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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日明村坞 方便面君 15267 字 21天前

“几百贯钱,都花完了?”杜三嫂惊呼。

“几百贯钱?那不就是几十万钱?!”杜二嫂不知道原来杜段从杜记食斋那里拿了这么多钱,而这些钱,她们二房可是一分钱都没见着。

“嚷什么?阿虎的束脩、买笔墨纸砚和买书花的钱,这几百贯哪里够?我自己还补贴了不少呢!”

杜三嫂心里撇撇嘴,让大孙子读书本来就是他的决定,花多少钱都应该他出,他也好意思将其转移到她的头上来?

杜二嫂闻言,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杜段的大孙子阿虎是大房的,他们二房的,包括过继给杜三郎的孩子,可是一个都没去上学呢,凭什么这钱得公中出?

杜二嫂满心不忿,当即拉着杜二郎回房嘀咕,没两天,二房就闹了起来。

里正等人又被叫了过来调解,得知二房闹分家的原因,里正和稀泥般,道:“那再供一个孩子读书不就行了吗?”

杜三嫂道:“我们家四郎也要读书。”

她过继来的孩子小松在杜家孙子辈中行四,过完年就五岁了。

“三房各一个孩子,很公平,没问题。”里正道。

杜段却觉得有问题:“我们根本就供不起三个孩子去读书!”

里正犯了难:“这……”

这种情况下,确实应该优先长孙。

只是这样一来,根本没法解决杜家的析产风波,而且杜三嫂认为,自己每个月都给了不少钱家里,那么她的孩子读书,钱应该也是从家里出才对,不然凭什么她要给钱家里,家里却将所有的钱都拿去供长孙读书了,另外两房的孩子想要读书,还得自己出钱?

而且杜三嫂说自己平常为了经营杜记食斋,呕心沥血,不敢私吞,把挣来的钱几乎都交回了家里,这次遭遇经营危机,想要问家里拿点钱度过难关,杜段却选择见死不救,她感觉自己遭到了“家人”的背叛,以后不会再拿钱回家了!

杜家二房觉得杜三嫂完全是拿他们二房的钱来供大房的孩子读书,这完全是在割他们的血肉,因此也提出了抗议。

杜家这一次的析产矛盾闹得有点大,兄弟俩快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为了防止他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乡里的人都劝杜段还不如早点分家算了。

迫于多方压力,杜段最终无奈同意了不分家,只析产。

在里正及杜家亲戚等人的见证,杜段将家中的财产分为五份,他跟妻子梁氏一份,占一成,长子杜大郎占大头,分得四成家产,他们两老死后,他们的那一份也由长子继承,所以杜大郎实际上是占了五成家产。杜二郎占三成,杜三嫂只占一成,剩下一成则是还未出嫁的杜佳云所得,作为她的嫁妆。

析产之后,除了杜佳云之外,其余三房都得给他们养老的钱,每个月各给五百钱。

原本杜段想让杜三嫂给更多,但是杜三嫂这些年早已把脸皮给磨厚了,她一个劲儿地哭穷,反过来让他掏钱出来拯救杜记食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段想着杜记食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让他掏钱,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拒绝了杜三嫂,杜三嫂便只肯给跟大房和二房一样的养老钱。

……

析产的事了结后,杜三嫂便借口带着孩子去找冯佑民、梁姻他们借钱,重振杜记食斋。

因只析产而不分家,所以杜段跟杜大郎、杜二郎依旧住在一起。不过碍于两房的矛盾越来越深,杜二郎开始择地另外起房子,这钱自然是他们二房自己出。

杜二嫂也问过杜三嫂要不要一起修建房子,她们两家可以做邻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三嫂却看穿了她的真实目的,只要她把房子建在二房的房子旁边,自己出钱出力不说,以后有个什么意外,那这房子毫无疑问将会被二房占了去。就算她还健在,但她长期在州府这边开铺子,家里没人,二房便可以借着帮忙打理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将房子侵占。

因此,杜三嫂并不想被二房占便宜。况且,她当初开糕饼铺的时候,便已经买下了那里,以前瞒着杜家人,现在就没必要刻意隐瞒了。

杜二嫂发觉杜三嫂对她日渐疏离。

以前杜三嫂每个月会带着孩子回乡一次,现在两三个月不会回来一次不说,就算回来也不再带孩子回。

乡里进城比较麻烦,杜二嫂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跟杜二郎进了城去找她,然后得知孩子在学堂读书,他们压根见不着孩子的面。

小孩子的忘性很大,尤其是几岁的年纪,一个月不见兴许都想不起亲生父母长什么样了。长此以往,这个被过继出去的孩子就真的不认他们这对亲生父母了!

他们着急,却没法跟杜三嫂说实话,而且他们从杜三嫂疏离的态度中察觉出了什么。

以前杜三嫂带孩子回乡,为的就是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就算把孩子过继出去了,孩子最终也只认他们为父母。这样一来,无论杜三嫂赚多少钱,最终都会落到他们二房的手中。

可一旦杜三嫂不让孩子跟他们见面,这个孩子以后还会认他们,还肯心甘情愿地将钱拿给他们花吗?

他们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上当了,然而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杜三嫂对他们都是“不承认、不否认、不负责”的态度,任由他们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

杜三嫂在这里经营了一年半载,还有司法参军林璠,及州府衙门的胥吏撑腰,杜二郎和杜二嫂压根就不敢在这儿闹事,只能憋着一股气回了家,然后找杜段诉苦。

但杜段能怎么样呢?且不说他跟杜三嫂没有血缘关系,哪怕杜三嫂是他的儿媳,这时代可不禁止寡妇改嫁,一旦杜三嫂改嫁了,那跟杜家可就完全没关系了,他就算去报官,也奈何不得杜三嫂。

杜段马后炮地说:“我就说,一个能在同行的诋毁与排挤中撑起一家铺子的女人能是什么善类?”

……

杜三嫂没了后顾之忧,剩下该发愁的就是杜佳云了。

她在夏馆这儿当奴婢已经四年,还有一年,契书便到期了。杜段虽然嘴上骂她,但从他给她准备了嫁妆来看,他依旧没有放弃操持她的终身大事的打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此,洲渚劝杜佳云主动出击。

议亲

杜家兄弟阋墙, 闹出析产的事后,杜段觉得面上无光,怕出门被人笑话, 便整日窝在家中。

杜大郎和杜二郎这边消停了,然后杜佳云便整日往家中跑。

杜段以为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孰料她道:“爹、娘,我今年二十了, 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她这积极的态度令杜大郎和杜大嫂生疑,杜段却以为她是想开了,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那我改日找媒人帮你说媒。”

“嗯嗯,谢谢爹娘, 不过,我可能会提一些条件。”杜佳云微微一笑。

杜段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对说亲的人家有要求不是很正常的吗?他没多想, 点点头, 应下了。

媒婆上门后, 杜佳云便道:“我要求门当户对, 不过分吧?”

众人颔首:“门当户对才是正理。”

“我有嫁奁千贯,所以彩礼也须得千贯。”

杜家众人傻眼了, 她的嫁妆什么时候有千贯钱那么多了?

杜大郎和杜大嫂怀疑杜段夫妻藏私了, 析产走的是公账, 他们则在私下补贴了杜佳云。

还没等他们询问杜佳云的嫁妆从何而来,杜佳云便继续道:“我虽然有两个兄长, 但爹娘生我养我不易,因此我的夫婿必须跟我一起孝顺他们如同亲生父母, 每个月必须要给他们两千钱赡养费。”

杜家人:“……”

梁氏道:“其实不用赡养费……”

她还没说完,杜佳云便激动地道:“娘,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十月怀胎生我下来,那是闯过鬼门关的。我们孝敬你们是应该的,区区赡养费,别说千钱了,给万钱都不为过!”

杜段觉得这话在理,子女可不是要孝顺么?

他乜了杜大郎一眼,要不是这些不孝的玩意儿闹析产……哼,想起来就生气!

媒婆:“……”

杜佳云见稳住了杜家人,又继续提要求:“还有我的姨父姨母,他们宠我爱我,将我当成了亲生孩子一般教养,在我的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我的夫婿也必须孝敬他们!”

“考虑到夫婿将来要孝敬四位长辈,加上他的双亲可能就得养六位长辈,实属不易,作为一个贤妻,就得替他排忧解难。如何让他减轻赡养双亲的负担呢?自然是父母双亡,没有长辈的最好。”杜佳云一副自我感动的表情,“我真是体贴!”

媒婆:“……”

奇葩年年有,这个尤为极品!

“还有,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所以那些在成婚之前就已经有妾室的不要,他们太脏了。那些成过亲,结果和离或者成了鳏夫的,更不行,他们配不上至纯至孝的我。”

媒婆心里吐槽: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都二十了,哪个初婚的,出身好的男人能看得上你呀?

“我也不能离家太远,太远了我们就没法在爹娘的膝下承欢,所以不远嫁。”杜佳云看媒婆的脸都黑了,又补充,“至于我,我贤惠、吃苦耐劳……”

媒婆惊骇:你这么夸自己,不要脸了?

“……”

媒婆恍恍惚惚地走后,杜段回过味来了,板着一张脸训杜佳云:“你是成心的吗?”

“我肯定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嫁人的呀!”杜佳云道。

“就你那些条件,哪有人符合?”

杜佳云强词夺理:“那是我的问题吗?没有男人能达到我的标准,他们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佳云!”

“我要求他跟我一起孝敬爹娘有错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你是嫁到他家里去的。”

杜佳云直接偷换概念:“爹娘你们难道希望女婿不孝顺你们,看不起你们,甚至有什么好东西也不给你们?”

杜段跟梁氏:“……”

私心地说,他们还是希望女婿能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来孝敬的,所以对方如果没有父母,又没有兄弟,还离他们这边很近的话,那真的很好。

“妹妹,你嫁妆是怎么回事,爹娘给你攒了这么多嫁妆?”杜大郎当着父母的面询问。

杜段跟梁氏这才想起这茬来,他们可没给她准备这么多嫁妆,她的钱哪儿来的?

不过,他们还是有些不高兴长子的态度,他们给他的家产是最多的,可他竟然怀疑他们藏私?

杜佳云道:“我在夏馆干活攒的。”

“给爹帮你存着。”

杜佳云道:“押在阿池娘子手里了。得等契约到期了,才能一次性付清。”

“不对呀,你每个月工钱是三贯,一年就是三十六贯,四年也才一百多贯!”杜大郎依旧怀疑是父母给她准备的嫁妆钱,他们现在不过是在他面前演戏罢了。

“我一个人打三份工,除了在夏馆当奴婢以外,我还在糖寮干活,这也是一份工钱……”杜佳云含糊其辞,并且找了个机会准备开溜,“哎呀,不说了,等我嫁人了,我就用这些钱修一座大宅子,让我夫婿过上好日子!”

她说完就跑了,留下杜大郎一脸不忿:“用嫁妆去补贴男人,她怎么这么糊涂!”

杜段心里头也不舒服,女儿攒了千贯钱,他这个当爹的都还没享受过,就全被她带去了夫家……

突然觉得她的婚事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先哄着她将手里的钱拿出来补贴家里,再议亲也不迟,反正以她的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少之又少,只怕还得再多找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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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二十多岁了也还未成亲会被乡里人说闲话?这几年他们早就习惯了,况且她卖身到夏馆,对乡人而言,她是奴婢,终身大事甚至还得池不故说了算,为人父母又如何,没有池不故的允许,他们也不能擅自将她嫁人。

所以这些流言蜚语都由池不故承担了,杜段压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池不故跟洲渚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她们更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负疚感。

回到夏馆,杜佳云汇报了她的战果,道:“这样,他们应该能安分一阵子了。”

“恐怕乡里很快就传出有损你名声的传言来,比如什么说你的择偶观太畸形,条件苛刻……”洲渚道。

杜佳云乐观地道:“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说,他们越是诋毁我,说明他们越不可能求娶我,那我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

女子爱惜名声,是因为流言蜚语会影响她们的后半生,可杜佳云早已跳脱出框架之外,自然不怕污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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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会怎样?杜佳云想,随遇而安吧,活在当下,就先不去为未来的事而烦恼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媒婆不是没再上过门,只是她每次介绍的人都不符合杜佳云的要求。最后红包也压不住媒婆的怒火了:“无父无母的男儿温饱都成问题,怎么可能拿得出千贯钱来?身家千贯钱、没有妻妾的大户人家出身的郎君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一介乡野丫头?”

杜佳云委屈吧啦地道:“你慢慢找嘛,万一就有眼瞎,啊不是,就有那么能发现我内心美的呢?我又不着急。”

媒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真无力。

媒婆打定主意,先去给别人说媒,她这桩婚事,排到最末去吧!

如此一来,杜段一旦催婚,首先不乐意的就是媒婆了,其次为了她手里头的钱,杜段也不着急给她安排相亲了。

转眼,湿热的雨季就过去了,随着冷空气南下,田里的甘蔗也长成了。

受夏秋的台风和水灾影响,很多蔗农的甘蔗长得也不是很好,没有之前的甜,所以糖寮为了提高甜度,不得不加入了比往常还要多的石灰,从而增加了制作成本。

然而洲渚的甘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团又一团的糖冰出瓮,口感、品质、成色都达到了最佳。

汴梁

北边沿着海岸乘船南下的商人在收购糖冰的同时, 也带来了北方战事暂歇的消息。

不用打仗,百姓们自然是欢喜,不过夏馆内却愁云惨淡。

只因池不故的继父辛宗打了胜仗升了官。

这本是一桩好事, 奈何池不故之母张胡璇藉此机会,派人南下来南康州, 想将池不故带回去共叙天伦。

辛宗眼下正得宠,不少人都想找机会跟他攀关系, 得知他的继女还未婚配,即便她已经二十好几了,却依旧让那些想要走捷径的人趋之若鹜。因此池不故若上京,必然少不得被这样的事烦扰。

池不故不去也不行, 这回来的是辛宗的副将,还带了十余亲卫。轮武力, 她跟洲渚固然能应付, 可一旦动武, 对方就可以按一些袭击官兵的罪名在她们身上, 从而强迫她跟他们走。

所以汴京之行, 是无可避免的了。

池不故愁眉不展,洲渚却相对乐观:“怕什么, 两年前我们就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我还没去过汴京呢, 我正好想去看一看。”

“你的田和糖寮怎么办?”池不故问她。

“自从上一次提及汴京之行, 我便一直在做准备,这期间我也养了不少人, 他们忠诚与否,能干与否, 就让时间来检验吧!”

正好离杜佳云的赎身之期还有一年,农事方面有她帮忙盯着, 洲渚很放心。再不济还有白衣庵的尽休师太。糖寮也有天宁寺的慧平大师,天宁寺加盟紫霜园品牌,为了这个品牌能更上一层楼,慧平大师肯定不会对其置之不理的。

洲渚不清楚她们这次到汴京会待多长时间,但她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两年内回来。在外太久,她对乡里的掌控会削弱许多,自己的资产也会被人侵吞——这些资产给池不故,她不心疼,可池不故这不是也不在家么!

池不故见她打定主意,便不再劝阻,待糖寮加工完这最后一批甘蔗后,她们便带着大部分积蓄和两车糖、糖制品进京去了。

有辛宗的亲卫沿途护送,莫说她们有防身之力,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无甚歹人敢抢劫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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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们将这次的进京之旅当成了走商,沿途售卖她们紫霜园的糖制品。之前紫霜园只在广州以南的沿海地带有知名度,这次她们将糖冰卖到了富庶的江南去,哪怕提出了三倍于南康州物价的价格,也供不应求。要不是洲渚还惦记着给池不故之母带手信留了一些,两车特产只怕到开封之前就没了。

辛宗的亲卫:“……”

他们本想催她们赶路,可她们又不是流放的罪人,而且辛宗交代了在她们同意进京的前提下,要善待她们,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所以,她们这一路卖糖顺道游山玩水,慢是慢了点,但不必赶路,他们也没那么辛苦。

到了江南后要乘船沿着运河北上,而以往繁华的运河似乎因为运河年久失修,河泥淤塞,如今通航的船只没有洲渚想象中那么多。

不过,走水路也不代表百分百安全。由于她们没有乘坐官船,而是上的商船,船只行驶到泗州的江面上时,她们遭遇了江匪劫船。

洲渚突然想起当年,人贩子安婆将她们绑到海船上,准备发卖至外地的时候,她们就是在船里跟凶残的人贩子打起来的。可惜江船不比海船宽敞,池不故很难施展开,倒是洲渚靠着蛮力,轻易地就将江匪给踹下了江。

辛宗的护卫瞳孔一缩,这力道可比军中的重骑还要大,军中少重骑,但不代表没有,而每一个重骑基本都是精英军士中的精英。在他们看来,重骑兵都还没有洲渚一个娘子这么横。

——此前,他们从未见过洲渚出手,因此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娘子,池不故受周凭骁指导,略有身手这事,他们倒是清楚。

江匪也没想到会遇到硬茬,他们骂骂咧咧,想要退去,却被洲渚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巨石给砸穿了船身,威力比战场上的霹雳炮还要猛。

江匪的船沉了,江匪们为了求生不得不跳下江,拼命往两岸游,然而泗州的运河段接的是洪泽湖,离两岸远着呢,很快就有人力竭沉入了江底。

倒是没人去指责洲渚,毕竟对方既然选择干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那就得做好命丧黄泉的准备。至于对方落草为寇是被逼的,还是主动的,那都不是洲渚应该去背负的。

辛宗的亲卫终究是忍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心,跑去找洲渚:“洲娘子力气如此之大,是天生神力还是经过了训练?若是经过了训练,可否告知训练方法?我们感激不尽,还会有重谢!”

还有人甚至动了让她从军的心思,想想看,上了战场,打攻城战时,只要一个她可能就能推平了城门……

不过考虑到她是女的,几乎不可能被允许上战场,他们又熄了这个奇特的想法。

洲渚闻言,缄默了会儿,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自己这身力气的来源,说是天生神力,等系统离开了,她也就恢复了正常。不是天生神力,她也无从解释这身力气是被怎么训练出来的。

“我这身力气并非是天生的,不过要想获得跟我一样的力气,首先得沟通天地,然后招来陨石,接受陨石的生死考验,没死的话就有这身力气了,死掉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众亲卫:“……”

你这是在逗我们吗?

然而洲渚一脸严肃,显然没有开玩笑。

“不信你们问阿池,她最清楚了,因为当初那陨石可是将她的屋子都砸塌了的呢!”

池不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道:“她说得没错,当初她与我同住漏泽园,然后一个晴天的日子,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有一陨石降下砸中了她。”

一亲卫道:“可我们似乎没看见有陨石在那边。”

真有陨石降下,当地县衙、州府怎么可能不向朝廷汇报?而且乡里人也没有讨论陨石的,他们猜测洲渚是在胡说八道,但仍寄予一丝希望,若洲渚能说服他们,他们就相信这是神迹!

然而洲渚和池不故大方说出来,并且往夸张里说,就是要引起他们的怀疑,当洲渚无法证明她的话时,他们就会认为这件事是假的,从而对探究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的事选择无视。

要是他们信以为真了怎么办?

那就相信呗,反正陨石又不是天天有,就算有也不一定会砸中他们,不担心他们会故意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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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事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怎么办?

陨石这事只是洲渚和池不故的片面之言,无法证实真伪,辛宗不会这么傻,将这件事大喇喇地上报到皇帝面前,这一个弄不好就会被百官弹劾,他是嫌现在的日子太悠闲了吗?

相反,他可能还会尽可能地替洲渚掩护,因为打了胜仗所带来的荣誉背后也会伴随着攻讦,他这次之所以要用强硬的态度将池不故带回来,正因有人上书说他弃养孤苦的继女。

至于将池不故接回来会不会得罪洲相?洲相厌恶的是池仪,池不故若是男儿可能还会被洲相忌惮,可她是个女子,洲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洲渚打着哈哈,道:“没看见说明你们跟它无缘。”

众亲卫:“……”

好了,可以证实,什么天降陨石都是假的了。她应该是天生神力,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才故意编造神迹的。

众亲卫对她的感官有所下降,她也不在意,反正她有钱有力气,不需要靠讨好他们来拉近跟他们的关系,从而得到他们的庇护。

在运河上过了三天,便进入汴梁地界了。这里的船只一下子多了起来,想要在码头停靠还得排队,不得已,他们只能先在汴梁外城外二十里地的渡口下来,转陆路。

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他们终于到了辛宅门前。

疏离

洲渚下马车后便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四处张望, 这汴梁果然繁荣,南康州的民宅多数是用茅草铺的屋顶,而这里的宅子多数都是青砖绿瓦。

道路相对较宽, 便是巷道也有四米来宽。而这么宽的路注定百姓会将它利用到极致——道路一旁有不少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便是在官员宅邸门前也不例外。

要不是辛宅里面有人迎了出来, 洲渚只怕没有什么耐心等辛宗的亲卫进宅通报,然后再将她们迎进去了。

出来的是一个妇人, 衣着朴素,身上并没有什么华丽的珠钗,但从她的面容和气质却仍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一位美人,而且这么多年过的也相对安稳。

看到她, 池不故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我的儿呀!”张胡璇顿时泪如泉涌。

池不故离开她时才十三岁, 如今却已经二十有三, 满打满算已经过去了十载。

她不敢想象池不故这十年在外吃了多少苦头, 一想到当初没有坚持将她带在身边, 不让她跟着池仪前往流放之地, 她便懊悔不已。

如今再次相见,她怨池不故舍下了她, 又心疼池不故吃的苦, 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极而泣。

她不顾形象地抱着池不故在百姓面前恸哭, 池不故的鼻头也是一酸,眼眶湿润, 隐约泛着泪光,不过池不故到底是坚强和冷静了许多, 道:“阿娘,大庭广众多难为情。”

张胡璇这才抹了下眼泪, 带着她们进去。

进到厅堂,大门关上,张胡璇才想起这儿还有一位女子。

她打量着洲渚,道:“你便是洲娘子了吧?”

“我叫洲渚。”

要不是张胡璇早就知道洲渚跟洲赫这个奸相没有关系,在汴梁听到这个姓,她只怕要先入为主地产生恶感了。

张胡璇和池不故母女团聚,她的重心自然在池不故的身上,便让人先带洲渚去安置。

洲渚很识相没去打扰她们,到了收拾好的厢房,辛宅的奴婢过来问她,她的行李都放在哪里。

洲渚让对方将她送给辛家的礼物挑出来,直接送过去。

奴婢有些迟疑,毕竟主家下过命令不能收礼,不过洲渚的身份与旁人不同,她便先去请示管家,而管家则去请示张胡璇。

张胡璇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池不故便道:“都是些糖和糖果,自家做的,是她的一片心意。”

张胡璇道:“既是如此,那便收下吧!”

说完,她顿了下,重逢的喜悦在池不故冷淡的态度中被冲淡了一些,多年未见,母女之间多产生的隔阂也依旧存在,张胡璇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张胡璇才道:“听说你在南康州被恶霸针对了?你义父可以为你主持公道。”

她不敢说欺负,因为欺负往往伴随着女子的名声受损。

池不故微微一笑,道:“阿娘,不必了,他们恶有恶报,已经伏法了。我这些年在南康州过得很好,有阿渚在,没人敢欺负我,我也不愁吃穿,阿娘其实无需记挂我的。”

张胡璇并不愿意相信。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一个孤女能把日子过好,她们必定是孤苦无依的,惨遭欺辱的。在家时需要靠父母,父母亡故需要靠兄弟或者出嫁了靠丈夫,夫死靠儿子。

比起相信池不故没有依靠却依旧能逍遥自在,她更愿意相信这只是池不故苦中作乐、安慰他人的掩饰。

池不故张了张嘴,并不想多做解释。

这是她为什么宁愿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在南康州生活的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与父母之间的代沟只会越深。她说服不了张胡璇,而张胡璇也不会被她说服。张胡璇跟一般的父母并无不同,会真心爱孩子,但同样会将孩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用自以为对孩子好的方式对待她。

池不故是张胡璇生的,这条命也是她给的,所以并不能因此而怨恨生母,但是要让她按照生母的意愿来生活,她也是不愿意的,也会产生抗拒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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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直不肯从南康州回来,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现在回来,只是她做好了去面对,下定决心了断这一切罢了。

若能得到张胡璇的谅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

池不故的眸光暗了暗。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一个光头小男童在婢女们的追逐下似一阵风般跑了过来。他看起来不过八、九岁,是在张胡璇改嫁辛宗的第二年生的。

“不屈。”张胡璇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朝男童唤了声。

男童撞入张胡璇的怀中,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什么,直到张胡璇喊他:“那是你的姐姐,不屈,跟姐姐打招呼。”

辛不屈扭头看向陌生的大姐姐,对这位从未见过面,只在父母的口中听过几回的姐姐,他压根就没有什么亲近的念头,但母亲要求,他只好敷衍地行了一礼:“不屈见过姐姐!”

同样的,池不故对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没什么感情,因此从怀中掏出一颗棒棒糖给他,算是打发了他。

“哇,这是什么糖果?”辛不屈没见过。

谈及糖,池不故翘起了嘴角,颇有些自豪地介绍:“椰子棒棒糖,用椰汁和椰肉熬制的,在它未凉的时候放入竹签,等它凉了,变硬了,就能拿在手上慢慢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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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是什么?”辛不屈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椰子呢!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糖果放进口中,顿时眼前一亮,对张胡璇道:“阿娘,这糖果好甜,而且硬硬的,比饴糖还好吃!”

这颗糖果足够他舔好久了!

因一颗糖,辛不屈瞬间喜欢上了他这位姐姐,而张胡璇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画面,因此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池不故对辛不屈的观感并没有变化,她担心洲渚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待着会拘谨,于是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厅堂去找洲渚了。

到了散值的时间,辛宗回来了,看到妻子愁眉不展,他不解地道:“不是说阿池到了吗?见到女儿,何以愁眉不展?”

张胡璇道:“多年未见,她与我终究还是离了心。”

辛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池不故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且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他不好管。

而且,令张胡璇忧心的其实还有一事,据亲卫说,乡里人提到池不故和洲渚时,对于她们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成婚,是因为她们义结金兰了。本来多个姐妹是好事,可对当地人而言,这“金兰契”并不算是什么正面的东西,这等同于二人以后都不成婚,两个女人相伴着过日子。

今日一见,她越发觉得二人是生出了感情,因为她们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对彼此的关心在意,这是一般的闺蜜、好友所没有的。

对此,辛宗认为,池不故是因为年少丧父,又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导,所以走了弯路,并未无法纠正,待日后为她说一门好亲事,找一个好人家,得到夫婿的呵护,她自然就不会再和洲渚行那磨镜之事了。

张胡璇叹气:“还是慢慢来吧,她性子倔,万一逼迫她太过,她定会像她那生父一般,宁死不屈的。”

此事暂按下不表,晚间吃饭的时候,辛宗见了池不故与洲渚,若非他听张胡璇说过她们的事,在见到洲渚的那一刻,他真的忍不住生出纳她为妾的心思来。

尽管这么多年,洲渚一直在为蔗田和糖寮的事奔波劳碌,可她除了更加成熟之外,样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更不曾长歪,乡人迫于她的武力,不敢对她动非分之想——应该说,她的神力太骇人,大家提及她会先恐惧她的力量,压根就不会用下半身来思考问题。

而来汴梁的这一路,洲渚也不是没招来过调戏她的流氓,当然,最后无一例外地被她收拾了。

见过她的彪悍后,她在亲卫们的眼中就成了外表漂亮,实则身体壮硕如猛汉的抽象形象。

但辛宗不一样,他是第一次见到洲渚。洲渚的年岁和他后院那些妾相仿,模样却比妾美艳许多,他自然会产生觊觎之心。

他到底不是那色迷心窍的人,虽然为美色而动心了一瞬,他却会因为洲渚的身份太过敏感尴尬,而收起旖旎的念头。

他的心念只是一瞬,并没有露出过任何暧昧或者冒犯人的目光,因此众人并未察觉他的想法,洲渚也没有读心术,读不出来别人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和不久前张胡璇的心思都在池不故身上不一样,今晚她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洲渚,旁敲侧击她的身份和来历,还问要不要帮她在汴梁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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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她在南康州编造的那一套身世只能糊弄没到过汴梁的陈平、黄长生等人,压根就瞒不过在汴梁生活了数十年的辛宗、张胡璇等,因此他们说的是“帮忙寻亲”。倘若洲渚真是汴梁人,又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呢?

张胡璇与辛宗此番关心,不过是先礼后兵。

洲渚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一无所知,她道:“虽然我离家时才十五岁,过了十年,也不知道汴梁城都有哪些变迁,家里住的又是否为我的族人,但我想,这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去找。”

张胡璇和辛宗虽然知道她在撒谎,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拆穿她。

第二天,张胡璇想带池不故去置办几身行头,好陪她出席宴席,然后池不故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早早地跟洲渚出了门,还说担心洲渚在汴梁被洲氏族人欺负,所以去给她镇场子。

张胡璇:“……”

溜了

洲渚出门并非是为了闲逛, 也不是真的去找她捏造出来的洲氏族人,她对汴梁一无所知,因此池不故带她出来了解汴梁, 顺便补充她的身世。

辛宗和张胡璇问起,她们便说已经去打听过了, 但洲氏族人早在几年前就变卖家产搬走了,洲渚找不到他们, 只好将过往的一切都放下了。

张胡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圈,笑吟吟地对洲渚道:“……既然如此,那洲娘子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义女?”

“啊?”洲渚愣住了。

“你若愿意,我便收你为义女, 你可以将这儿当成你的家。”张胡璇道。

洲渚腹诽:“然后你好帮我找媒婆是吗?”

当然,她承认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不怪她如此警惕, 因为池不故就是被这么坑去相亲的。

汴京一些官户女眷从张胡璇这儿知道了她的女儿从南康州回来了, 那些家中有适龄未婚又或者丧妻还未再娶的儿孙的人家, 都巧借各种名目, 邀请张胡璇带池不故到她们家中、宴上相看。

洲渚从前或许不清楚张胡璇带池不故去参加什么上巳节赏花会、扑蝶会、金钗会等有什么意义,但穿越多年, 她也不是白穿越的, 自然清楚这就是变相的安排相亲。

对此, 池不故能拒绝的都拒绝了,拒绝不了的, 去了也摆出一副不讨喜的表情。

回到辛家,母女之间自然少不得一顿争执。

张胡璇自知女儿的脾性, 只好从洲渚这边下手,想着洲渚一介孤女, 总比亲女儿好拿捏一些,待收了她为义女,再摆宴席,公开给洲渚招婿,哪怕洲渚不乐意,旁人也只会觉得是洲渚不识好歹,而不会怪她多管闲事。

池不故将洲渚护在身后,道:“阿娘,不必了,我同她结了金兰契,不管你是否收她为义女,都没什么意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胡璇气恼道:“你同她义结金兰,何为金兰?便是姊妹。既是姊妹,我收她为义女又怎么会是没有意义的呢?”

“阿娘不必装傻。”

张胡璇被气红了眼,扭头便抹起了泪。

辛宗心疼张胡璇,即便池不故只是他的继女,他也忍不住批评她,道:“阿池,你怎么能这么不孝?你娘都是为了你好!”

池不故没再说什么,只是跪下给张胡璇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拉着洲渚走了。

还以为要上演一场父母以孝道挟持女儿,女儿在母亲与爱人之间拉扯徘徊的苦情大戏的洲渚没想到池不故会是这个反应。

张胡璇也没想到池不故的心肠真的就这么硬。

辛宗哄了她半天,让她慢慢来,先缓和跟池不故的关系,等池不故重新熟悉汴梁的生活,再也离不开这舒适窝后,池不故总会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的。

张胡璇也知道急不来,只好先跟池不故修复关系,以后找到恰当的时机再提这事了。

然而,他跟张胡璇都没想到,半年后,池不故会突然带着洲渚登上了回南康州的船,直接跑了!

本来母女关系紧张的时候,辛宅的人盯池不故是盯很紧的,然而池不故并没有什么要收拾包袱跑路的倾向,仿佛她只是跟张胡璇吵了一架,母女之间很快就会冰释前嫌。

孰料池不故就是要等他们松懈了,然后在他们最不设防的时刻,溜之大吉。

谁能料到,还真的有人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要跑到南康州那等气候恶劣的地方去吃苦呢?!

池不故跑归跑,钱财和书信还是留了的。她告诉张胡璇,她池不故是池仪的女儿,此番回汴梁是为了确认母亲是否安康,日子过得怎么样,继父对她是否贴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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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知道她无病无灾,又有夫婿、儿子在身边陪伴,自己还在她身边相伴了半年,了却心愿,那她便可以放心地回到父亲的墓旁守护亡父了。

说句残酷的话,她希望张胡璇当她在流放的路上就死了,往后不必再记挂她,也不必再操心她的事。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胡璇其实也无可奈何池不故了,因为在世人的眼中,父的地位总是高于母的,就用孝期服丧来说,未嫁的女儿得为亡父斩衰三年(最重的丧服);母卒则为母齐衰三年,这个还得分父亲在不在世。

因此,在池仪病逝,而张胡璇又改嫁的情况下,池不故坚持为父守墓,旁人知道了绝对会夸赞她。

虽然在池不故的心目中,父母地位同等,她也绝不会愚孝,但为了摆脱困境,她不得不搬出为父守墓这样的幌子来。

唯有这样,她跟洲渚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哪怕这样的生活是短暂的,也值了。

大抵是看到了池不故的决心,张胡璇便放弃了让人将她们拦截带回来的打算。

——

“没人追过来。”直到池不故和洲渚离开运河段,踏上回广州的路程,她们也没有遇到来拦截她们的人。

“你娘是想开了?”洲渚猜测。

池不故的神色淡然,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旋即是松了一口气:“大概吧。”

其实她们刚离开那会儿,辛宗是派了人来找她们的,不过池不故防着他的人,刻意制造她跟洲渚已经登船离开的假象,等辛宗的人发现她们没登船,误以为她们走陆路的时候,她们再走水路离开。

以辛宗的能耐,想要在她们彻底离开运河段之前找到她们并不困难,所以池不故只能赌张胡璇会想开。倘若张胡璇固执己见,那池不故也还有后招,她会用剃发出家为父守墓一辈子这样的方式,用舆论给张胡璇施加压力。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大概率也只会是两败俱伤,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这么做。

所幸张胡璇最终还是看到了她的决心。

“池不故。”洲渚拦腰抱着池不故,问她:“倘若没有我,你会留下来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会。”池不故望着洲渚的眼眸,“没有你,我会迷失在一条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路上,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也没有挣脱桎梏的动力。我或许会守在先父的墓旁,得知我娘病了,又在我娘的再三来信下收拾了先父的尸骨,带着它回到汴梁。我娘或许会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我留在汴梁,然后日日带我去各种宴会,或许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定下婚事。我心中没有所爱之人,对未来的日子也没多大的盼头,所以嫁人便嫁人吧。我不会爱上所嫁之人,所以我并不会成为他理想的妻子,他说要纳妾,我便给他纳了几房妻妾。后宅不安宁,我也随他的去。我每日似乎在处理很多事情,实则无所事事,一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洲渚没说话,她知道这是大部分这时代的女子的生活缩影。

池不故也并非恋爱脑,只是因为洲渚的出现,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多了几分期待,多了一个可选择的方向。

“那我岂不是也当了一回拐子?”洲渚嘟囔。

池不故粲然道:“你是那什么芳心纵火犯。”

这还是她从洲渚那儿学来的词汇。

洲渚嗔道:“讨厌,学我的话。”

然而星眸璀璨得仿佛装下了夏夜的苍穹下满幕布的星辰。她说:“池不故,你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你是我挣钱的动力,是我适应这个时代的发条。我喜欢有你在的每一个地方。”

洲渚用最质朴的语言,说着最动人的情话,让池不故那颗原本有些忐忑自己这个选择是对是错的心,得以平息,令她越发坚定自己并不后悔这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