她:棋局之谋,需自省。
沈湄仪左思右想着对策,眼下自己才栽了大跟头,用贤良善解人意来挽回李睿是不可能了……
要如何,才能留住圣宠……
沈湄仪独坐了一晚,做了决定。
第二日,沈湄仪带信儿给弟弟沈鹤,让他从民间请了个画舫廊上的高人师傅。燕京里“画舫师傅”是对调教伶人小倌儿和青楼妓子的人婉称,男女皆有,年龄大都是中年人,道儿上混得久,经验丰富,无论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各种媚惑伎俩都熟路得很。
李睿在群芳殿没宿两日,又粘来了瑶华宫。沐心慈心头暗叹:李睿莫不是同样的美人看多了,腻烦了?
“心慈……”李睿累得够呛,迷迷糊糊的躺在沐心慈身边,靠着她,半晌没动静。
沐心慈轻唤了一声。“陛下?”
李睿迷迷糊糊答应着。
“群芳殿的美人可满意?”
“……嗯……”
“不满意?”
“……嗯……”
“……”沐心慈手在李睿眼前晃了晃。感情李睿已经困糊涂了,睡了过去。
不过想想,一夜八女这种事也确实够累。李睿如今血气方刚身子经得住累,若再过一二十年,说不定一夜不虚空了身子就西归了。
沐心慈思量着,那八美淑女佳人都留不住李睿,那……
又一日,沐心慈请旨出宫巡访,因着有二哥沐休陪伴,李睿也未多加阻挠。除了沐休,当然还有九幽。
沐心慈不喜九幽带人皮面具,九幽便用青纱遮了面,瞧着,真有那么几分犹抱琵琶的意味。
茶楼、画舫、戏楼、棋社、乐馆……都走了一通,挑选了些合宜的美人,唱戏的布棋的耍花枪的应有尽有,连街上的卖胭脂的都没放过。
沐心慈让二哥沐休与九幽也帮着挑选挑选,毕竟男人的眼光和女人的眼光还是不同的。怎知,这俩男人见哪个姑娘都摇头叹气,无甚兴致,最后一致挑中了个铁匠铺子里卖刀的女子。
“这女子不拘小节,爽气聪明,我看她就不错。”沐休道。
九幽也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称赞。“确实不错。”说罢见沐心慈看他,补了一句,“和心慈很像。”
那女子见几人驻留不走,连忙一捋了袖管儿,提了两把菜刀在手里掂,粗嗓门对三人吆喝问——“要什么刀?!杀人的杀猪!”
沐心慈扶额——在九幽心里,她竟就是这副形象?!
沐心慈沉着脸两三步离开,把二人甩在身后。沐休不明白情况,然九幽倒是个聪明的,已追了上去。九幽想起,陇上老人曾告诉他说:女人最不喜男人当着她面赞美另一个女人……
九幽扣着沐心慈双肩,让她正视他,冷静而理智的解释。
“我是说,她眼睛眉毛和你有几分相似,不是说其它地方。”
“……我知道。”
沐心慈冷眼。
“心慈,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别过脸。
“那你可是在吃那女子的味?”
“……没有!”
“你没有生气、吃味,那我便放心了。”
九幽松了口气。
“……”!!!
沐心慈带着搜罗来的十五个各色美人,带进皇宫,扔给尚仪局的赵彤史教导。彤史是燕宫里专门记录皇帝与妃嫔之间那些不可说的男女之事的。赵彤史年已过四十,三朝老彤史,见多识广,却也是惊呆了!
“这、这些个……可怎么教呐……”赵彤史一看整整十五个女子,都是民间来的,虽姿色不错,但个个性子与往常的闺阁淑女那是全然不同!
赵彤史三朝宫中老人也不是白当的,三日呕心沥血,生生硬是把宫中各礼节都给众女教了会。
群芳殿里热闹非凡,这下真真是应了名字。
沐心慈亲自陪着李睿去了群芳殿,名曰散心走走,下了几盘棋,便称不适撤了,独留下李睿在群芳殿。
至于后事,便不是沐心慈所关心的。赵彤史应该是将那些“要事”都交代清楚了。
沈贵妃得知沐心慈又从宫外弄了批美人回来,呕得差点没吐血。如今没有沈家的大后盾,若再没了皇恩宠幸,她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只能任人鱼肉宰割?
不行!决不能如此!
沐心慈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弄了这么些女人回来塞给皇上。还是年纪太小不懂那些情爱?十三岁了,按理说该明白了啊……
沈湄仪百思不得其解,去了和熙宫找静安太后商量对策。早前找美人进宫还可说是后宫空虚,可如今是不是太过头了。
有沐心慈建议,李睿一连半月都留宿在群芳殿,自然是有美人儿们晋封,出了个五品的刘良媛,一个姜贵人,一个才人两个选侍。
看来,李睿这半月也没闲着。
沐心慈倒不担心这些女子造成威胁。她们都是无根树,就算长点枝叶,也成不了气候,要抹杀很容易。
李睿后宫繁荣,精力耗费颇大,朝政上显得有些吃力疲乏,几次出现纰漏,幸得有左丞相沐沉舟及时发现补救,才免于出现大漏子。朝野间官员不由对沐沉舟又刮目相看了几分,或许是没了沈厚作对比,破天荒地觉……沐沉舟这武夫竟然也颇有头脑!
静安太后应沈湄仪请求,到瑶华宫说了沐心慈一通。沐心慈当时就哭倒了去,李睿匆匆赶来,抱起沐心慈去找御医,心急担忧溢于言表。李睿与静安太后也因此事冷战多日。
沐心慈挨了静安太后的骂,伤心病倒,李睿每日一得空便来瑶华宫,夜里更是不曾离开,关切宠爱让后宫众人都暗自羡慕嫉妒感叹。皇帝流连花丛,心头上的人,怕还是皇后吧?
李睿日日夜里守着她,九幽来看沐心慈也不方便。
李睿握住沐心慈的手,问:“可好些了?”
“臣妾已经好了,不碍事。”
李睿抚摸着沐心慈的头发。
“你就像朕的妹妹……”李睿低声道。沐心慈比他整整小八/九岁,不是妹妹,是什么。“不过,朕可不把你当妹妹,你这一生一世,都是朕的女人。”
沐心慈心头一动,勾起上一世一些旧日回忆。这是霸占的宣言,还是专属的承诺?帝王,许不了谁一生一世的唯一。要了你的一生,不抛弃,便是最重的诺言了?
遥想上一世,她确实做了他一世的女人,被废囚禁在冷宫不得出,就算最后死,也是死在他的剑下,他的宫中……
沐心慈心头有些沉重,想想又觉可笑。李睿空有后宫三千,却根本不懂得爱为何物。他的爱,便是霸占,就如这江山一样,他就是王。
要当她的主人?
此生约莫是没可能了。
沐心慈正昏昏欲睡,听闻殿外又布谷鸟的叫声,心知是九幽来了,稍用了些迷香迷倒李睿,因着怕留下痕迹,分量用得极少。
沐心慈悄悄起身,去殿外,不敢呆的太久,可九幽却不愿离去。多日未见,思念如潮,爱意不能不宣泄,于是……*的,卿卿我我是免不了了。
……
早晨,李睿醒来,皱着眉头看着沐心慈眼神探究。
“心慈,昨夜朕梦见你和别的男人走了。”
沐心慈心头咯噔一下。“陛下胡说什么,臣妾是陛下的皇后,又怎会和别人走。”
李睿点点头,也不知是顺口胡说,还是男人的直觉让他发现了端倪。
静安太后五十寿宴,筹备得紧锣密鼓的,各宫里为讨得太后欢心,都装扮得冒喜气。此番寿宴,天蝉国、陈国、东周、赵国都会派人来贺。
对于前世一些事情,沐心慈也记不甚清晰,记不得这寿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是发生了什么的。
沐心慈身为皇后,为太后办寿宴自是必须的必,必须的须,而且得办好,在天下人面前丢了份儿可是大大的不好。
换做从前,东周是不会来的。东周国大,论综合国力比西凉更甚,是七国中最强的。东周本看不上燕国,可燕助赵击退桑国不说,更是差点灭了西凉皇族,霸占了西凉小半国,光这点,就不可小觑!东周来人,怕不是简单贺礼如此简单。趁机来打探一番才是真正目的吧。
对于东周,沐心慈不陌生。娘亲李浣便是东周国老漠北王的三女,乐安郡主。但对于其他的人,记忆越来越迷糊了,只有些个,大约印象。
“金钗,这瓶药是我从宫外弄来的,你且试试,看有没有效果。”沐心慈把九幽配的药给金钗。
“谢娘娘。”金钗高兴的接过,一笑,脸上那疤痕更加明显。
金钗用了十来日,疤痕竟真的淡了许多,整个人都明朗了不少。
是夜。
枯叶已尽,霜重秋深。
沐心慈戴着披风,看着金钗鬼鬼祟祟的到殿外,放飞信鸽。鸽子啪啪啪地,挥舞着翅膀,朝东边飞走。
她的忠心,是真是假,大约只有金钗自己知晓。
沐心慈虽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但也看了不少权谋计量,可她也看不穿这看似简单的女子,心头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她的身份究竟是如何,沐心慈实在猜不到。最开始,她以为金钗是老太皇的人,后来以为是李睿的,再后来发现了沈厚,而如今沈厚、老太皇都倒下了,金钗却也无动于衷。
沐心慈学了武之后,才隐约觉得,金钗是会武的,并且武功高深,才能藏得如此滴水不漏。
本可用摄魂咒来探知她的内心,可,沐心慈不愿。莫名的,她不想对金钗用摄魂。或许是因为她的那次难得的表忠心,让她不愿去怀疑她。
不轻信于人,但既然决定相信,便不轻易怀疑。
转眼便到十二月初,霜尽雪潇潇。山河内外,江山万里一片苍茫。天地之间,一双人并肩立在雪中,远看江山如雪。
“九幽,你想回家去看看吗?”沐心慈问九幽。他的父亲陈王,如今也是在世的。他的一生,好似,有些凄清。
九幽远目天地相接之处。“这里的父母亲人,都不属于我。”这里有曾经的他。这个世界中,只有沐心慈是他的牵绊。
“不属于你,但你也可以去看看。等过些日子,我陪你回陈国。”沐心慈握住九幽的手,“等我长大之后,自立为王,我们便携手共看这大千世界,不管那前世还是后世,我们只活在这一世。”
九幽紧抱住沐心慈。“好。只要你愿,我便陪你再走一遭。”再走一遭血雨腥风,再走一遭红尘人世。
寿宴临近,燕京城大笑官吏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街道上干净得一尘不染。沐家军四下巡视,小偷贼人都躲到角落里,不敢生事。
各国来使已相继到了燕京城。陈国、赵国、天蝉国的人都已到了,只差东周的大皇子李赫,与其胞妹华阳公主。
这东周国倒是个有趣的,一来便来了大皇子和长公主。沐心慈记得,那长公主华阳,是个骄纵刁蛮的,颇为难缠。
本来赵国来信说,来贺的只有赵辅国长公主玉洛秋,可后来赵国一行到了燕京,沐心慈、李睿才知,少年赵王玉佔也来了。
李睿哼笑。赵国差点亡国也不稀奇,赵王如此年少、意气,做事不识大体,如今国家尚存也真是奇迹。
然沐心慈确实知道,玉佔是怕玉洛秋来了燕国就不回去,担心丢了姐姐,才不放心跟来。
“洛秋,近来可好?”沐心慈想念玉洛秋,在殿上与李睿见了赵王之后,便拉着玉洛秋去了自己宫里闲坐。
“甚好,经过战乱,如今赵国百废待兴,精心治理一番,会渐渐恢复成往日的模样的。”
沐心慈点头赞同。小国的百姓,比大国的百姓更坚韧,更积极向上。赵王残暴,赵国朝野竟还能忠心辅佐治理国家,何其难得。
“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王随你来燕,可是不放心怕我拐了你。”沐心慈玩笑道。
玉洛秋闻言掩面笑起来。
“这次娘娘可没猜对,这次是他硬跟来想见见娘娘你。自上回一别,阿佔便时时问我,娘娘何时再来赵。我便说,短时怕不回来了。阿佔因此还郁闷了许多日子。”玉洛秋说着脸上难掩哀伤愁思。
玉佔心情不好,便要胡乱治人罪、杀人,亏得有她在一旁劝说,救了那些宫人、臣子,可终究还是不可能时时在他身边。玉佔随身有佩剑,从前,他若怒了,一抽剑便刺死犯错的宫人。实在……残忍……
“阿姐!你胡说!”
忽殿门口传来少年不悦的声音,沐心慈抬头一看,正是少年赵王,玉佔。大半年没见,竟长高这许多。
玉佔见沐心慈朝他看去,盛怒的脸猛地一红,闪躲的撇开眼睛,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第38章 当年旧事多冤情·
宫奴高求靠近李睿,在他耳旁禀道:“赵王去了瑶华宫。”
“嗯……”李睿边看奏章边嗯了一声,回过神来放下折子。“他去瑶华宫做什么?”
“那洛秋公主也在,可能……可能是叙旧吧。”高求见李睿脸色不好,终还是把心头咽了下去。
“也罢,”李睿想起那少年赵王不屑的笑了声,“不过是个孩子。”
就是这个小孩子,瞄上了他老婆,他还不自知。
沐心慈送了玉洛秋姐弟去角镯宫休息。玉佔一路上气闷得很,不多言语,沐心慈问了些赵国的情况和他的治国之道,玉佔爱答不答的,与她和玉洛秋故意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任沐心慈怎么走近,他都将这距离保持得尤为精准。
临别时,玉佔忽地回头三两步蹿过来抓住沐心慈手腕,紧迫注视着她隐约有不满:“明年春,来赵国可好?”
沐心慈吓愣了愣:“本宫……”话还没说完。
“你不要说‘本宫’好吗?孤王不爱听。”
“……”你爱不爱听,都是“本宫”。
“阿佔!不得无礼!”玉洛秋吓得大急,赶忙上前来隔开二人,训斥声不大,怕引来别人注意。
玉佔却是个倔强的,怎么都不放手,非等沐心慈回答不可,玉洛秋急了。这是燕皇宫啊,沐心慈又是燕后。玉洛秋焦急的看着沐心慈。
“赵王盛情邀请,本宫自是想去的,但燕国事务繁重,皇上日理万机,本宫怕是抽不开身……”
“好了!你别说了。”玉佔大怒,丢开沐心慈的手,转身就进殿。说什么燕皇事务繁重,不过都是借口!
玉洛秋又急又尴尬,连忙给沐心慈赔了罪,去追玉佔。
“阿佔!”
沐心慈看着姐弟俩跑远,进殿消失不见,不由叹了口气。
相依为命的姐弟俩。
玉洛秋提着裙子跑进殿里,却没看不见玉佔,找了找,才发现他在屏风后头背对着她站着,像是气得不轻,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阿佔!你知不知道沐心慈是谁?她是燕国的皇后,你可想过你刚才那番动静若被燕皇知道,咱们赵国说不定就……”
玉佔转过身来,低声道:“阿姐,她不喜欢我。”
玉洛秋惊讶,看见玉佔的眼眶泛了红。
“阿佔……”
从父王母后被杀的那一次之后,多少年,玉佔从不掉泪。
玉佔靠在玉洛秋怀里轻轻抱着她,玉洛秋对玉佔突然而至的眼泪十分无措。玉佔小小年纪,竟然……
“阿佔,她是燕国的皇后……”不忍心说太重的话,伤了他心。
“阿姐,我也想当个好皇帝。”比李睿更强的皇帝……
玉洛秋掉泪,不知该喜该忧。
九幽在暗处看见了玉佔抓住沐心慈手腕变相告白,一直想找沐心慈,可无奈静安太后寿宴将近,各项事务颇为繁杂,一直等到夜幕,沐心慈回瑶华宫,才得有机会。
九幽忽然出现在身后,沐心慈吓了一跳。“怎么走路也没个声响。”
沐心慈感觉到九幽周身气息比较……冰冷,问道: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九幽默了默,皱眉道:“赵王居心叵测,你且离他远些。”
居心叵测?就那么个十三岁的小少年,能叵测到哪里去。
“不过小娃娃罢了。”
上一世似乎是发生了些什么,她与赵王之间,不过沐心慈近来对上一世的事情越来越模糊了。
“莫不是,你吃那小孩子的醋了?”沐心慈挑眉。
“……”九幽别开眼,“我自是不会与孩子一般计较。”
若没计较,那你这番冷脸又是为何。
这几日沐心慈白日里忙,夜里便未练剑。沐心慈猜测九幽今夜要去看陈国的来使三王子苏臻,毕竟是亲兄弟,虽隔两世,但血缘关系难以斩断。
九幽确实有事,却不是去看陈国来的三王子苏臻,而是去了天蝉国来使住的玉琢殿。天蝉国来的,是北王,穆工。
天蝉国地处极北,一年内半数时间都在飞雪中度过,不与其余六国往来,独善其身,此番来燕已是几十年来难得的一次外交。
传闻,如今天蝉国正处动荡时期。天蝉国风俗奇特,男子不多娶妻,皇室亦然,是以人丁衰微。老皇帝病倒卧床,朝政全靠北王穆工一力独扛,皇后时而参政提些建议,倒也是个神奇的国家。
穆工与老皇帝是一母同胞亲兄弟,也不知是另有图谋还是兄弟情深,这么些年都没有谋权夺位,自当皇帝。
九幽飞身从屋顶降在殿门口,进去玉琢殿,正看见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负手背对着他,别有一种忧心、沉重。
“王叔。”
九幽喊了一声。穆工转过身,看见九幽,一瞬间疑惑之后,恍然大悟,开颜笑道:“你是……昱儿?”
九幽上前,穆工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九幽,围着转了一圈儿。
“多少年不见,你已长这般大了,年初听闻你被当做质子送来燕,我真是担忧……”穆工忽想起什么,疑惑道,“陈王,已经把你身世告诉你了?”上回分别,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次,他却叫他“王叔”。
九幽没有说话,穆工只当他默认了,并没有认出九幽的不同。
九幽的母妃是天蝉国圣女,是天蝉国国师的女儿,长得极美,年不过十四,便被老皇帝看上纳为妃,后宫独宠。
是年,年轻的陈王去了天蝉,阴差阳错见到了新入宫的苓妃,一见钟情,却知美人难求。
虽知如此,但陈王逗留天蝉国都朝月城数日仍不愿离去。陈王正要回国,却听闻天蝉国新纳入后宫不多时月的宠妃苓妃,与侍卫偷-情被捉-奸,天蝉国皇帝一怒之下废了苓妃,打入冷宫。
杨皇后又揭发苓妃之父用巫蛊之术,意图弑君,证据确凿。皇帝适时病倒,各御医皆束手无策,更加是印证了国师父女的罪恶。
杨皇后称,解术之法在苓妃身上,便将苓妃从冷宫弄出来,请了巫医日夜用毒水浸泡,喂了毒蛊,各种残忍方法,无不用其极。折磨苓妃,却不让她死。
陈王得知此事,虽是个昏庸的皇帝,却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冒死偷入天蝉国皇宫救走苓妃,带回陈国皇宫,为妃。苓妃当时已有孕,诞下一子,天生带毒,便是苏昱。苓妃不久便亡故,儿子也因体质特殊,机缘巧合被怪人天火宫宫主椴木瞧上,偷走。
天蝉国老皇帝病康复,下令废了杨皇后,为苓妃一家平了冤屈,封了性子贤良的丑女莲美人为后,自此后宫再不纳妃,形同虚设,没多少年头就病倒了。
穆工与老皇帝长相相似,九幽也是想来看看他。
“此番天下混战又将开始,昱儿,你若瞧着情况不对,便来天蝉国,你父皇……很想你……”穆工叹了口气,“陈王虽于你有恩,但此番他送你来燕做质子,已算是恩断义绝,你……也不必太过顾忌他。”
“王叔不必担心,昱儿自由分寸。”
九幽与穆工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九幽有着前世后二十年的回忆,自是知道自己身世真相,而今的苏昱,是不知道的。等到必要的时候,他再亲口告诉他吧,不要再走上一世他走过的那些弯路。
九幽刚从玉琢殿出来,便碰见了一个浑身杀气的人——苏昱!
苏昱抽剑直抵九幽喉间。“你既非我,为何要费尽心思的冒充我!”
苏昱恼怒。
九幽鼻间哼出一声冷笑。
“若我要取代你,轻而易举,何须费尽心思?”
苏昱更怒,九幽却只是冷,两指轻而易举夹住苏昱的剑尖。
“你恨的,是我在心慈身边,拆散了你和她,是吗?”九幽道。
“……”苏昱没有答话,但眼中怒火是更甚了,剑尖猛进了一寸,刺破九幽的皮肤。
“就算没有我,她依然不会爱你,因为……”九幽使了内力,剑尖竟生生折断,“现在的你太弱,不配站在她身边!”
苏昱惊怔。九幽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苏昱看着冰蝉剑断裂的剑尖,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而来,继而又觉无力。
他要怎么,才能斗得过二十年后的自己。
冰蝉剑,是穆工让椴木给苏昱的。今晚若他没有跟着九幽来这里,大约还被蒙在鼓里。陈王,竟不是他的生父,而另一个“自己”却又莫名出现,夺走了他喜欢的人。苏昱心头一股无名火乱窜,挥手将断剑钉入石柱。
**
东周的来使,大皇子李赫和长公主华阳在寿宴前一日到燕京。李睿与沐心慈摔着群臣在宫门口迎了大皇子李赫与华阳公主。东周皇室是长子即位,不出意外,李赫便是未来的周国皇帝。
不光沐心慈身世与东周皇室有些关联,燕国皇室李氏与东周李氏在东朝时期也是同宗远亲。东朝灭,天下七分,东周独大,自是瞧不上燕国。
沐心慈对李赫与华阳不陌生。
见面,李睿与李赫一阵寒暄问候,各自都端着皇族的风度,暗里有一番较量的意味。李睿何等野心的人,绝不是会退步俯首的臣子。两人,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互相针对又些许惺惺相惜。
华阳生得身材高挑康健,一双大眼、浓眉,有些英气,更多傲气。
“不想,皇后娘娘还如此年幼。”华阳笑道,显然没把沐心慈放眼中。
沐心慈也笑,但她的笑更多是中土女子的温婉、端庄,不像华阳难么凌人倨傲。
“本宫也没想到华阳公主如此‘年长’。”
华阳一愣,心头不悦,却也不好说
“听闻燕皇宫景色园林秀丽,皇后娘娘便带我去转转吧。”
倒是真是一点没有做客的拘束啊。
沐心慈便领着华阳四处转了转,燕皇宫颇大,假山、画廊、水榭、池塘、林木……确实地广花样多,连沐心慈也觉燕国皇宫修得奢华,华阳更是不说了,一路上好奇的这看看那瞧瞧,兴致高涨。
走了近一个时辰,华阳终于走累了,又细细的落起雪。沐心慈让人抬了撵来。
华阳坐在撵上,往暂住的姣厄殿去。
走过石桥,华阳望着荷塘边愣住了。沐心慈随着她视线瞧去——细雪洋洋洒洒,满塘芙蕖枯骨半折池中。塘边,一身淡碧色衣裳的男子弯□,发梢不小心落进了池塘,他伸手从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塘里捞起了什么,只见冰水从他指间滴落,砸在水面一片璀璨荡漾。
这样的画面,有一种苍凉和惊心,让人移不开眼。
“这男人是谁?”华阳情不自禁问。从这侧脸看去,生得,似乎不错。
“陈国七王子,苏昱,我燕国的客人。”沐心慈道。
“陈国……”华阳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陈国送来燕国的质子。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绝色的男子。
苏昱发现这边动静,看过来,脸上尽是淡漠疏离,并不把这边两位放在眼中,也不打声招呼,自顾自走了。
华阳心头暗想:虽一脸清冷,皇子架势倒是十足。
沐心慈看清了苏昱离开时,对她投来的别样的一瞥。有时,沐心慈也会有些矛盾。他是九幽,却也不是九幽。他心头的寂寞,沐心慈是懂的,却也不敢靠近去温暖他,只怕会伤了另一个。
撵车远去,华阳却总是忍不住回头看苏昱方才站的地方。心头暗思忖:得寻个机会,和他亲近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作者君是裸·奔党,如果七点半没有更新,要就是在十一点左右惹。文案上有个更新动态,俺会时常在那里放大概更新时间(有时预言有偏差,表打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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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月幽雪静林霜白
夜里,李睿来瑶华宫,微醺。沐心慈唤人替他宽衣洗漱完毕,李睿竟倒在床上耍赖。
“心慈,你说……朕,朕是不是天下最强的男子,嗯?”
“是,陛下自然是。”她替他张罗了浩浩荡荡的后宫队伍,都没累死他,就算不是最“强”,也是顶“强”了!
当然,李睿问的不是这个“强”。白日里与李赫暗地一番较量,李睿颇有些闷闷的。
李睿抱住沐心慈。
“皇后,朕、朕想灭了东周……做天下的霸主,就像……武帝卫曦那样……”
“……”沐心慈未答话,心头却在冷笑。
“心慈,你父兄英勇无双、战无不胜,是朕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我们、便杀出一片江山,朕……朕、便与你共看这万里山河,可好!”
李睿何止是微醺,简直是醉得不行。
“臣妾翘首以盼。”沐心慈顿了顿。“待我父兄为陛下打下天下,朕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李睿昏昏沉沉半晌未答话,嘴里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沐心慈却听懂了——
“……若忠心不二,便,不杀……”
臣子的“忠心”,不过是一句话罢了,皇帝说你忠心,你便是忠心,说你是谋逆,你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李睿早已察觉沐家父子的异心,沐心慈清楚,他迟迟不动手不过是因为现在动不了、不能动。沐家在养精蓄锐蓄势待发,李睿又何尝不是。国之内斗,天下之角逐,二者必须兼顾。若现在与沐家闹翻开战,敌国趁虚而入,他是讨不了好的。
李睿搂着沐心慈,沉睡着,脸上几分醉酒酡红,青丝散乱迷糊说着呓语,竟有一些……娇憨之态,和白日里高高在上的英武燕王,很是不同。
李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与他二十年后,那经历血雨腥风、阴谋机关算计的李睿,显得更为纯粹。
朝野之事繁多,几国皇族来燕,李睿本身也勤奋,确实累着了。
沐心慈没有睡,因为……九幽就在房间里盯着!
沐心慈轻轻推开李睿,起身。
九幽一张脸冰霜冷寒,很不高兴。
宫人被药倒了,沐心慈跟着九幽去殿外。
“为何不高兴?”沐心慈问。
九幽握住沐心慈手,望向殿外——簌簌的雪花,从宫灯昏黄的光中密密的坠落。
“我没有不高兴。”
沐心慈转到他面前正视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的脸上写着三个字!”
“什么字?”
“我!吃!醋!”沐心慈笑。
九幽被说中,眼神闪了闪,有些心虚。
“心慈。”
“嗯?”
九幽望着那雪花。“我怕,有一天我会像李睿那样,想要霸占你。”
沐心慈努努嘴,把冰凉的手从九幽衣襟探进去,摸到他温热的胸膛,笑道。
“有何不可?”
九幽一呆。
沐心慈手贴着九幽胸膛蹭了蹭,勾着他脖子,亲了他脸颊。
“你的胸膛,好滑……”
九幽腾的脸红了,捉住沐心慈手,沙哑道:“你这样戏耍我,可是有‘危险‘的……”
“我还这样小,你于心何忍?”
“你,不小了……”九幽眼神一黯,“……我母妃十四岁便已有了我……”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自觉地……嗯?”
九幽看着她,眼神波光闪闪。“如果你不介意……”
沐心慈又是笑了出来。“不介意如何?”让你说话说一半,我就偏装不懂。
“……你知道……”
沐心慈耸耸肩。“不知道……”
“……”
第二日。
静安太后寿宴设在在万鸿殿,沐心慈领头操办,盛大非常。包括沐家父子三人,燕国四品以上大臣及长子、夫人都在列。
陈、周、天蝉、赵四国皇族陆续到殿上,这次东周的两个还是来得最晚的。
静安、老太皇坐于上座,李睿与沐心慈在龙凤金椅上。
老太皇精神萎顿,犹如一直在神游太虚、不曾着陆,丝毫不知这外界情况。
静安、李睿、沐心慈与各国来使客套了几句,便开宴。先是‘茶台茗叙’,八位罗裙美人鱼贯而入,古乐伴奏,琴歌瑟瑟,献万寿无疆茶。美人舞罢,便是四道奉:什锦头盒、下马点二式、汤片儿面、粉果,四喜乾果、前菜五品……一共繁复二十四回上宴,共一百零九道菜品,让人眼花缭乱。
陈国三王子苏臻、七王子苏昱同坐一处,却相互无话,感情疏离。苏臻长相不算顶好,中人之色。眉间一道久皱出现的刻痕,眼神阴咎,带着不甚明朗的笑,让沐心慈很不喜欢。
陈国皇室与天蝉国皇室都是北胡族人,个子高大,多美男子。九州各地都有卖胡儿的。有钱人家买了回去,相貌好的当娈童,不好的当小厮、奴隶。眼下苏臻与苏昱坐在殿上,有着一群燕国蔫儿巴老臣对比,颇为惹眼。
恰逢月圆,众人喝了酒,气氛渐活跃。
东周大皇子李赫与胞妹华阳坐在苏昱、苏臻对面。华阳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双眼一直不离苏昱,倨傲的眼中有恋慕之色。
苏昱对华阳一直揪着不放的视线略感不满,冷冷瞥了她一眼,可华阳不为所动。沐心慈将二人的微妙交流看在眼中。
果然东周与西凉的女子与中土女子不同,就是豪放、大胆,看男人都那么直接、紧迫。
“太后娘娘,华阳为您准备了一场桃剑舞。”华阳向静安双手拱了个礼。
静安正在兴头上,看华阳浓眉大眼、灵气活现,笑呵呵的点头应了。
桃剑舞是东周的特色。东周人尚武,女子亦不例外。但女子终究不是男子,大刀大枪拿着不合适,便用桃木剑代替,久之便编了舞,女子体态柔美,加之舞剑动作英姿飒飒,裙裾翻飞间,燕国大臣的公子以及苏臻都看直了眼。
李睿连连叫好,直夸赞东周女儿多英豪,李赫满口谦让“谬赞”。华阳舞到一半忽然停下来,邀苏昱与他同舞,苏昱却毫不怜惜的冷面婉言拒绝。
华阳觊觎苏昱,沐心慈味感不悦。虽知道眼前的苏昱是二十年前的九幽,可想着他被这个高傲凌人的华阳公主惦记打着算盘,还是不甚欢喜。
华阳有意苏昱,倒是气愤了苏臻。苏臻一直以为华阳是在看他,却不想佳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
苏臻青着一张脸,阴咎的眼更阴了几分。
天蝉国来的北王穆工恪守中庸之道,有规有矩,该装傻时装傻,该狡猾时狡猾,拿捏得当,倒让李睿怎么套话都问不出天蝉国皇室的详细,更觉天蝉国那一竿子人个个玄乎乎,颇为神秘。老皇帝病倒,北王迟迟不即位,未来皇帝是谁?
穆工时而把视线停在苏昱身上,奇怪着为何苏昱看他的眼神与昨夜看他的眼神不同。昨夜的苏昱眼神更加沉稳,现在的苏昱,似乎比从前见他时还要冷漠上几分。
苏昱看向座上,李睿正附耳与沐心慈说着什么。苏昱端了满樽的酒,咕咚一口全灌了下去,一抹唇,“吭”的放下酒樽。心头闷。
他有他的骄傲,所以他从不主动去缠沐心慈。也正因为他的那份骄傲,让他如此煎熬。想靠近却不能靠近,想要对她说喜欢,却又不能说喜欢,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
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苏昱仰头,又是一樽酒。
为何,他就喝不醉呢……
他真想好好的大醉一场。
宴后第二日一早,陈国三王子苏臻、北王穆工先行告辞。临行,苏昱送苏臻离开皇城,苏臻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对苏昱冷哼一声阴笑道:
“七弟,没想到你身在燕国当质子都还能偷了陈国的兵去攻城略地,哄父王封你为王,真是三哥小看你了!”
苏昱虽比高头大马上的苏臻矮上一截,但他身上凌人之气却让苏臻无法忽略!夺位路上最大的威胁不是大王子苏珂,而是他,苏昱!
“并不是你小看我,而是你一双眼,不可能看穿我。”苏昱一句话,把苏臻气得咬牙。
“为兄便看你还能得意到何时!陈国终有一日会挥兵南下,夺取大燕!到时……哈哈哈……你且自行保重吧!”苏臻一抽马屁股,奔向城外,“驾!!”
穆工临走,给了苏昱一把镶嵌了珠玉的精秀短刀。
“燕国皇宫不许带剑,你不能没有兵器防身。还有这个,”穆工说着又掏出一个锦囊,“是你师父椴木让我转交与你的。你体质特殊,毒发的时候可以吃一些,缓解……”
“谢……王叔。”苏昱说得有些生硬。
不论是如今苏昱还是二十年后的九幽,遍体是毒的体质,伤人也自伤。每月必有一日毒发,如万虫噬心,寒气遍布四肢百骸,苏昱时常昏死过去,又疼醒。
他亦不知自己至毒的体质如何而来,时常觉得自己是在一步步、一天天接近死亡,却又不知缘由。
或许,那个二十年后的“他”知道原因,关于他们身体里的古怪、秘密。
东周的两尊大佛来得迟,走得,怕是也迟。李赫和李华阳赖在皇宫里,毫无离意。华阳委婉示意想与苏昱走近,李睿自然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苏昱个性淡漠,拒人千里,李睿料定了华阳去是回碰钉子。
果不其然,华阳何止是碰钉子,那简直是碰的是锥子!去青莲宫脸苏昱的面都没见着,不甘心干等了半下午,软硬兼施,依然没行。
“七王子殿下在药浴,公主还是改日再来吧。”婢女红缨面无表情道。
华阳再生气也无法,毕竟这是燕宫,要杀人治罪还是不方便,只得改日再来。
是夜,月幽幽,雪静林霜白。
苏昱药浴完毕,遣走了婢女,一个人呆在寝殿里,因为痛苦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眉睫发丝上都结上霜花。
师父椴木从小告诫他,毒发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连椴木,也不清楚苏昱毒发的日子。苏昱自小记着这句话,咬牙一个人坚持十多年,就算可能活不过毒发的夜晚,也不会信任、求助任何人。
苏昱扶着心口半躺在榻上,透过窗棂,看见林梢头那上弦月,平静的心,竟如此浮躁。
为何,脑海里总是她的影子。
苏昱闭眼,又是日日跟随沐心慈的那些零碎记忆。她的琴,她的画,她的声音,她爱看的书,爱喝的茶,她的生气娇嗔,她的深沉算计……都让他,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想要靠近……
苏昱正意识飘渺,忽感到榻边有人!
“谁!”
黑衣人背光而立。
“是你?!”
九幽揭开黑色斗篷,露出与苏昱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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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枕罗衾半念情
苏昱忍痛警惕九幽。
“你为何……没有毒发?”
九幽居高临下,俯视榻上的苏昱。
“我虽是你,但与你却也不同。”他早在十年前就用蛇毒草压下毒性,毒发已没有那么频繁。不过蛇毒草天下难寻,当年千舍神医肯为他治病,已是千载难逢的一次通融。
苏昱虚弱的冷笑一声。“要杀我……便杀吧……”如今他毫无还手之力。
九幽不屑的哼了一声,出手封住苏昱后背、肩胛四大穴位,运功替他去寒气。
“我不稀罕你帮我……”苏昱咬牙无力道。
“我并不是帮你,我只是为我自己。”
“……”
九幽不理会苏昱冷言冷语,运功助苏昱减轻痛苦。看见他这样的痛苦、虚弱,九幽忍不住回忆起曾经,那无数个夜里,他一个人孤独的煎熬,那每一个夜晚仿佛都如一生那么长,他就在无尽黑暗中,等待着或许下一刻就会到来的死亡。那种感觉,他再清楚不过。
**
早在七八日前,赵王玉佔与长公主玉洛秋姐弟便辞别了双双归往赵国。临走时,玉佔有礼的与李睿别过,瞥了一眼沐心慈,气哼哼的转身就走,很是不屑一顾。玉洛秋悄悄塞给沐心慈个锦囊,沐心慈问是什么,玉洛秋说她也不知道,是玉佔嘱咐她转交给沐心慈。
沐心慈打开来,里面装着一个玉琢的小人儿,晶莹剔透,细腻温滑,十分讨喜。沐心慈看远去的玉佔,挑了挑眉。
赵王姐弟俩走后,燕京城里只剩下华阳与李赫,眼下已呆了近半月,还不提归去之期。李睿旁敲侧击几回,李赫皆打哈哈掩饰过去,曰“早已向往中土宽厚儒雅之风,此番来定要好好体验一番。”于是日日出宫乱蹿,李睿派人暗中相跟,但时常跟丢,没有什么发现,不知在搞什么猫腻。
华阳郡主几番出入青莲宫,苏昱躲不过去,只得勉强敷衍应付,毕竟他有陈国七王子的身份,也是来燕的质子,不便过多引起纷争。
这两天九幽教沐心慈练剑,沐心慈时常分心。九幽正在演示剑招,见她*,便收起剑停下来。
“你若不高兴华阳公主纠缠苏昱,便说个借口赶了他们离开就是。”九幽道。
沐心慈回过神,有些歉疚。
“对不起,我……”
“不用对我解释,我都明白。”九幽握住沐心慈的手,“他也是我,曾经的我,你会在意也是情理之中。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或许有一天,我会消失,他会代替我在你身边陪你……”
“不,你不明白。”沐心慈反握住九幽的手,“你是你,他是他,或许你们本该是一个人,但现在你们是两个。他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
九幽动容,一双眼温柔的注视着沐心慈,无言,轻轻拥住她低声道:“心慈,你……记住今晚的话,可好?”若说实话,他又怎会毫不在意……
“好。”
于是,从前主仆如今师徒的两人,练着练着,又抱在了一起,你侬我侬。沐心慈从不曾想过,在经历了一世的雪雨风霜、看尽风云变幻之后,这个一直隐藏着容颜与她出生入死半辈子的男人,能再次带给她少女情怀般的悸动,好像心头有一汪春水,在他的笑与温情下,轻轻的荡起涟漪,一圈圈,融化了她为了保护自己筑起的层层高墙……
九幽一遍一遍呢喃着她的名字,沐心慈一遍一遍的应着。
……
华阳公主没得意两日,便遇上了大对头——李睿的胞妹,四公主,李娴。李娴早看上了苏昱,苦于苏昱身份尴尬,大半年来一直默默没敢动作。华阳到来追求之意明显而猛烈,李娴这才着了急。
强敌遇强敌,两个公主明争暗斗,不亦乐乎。苏昱烦不胜烦。李娴与李华阳过招,最终是李娴胜了,毕竟这是大燕国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李华阳吃了几回瘪,气愤回寝殿里哭闹一场。李赫劝说一番,第二日便与燕皇李睿告了辞,启程回东周。
李娴得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苏昱对李娴的态度比对李华阳来得好。李娴个性比之李华阳更为温婉,相较之李华阳的纠缠不休,苏昱自是愿意选择李娴,借她来摆脱李华阳。再者,李娴乃是静安太后所生,头脑也差不到哪儿去。
李华阳走后,苏昱便对李娴更加避而远之,李娴颇为郁闷。女儿家心事被败露,后宫、朝野臣子千金都晓得了,苏昱对她不闻不问的,着实丢人!李娴对苏昱是又怨又爱,只盼他能回个头多瞧瞧她也好啊!
静安太后劝说训斥过几回,苏昱不过陈国质子,不配她。十五六的女儿家,□□看得重,李娴因此与静安太后闹过两回绝食,静安不为所动,李娴便更难受了,日日提着手帕子,幽怨得很。本有意她的大臣公子也不敢再提婚娶之事。
而燕京城中更是有好事者专门在茶楼酒楼里开评说书,专说华阳公主与四公主李娴追求苏昱的事,起了个蹩脚的名字—— “二凰求凤”,真真假假说得玄乎其乎,精彩的很!燕京城大街小巷都晓得了说书人口中“绝代风华”的男子,陈国七王子苏昱。
转眼冬去,春亦去,燕京百姓在说书人的“沐家三万兵勇夺西凉城传奇”与“二凰求凤”中,又迎来了一年盛夏。
茶楼里人来人往,着男装的沐心慈听说书人讲得眉飞色舞,嗑了瓜子儿,喝了口粗茶。
身着淡碧色衣裳、半遮面的高个男人从楼下上来,引得三两个茶客侧目注视。
正是九幽。
“该回宫了。”九幽在耳边轻声道。
沐心慈嗯了声,不太情愿。她是越来越不想呆在皇宫里了。
沐心慈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沐休忽然眼前一亮。“阿音,你这一年长高好多,都快成大人了!”
“你眼神儿可真灵敏啊,看了这么多回,这才看出来。”沐心慈别了二哥沐休一眼。
沐心慈与九幽摸回宫里。今夜李睿说要来瑶华宫休息。沐心慈急急扩充后宫,收了各色艳-女、美女,李睿每次去别宫娘娘那里宠幸完了就摸到她瑶华宫来,倒在她榻上便睡。“朕好累,心慈,陪朕休息一会儿……”他每次都是这么句话。
如今,沐心慈越来越头痛。现□子发育迅猛,和从前那木板子身材相差甚远,再躺在一起盖棉被纯睡觉……实在难。马上便是她十四岁生辰,离及笄,不远了。
沐心慈爹爹沐沉舟这一年倒是一点儿没懒惰!
在沐心慈努力壮大李睿后宫,鸡飞狗跳的同时,老爹沐沉舟积极拓宽势力范围,精心处理李睿朝政漏洞,博了廉政爱民、百年难得一遇的忠相名声,把沈厚的名头抢了过来。加之有昔日受恩于沐心慈的成美人老爹、成重相助,太学中各人才任沐沉舟挑选,朝野中新嵌入官员,取代了不少顽固右相派官员。李睿虽有察觉,却也无暇一一顾忌拔出——后宫美人相斗,鸡飞狗跳,朝前官员相斗,西南洛河水灾……真是忙昏了头。
沐沉舟这一年过得顺风顺水,朝野在钦佩沐沉舟廉政爱民的同时,更赞叹他对昔日对手沈厚的深厚友谊。
沐沉舟隔段日子便去看望一番沐沉舟,小坐相谈,不厌其烦的与沈厚谈论些地形、国库的大道理,毫不嫌弃沈厚抽风蠢笨,沈家上下仆从皆由衷大赞沐沉舟人品好,不计前嫌,与他们家老爷战友情深,连沈厚的夫人赵月娘都几乎要竖起大拇指。
这不,沐丞相一下早朝就去了沈家看沈厚。
沈厚独住的小院儿,一般没有人去。下人呆在那儿沈厚会暴躁发怒,打人。唯独沐沉舟他不会打,或许……是不敢打……
“沈兄,你可听过东朝武帝宝库之事?”沐沉舟问。
“宝库……”沈厚耷拉这眼皮,反复呢喃这二字。
“对,宝库。”沐沉舟满怀希冀。
沈厚想了想,抱着饭碗问沐心慈:“沈兄吃饭了吗?”
“……沈兄是你,我是沐兄。”
“我知道沈兄是你。”
“是你!”
“我就是说‘是你’啊。”
“……!”沐沉舟一把揪起沈厚衣领,“好,是我!这个问题不用继续了!你现在立刻告诉我,宝库在哪儿?!是不是你藏了!你再装傻我打死你!!”
沐沉舟一手抱着碗一手捏着筷子吓得瑟瑟发抖,撬了一撮儿饭,递给沐沉舟:“都给你,别打我~~”
“我问你宝库!”
沈厚被吓得丢了饭碗,撒腿跑回里屋,捧了一条元宝花纹儿的裤子,上交给沐沉舟:“我娘子给我缝的,给、给你,这下行了吧,不要再问我宝裤了……我只有这一条……”
沈厚万万没有想到,藏了条新裤子这个“沈兄”都知道,因此追问了他几个月!几个月来他不敢穿,只怕被他撞见抢了去。
沐心慈回到宫中已近夜幕,九幽刚离开,李睿就来了。一年,李睿眉宇间更加成熟英气,经历得愈多,也愈稳重、狡猾。
一进殿,李睿便搂住沐心慈。
“朕的皇后越发水灵了,朕要何时才能……”
“陛下……”沐心慈不着痕迹的从他圈怀中挣脱开,“一诺千金,你可不能不守承诺。臣妾还没及笄……”
李睿笑着,又将沐心慈搂过来,低声在沐心慈耳畔问:
“告诉我,刚才从你寝殿出去那男子是谁……”
沐心慈心头一慌,抬眼,正看见李睿低头看着她笑得晦暗,意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会有一个厉害人物粗线。
(作者君明日去当消防片的路人甲演员,约莫是些逃窜的戏,今晚要好好思量如何能逃窜得风流倜傥不失风度,真是愁煞老夫了,目测要逃窜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