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谎言 那为什么想要流泪呢。
黯淡的金。
毫无防备的闯入陈仪月的视线。
刹那, 无数个可能的猜想在她脑中爆炸开来,巨大的轰鸣声落在她耳边,带来的是令人恐惧的寂静。
她皱起眉头,死死盯着脚边那块怀表, 直到眼中泛起酸涩, 瞳孔上移——
西服外套不知所踪,孤零零的深灰色衬衫被主人随意放置在床沿, 顺着滑落到冰凉的地板上, 皱巴巴一团。
棕色领带上细小的绒毛, 前不久还曾拂过她的指尖。
如今也被丢弃在地,银色领带夹的背面在夜里依旧凌冽。
她嗓音干涸的说不话来,身后传来浴室门被拉开的声音。
容珩从背后抱住她,带着些许潮气的发丝温柔的抚过她的鬓角。
声音带了一丝餍足的沙哑。
他说:“在想什么?”
气息袭来,陈仪月喉间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棉花, 不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柔软的棉丝擦出血线,她僵硬的抬起手推开他, 嘴里弥漫出一股生了锈般的苦涩。
“很忙吗?”她牵强的扯出一丝笑容, 仿佛什么也发生那样, 只是单纯的关心, “怎么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嗯,”容珩侧着, 看见女人微微弯起的唇角, 在夜灯下渡了一层柔光的眉眼。
克制住内心那股愈发躁动的欲念, 他温声道:“都解决了。”
他的计划都在稳步进行中,要不了多久,仪月就能毫无顾忌的,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每每想到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容珩眉眼间的笑意便止不住的满溢。
从背后环住她的手臂正不断收紧,将她紧紧束缚在他身前,半分逃脱不得。
陈仪月喜欢这样怀抱,恋人的亲密无间,沉沉浮浮间被人稳稳的托在掌心。
他好像真的和之前她遇到过的人不一样。
他有钱有权,却依旧愿意陪她玩这场于他而言“你追我赶”的游戏。
愿意挤在几平方米的小厨房里给她做饭,同她蜗居在窄小的沙发亲吻,将她困在破旧的楼道里玩如今看上去无聊至极的文字游戏。
玫瑰园。银月湾。钻石。
他望向她时,盛满爱意的双眸。
陈仪月在他怀里缓缓转身,他也跟着弯下腰来,将她看的更清楚。
面前男人身份的转变,将她砸了个晕头转向,眼前朦朦胧胧起了一层薄雾。
她恍然醒悟。
原来,她早已知道,这一切不过“好像”。
不过“好像”。
金碧辉煌的大厅,所有人都怡然自得,唯独她,无措地抓住乔伊斯的臂弯。
她和他们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陈仪月在很久很久之前,初入南城就明白的道理。
更遑论乔伊斯口中的Samuel亦或Blanchel,思绪胡乱的在脑中飘零,凑不出一个可以喊得出口的名字。
或许,她也应当将获得Samuel先生的肯定为荣吗?
陈仪月低低的笑出了声,看着眼前轻轻将她抱起的男人,眼底却慢慢浮现出无名的悲伤。
那些场景不断在她眼前重现,紫色的裙子如一朵最为高贵别致的玫瑰,只有那样同等的尊贵,才有资格在他手边绽放。
而她只能躲在他亲手为她建制的牢笼中等待。
像一颗永远无法破土而出的种子。
这不对。
不对。
可她也从未想过有他在的未来,不是吗?
那为什么想要流泪呢。
陈仪月靠近他温热的身躯,意识模糊,麻木的四肢里,忧伤淡淡的、迟缓的浸润了她的神经与血液。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凉,不断下坠。
可这一次,没有人再能接住她了。
*
“仪月?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仪月抬起沉重的眼皮,喉咙如火烧般说不出话。
意识回笼后,默默抽出了被男人握在掌心的手。
她扶了扶脑袋,嗓音沙哑,问:“我怎么了?”
容珩指尖蜷缩了下,扶着她半坐起来,将床头一杯温水放进她手中。
“有点发烧。”
他脸色带了些不自然,“可能是在浴室的时候。”
陈仪月撇过脸,不想搭理他。
容珩则将这视为女人的小脾气。
诚然,这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咳嗽时泛红的鼻尖与眼尾,容珩目光怜爱,轻轻为她拍背顺气。
陈仪月知道他以为她是在闹脾气,昔日的柔情蜜意此时化作刺向她的利剑。
她偏过头去,闭眸假寐。
容珩摸了摸她的脑袋,从手边的小圆桌上拿来一份文件,在陈仪月眼前晃了晃。
他一眼就看出来她在假睡,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他。
于是他起身半跪在她手边,陈仪月再也没偏过头去,拿过那份黑色的文件夹。
是……她的实习证明与实习报告,附件里还有一份他亲笔写下的推荐信。
“什么……意思?”
容珩摸了摸她的发,温声:“实习结束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听话,仪月。”
他眼中是不容置喙的神色,她的身体被他排在一切事物的首位。
对他来讲,一个实习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轻飘飘的话语,换得的却是她挤破头才拿到的机会。
天平早就失衡了。她想。
陈仪月弯起唇角,敛下的眼眸里藏着淡淡的讥讽。
事已至此,她只庆幸自己提前发现了真相,原本所谓的愧疚与不舍全都被一扫而空。
剩下的,都是信手拈来的、惹他喜爱的,眸中点点笑意绽放,她听见自己说:
“谢谢宝宝。”
只要拿到她想要的结果,过程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陈仪月勾着他的手,静静地和他待了一会儿后打了个哈欠,眼眶盈满泪花。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睡一会。”
容珩原想留下陪她一起小憩一会,奈何拗不过发脾气的陈仪月。
自己本身就又理亏,只好被赶出门,答应午饭时再叫她。
门“啪嗒”一声合上。
陈仪月从枕下摸出手机,回复完宋怀安的消息后,点开乔伊斯的聊天框。
少年三小时前发来一条带感叹号的早安。
九点,陈仪月回复他。
陈仪月:早上好。
Joyce:你吃早饭了吗?我正在吃早茶,这里种类很多,我非常喜欢你们国家的食物!
Joyce:【照片】
Joyce:【照片】
Joyce: 【照片】
陈仪月点进照片放大看了看,回道:这家粤式早茶我去吃过,里面的虾饺很好吃。
Joyce:我在吃了!
陈仪月: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中餐厅,你一定不会想错过。
Joyce:或许这可以成为某个预备向导的报酬吗!
陈仪月:当然0v0
乔伊斯的热情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目的性。
陈仪月很快同他约定好下一次见面。
容珩若只是容氏的董事长,她大可态度强硬的同他分手,毕竟在外,她身后站着的是宋盛两家。
但他另一层身份显然不简单,就算乔伊斯不告诉她,单凭宋怀安现在的棘手程度,也能判断出他并不是个好打发的家伙。
于是她又一次惊觉,她对容珩相知甚少的现况。
虚伪的真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说不定等她离开后,这座花园就将会迎来下一任主人,再次获得一个深情款款的新名字。
不过,或许这只是他无数别墅里的其中一座。
陈仪月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中,三餐由佣人送到她面前,再由容珩亲自喂到她嘴边。
“……”陈仪月头疼的看着坐在床沿的男人。
她原先怎么不知道容珩这么粘人。
“我又不是残废了,至于筷子都不让我拿吗?”
她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不耐烦,“你今天没有工作吗?怎么一整天在我这儿晃悠?”
说完后,陈仪月才忽的意识到男人同以往不一样的身份,面色微微僵硬,用余光去瞄他的反应。
什么M国老贵族Blanchel家族,什么说一不二的掌权人,这些对于陈仪月来说都没有明确的概念。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这个身份比容董事长的身份要贵重的多。
贵重到那场宴会上所有人的终极目标就是同他见上一面,哪怕说上一句话,这辈子都说不定能财运亨通。
容珩将她偷瞄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目光愈发纵容缱绻。
对她,他的耐心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哄她,于他而言不叫麻烦,更像是一种乐趣。
他吹了吹碗中的小米粥,推到她面前,“陪你,总是有时间的。”
“我喜欢待在仪月身边,这不好吗?”
陈仪月从他手里接过勺子,刮了一层表面的温粥,冷声道:“不好。”
“我不喜欢太粘人的男朋友。”
“粘人?”容珩重复了一遍,“可我们是男女朋友,是最亲密的人,”
“难道我们不应该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吗?”
容珩笑容和煦,反问时的语气却莫名让陈仪月感到不自在。
甚至于……有些渗人。
让她瞬间想起新闻里那些大多数发生于国外富豪圈中,不堪入耳的惨案。
她打了个哆嗦,瓷勺同碗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容珩从善如流从她手中接过勺子,在碗中搅拌起来。
她试图反驳他,“你还有你的家人啊,他们和你也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我没有家人。”
“不对,我有你了。我有家人了。”他后知后觉笑了下。
“……容总呢。”
容珩没答,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
陈仪月看着他,迟迟不肯张口,像是非要找他讨要一个答案。
粥冷了,他却感知不到手臂的酸痛,缓缓开口,似是哀叹。
“我只有你。仪月。”
“所以别推开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依旧迟到[心碎]
要到我最喜欢的part啦[猫爪][猫爪][哈哈大笑]
第32章 板栗 她几乎累到昏睡才算结束。……
见她沉默, 容珩目光下移,定格在她红彤彤的鼻尖上。
烧褪去后,她的脸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唇色也变得干裂, 指尖覆上去, 像一片干涸的土地,了无生机。
容珩掌心托住她的脸颊, 动作轻柔的将她的脑袋转回。
直到陈仪月眼中重新倒映出他的身影, 容珩提起的那口气才缓缓吐出。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 ”容珩将小桌移到一边,自己坐到床沿,将人半揽进自己怀中,“等这段时间忙完,挑个喜欢的地方, 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了, ”男人亲了亲她的唇角, “不生气了, 好不好?”
“宝宝?”
陈仪月吸了吸鼻子, 哪怕现在对他的触碰有一种下意识的抗拒,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 尽管再心生不满, 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
她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 嘟囔道:“……讨厌你。”
“喜欢你。”
容珩揉揉她的头发,将其中一缕绕上指尖,缱绻的落下一吻。
*
自从知道了容珩的另一层身份之后,陈仪月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玄幻起来了。
她不论怎么想也想不通。
既然他在国外已经那么有权有势了, 何苦还要回国内接手摇摇欲坠的容氏呢?
而且就连他弟弟容知廷似乎也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陈仪月对他们有钱人背后步步为营的故事不感兴趣,她现如今将有关容珩的一切都放到了首要的危险阵营。
包括Ivor和肖祁。
她不知道容珩在筹谋规划些什么,善意的也好恶意的也罢。
她现在只想尽快同他一刀两断。
容珩最近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了起来。
早出晚归,白天连他一面都见不了,通常是在晚上被他闹醒。
陈仪月最近有意在这方面冷淡他。
以往他见她兴致缺缺,哄着来一次便也作罢了,但这几次不知怎么,反而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哄也哄,但不论如何也不放过她。
几天都闹到深夜。
她几乎累到昏睡才算结束。
第二天醒来,身边空荡荡。
他午时打来视频,显现出他格外好精神的面容,眼下连半分青黑都没有。
她这才意识容珩以往有多将就她。
陈仪月心想,许是自己的冷淡太明显,明显到了惹他不悦的程度。
现在还不是和容珩撕破脸的时候。
他是一个极其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陈仪月不再和他对着干,毕竟以容珩强悍的身体素质……
她自我认知清晰,她是真没那个本事。
都说没有耕坏的田,陈仪月觉得凡事还是不能说的过于绝对。
看在他那张帅脸的份上,咬咬牙也能忍。
就当白嫖的顶级男模了。
这么一想,就让陈仪月好接受多了。
连着一个星期睡到中午才醒。
苦日子过惯的陈仪月只觉得自己像饿了半年的小老鼠掉进大米缸,怎么睡也睡不醒。
容珩忙,宋怀安忙,就连盛琰最近也忙到脚不沾地。
陈仪月难得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每天就在大别墅里看看花散散步写写论文,十足的清闲大小姐生活。
对了,她还在围栏处发现了一只漂亮的小狸花。
自从给它喂了一次火腿后,几乎每次陈仪月散步路过时都能遇见它。
可惜这里不是她家,她并没有权利做出任何抉择。
她只能每次拍拍小猫的脑袋,心里期盼着:“下次再来哦。”
十二月下旬,周三中午。
城南一家名叫“张记”的中餐厅包厢内,服务员推开门,将最后一道菜放至中央。
椭圆的鱼盘,立着一条清蒸的鲈鱼,身底还泛着引人食欲大开的油花。
Joyce两眼放光,夸张的“哇”了一声,听陈仪月为他一一进行介绍。
芦笋口蘑虾仁、白切鸡、青椒酿肉、肉烧水笋、荠菜拌松子香干……
“还有这一道……板栗烧鸡!”
Joyce非常捧场,惊喜的赞叹声一声赛一声高昂,陈仪月原本淡淡的情绪也无形被少年调动起来,展露出同他相等的笑颜。
“……板栗,”Joyce蓝绿色的眼睛转了一圈,想到什么,两个巴掌一拍,“糖炒板栗!我知道的!”
“冬天刚好是适合吃栗子的季节,”陈仪月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拿起水杯润润嗓子,“附近的商场就有,等会我带你去。”
“这将是我在中国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筷子动到一半,Joyce给予了陈仪月今天的招待一百分。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对Samuel这么感兴趣?”
陈仪月将嘴中的虾仁咽下,叹了口气,“我哥哥自从那天晚上回去后,工作就变得不太顺利。”
“所以,我猜大抵是因为Samuel先生的原因,想多了解了解,或许对我哥哥有帮助。”
Joyce并未对她的目的性感到不悦,注意到她手边的玻璃杯空了,拿起茶盏为她续满。
“Samuel先生啊……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呢。”
“我的父亲从前与他合作的时候,也经常烦心事不断。”
果然不是个善茬……陈仪月心想。
那他现在在她面前的温润和善都是伪装吗?她止不住的想。
“不过我对他了解有限,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Joyce尚未毕业,还没有进入家族核心企业当中。
对于这位远近闻名的Samuel先生,所有的了解也只仅限于父亲和上层圈子里的闲言碎语。
“那那天坐在Samuel现身身边的那位小姐呢?是他的……女朋友?”
鲈鱼又嫩又滑,口感好到入口即化,不知其中是否藏着一根细小的刺。
陈仪月喉咙哽咽了下,很快流利的说出后三个字。
Joyce宝石般的眼睛朝她眨了眨,似乎是没想到她也有八卦属性。
Samuel先生的近况他不清楚,但Blanchel家族的事迹是出了名的:
历代掌权者的情人遍地,成千上万人只是见了一面,便想着该如何攀附了。
在Samuel之前的话事人,也就是Samuel的母亲,男情人多的简直能塞得下一座城堡。
乔伊斯知无不尽,反正这在M国的上层圈子里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和盘托出也未尝不可。
并且,他附上了自己的猜测,“往往越干净的人,背地里就玩的越花,或许Samuel先生也是其中的一员。”
“只不过他权势滔天,将麦克风和墨水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所以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自然也能说成白的。”
“……这样,”陈仪月下压的唇角在乔伊斯抬头时又提起,“也对。”
乔伊斯嗅到她的心不在焉,再开口时,话语里带上了几分焦急,“月,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我还没毕业!”他想了半天,好像也只有“学生”这个身份显得有说服力一点。
“我知道的!”陈仪月被他皱成一团的五官逗笑,“快吃吧,等会菜要凉啦。”
乔伊斯很快又大快朵顾起来,他的吃相很好,快中有序,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他对中国菜的满意与热切。
甚至在用完餐离开时,办了一张张记的VIP会员卡。
他眨了眨眼,又从包中取出一张卡递给服务员,遮住她手机屏幕上的付款码。
“没有让女士付钱的道理,月。”
陈仪月叹了口气,“说好我请你的。”
他想了半天,从服务员手里接回卡片后,磕磕绊绊说出一个成语:“礼……伤往赖?”
“礼尚往来啦!”
“我请你吃糖炒栗子吧!”
“非常棒!”
乔伊斯和她并肩走出餐厅。
十二月份的南城刮着刺面的冷风,乔伊斯站在外侧,高大的身躯为她阻挡住许多寒冷。
这边的商场陈仪月来的次数不多,周三下午客流量不多,根据楼层索引,他们乘电梯上了五楼,很快找到一家糖炒栗子的小店铺。
纸袋装着抱在怀里,暖洋洋的。
乔伊斯很不见外的要了最大份。
陈仪月边走边给他做示范,从栗子的豁口处打开,非常轻松。
更别提乔伊斯的手劲更大,想必徒手捏碎也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Joyce.”
“嗯嗯?”乔伊斯从栗子堆里抬起脑袋,金色卷发毛茸茸,眼神清澈。
“如果我以后想去洛德留学……”
陈仪月话还没说完,就被乔伊斯惊喜的打断,“那我肯定非常欢迎你!”
“请尽情麻烦我!如果我能在M国吃到你做的地道的中国菜,那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事!”
陈仪月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笑起来,“谢谢你,乔。”
“我们是好朋友,月。”
“嗡——嗡——”
乔伊斯自然的接过陈仪月怀中的糖炒栗子,看她从包中翻找出手机,走到一旁去接通电话。
“喂?宋怀安疯了!你快过来劝劝他!”
刚接通,盛琰一通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将她隔空拉到面前。
“岚景公馆!快来!”
陈仪月在地图上搜了下,岚景公馆在城北,她现在在城西,过去最快也得一个小时。
“他怎么了?”她皱着眉头问,不免担心。
什么事能让盛琰急成这样?
电话那边又出现砸门的声音,闷声作响,盛琰只让她尽快赶到,一切当面再说,电话里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宋怀安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
陈仪月心里隐隐感知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电话挂断后抱歉的和乔伊斯告别,说自己有急事需要离开。
乔伊斯十分善解人意,“没关系,你快去忙,我们之后短信联系。”
陈仪月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乔伊斯提出要送她,被陈仪月婉拒,他也不强求,将她送上出租后,站在原地挥了挥手臂。
幅度有些大,怀中一袋板栗不慎掉落在地,几颗不听话的“咕噜咕噜”滚出了牛皮纸袋。
乔伊斯蹲下,一颗一颗捡起。
南城的冬季果然寒冷,好在他的掌心尚有余温。
*
陈仪月赶到岚景公馆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盛琰的助理一见到她便赶忙为她引路,五分钟后,陈仪月在茶室里见到了萎靡的宋怀安。
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她便感知到宋怀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愤怒与怨念,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伤感。
平日里谦谦君子似的人,如今失态的坐在黄花梨的圈椅上,手腕上仿佛还在流着血线。
“哥……”
陈仪月眉头紧皱,一路赶来的疲惫都没顾得上,刚想走近便被左手边走出的盛琰拉住了手腕。
“先跟我来。”
盛琰一脸凝重,带她进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存着被宋怀安砸碎的茶杯碎片。
“这是……怎么了?”
盛琰告诉她,“季夫人怀孕了。”
“然后呢?”
“十二年前,蒋阿姨,也就是宋怀安的亲生母亲难产而亡,宋怀安还有个妹妹,不过在保温箱里待了两个月也走了。”
盛琰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右下角已经被人攥出明显的褶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盛琰很深的吸了口气。
“就是你母亲。”
他的指尖指向照片上年轻妇人身后的一个妇人,“她叫胡桂,是蒋阿姨从前的亲信。”
“蒋阿姨走之前一个月,胡桂回了乡下老家,在这之后不久,蒋阿姨早产加难产,手术失败。”
“但胡桂现在回来了,当着我和宋怀安的面指认了你母亲。”
陈仪月攥着照片的一角,指尖隐隐在发抖,她看着那个照片里名叫“胡桂”的女人,一言不发,额头冒出冷汗。
圆脸,细长眼,浓眉,蒜头鼻,厚唇……
她看向照片的眼神有些空洞,低声喃喃道:
“……我好像见过她。”——
作者有话说:赶上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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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联姻 “我们分手吧。”
盛琰眉心下压:“你见过她?”
可是印象太浅太淡, 近似于无数人群里的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令人难以捕捉。
陈仪月也不知道这莫名的熟悉从何而来,几次在脑中搜寻无果后,犹疑着开口, “……我也不是很确定。”
“行了, ”盛琰拍了拍她的肩膀,面色不太好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事情的争端不用盛琰过多赘述, 陈仪月也轻易觉察到其中种种细节处透露出的古怪。
但当下之急还是稳定住宋怀安的情绪。
照盛琰所说, 两个小时前他将这件事告诉宋怀安,连同照片、胡桂同他谈话的录音笔也一齐给了他。
起初,宋怀安的情绪尚且算得上平静,听到季荷确认怀孕这事儿的时候,连头都没抬一下, 仿佛此事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父母本就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 勉强称得上一句相敬如宾。
宋致君年轻时忙于事业, 经常不在家中, 陪伴他的时间也可谓少之又少。
自从蒋母离世, 宋父新娶后,随着年岁的日益增长, 他同父亲之间的纽带也日益磨损到只是见面点个头吃个饭的关系了。
可血脉向来是个矛盾的东西, 有时令人厌恶却又难以割舍, 以至于最后被消磨到毫无感觉。
他不仅在宋家生活了足足二十五年,而且那里还有一半是属于他母亲、他妹妹的东西。
如今却硬生生被凶手独占雀巢。
这让宋怀安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两条活生生的、来自至亲血脉的人命,难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能被淡忘,被拿来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了吗?
宋怀安倏然对自己、对周遭一切事物感到深通恶绝, 平日里谦谦君子似的人物,生平第一次在盛琰面前露出了堪称恐怖的脸色。
盛琰亲手为他到的那杯茶杯尽数,连同上好的茶盏一道,摔碎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飞溅起的残渣划伤了宋怀安的手腕。
他冷声让他滚,不顾腕间的鲜血,起身便准备离开。
盛琰被他的脸色镇住了,呆坐在原位。
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上前拽住宋怀安的手臂,问他去做什么。
“这件事我自己会查清楚,不劳你费心。”
宋怀安的情绪像是压抑到了极点,紧攥的拳头,连同额间脖颈突起青筋,无一不昭示着他隐忍的怒火。
盛琰原本想借这两件事同他谈谈条件,却不曾想他的情绪会激动到这种地步,当场就摔了杯子要走人。
如果刚刚没有拦住他,盛琰毫不怀疑的想,出了茶室的门,下一扇被他一脚踹开的就会是宋致君的董事长办公室。
到时候父子俩闹掰了,宋怀安遭殃也就算了。
不仅他捞不着好,反而还可能会引火上身。
盛琰抿了下,良心发现了一刹那,叫下属堵着门防住了宋怀安,这才急急忙忙出门给人打电话。
通讯录从上拉到下,一整圈绕回来,发还是只能打给陈仪月。
盛琰自然没有和盘托出,隐去有损自己形象的,突出宋怀安不理智的,她是聪明人,自然能找到现下的重点。
陈仪月听完后沉默良久,没轻举妄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言语间似是难以启齿:“我再怎么说……也是她女儿。”
“我怕……算了,”她吐出一口浊气,鼻尖涌上一股酸涩,“我去看看他。”
廊道设计古朴典雅,外边檐下还坠着紫藤和木香,一绺淡紫,一绺淡黄,看上去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颜色。
可她无心欣赏,十来米的距离,陈仪月却觉得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之远。
见她来,站在宋怀安身边的助理静默的离开,带上门,为两人留下私密的空间。
“哥哥……”陈仪月的嗓音干涩,说出口的话语如秋日的枯叶一般孤寂。
良久,宋怀安才抬头看向她,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走吧。”
季荷自陈仪月出生便将她丢弃在老家,自己远走他乡,再没有回去过。
她上门在蒋雨兰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陈仪月才不到十岁的年纪。
季荷对她并不好,所以她也并非既得利益者。
这么一想,陈仪月还和他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宋怀安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转头看了她两秒,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大四毕业之后,就离开南城吧。
“我说过,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季荷身后要是空无一人,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到蒋雨兰面前作妖。
那年蒋雨兰的母家式微,宋氏则抓住了政策变革的新风口蒸蒸日上,蒋氏依附宋氏过活了一段时间。
自从季荷进门后,蒋氏和宋氏的合作往来便日益减少,现在的话事人蒋呈是蒋母的亲弟弟,宋怀安的亲舅舅。
就连宋怀安出国发展的事,也是舅舅一手促成。
这一切所有人都可能不知情,唯独宋致君不会。
只是他总是沉默,在公众面前总是传奇的企业家、侃侃而谈的前辈、慈爱的长者。
事业上巨大的成功,致使一切的正面光环赋予了他圣人般的形象。
事业有成,家庭圆满,身体康健。
如果陈仪月不曾切实和他接触过,或许她也会将他作为人生中某一段路程的仰望者。
陈仪月盯着宋怀安握住自己的手背,兄妹间沉默良久,她抢先在他之前开口,“不。”
宋怀安和父亲不亲近,最近这些年,宋父愈发觉得他难以掌控,无论季荷这一胎是女是男,都难保宋父不会生出些其他想法。
宋怀安一直游离在宋氏高层的边缘地带,宋致君美名其曰是历练,一直卡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实则是对他有所忌惮。
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可以任他拿捏的棋子。
就像陈仪月一样。
隔间的盛琰眼看时机成熟,关闭监控,推门而入,站在宋怀安的对立面。
“宋总,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我答应和你合作了吗?”
宋怀安深深皱起眉头,起身将陈仪月揽在身后,作保护姿态。
陈仪月在他身后摇了摇头,走到了他身边的位置站定。
盛琰这一趟准备的格外齐全,连律师都带来了,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摆在宋怀安面前。
陈仪月垂头一看——
“婚前协议”
四个大字甫一出来,宋怀安便再次罕见的动怒了,将文件狠狠地丢回桌上,冷笑一声。
盛琰的律师开口解释道,“这只是初版,宋总和陈小姐有任何异议和要求,可以随时提出更改。”
“滚!”宋怀安爆了粗口,声音之大将陈仪月吓得一激灵。
盛琰也怒了,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檀木桌上,“宋怀安,你以为你的处境比我好的了多少!”
“要是季夫人这胎给你生个弟弟出来,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宋氏还有一半你母亲的心血在,我就不信你能什么都不在乎一走了之。”
“别忘了城北墓园里还躺着蒋阿姨和你亲妹妹!”
宋怀安剧烈的咳嗽起来,陈仪月连忙扶着他坐下,倒了杯茶放到他手里。
使眼色让盛琰先离开。
盛琰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冷哼一声,心高气傲的少爷气性出来,转身走了。
律师抄起桌上那份婚前协议,急忙跟上去。
怒气退散,涌上心头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彻。
陈仪月朝他摇了摇头。
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烫的人心惊。
“仪月……我才是最懦弱的那一个。”
“到头来什么也没护住,妈妈是,妹妹也是。”
陈仪月抱住他,揉揉他后脑勺,轻轻拍拍他的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哥哥。”
“我在呢。”
宋怀安的西装乱的不像样子,血迹茶水斑斑点点,陈仪月早先便让助理去重新准备一套送来。
宋怀安被引往隔间换衣服,盛琰见状拍着巴掌走到她身边。
突兀又刺耳。
“没想到啊,”盛琰笑了一声,“他竟然真的是把你当妹妹看。”
“感天动地兄妹情啊,啧啧。”
“我之前还以为你俩是那种……”
“啪——”
没等盛琰把下半句说完,一个响声清脆的巴掌便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左脸。
扇得他火辣辣的疼。
“你竟然敢打我??”盛琰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你有本事还回来啊,”陈仪月朝他扬了扬下巴,嗤笑一声。
“别艹高深睿智精英男人设了,真的很装你知道吗。”
“连私生子都比不过,你是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摆谱的?”
“东施效颦,自找难堪。”
陈仪月拍拍手走了,还不忘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横竖她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陈仪月早看他不爽了,今天这一出一做,听见他那么说宋怀安,心里没憋着气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居然还说……!
简直是无稽之谈的荒谬言论!
自作自受!
盛琰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在原地气的差点跳脚。
看着陈仪月离去的背影,他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须臾,舌尖顶了顶刺痛的腮帮,指尖抚了上去,温度不断上升着,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律师走到他身边,讪讪开口,“盛总,那这份‘婚前协议’……我亲自跑一趟宋总家吗?”
“不用,”盛琰收回目光,从律师手里接过那份文件,定定地看了几秒。
“下次,你和我再一块去一趟。”
*
将宋怀安送到家后,陈仪月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他需要独处,需要冷静,她留在这里反而会扰乱他的思绪。
她相信宋怀安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电梯下行,陈仪月按下“1”层,眼神在某个数字上短暂停留一瞬后,淡定移开。
回到银月湾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容珩忙到脚不沾地,今天果然也还没回家。
她匆匆地对付了两口吃食,身心疲惫。
洗完澡后躺上床,连手机里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复,便靠在卧室内的沙发上睡着了。
深夜半梦半醒间,她睁开眼,恍惚看见了容珩的脸。
她伸手捏了捏,有点硬,没力气,揪不起来。
她又去捏他的鼻子。
嗯……好像变长了。
她的心情在刹那变得沮丧。他果然是在骗她。
陈仪月推开他,身体往后缩,双手抱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周身似乎包裹着一层无形的茧。
男人凑上前来,却被她无情的推开。
一颗眼泪在黑夜悄无声息的没入发丝中。
“……容珩。”
“我在。”
他亲了亲她蓬松的发顶。
她嘴唇微动,声音小下去。
容珩听不清,半跪在她身前,甫一凑近便听到——
“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盛:【婚前协议】
容:【杀青大法】
我来啦=w=[猫爪][加油][加油][加油]
第34章 厌恶 “都漂亮到我想狠狠…死你。”……
陈仪月醒来时, 天光大亮。
她习惯性的往身旁探出一只胳膊,摸到的依然是预料中空荡荡的一片。
翻了个身,陈仪月慢吞吞爬起来。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昨晚是容珩将她从沙发抱到床上来的。
怪不得对昨晚毫无记忆, 原来是他善心大发压根没闹她。
突然空出来这么一晚, 陈仪月还有点不太习惯。
神清气爽,她随意从衣柜最外边挑了一件浅咖色毛衣套上。
手机在床头柜上, 陈仪月估摸着应该没电自动关机了, 没想到刚充上电, 便显示出了代表满电的“100%”。
她静默了一瞬,解锁后点开“设置”查看解锁次数。
从半夜直到现在始终是一条平稳的直线。
陈仪月眨眨眼,将手机踹进裤兜里。
心想应该是容珩顺手帮她充的。
陈仪月打开卧室门,从二楼往下走,准备下去看看情况。
路过客厅时, 一个熟悉的背影将她打的措手不及。
“你没去上班?”
她随手扎了个丸子头,走到容珩面前, 露出诧异的神色。
见她来, 容珩放下手机, 反扣在面前的茶几上, 拉着陈仪月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手臂环住腰间, 完全掌控的姿态。
他的声音适时透露出些许疲惫。
“最近太忙, 都没时间好好陪陪你。”
陈仪月:“工作重要。”
“你最重要。”
陈仪月闻言只是笑, 对此不置可否。
她开始逃避他的视线,愈发觉得眼前的一切荒谬至极。
容珩轻笑着抬手,将她稍显凌乱的碎发挽至耳后,随即牵着她起身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男人温和的目光有如实质的落在她身上, 一路走来,从始至终。
心境悄然变化,幸福在她的生命里总是短暂如流星,一闪即逝。
就像四年前的暑假,季荷出现在茨淮镇上时。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对“母亲”有了具象的感知。
偏僻的乡镇上突然出现了一辆价值上百万的豪车,引来无数人争相观看,派头十足的黑衣保镖拉开车门,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卷发女人被搀扶着走下来。
鞋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水泥路上的尘泥,陈仪月看见她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快到仿佛只是她那一秒钟里错觉。
周围人窃窃私语,不明所以地被保镖们驱散。
奶奶拍着她的肩头,半晌,沉默着开口,嗓音苍老年迈:“月月,叫妈妈。”
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和她差不多高的个头,摘下墨镜,还不等陈仪月看清她的眉眼,便被她轻轻拥入怀中。
白色大衣上细密的绒毛将她的脸颊蹭的痒痒的,她从未感受过如此舒适的面料,忍不住更贴近了些。
鼻尖轻嗅,传来淡淡的、彼时她尚且不知如何形容的香气。
她生平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语言的匮乏。
看上去和她云泥之别的女人,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月月,是妈妈……妈妈来带你回家了。”
女人的声音温暖又亲切,看向她的眼神中悲喜掺杂。
南大的录取通知书静静躺在家中,家门外是自她出生便不知所踪的母亲。
一时间,从前期冀的一切都被她牢牢地攥在手中了。
十八岁的陈仪月眨眨眼,缓缓抬起手回抱住她。
明明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却仍觉喉间苦涩,不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后来她每每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都止不住的喟叹,季荷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竟然将一个和女儿失散多年的母亲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
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思绪回笼,再次看向容珩时,陈仪月只觉得眸中酸涩,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悄悄流逝。
她情绪淡淡,落后他一步,下意识逃避他们之间那种萦绕了数天的、微妙的氛围。
餐厅门大开着,容珩亲自为她拉开位置。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听李管家说,鱼片粥和她喜欢吃的虾饺、水晶包,都是先生早起到厨房亲自为她做的。
容珩淡淡撇了李管家一眼,对方立刻噤声,离开了餐厅。
鱼片粥温度将将合适入口,鲜味十足。
容珩用公筷,将面前的早点夹到她面前的小瓷盘里。
“尝尝,”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仿佛亲手为她做饭、再看她享用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第一次做,可能还需要精进。”
卖相很好,连褶捏的都与平时厨师做的别无二致。
可陈仪月此时味同嚼蜡,根本没品出个什么滋味,只觉眼前的一切虚伪又令人难堪。
她又没资格同他叫板,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结果只有食欲尽失。
回答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敷衍,“挺好的。”
尝了几口粥后,饥饿感消失,也不知是不是气饱的。
陈仪月放下瓷勺,容珩将餐巾递到她手边。
她顿了下,还是接过。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容珩问。
自然不可能如实告知,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和朋友有约。”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三言两语,气氛坠入冰点。
容珩喉间发痒,想咳却咳不出来,她的态度太冷,像一块冰放在舌根,令人遍体生寒。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火熄灭了。
容珩垂下眼眸,身侧的指尖克制不住的开始发抖,眼神变得阴冷,毫无生气。
却在察觉到陈仪月要离开时缓缓抬起,颤抖的掌心拉住她的手腕,“一定要去吗?”
陈仪月没转身,只说:“都约好了。”
他仍不依不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陈仪月如芒在背,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却一声不吭。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他依旧不放手,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你弄疼我了。”
容珩眼睫微微颤动,“抱歉。”
陈仪月看着他脸上故作凄惨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些什么。
他不拦着她自然是最好,大家好聚好散。
这座别墅永远不会缺女主人。
他摆出一副失落的模样,点头的模样像是在强撑。
陈仪月眨了眨眼。
他是在做什么?演戏演上瘾了吗?
还想像从前那样,用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付出,就能换取她所有的时间与陪伴吗?
虚伪至极。
陈仪月再也无法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以至于对他产生了一股生理性厌恶。
她早就该想到,像他们这种阶层的人,有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是她错了,总对一时的真情抱有无限的幻想。
就像当年季荷给她的那个拥抱一样。
没有人阻拦她,陈仪月畅通无阻的回到卧室。
路过的佣人们见她时无一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面向她微微欠身鞠躬。
此时此刻,陈仪月只觉不适。
容珩为她建造起一个名为“爱意”的温暖巢穴,舒适到她开始逐渐忘却自己的来历。
他用金钱、用权势为她镶嵌上比从前漂亮千倍万倍的羽毛,当有一天她彻底习惯,这些令人羡艳的羽毛就会变成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的枷锁,最后沦为他的“爱宠”。
以她的见闻,她无法预想到容珩这样的身份,在国内会有多大的势力。
他是否对她的背景已经一清二楚,是否还在同她上演‘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俗套戏码,是否除她之外,他还同其他女性保持着这种关系……
想到乔伊斯的那些话,陈仪月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脚下华贵的瓷砖被擦得锃亮,陈仪月每踏一步都觉得自己漂浮在云端,不知道哪一步就会踩空。
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总归这里是国内,不是M国那种对资本而言毫无道德法规的地盘。
何况她身后暂时还站着宋怀安和盛琰,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强行闯入宋家的地盘将她带走吧?
想到容珩那些在M国可能发生过的“丰功伟绩”,陈仪月在原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连带着收拾的速度都加快了些许。
只是将整个房间一圈环顾下来,除了床头柜里的身份证,似乎并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
陈仪月至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这间用金子堆砌出的“牢笼”。
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放入首饰柜中,除了身份证和手机,其余的什么也没带。
外边空荡荡的,也没看到容珩的身影。
原本提着的心放下,佣人为她打开别墅大门,一路畅通,出奇的顺利。
她的不乖巧成了通行的钥匙,男主人的耐心终于耗尽,没心思再陪她进行这场“深情”的恋爱游戏。
曾几何时,他眼中流露出的爱意与珍视,真实到她几乎心甘情愿的坠落。
如今泡影泯灭,陈仪月没再转身,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向前走去。
“砰——!”
Ivor身后巨大的博古架都仿佛随之一颤。
瓷杯碎裂,电脑屏幕上实时放映着别墅大门外的监控画面。
另一侧的画面则暂停到陈仪月取下项链的那一刻。
容珩脸色阴沉到几乎算是恐怖的地步。
他将监控视频撇到一旁,冷声道:“查到了?”
哪里有人敢说没有,肖祁将一叠照片和白纸黑字的文件递到容珩手边。
Ivor沉默着,将汇报的机会让给这位刚到容珩身边不久的新特助。
肖祁硬着头皮开口,“先生,照片上和陈小姐共进午餐的男人是‘Joyce’,简介在您手边,他是宋家新的海外合作商莱斯先生的儿子。”
“昨天,陈小姐同Joyce共进午餐后还一起……呃,考察了一下附近的商场环境。”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陈小姐乘车离开,监控最后显示的位置是岚景公馆。”
“岚景公馆是盛家的私人产业,我们没有权限……”
“叩叩——”
容珩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肖祁瞬间噤声。
他死死盯着照片上同他并肩的陈仪月,侧脸柔和的轮廓带着些许笑意,刺眼又夺目。
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渗人的笑声,声音渐渐变大,惊悚、骇人,发散出同他整个人气质相悖的尖锐。
Ivor不语,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
以往先生笑成这样的时候,通常就是一大批人要遭殃了的时候。
原来是这两个狗东西。
一定是他们让仪月感到困扰了,她才会想要同他分手,还对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该死!
“让莱斯带着他儿子有多远滚多远,”容珩盯着照片,对折后将其撕成两半,把带有Joyce的半边和那份简介丢入碎纸机。
机器自动吸入那半张边缘粗粝不平的照片,吐出的碎片落入下方的垃圾篓里,无声无息。
“否则,这就是他儿子的下场。”
Ivor见怪不怪,从善如流为他递上话头,“盛家那边也安排好了,需要提前曝光吗?先生。”
“不。”
容珩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监控画面中女人的背影。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死寂的眸中复燃起点点火光。
一定是他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好好陪她,她才无聊到去外面找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垃圾。
他好好哄哄她是不是就好了?
他无法接受在自己可控的范围中,陈仪月仍然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他。
如果发生了,那么就是他做的不够好。
没有任何东西会成为他们走向彼此的阻碍。
不过……她这么久都还没离开,是在等他去哄哄她吧?
仪月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她明明那么爱他,爱他爱到……
容珩眉眼狠狠下压,起身大步离开书房。
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难道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能表示爱意的行动吗?
陈仪月快力竭了。
以往来去都是坐车,闭个眼小憩一会就到了距离怎会如此之远。
为了尽可能缩短距离,她还专门走的小路。
躺了一个星期的身体素质飞速下降,快走了十分钟不到,她的速度便被迫放慢了许多,喘气的频率也开始变快。
早知道刚刚在门口就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让容珩派人送送她了!
倏然——
后背抵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熟悉的手臂再次成为了她停滞不前的桎梏。
男人的胸膛起伏着,气息不稳,发丝蹭过她的眼尾。
陈仪月被吓到,意识到是谁后微微眯起眼睛。
这又是哪一出?
他的手臂力用的太大。
紧到她几乎无法顺畅的呼吸,小腹需要提着一口气。
她越退让,他便越得寸进尺,让她生出一种他想将她揉进自己骨血中的错觉。
“仪月,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
陈仪月左眼皮一跳,让他跟着出这个门了还了得?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容珩的面色有一瞬间的龟裂。
“我只是想见见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一直拒绝我?”
“是因为你喜欢上别人了是吗?他们有什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眼见他话说的越来越不着调,陈仪月急忙出声打断。
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陈仪月被这一出搞得心怦怦跳,缓了口气,握住放在她腰间的手。
覆上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喷洒在自己颈间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她平稳着声线,让语气尽可能显得真挚,为此,还特地无奈的朝他笑了下,“我是真的和朋友有约。”
“她们都不带男朋友去,我这样把你带过去,多尴尬呀……”
闻言,容珩的情绪稳定下来,陈仪月松了一口气,循序渐进,转身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
“下次好不好?下次我专门找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今天不能在家里陪陪我吗?”
意识到他吃软不吃硬,陈仪月捏捏他的指尖,“可是我们今天真的约好啦。”
“我们天天都要见面的,下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我们以后的时间还有那么多,和今天过不去做什么?是不是呀?”
容珩掩下眸中的不悦,感受到陈仪月的主动靠近,心踏实了些,紧绷的神经终于久违的放松下来。
他俯身去亲她。
陈仪月没躲,愣神之际,男人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
她皱着眉头承受,指甲用力到几乎要深深嵌入男人手背,留下几弯半月牙形的血痕。
可她忘了,痛觉只会让面前的男人更加兴奋,温柔过后,口腔被强行打开,深到几乎抵到舌根。
唾液沿着唇角往下坠。呜咽声也被男人贪婪的吞入喉中。
分离时,拉出几丝暧昧的银线。
陈仪月硬生生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松开他,“再晚就要迟到了。”
“我送你。”
“送我到门口就好……”
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不轻不重碾过她的唇角,为她擦干那些惹人遐思的水痕。
“十点之前回来,太晚的话,我会亲自去接你回家。”
指腹按住她的唇珠。
“嘘……不会麻烦我,”
“不论有多远,我都会亲自把仪月带回我们的‘家的。”
陈仪月浑身僵硬的点了点头,容珩很快叫来肖祁,吩咐他开车将她送出别墅区。
直到彻底离开,窗外飞速略过的鲜活景色占据她的眼眸,陈仪月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容珩最后那句话……是在威胁她吗?
“嗡嗡——”
突兀的震动声打断了陈仪月的思绪。
Joyce: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小狗哭哭.jpg)
陈仪月:怎么了?
Joyce:我的中国行要提前结束了。
这个时间点未必掐算的太好。
她昨天刚和乔伊斯见过面,今天他就要提前回国了?
陈仪月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且毫无规律起,握着手机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猛地抬头看向前面把控着方向盘的司机。
她一直都坚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果有,那一定是,事在人为。
“我要下车!”
司机面露难色,“小姐……”
“就前面那个路口,我说我要下车,你听不懂吗?!”
陈仪月几乎是低吼着说出如此尖锐的话语,明知眼前这个司机或许是无辜的亦或被迫的。
可她在意识到某种可能性后,还是无法遏制自己惊惧与愤怒。
容珩在监视她。
一旦意识到这个可能存在的事实,不论她身处何时,仿佛颈间都缠绕着一根随时能够将她缠绕到窒息的藤蔓。
她永远只能在容珩为她划出的安全区里通行。
而一切扰乱秩序的东西,都会被无情的“清除”。
阴湿的目光如芒在背,车刚停下,她便踉跄着下了车。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她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蹲在路边,颤抖着给乔伊斯打去了电话。
乔伊斯接的很快,他的声音有些落寞,“月,我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哑到连发音都模糊。
“我父亲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抱歉,月,我没办法告诉你更多。”
“没关系……什么时候离开?”
“下午三点,我们会同索耶先生一道乘坐私人飞机回到M国。”
“索耶先生是谁?”
“我父亲的好友,月,你是在担心我吗?”
Joyce的语气轻快起来,“不用担心,月,索耶先生配备的机组人员很专业,不会出事的。”
“那你父亲……”
“放心,都是小问题。”
“月,我们下次再见!”
陈仪月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异常,“好,下次见。”
通话结束后,陈仪月慢慢理了理思绪。
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们的关系看似是容珩处处迁就她,跟着她的步伐走,实际上真正的引导者一直是他。
所谓的迁就,不过是一切正好往他预期发展的喜闻乐见。
他今天能一声令下让乔伊斯离开中国,那明天呢?宋怀安和盛琰又会失去什么?
更别提宋怀安和Samuel先生还有合作。
陈仪月不敢继续深想。
她以为只要她离开,他这样温柔的人,坦然接受好聚好散并不难,自然也不会继续为难她。
更何况以他的地位和风度,没必要和她这种小人物过意不去。
大错特错。
她没办法去赌,也没有底气去赌。
如果他只是容珩,容知廷的哥哥,容氏的董事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走了之。
但他不是。
他的手段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狠厉。
目前摆在她面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容珩主动厌弃她,甩了她。
岚景公馆暂时去不成了,她给宋怀安发了消息后,只在路边招了一下手,一辆出租便停在了她身边。
陈仪月讽刺的笑了下。
她真是蠢。蠢到现在才发觉。
再次回到别墅,陈仪月已经整理好情绪。
容珩放下手中工作,亲自下来迎接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仪月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她们临时有事,我就只好回来陪陪你啦。”
“只好?”容珩对她的措辞似乎不太满意,低头捏捏她的脸颊。
陈仪月拍开他的手,不满的皱起眉头,骄纵道:“不愿意?那我走了。”
容珩看着她脸上鲜活的表情,喉间不可抑制的发出轻笑,呼吸放缓,眼神犹如在欣赏一副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半晌,陈仪月似乎被他的毫无反应气到了,作势欲走。
容珩拽住她的手腕,“谁惯得你这坏脾气?”
“你啊。”
陈仪月咬了他下巴一口,“这样不满意,那样也不满意,你好难伺候。”
“你找别人……唔。”
不过三言两语,容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烫,单手托住她的臀,垂眸吻她。
“宝宝……你发脾气时候的样子,”
“都漂亮到我想……狠狠…死你。”——
作者有话说:这个男人下章会阴险的洗白自己……[鸽子]
明天放假啦,我尽量更6k!
这两天梳理了一下思绪,这篇文几乎算是我的第一本书了,越写到后面越意识到自己笔力薄弱,前期准备工作的不到位,以至于剧情线感情线混乱到我自己都有些理不清(尽量在救了……),意识到写歪的时候我想过转头大修,但是听了前辈的建议,担心越修越没办法往后写于是放弃了,不出意外会在完结复盘后再修文,第一本能顺v有人看有人订阅我就很开心啦!也非常感谢追读的二十几个宝宝,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抱抱][抱抱][抱抱]
顺带推一下我的预收《索愿》,花孔雀绿茶男x清冷学霸女,校园到都市,破镜重圆><
第35章 怨夫 他怎么烧起来了!
“唔……”
男人的掌心仿佛带着一团火, 毛衣下摆被撩起,即便冷空气趁机涌入,温度也只增不减。
手指探入,陈仪月嘤咛中急忙抓住了他的小臂。
“别……”
容珩轻咬了一口她的唇, 指尖不容置喙的向上走去。
用掌心包裹, 稍一用力,莹白便从指缝中溢出。
陈仪月攥紧了他的衣衫下摆, 被他突如其来的力气揉弄的发懵, 几乎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
偌大的客厅内, 早早便不见了佣人们的身影,见她站不稳,容珩左手从她的肩头滑落,牢牢护在女人腰后。
陈仪月的体型在人群中尚且算得上高挑,但在他面前便实在不够看了, 甚至于显得有些娇小可爱。
倘若容珩使坏,不刻意弯腰低头迁就她, 那么陈仪月就会像现在这样, 察觉到他逗弄的心思后, 仰着脑袋来咬他。
和炸了毛的猫似的。
二人亲密依偎着, 容珩跌落在沙发上时,胸膛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声。
陈仪月顺势跨坐在了男人腿间。
容珩压着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 陈仪月便被迫实打实的同他紧密贴合在一起, 双手撑在他精壮的腰间, 按得男人深吸一口气。
古怪的触感。
陈仪月脸红着想跑,却被按在原地,“去哪?”
沉默一瞬,她对上容珩难抑的目光。
缓缓抬手,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脖颈之下。
皮肉回弹,手下的肌肉瞬间变得更加紧绷,男人闷哼出声,脖颈难耐的微微仰起,喉结滚动,平日里温润自持的脸庞盈满了红晕。
再次睁开眼,视线隐忍而又克制,呼吸起伏间,衬衫纽扣几乎都要崩裂开来。
他喟叹一声,像是认识到了某种令新奇的、令人愉悦的体验,开口时声音沙哑,不由自主地主动贴近她。
“手感怎么样?要再试试么?”
陈仪月:????
上天作证,她刚刚那一巴掌真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目的就是为了让容珩能稍微冷静下来。
当然,如果他为此感到愤怒、不悦,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但是……这个情况看上去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啊!
他怎么烧起来了!
双重意义上的。
陈仪月讪笑一声,某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男人的掌心将她桎梏在原地,下不去,唯一的选择便只有往上。
她犹疑了一下,直起腰,将男人按着肩膀往下压,借力坐在了他的腰.腹之上。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仿佛此刻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容珩是一个商人,即使是在床上,也能将剥削的本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从前以为他冷静、自持,怜惜她、呵护她。
事实却是……用适可而止换取最大利益。
爱意模糊了他精于计算的商人标签,陈仪月眯了眯眼,又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只不过换了个方向。
男人刻意在她落掌之前放松了身体,但效果并不尽然,颈侧青筋凸起,无意识的粗喘从齿缝中倾泻而出。
陈仪月只觉得身下的男人烧成了一块通红的铁
一旦靠近,便几欲融化。
她迷迷糊糊的,偏偏男人还非拉着她的掌心四处游离。
“够了……”
趁理智尚未燃烧殆尽,陈仪月在他怀中挣扎起来,声音却轻飘飘的毫无力度,眉头被他落下的一巴掌打的皱起来。
“你干嘛!”
陈仪月怒了,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随即下手反击。
“……哈,”容珩遏制住她的手腕,吐出的气息灼热连绵,缓过好一阵后才低笑出声,“…你啊。”
闻言,陈仪月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想从他身上起来。
眼里闪过一丝反感,被她不着痕迹的敛入心底。
有他在,她断然没有半分逃脱的可能性。
情趣么……
容珩乐得配合她玩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可他从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圣人君子,没有任人玩弄后还拱手放人的道理。
他愿意退却,往往是为了得到更多。
容珩解开衬衫顶端第二课纽扣,第一颗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
二人即将吻上的前一秒,陈仪月偏过了头。
容珩的唇擦过女人滚烫的脸颊。
他把她的脑袋掰回来,刚想发作,却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哭?
舌尖舔过她眼下的湿意,理智回笼。
“怎么了?”他轻揽住她的肩头,问。
都还没开始做,哭什么?
刚刚那一巴掌更是连他百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到,只是象征性的轻拍罢了,说是蹭都不为过。
“宝宝?”
见女人沉默,容珩眉眼下压,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语气严厉了些许。
“哪里弄疼你了?是吗?”
“仪月?说话。”
陈仪月鼻尖红红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眼中泪花闪闪,适时浇灭了这场旖旎氛围的火苗。
她脑筋一转,后退一步,抬头看他,声音抽抽搭搭。
“我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容珩右眉微挑,倒打一耙?
还是要借此机会说分手?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掌心落在她的后颈。
那是一旦触碰,她反应最激烈的地方。
陈仪月瑟缩了下,抬头看见容珩温润表面下掩盖着的阴沉。
被猜中心思后的不满?还是“好事”被打断的烦躁?
好像她每次对他发小脾气的时候,他的反应都特别大……
就像刚刚。
陈仪月脑中灵光一闪。
随即嘴巴一瘪,泫然欲泣,“你就是不喜欢我了啊,好不容易放假在家休息一天,就要拉着我做这种事情……”
“还有这几天你每次回家都要闹醒我……你就是只想和我睡觉而已!”
容珩闻言,揪起她的后颈,盯着她的眼睛,道:“那是谁每次都舒服的趴在我身上叫……”
“啪——”
陈仪月眼疾手快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容珩挑眉,不言而喻。
男人温热的吻落在她掌心,心中微微一动。
“所以早上生气的原因……是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对吗?”
不是因为别的,更不是因为Joyce盛琰那两个蠢货似的东西。
在她心里,怎么能将他和他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呢。
看到陈仪月微微点头,油然而生的喜悦冲散了萦绕他彻夜至今的燥郁。
是他多疑,他应该更信任她一些……都是他的不好。
就算仪月和Joyce跳过舞吃过饭,和盛琰有婚约又怎么样呢?
她依然选择了他不是吗?
他才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至于那两个东西……他自然会让他们滚回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去。
四十分钟前,陈仪月离开后。
庭院中。
容珩的表情阴森森的,不寒而栗。
细密的红血丝遍布整个眼球,仿佛要把陈仪月离去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Ivor找到他,给他递来一段监控录屏。
偌大的舞厅内,三三两两结伴的人群中,容珩一眼就发现了角落里的陈仪月。
她的舞步生涩而笨重,每一步都迈的犹豫,全然跟随着Joyce的指引在走。
这也就导致她的一切注意力都被放在了男人身上,而非舞蹈本身。
啊……靠的真近啊。
如果这段监控早两个小时送到他眼下,那个蠢货就不是简单的“从哪来滚回哪去”这么简单了……
第二段视频定格在两人挽手的一帧。
容珩面色不善,沉的快要滴出墨来。
等什么时候回去了,他一定要亲手往那个狗东西胳膊上打上两枪才好。
不过……没有这个机会了也说不定。
有点遗憾呢。
Ivor用余光打量自家先生的神色,一眼就看出容珩没抓住重点,眼尾一抽,主动开口道:“先生,我怀疑陈小姐可能认出您了。”
“戴着面具也能认出我,看来她很喜欢我。”
Ivor:……
“我猜测,陈小姐可能对您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误会。”
容珩的目光这才落到自己身旁的那个紫色礼服的女人身上。
因为角度问题,从陈仪月的位置看过去,他们似乎隔得十分相近。
“先生,这是技术人员恢复的现场录音。”
容珩从他手中接过耳麦戴上。
……应该往那个贱种的嘴里也开上一枪。
如果没有他,仪月根本不会萌生出分手的念头,也根本不会和他闹脾气,甚至抗拒他的触碰。
容珩沉声吩咐道:“联系珀特,说我有事找他。”
Ivor心下了然:“是,先生。”
“等等,容知廷最近的行踪报告,今天汇总一份发给我。”
“是。”
至于其他的,看在仪月的面子上,便暂且缓一缓好了。
毕竟仪月这方面一向敏锐,要是动作太快,难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何必为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呢?
容珩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R&K商场某高奢品牌门店内。
男人看着陈仪月仰起的小下巴,心情愉悦,“喜欢就买,没什么好纠结的。”
“你就是嫌我麻烦,不想陪我挑。”
“没有,”容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气鼓鼓的脸上,只觉得可爱,“蓝色紫色都很漂亮,你穿哪一件都会很漂亮。”
他转头问销售,“这个款式,还有其他颜色吗?”
销售被cue,连忙答道:“有的,先生,还有一款白色真丝的款式。”
“现场尺码合适的,全都包起来吧。”
“等……等等!”
出师不利,陈仪月心一狠,看他这么轻松的模样,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怎么了?宝宝。”
容珩眼里的柔情蜜意看的她后背发凉。
“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一套我不喜欢,其他的我都要了。”
全场缄默,跟在容珩身后的肖祁摸了摸鼻梁,低头看脚尖。
这地板可太地板了……
神仙打架可千万不要殃及凡人啊。
陈仪月看着容珩,没想到男人的脸色不仅没有变差,反而看向她的神色更加温柔,温柔到她小臂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一时间,她开始质疑起自己在他面前树立拜金形象的正确性。
说起拜金,难道现场最拜金的不应该是他么?
如果他不拜金,那他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失策了,应该去售房部的,几千万的房子不比这几万几十万的衣服花钱来得快?
陈仪月甚至从他现在的表情里看出几分对她的嘲讽。
就像在说。
这么点钱?洒洒水啦。
万恶的资本家。
“肖祁。”
容珩出声,拉回在场所有人的思绪。
“嗯嗯?先生。”
“去办。”
销售被豪傻了眼,回过神来,看向陈仪月和容珩的眼色热切了十倍不止。
“好久没见到您们这样恩爱的夫妻了!”
“是啊是啊!祝先生夫人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祝福声一句接着一句,容珩泰然自若,陈仪月却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我不是……”
“那就是好事将近啦!我们提前祝您们新婚快乐!”
“肖祁。”
“先生。”
“另外划九万出来。”
容珩朝销售小姐们微微颔首,“小费,”
“谢谢。”
他独自一人应下这份祝福。
陈仪月却觉得他想说的不是“小费”,而是“红包”。
这也是在演戏么?
可他眼里的喜悦却骗不了人。
如此真挚。
陈仪月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
才第二家店,她的心思便散去一半了。
心不在焉的走在容珩身前,反观身后的男人,看到漂亮的衣服首饰会主动询问他的意见。
他越主动,越热切,越温柔。
陈仪月便越想抗拒,想退后,想翻脸走人。
这和她预想的结果完全相悖了。
容珩不动声色将她矛盾的神色收入眼底,被全体销售接待鞠躬送出店外后——
他拉住她的手。
“买了好多新衣服。”
陈仪月眨眨眼,要来了?
“去看看房?让你的新衣服们也有个新房子住。”
陈仪月的笑容僵在唇角,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啊。”
直到那份房屋买卖合同递到到手边,陈仪月才意识到容珩并非说说而已。
她不想要他的东西,“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容珩坐在她身旁,为她打开签字笔的笔盖,再将笔送到她掌心,握好。
购房销售王经理西装领带,很会来事,不需要容珩开口,便直接说道:“陈小姐,这套房子容先生很久之前就实地考察过了,方方面面保证滴水不漏。”
“想必是容先生特意为您准备的惊喜啊!多浪漫!”
容珩闻言,摇摇头,微笑着看她,“只是觉得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衣服好说,是个人都能穿,她能够毫无芥蒂的挥霍他的钱财。
但房子……陈仪月撂下笔,觉得自己现在冷静的发疯。
“我不要。”
“原因?”
陈仪月瞄了眼合同,“朗庭湖墅,这个名字我不喜欢。”
“小问题,您把合同签了,名字想改成什么都行。”王经理忙不迭答道。
“这户型和我八字犯冲。”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陈小姐不喜欢,推翻重建也行。”
“这个湖,我最近火气大,看见水就来气。”
王经理卡壳,看了一眼容珩似笑非笑的神色,毅然决然:“我让人给您一滴不漏的抽干喽!”
容珩笑出了声,被小姑娘恶狠狠瞪了一眼,不紧不慢的收回。
“让你笑了吗。”
“抱歉,宝宝。”
最终这合同还是没签成,容珩挥挥手,带着陈仪月走了。
今天这番折腾下来,陈仪月身体心灵上都遭到了双重折磨暴击,刚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呼。
旁边没人,她松了一口气。
等等!睡衣!
这个死流氓!!!
怒意瞬间驱逐了残存的困意,陈仪月气势汹汹的掀被子下床。
李管家从门口路过,陈仪月拦住他,礼貌问道:“容珩在哪?”
李管家眼尾弯起,笑出褶皱,“小姐,先生在书房。”
书房?
那就是在忙工作?
那她势必要刷一波坏感度了!
陈仪月溜到书房门口,门也不敲就直接进去。
Pert?
她从男人口中捕捉到一个人名。
男人的话音在她闯入后停止了刹那,不过很快变恢复到自若的状态。
“没事,是我的女友,她可能有些想念我。”
“女友?”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容珩便朝她招了招手。
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停在他手边。
“宝贝。”
“要和Samuel先生打个招呼吗?”
“谁?”陈仪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珩面带笑意的重复了一遍。
确认自己听力无误后,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怪异。
“好啊……”
得到她的许可后,陈仪月被他揽着腰抱坐在男人腿上,抬眼看清了电脑屏幕中那位“Samuel”先生的上半身。
同容珩一般无二的宽肩窄腰,西装正式,勾勒出赏心悦目的身材轮廓。
混血的亚裔面孔,俊美,但面部线条更加硬挺,眉眼也比容珩更加深邃。
年轻,英俊,精明。
怪不得这两个人能成为朋友……
等等!
陈仪月无意识攥紧了容珩的手。
画面闪动,一位金发女人闯入镜头,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这是他的姨母,班莉塔夫人。”
陈仪月嘴角的笑容僵硬,挥了挥手同镜头里的人打招呼。
点到为止。
容珩拍了拍她的腰,让她去一边玩会儿。
陈仪月点点头,神色呆滞的离开了。
这通视频连线在陈仪月离开后持续了十分钟不到。
他们用的是英语,于她而言并不难听懂。
大意就是那位先生感谢容珩代他出面商谈国内市场的相关合作,并表示随时欢迎他带女友来M国游玩。
后面种种寒暄,陈仪月已无暇去听。
通话结束,容珩用指尖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
“怎么了。”
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没……没事。”
陈仪月忍不住问,“你认识Joyce吗?”
“莱斯先生的儿子?你们认识?”容珩的笑容温良无害,完全是审视后辈的和善姿态,“他的简历和同龄人相比,还算优秀。”
“怎么?”他后知后觉般眯了眯眼,“你喜欢他?”
“当然没有!”
难道……这一切只是一场乌龙?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容珩便不悦的将她圈入自己怀中。
“你和我闹脾气……就是因为他?”
下巴被男人的指腹掐出一抹红印,陈仪月从这句话里品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出来。
她真的错怪他了?
“你喜欢上他了?”
“因为他更年轻?还是因为你们更有共同话题?”
“你就因为他想和我分手?”
他眼神幽怨,咄咄逼人,此时此刻仿佛一个被妻子无情背叛了的怨夫,非要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别锁我了行吗我求了[抱抱]
我预言某位姓容名珩的男士五章之内必被甩。[抱抱]
有人在背地里悄咪咪憋了个大的……猜猜是谁>o<
谢谢冰糖宝宝的地雷,亲亲>3<[猫爪][猫爪]
第36章 新年 “仪月……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用……
陈仪月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可容珩的质问仍在继续。
在她面前一惯温和的眼眸, 此刻沉沉压下来,情绪像夜里的飘雨,陈仪月站在温室内,看不见, 摸不着, 隔着玻璃却能感知到寒冷。
密密麻麻,犹如绵刺。
“为什么不说话?”
绵密的微雨化为冰冷的锥刺, 一时间砸的陈仪月心口有些喘不过来气。
“不是……”
良久沉默后的辩解略显苍白, 容珩眼睫颤动, 肩膀耸动了一下,发出的声声像叹息,又像微不可闻的哂笑。
淡粉色的指尖被轻握在男人宽大的掌心,他似乎格外钟情于这个摩挲的动作,因为它代表着情人间暧昧的含义。
他喜欢用指腹去感受她手上那层薄茧, 仿佛这样,他也就如同她掌心那些凌乱的纹路一道, 也曾走过她以往的四季。
“抱歉, 我失态了。”
男人垂眸, 半跪在她身前, 终是松开了她的手。
下一秒,无名指连同食指的一节指骨便被陈仪月牢牢地攥进了手中, “等等……”
她心底慌乱, 却下意识的在他松手时企图挽留他。
陈仪月潜意识不愿他离开。
如梦初醒般, 她愣怔着开口,“我和乔伊斯只是普通朋友,”
“我不喜欢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或许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
陈仪月此刻突然憎恨起自己的敏感。
她敏感多疑、薄情寡义、专横独断, 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
丝毫没有考虑过容珩的意见与感受,便对他下了一纸无情的判决。
她习惯了围着自己转,却从未想过这件事于他而言公不公平。
穷凶极恶的犯人在法庭上尚有辩驳的权利。
陈仪月只觉得自己错的离谱,容珩的眼神淡淡。
淡淡的落在她身上,初融的雪化成冰,他问——
“那我呢?”
“仪月,你喜欢我吗?”
她听见自己的答案。
她先前一直执拗的认为,不论身处任何一段感情,只需要将自己裹进一个足够厚重的壳中,就能避免伤害,做出一切正确的选择。
而现在,小乌龟探出脑袋,感受到外界和煦的微风与暖阳,白昼永远不会落幕了。
它点了点脑袋。
即使我知道幸福转瞬即逝。
可我依旧想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一轮日落降临前。
*
十二月下旬末尾,南城暗潮涌动。
首当其冲的便是盛家。
盛琰的父亲盛铭在出席商业峰会时突发旧疾,被送往ICU抢救,至今昏迷未醒。
盛氏股市下跌,集团内部动荡,盛琰被有心之人造势推上风口浪尖,即便有母家在身后帮衬,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不仅如此,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自称是盛铭私生子的盛述宁,凭借一份百分之五的股权转让协议,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董事会会议的席位上。
学历优异的海归博士,一步步从基层走上来的私生子,穷苦小子逆袭成豪门霸总的新闻外界一向津津乐道,不出三天,盛母便在媒体的围追堵截下生生气晕了过去。
便又添了一门豪门婚变的消息。
盛琰力不从心,向宋家求助,和宋致君打了一天太极,未果,于是转头找到宋怀安。
次日,宋怀安和盛琰不欢而散的消息便在圈子中悄无声息的散播了出去。
婚约自然也被暂且搁置。
盛铭如今在重症监护室里陷入重度昏迷,病情日益恶化,宋怀安给陈仪月打来电话,提及此事时,几度沉默。
只有在提及宋致君时,喉中梗塞,听筒那边传来火机被按下的声音。
盛琰此事,若能安然度过,她的婚事便是喜上加喜;若不能,便是给新任话事人的一份“礼物”。
他的声音沙哑,短短几日,却像苍老了数岁。
宋怀安说,明天他要同宋致君一同启程飞往M国,同Samuel先生见面详谈合作事宜,不知几时回国。
“跨年那天晚上,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
至于盛琰,则被董事会外派到临市的子公司,盛述宁正式进入盛氏内部,同养育自己多年的失明母亲一同亮相外界。
再后来的事,陈仪月便一概不知了。
十二月三十号,陈仪月代宋怀安看望蒋雨兰和蒋安澜。
安澜是妹妹的名字。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原本是对良善之人的美好祝愿,却映照在了虚伪自利者身上。
何其讽刺。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
银月湾空荡荡,花房外多了一架鲜花缠绕的秋千,陈仪月一个人坐在上面,慢悠悠的晃。
时间也跟着慢慢晃,容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陪着她坐下。
“原来在这里。”
陈仪月的脑袋自然而然的靠在了他的肩头,从而被他揽入怀中。
“找了我很久吗?”
容珩摇了摇头,“很有意思,很有趣。”
没头没尾,陈仪月问:“什么?”
容珩笑而不语,揉揉她的脑袋,“要等零点吗?”
陈仪月点点头,“要的。”
“这是我们一起跨的第一个年。”
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陈仪月掰起手指头数,“我们后面还要一起过元旦、小年、除夕、春节……”
话刚说完,她想起什么,“你要回你祖父那边吗?”
容珩摇摇头,看上去并不愿意过多提及往事,转过头来问她,“仪月呢?要回家吗?”
“我想和你一起过。”
“谢谢你,仪月。”
“我爱你,容珩。”
“我更爱你。”
“我更更更爱你。”
每一个“更”字后停顿的间隙,都仿佛沉闷而余音经久不散的鼓点,用力的敲在容珩的心间。
自此,白昼不息,万物生长。
零点。
方莹打来视频通话。
“亲爱的!”方莹耳朵上缠裹着厚重的耳罩,屏幕上人潮涌动,她对着镜头大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仪月笑着回,右上角是她由衷的笑容。
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被容珩不轻不重的握在掌心里。
男人很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电子设备,目光始终温和的落在陈仪月身上。
她讲话时眼睛笑的眯起来,容珩也跟着弯了眉眼,褪去平日里残存的那一丝凌厉,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尽显柔和。
他抬头望,是弦月高悬。
清冷、孤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
不过这一次,真正属于他的月亮,
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了。
温热。灼人。
忽然,他的手被拉着晃了晃。
一个摄像头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容珩眼前,难得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近似于“呆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