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人类十分不满:
“难道公爵的宠物,就可以随便袭击他人了吗!?”
“什么随便袭击他人?”
没等那维莱特开口,芙宁娜率先叉腰回击:
“本神明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先出言挑衅猫神在先,猫神阁下又无法使用言语与你交流,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用柔软的爪垫抚摸你的脸,阻止你说出更多冒犯的话罢了!”
“神明大人!”
贵族搞不清芙宁娜为什么会站在公爵那一边,为刚刚冒犯过她的宠物讲话:
“我可是在为你——”
“好烦好烦好烦!最讨厌你这种擅自揣测神意的凡人,别什么事都扯上我!”
芙宁娜的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来:
“在你心里,难道我是连这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的神吗?”
“”
从神明那里得到倚仗,看来是不可能了。
但贵族还是没有放弃针对公爵的心思,他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笑。
“莱欧斯利阁下,你的宠物方才可是冒犯了一个贵族的尊严。”
他皮笑肉不笑,浑身恶意弥漫。
“按照枫丹古礼,这只野兽理应被剥皮去骨,赠送给被冒犯者,方可弥补被损坏的荣光。”
“抱歉。”
莱欧斯利耸耸肩:
“我绝不会那么做的。”
“为什么!”
对于直言讨厌的神明,人类唯唯诺诺,对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公爵,却能理直气壮地喷洒恶意。
“看呐,各位!
他回身,向宴会里的所有人扬手高呼:
“在我们的新任公爵看来,贵族的荣耀还没有一只断尾的畜生重要呢!”
将错误上升到贵族层面,并刻意放大其严重性,是为了诱导在场的所有贵族与他一齐攻击莱欧斯利。
想想吧,我的同胞们!
真的要忍受一个现平民,一个前罪犯,走在我们中间,站在我们头顶吗?
这一招向来无往不利。
“”
但贵族想不明白,这次为什么所有人都避开他的目光,还隐隐发出低笑?
“莱欧斯利不答应你,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权利。”
呆了好半天,那维莱特才将手插进梅因的毛领子里,翻出其中的小领结,向贵族展示后面的绣纹——
Neuvillette
“这是我的猫。”
最高审判官面无表情地问。
“你是要我把他剥皮去骨,赠送给你吗。”——
作者有话说:那维莱特:怎么,不像是我猫吗?
[那维莱特大惊:“竟有此事。”]
写完这句话后莫名笑了五分钟。
第46章 水龙冤猫,真是纯洁兄弟……
“你是要我把他剥皮去骨, 赠送给你嗎。”
萊歐斯利听得出来,那维萊特,是真的因为强烈的震驚与不赞同, 才困惑地重复着贵族的话语确认的。
“我觉得他罪不至此。”
其中毫无威胁之意,满是无法理解和不敢置信。
“不不不不必了!!”
可那贵族却软了脚,张着嘴, 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萊歐斯利看着, 真是控制不住地想笑。
“哈哈哈哈”
他也确实闷笑出声。
这笑声完全不含恶意,胸膛只是因看到好笑的事物,而单纯地震动。
“你!”
可贵族却完全不这么觉得,他看向新公爵的视线越发凶狠:
“都是因为你”
“嘶——”
貓在審判官懷里哈气。
“大、大人,你的貓——”
那贵族被哈的浑身颤抖——
“非常抱歉。”
那维萊特见状, 伸手去捏貓的嘴筒子。
“貓神阁下,你不可”
“牙真漂亮!”
——颤抖着讨好。
“?我替他谢谢你的夸赞。”
愣了一下, 那维莱特状似平静地回答:
“你的也是,很符合人類牙齿的基本构造,你一定有个很好的胃口。”
“!?”什么胃口?
我贪污的事情败露了?
贵族心一驚, 脸煞白。
莱歐斯利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咳、哈哈哈哈——”
有意思!那维莱特太有意思了!
我小时候怎么没发现?
“公爵!”
贵族恼羞成怒:
“请容許我提醒你,在这种场合下开懷大笑可不是什么绅士的举动!”
“哈哈,朋友啊, 请容許我提醒你。”
理都不想理他,不过短短数分钟, 莱歐斯利已经完全掌握了这贵族斗场的规则。
无需舞臂或挥拳,胜利只需一句话。
“我被封公爵,并不代表失去了梅洛彼得堡的管理权呐。”
“哈?你胡说八道什么, 区区一个平民!”
莱欧斯利不大意外地看见,那贵族的脸上的厌嫌,挣扎扭动几番,变成极度的惊恐。
“什么——”
他扭头看向最高審判官。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那维莱特疑惑:
“是我親手,親笔,親自为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授勋。”
“可是他之前只是一介平民,一个罪犯,还是个杀人犯!”
该死!他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实权!?
“我知道这件事。”
那维莱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反复强调。
“我親眼看过他的罪行,我亲自将他在众人面前審判,又在一个阴郁的雨天,亲身将他送入梅洛彼得堡的。”
“”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贵族看审判官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所以你给他权利,不就是在往仇人的手里递刀嗎?
疯了。
都疯了。
贵族惊恐地看着新公爵。
“阁下。”
莱欧斯利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
“我真诚地祝福你,不会有在梅洛彼得堡看见你的那一天。”
啊啊啊啊——!
“好端端的,他怎么跑走了?”
那维莱特迷茫地抱着猫,回到莱欧斯利身边。
“我还没来得及让猫神为他的攻击性行为致歉。”
“咪——”
大爪子从胳膊的缝隙里挤出,拍在公爵脑袋上反复摩挲。
“谁知道。”
莱欧斯利顺着爪子把猫从审判官怀里拽出,看着他亮閃閃的竖瞳笑起来:
“你刚才不会是在为我出头吧,大家伙?”
“咪喵~”
回应他的,只有再次舔上伤疤的薄舌。
啊,啊。
无奈地压下猫头,莱欧斯利擦去眼角的刺痒。
虽然不知道,这毛绒小兽为何对我这般友善。
但感觉,还不赖。
*
哥哥改名了!叫莱欧斯利!
超棒的名字!听起来很亲切!
背负着那维莱特诡异的视线,梅因库恩猞猁毛翘翘着,直到宴会的结束也没舍得从人類的怀里出来。
“为什么啊”
芙宁娜的这句话已经说厌了:
“输给那维莱特也就算了”
可是公爵他,不是十几年前就进了监獄,今日才和猫神初见面的嗎!?
“不公平——”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咕噜——”
大鲤子猫在公爵的怀里又蹦又跳,又舔又咬,打着转地翻滚发疯。
“美丽的璃月大地啊。”
莱欧斯利按都按不住他:
“快把这只幼岩龙猫收回去吧。”
“你今天,真的过于失礼!”
水龍王再也看不下去,一脸严肃地把手掏进公爵怀里捞猫。
“实在是有些缺乏教导了——”
“咪嗷——”
梅因库恩心中激动,猫影飘逸,四爪在莱欧宽阔的胸膛和健壮的腿上踩来踏去,竟硬生生没让水龍王摸到一根猫毛。
“。”
倒是莱欧斯利被踩得双目呆直,两眼发昏:
“回来了。”
“在地下拳斗场没挨过的打,现在全补回来了。”
公爵确信,如果自己不是神之眼拥有者,又刚好比较抗揍,估计沫芒宫的醫生,现在就应该站在这里数自己被猫踹断几根肋骨了。
啪!
唔咳!
“啊,抱歉,是我没收住手。”
可能还有几根是最高审判官擒猫时误伤的。
“咪——”
半妖兴奋地乱叫。
哥哥长的好大好壮!看起来就很强,还成了好厉害的人!
梅洛彼得堡的公爵!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听起来超酷!
等等——梅洛彼得堡?
灵巧的身姿瞬间僵住。
好熟悉的名字。
那不是水下监獄吗??
仔细想想,莱欧斯利这个名字也好像在哪里听过?
“啪!”
就是这么一晃神,那维莱特成功将猫按住,从人类的身上揪离。
“非常抱歉,公爵阁下。”
那维莱特心中大愧,压着猫头向莱欧斯利下按,家长一般为闯祸的晚辈解释加道歉。
“猫神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这没什么。”
莱欧斯利也大度地表示谅解,浑然不知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长:
“我还挺喜欢他的,毕竟你也知道,水下可没有这一类热情又可爱的小生命呃。”
“怎么了?”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看着对方手里的猫欲言又止:
“你的猫学生真的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
那维莱特疑惑地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泪眼朦胧的竖瞳。
“咪嗚。”
哥哥。
“嗚嗚呜——”
原来情报里那个,杀了我们的养父母,又被抓进监狱里的孩子是你啊——
你一个人,在全是罪人的地方打拼,最后还成为他们的首领,过程一定很辛苦,很不容易吧。
“咪呜!”
怪不得身上那么多伤疤!
梅因库恩心疼得直掉泪,悲伤顺水而出。
那维莱特感知到泪水里的情感,大惊:
“不被莱欧斯利抱,就让你这么难过吗?”
莱欧斯利:“啊?”
不对劲,猫神今天太不对劲了。
从初见面开始,那些过于热情的舔舐,亲吻,輕咬,以及此前从未有过的暴力保护行为,两次情感丰沛的流泪
“那维莱特,没事吧,你脸色越来越青了。”
“抱歉,有些要事要处理。”
来不及解释,那维莱特直接扛起泪眼汪汪的猫,掉头就走。
“麻烦你先去我的办公室稍作等待。”
“????”
等梅因库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囫囵抗出沫芒宫,眼前是许久未见的兽醫父子。
“医生。”
他能感受到那维莱特的手正紧张地把自己按在桌子上。
“咪?”
什么情况啊那老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过敏了吧?
“我听说,秋天是猫为后代的降生而举行大量生命仪式的季节。”
“?”
兽医一句也没听懂:
“大人,可不可以把话说的再明白些?”
“”
那维莱特眼神飘忽了瞬间,终于缓慢地开口:
“我听说秋天是猫的发.情期,请你帮我看看猫神阁下是否正处于这种状态。”
梅因库恩:“?”
那维莱特的问题还没有结束,他的尖耳朵缓慢地红起来,但还是坚定地开口:
“还有,请问公猫对人类成年男性发.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
“呃 这种情况相当少见啊”
愣了一会,医生开始带手套:
“总、总之,我先检查一下器官外表,先生麻烦你按住喽。”
梅因库恩:“???咪嗷——”
*
“哦,天。”
莱欧斯利在办公室里等来了衣衫不整的那维莱特。
“需要我帮你报个警吗。”
那维莱特只是恍惚地抬手,摸摸被挠成半袖的礼服:
“奇怪,尚未化形的智慧生命,爆发力居然会有这么强吗?”
“哈——”
大猫下压着身体,跟在后面鬼鬼祟祟地挤进办公室,隔着老远就开始对最高审判官龇牙。
“哦~”
莱欧斯利看看背毛要炸不炸的猫,再看看平静的脸上略带无措的那维莱特:
“真好奇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认为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哥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梅因库恩委委屈屈地跳上沙发,把身体压到公爵腿上大声嚎叫。
“咪嗷~”
哥哥~
“咪嗷——”
有人在玷污你我之间纯洁的兄弟情——
“好猫好猫。”
一整天频繁的亲密接触,已经让莱欧斯利对猫的亲近完全脱敏,他不甚在意地挠挠梅因的下巴:
“安静些?”
腿上一輕,他看见那维莱特两手迅速地将大猫拎起,轻抛到另一张沙发上:
“高昂的叫声也符合特征不对,这一般是雌性的特征,而猫神不是雌性”
“那也得防。”
“?”
猫四爪平稳落地,脸上是跨物种都能感受到的迷茫。
“!”
浅粉色的耳廓和鼻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
“嗷呜老吴老吴——”
操着一口奇特的璃月话,那猫怒不可遏地跳起来,在空中将自己一米长的躯干完全伸展——
“!”
莱欧斯利脑海里闪过贵族的惨状,立刻起身伸手去拉水龙王。
“小心,那维莱特!”
水龙王却不躲不闪,目光沉静地看着悬空的缅因。
终于!那猫前肢伸展,后腿蜷缩!
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利落且完美的后空翻!
“???”
莱欧斯利缓缓把刚抬起来的屁股落回原处。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半袖的那维莱特,审判官挽着他光洁的手臂,对大猫疾言厉色:
“不许就是不许。”
“咪呜——”
“撒娇也不可以。”
“那、那维莱特。”
公爵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点超出了成年人当有的常识。
“这什么情况?”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那维莱特满脸理所当然。
“我家猫会后空翻。”——
作者有话说:游戏里这时候莱欧斯利应该对那维莱特怀抱戒心来着,毕竟这时候的他甚至以为希格雯是最高审判官派来监视他的
本文看起来熟一点,是因为幼年莱欧斯利拜托了那维莱特去寻找小梅因,平日里有了一定的书信交流和感情基础。
第47章 如梦似幻,命运的短暂垂……
在那維萊特的嚴防死守之下, 梅因庫恩竟真的没能再摸到萊歐斯利一下。
“咪!咪!咪!”
猫软软哀叫,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叫得人神魂颠倒,飘飘欲仙。
“”
萊歐斯利在海底服刑多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于是很快妥协, 反抗不能。
“那維萊特, 要不你就让他过来吧。”
“不、不行。”
那維莱特护人护得紧, 看莱歐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被人惦记的黄花大闺女:
“猫神,不可以利用他人的无知違法乱纪,莱歐斯利,就算是男子你也要时刻注重保护自身、自身安全?”
莱欧斯利:“?”
梅因庫恩气得颈毛炸起,大爪子狂拍他腿:
“咪呜——”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行就是不行, 我看着你呢。”
那維莱特冷下心肠,用自己的身体将莱欧和梅因隔开。
一人一龙一猫排排坐在沙发上。
“我们开始讨论公务吧。”
“!”
一听到工作, 猫懂事地闭上嘴不再嚎叫,但短尾巴还在愤愤不平地左右摇晃。
可恶的那维莱特,平时浓眉大眼的一身正气, 关键时刻却满脑子乌糟心思——我看到发.情期的应该是你吧!
“啊,公务倒是不急。”
还没等猫目无尊长,欺师叛道的话想完,他就看见他至爱的人类兄长微微凝重了脸色, 莱欧斯利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件:
“谈论公务前,不如先看看我收集到的情報吧。”
“什么情報?最近枫丹廷的治安很好, 连猞猁也不再犯案了。”
那维莱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哦?不是你以个人名义請我調查阿梅麗的养子恩嗎?”
那维莱特:“!”
梅因庫恩:“!!!”
一语出石破天惊,在场的三个物种中有两个开始焦虑。
梅因庫恩又懵又慌地弓起背,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类身份之一会在自家哥哥的口中念出。
那维莱特!
你到底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啊!
完全没必要让哥哥看见我那个惹人厌的形態
“啊, 确实如此,我想起来这件事了。”
那维莱特看似镇定,实则开始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人类的脸。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向莱欧报告他弟弟的现状,而选择让他自己調查阿梅麗真不知道这决定是好是坏。
“你调查出什么了?”
你认出来他是谁了嗎?
“哦。”
此时此刻最从容的竟是三个物种中最寻常的普通人类。
“我起先以为这个恩小先生,是什么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毕竟你在信上实在是含糊其辞,只拜托我收集情报,却又没解释缘由。”
说到这里,莱欧斯利竟控制不住地弯下眉目,闷笑几声。
“抱歉。”
那维莱特偏过视线,极心虚的模样。
“他情况、有些特殊。”
“后来我又觉得这个叫恩的,应该不是嫌疑人,不不,或者说根本不是人,阿梅麗的精神出问题了。”
“?”
那维莱特十分不安地接上话题:
“为什么这样说。”
“你想啊,什么[不说话],[习惯四肢着地走路],[不願意和人一同进食],[经常缩一团],乍一听,比起人岂不是更像猫?”
合情合理,且符合常识的分析,出自思维模式正常的人类典狱长:
“阿梅丽定是患了什么精神疾病,把家里的宠物猫幻想成人了,所以我立刻停了她手里的活,把她关在希格雯的医务室里休息治疗。”
梅因库恩:“???”
能休息,这、这算好事吗?
不对,阿梅丽!
你到底在外面都胡说了些什么啊!猫形態和人形態能混为一谈吗!
你把我说得像是个饱受伤害,精神异常的受.虐.儿!
猫急得上蹿下跳。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但”
水龙王欲言又止,他想起歌剧院前应激尖叫的少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我可以确实地告訴你,恩小先生不是猫,阿梅丽也没有心理疾病”
“是啊,希格雯很快就告诉了我这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莱欧斯利摸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恩,一个精神状态极度异常,身体状态也算不得好的少年吗。
“”
但是这样一个自顾不暇的孩子,应願意向落水的孩童伸出援手,并在阿梅丽入狱后自愿照顾她的儿子。
唉。
清澈透亮的茶汤中,莱欧斯利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眼下那块月牙状的伤疤,在水中飘摇。
岁月予人痕迹,以疼痛的锥。
“”
而莱欧斯利把疼痛饮尽,化为一往无前的勇气。
“告诉我吧,那维莱特。”
人类看向慈悲的龙王,眼中没有悲伤或惆怅,只有铁一般的坚定。
“阿梅丽口中那个灰白垂耳,虎斑发色的少年,现在在哪?”
“我已做好了见他的一切准备,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物质还是精神。”
“!”
跳动的猫,脚步瞬间停止。
哥哥——你认出我了?你还记得我!
梅因库恩心里又喜又急,又忧又惧。
但何必去找一个人形态的怪物!
你既然已把旧名字舍弃,那么晦暗的过往也不应再留!
“我曾经有许多兄弟姐妹,但只有这一个我是最挂念的。”
但人类的兄长继续开口,笑容与数年前抱起弃婴的孩童一样温柔。
“他的性命由我延续,自然,我也当指引他人生的道路。”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见他,我要告诉他:没事了,放心吧,再也不会有人会伤害你,所以不用再害怕,不用再恐惧,堂堂正正地活在光下吧。”
“!”
半妖的心脏,几乎为此言停跳。
猫直愣愣地立着耳朵和短尾巴,竖瞳眨也不眨地盯着人类的嘴唇。
直到其中吐出最珍重的祝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帮助你,所以梅因库恩,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吧。”
啊,啊——
神明啊——
我要死了——
*
嘿嘿,嘿。
哦,哥哥,我最好的哥哥。
大猫晕晕乎乎地跳过水龙王的腿,想往人类那里凑。
人与龙都无暇关注他的状态。
“找不到踪迹?”
莱欧斯利不可置信:
“審判结束后他直接带着菲米尼消失不见了?”
“是的,即使我特意嘱咐了各个地区巡逻的警备队队长,也没有相关情报”
那维莱特一邊忧心忡忡地阐述,一邊眼疾手快地揪住猫腿。
嘿嘿,哥哥。
半妖神魂颠倒地扒拉着三条腿前进,翘着胡须扬起鼻子,嗅闻着空气中属于人类的气味。
“真是怪了。”
莱欧斯利忙于思考,无暇关注猫的小动作。
“就算是梅因因怕人而不愿意出门,他也有购买生活用品,补充食物的需求吧,不可能一直躲在家里啊,他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呢”
“可能是进行了什么伪装。”
看着大猫如痴如狂的动作,那维莱特心里发凉,背后生汗,赶紧把猫按在腿上,以物理方法制止对方进一步的冒犯之举。
“可能是吧。”
长叹一口气,莱欧斯利放下茶杯,看起来有点忧伤。
“这可从何找起,如果说我要把枫丹廷的每一户人家都检查一遍”
“莱欧斯利先生,我理解你的忧虑。”
那维莱特下意识地提醒:
“但还請记得,私闯民宅是嚴重的違法行为。”
“哦——”
典狱长拖长音,意味深长地问:
“如果我真这样做,你会怎样待我?”
“我会把你審判,然后送入梅洛彼得堡。”
“嗯那不就是送我回去上班吗,谢谢你,好先生。”
“!”
那维莱特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他。
这里有——法律漏洞!
“怎么这么个表情?放心吧,哈哈哈哈”
莱欧斯利露出笑容来,身上些微的郁气立刻消失。
“这只是个玩笑,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情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稍微舒展一下身体后向门外走去:
“毕竟我现在可是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也算是法律与规则的维护方了。”
这种情况居然还能开玩笑看来希格雯说得果然没错,莱欧斯利已经长成一个坚强的大人了。
“你要去哪里?”
心里一松,那维莱特没发现自己的心情也随着这个玩笑好转了许多。
“如果是想散步的话,我愿意陪你一起。”
“不必,只是随便走走,久违地晒晒太阳,毕竟梅洛彼得堡可是最适合紫外线过敏者生活的地方”
“咪——”
哥哥,我陪你——
“你不许去!”
那维莱特一把按住逃窜的猫,严肃警告:
“我有些话要叮嘱你,首先,异种族之间的婚恋观处理不当,可能会违反的法律条文共有一百二十五条”
“咪!!”
“还有今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掌击他人,虽然最开始的用意是好的,但”
哈,同性异种族?这猫是爱上谁了,看那维莱特这严肃的样子,总不会是美露莘吧。
莱欧斯利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惊叹。
谁能想到,枫丹最公义严厉的审判官,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童心未泯的大人。
给宠物猫当老师,哈哈哈真有趣。
等等,那猫确实比其他猫更有灵性一些,难道这就是那维莱特教导的成果?
“”
走出审判官办公室后,莱欧斯利并没有去到阳光灿烂的室外。
相反,他一个拐弯,走到供公众阅读的书架旁。
“先生,你要找什么?”
美露莘问。
“哦,请帮我找找资料,有关”
“私闯民宅都需要付哪些法律责任吧,谢谢。”
只是了解了解,哈哈。
*
哥哥!哥哥!哥哥!
梅因库恩是蹦着进家门的。
菲米尼看着他一上一下晃悠着的耳朵直接愣住。
“恩哥哥,今天好开心?”
是的!菲米尼!
如果不是害怕手里的指甲刮伤对方,半妖一定会给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分享喜悦。
我终于、终于找到他了!我的哥哥!
他过的比我想象中要好多了,而且健康又强壮,成为了很厉害的好人!
“哦,哦”
感觉还是头一次看见恩哥哥情感表露的这么明显。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
“哥哥开心就好!”
菲米尼的脸上也露出欢乐的笑容来。
当然,当然,我现在超级开心!
虽然哥哥想见人形态的我这件事实在令人困扰,但这也说明哥哥一直在牵挂着我,担心着我,从来没有讨厌过我!
真好啊
梅因库恩低头,看着自己漆黑尖利的指甲,属于妖怪的特征。
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虽然感觉,以人形态陪伴在哥哥身边,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努努力,忍一忍,再加上愚人众的药剂——
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梅因库恩,心怀期待,心怀希望,热切渴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渴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真的——
作者有话说:
好累,为什么假期比平时还要忙
第48章 双子遭难,命运已改蝴扇……
“回家了——”
垂耳少年从警卫处离开后的不久, 林尼兄妹也找机会跑回了大街上。
“哈欠哥哥,那个名为恩的先生,不仅没有怪我们冤枉他, 还给了我们好多錢呀!”
朦胧的晨光让小貓困乏,但掂掂手里着摩拉袋子,琳妮特还是難掩兴奋的神情。
“宽容, 慷慨, 好人!”
“确实, 他提起菲米尼时我还以为会被骂呢。”
提起这个,小林尼也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无论怎么解释,在很多人的眼里,魔术就是可耻的骗术”
“别想那么多了,哥哥。”
对于林尼偶尔会表现出的纠结, 琳妮特已经习惯。
“不如把脑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更重要的事”
“对。”
一改往日冷靜的风格,小姑娘的立耳忽閃着, 紫眼里閃着喜悦的光:
“我们的錢加一起,够租房子啦!”
对、对哦!
“太好了,琳妮特!”
林尼兴奋地握紧妹妹的手, 脑海里回想起无数个互相拥抱取暖的夜晚。
“我们可以度过一个幸福的冬天了!”
“度过一个幸福的冬天?哦,我的孩子们,可不是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称为幸福的。”
苍老的声音,在孩子们的身后突然响起。
“温暖的住所, 充裕的食物,雖然这些都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但对于街边的流浪儿来说唉——”
他叹息着,用满有慈爱与喜悦的声音呼唤兄妹俩:
“孩子们,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们一定是同意被我收養了吧!”
“欸?”
天才刚亮,谁会这么早出门?还有这些熟悉的话
林尼和琳妮特回头看,正见到一位衣装考究的老先生坐在马车上,微笑着看他们。
果然是他!一位出手阔绰的观众!好像还是个贵族呢,我记得叫——
“早上好,爱德華先生。”
林尼优雅地脱帽弯腰,像是在舞台上一般彬彬有礼。
“你的善心今日依旧闪闪发亮!”
“嘿。”
那老先生礼貌地笑了一下,很快将目光转给旁边安靜的小姑娘:
“你们两个上车吧,现在出发还能赶上府上的早饭。”
“呃。”
琳妮特为難地垂下了耳朵。
爱德華老先生,确实在看过我和哥哥的魔术表演后提到了要收養我们,我们也很心动,但
“真的很抱歉。”
每次拒絕他人的好意,琳妮特都不免感到愧疚。
“但我和哥哥,仍没有同意被您收養的意思。”
雖然愧疚,但琳妮特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对我们伸出的援手,我们将记住心上,但还是请您放轻鬆,不要再担忧挂念我们,因为我们已经攒够了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安稳地度过这个寒冬”
琳妮特真诚地回答,贵族却不再开口。
連句客套话也没有。
“”
空气里静默了几分钟。
好半天,她才听见贵族柔和的质问。
“为什么呢,孩子们,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呢?”
“我可是个贵族啊,跟了我,以后岂止是一个寒冬,就算是千千万万个寒冬,也伤不了你们分毫啊。”
已经说到这份上,还没有放弃收养我们的念头嗎?
不安与愧疚,开始蔓延在孩子们心头。
“额啊。”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尼小声开口:
“真的很抱歉,但是爱德华先生,我们必须拒絕你的好意。”
“哦。”
他看见贵族伸臂,对周身的仆从比了个手势。
“说说看?老实说,我活了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有人接二連三地拒绝我。”
“对不起!但我们这么做真的是有缘由的,毕竟、毕竟”
“毕竟?”
小林尼心一横,终于把答案喊出口:
“因为爱德华先生您——对貓毛过敏啊!!!”
“”
“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后是恼怒的大笑,老贵族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色,仆从们看见他的脸色,都心照不宣地上前几步。
“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这分明和收养毫无关系!”
“有关系的!”
琳妮特急急地为她哥哥解释:
“爱德华先生也听说过,我们有个动物搭档吧——名为大先生的猫!”
大先生,虽然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
“大先生,是我们重要的家人。”
此言稚嫩,却句句诚实:
“我和哥哥,就算是不被收养——”
“也绝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寒冬里流浪!”
允许租客养宠物的房子,已经找到了。
虽然比普通会贵很多,但是没关系,钱已经在昨夜攒到了!
幸福冬日的前提,现在只剩下找到大先生
“啊!”
忽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孩童的梦。
琳妮特猛然惊醒,却看见贵族的仆从们——四五个成人一齐暴起,手掌猛地压在哥哥小小的肩膀上。
“琳妮特!快——唔唔唔!”
原来真正的危机来临时,连说一句‘快跑’,也是件奢侈的事情啊。
“林尼——!”
“不识趣的漂亮傻子。”
一块湿润的白布捂上男孩的口鼻,浓鬱而刺激的甜味中,林尼只能听见一声破音的尖叫,和
“男的送马圈里,女的多喂点迷药送我房间。”
“我得看完那个迷倒大审判官的新公爵长什么样子后,才能回来玩她。”
完了。
完了!
*
时间飞逝,梅因庫恩度过了有史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围巾下面挂着笑,从沫芒宫窜回了家。
那快乐是如此强烈又如此令人欲罢不能啊,以至于半妖到了该安寝的时刻,万籁俱寂的黑夜,仍不能放鬆休息,兴奋地在家里乱跳,害了热症的病人般难安。
“哥、哥哥?”
菲米尼被他吓得缩在沙发上不敢动:
“你没、没问题吧?”
哈哈哈!太没问题了!
梅因庫恩直接原地一个后空翻,沉默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爽死我了今天!你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嗎菲米尼!我亲了哥哥二十八下!整整二十八下喔!
过长的风衣下摆跟着抡了个圈,差点劈菲米尼脑袋上。
“你、你开心就好”
不对。
不够啊。
不够啊!
为什么是二十八下而不是三十下!?
我应该去凑个整!
梅因庫恩翘着短尾巴去拿钥匙,后腰被其生生立起一个凸起。
现在就去!
“恩哥哥!”
小菲米尼大惊。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对呀,确实已经很晚了,哥哥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但是——想和哥哥贴贴!
一身阴鬱,打扮可疑的少年,只有毛绒绒的灰色耳尖在上下不停地快速抖动——像只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咬尾巴的小狗。
今天只贴了一小会!而且可恶的那维莱特还一直不停地在旁边干扰,根本就不够弥补我对哥哥近十年来的思念!
“咔哒。”
梅因庫恩的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
再见了菲米尼~今晚我就要远航~
“可是哥哥!”
菲米尼急了。
在灰河的家里,他没有被留在屋子里独自过夜的经历。
而搬出灰河后,梅因库恩天天后半夜都精神抖擞地跑出去乱逛,但那时候菲米尼早睡熟了。
半妖这种危险且容易挨阿蕾奇诺打的行为,竟从来没被发现过。
“有,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好吗?”
他一个箭步上前,可怜巴巴地抱住梅因的腿:
“我、我一个人害怕QAQ。”
“!?”
少年如遭雷击,瞬间愣住。
现在是——二选一时间!
久别重逢,历尽艰辛的兄长,与听话乖巧,急需陪伴的义弟——
因为各种不可抗因素,现在只能选一个来陪伴,梅因库恩,请问你的选择是——
“”
梅因库恩毫不犹豫地压下门把手。
“嗚嗚嗚嗚哥哥QAQ!”
菲米尼暴哭。
“!”
梅因库恩缓缓松开门把手。
『梅因库恩,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吧。』
莱欧斯利的音容笑貌回荡眼前。
“”
梅因库恩帽子下急出满头冷汗。
神明啊!
把我劈成两半吧!
*
没有一个神明回应梅因库恩的祈祷。
他只能在纠结中疯狂转动自己的猫脑。
还真让他想出个计策来。
“菲米尼。”
他小心地伸出尖爪,将自己的裤腿从孩童的手里拽出。
“呜呜呜哥哥”
菲米尼憋着泪看他:
“晚上很危险,你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哦呜呜呜——”
“。”
未免太乖。
这可让人如何是好。
梅因库恩极无奈地在心里叹气,面上依旧是一派沉郁的冷静。
“马上。”
“回来。”
“我会按时睡觉的不用担心呜呜——咦?”
努力忽略菲米尼惊喜的目光,垂耳的半妖披着不合身的风衣,大踏步走入月夜中。
人类的小孩子,需要大量的陪伴与关爱,拥抱与安慰。
极度恐人又笨口拙舌的我,到底将他的需求,满足了几分呢。
这些事情不能细想,稍微一想,梅因库恩就心虚。
这样下去可不行!
梅因库恩一脚踏入熟悉的小巷,走到熟悉的小帳篷前。
我以后,还会经常去那维莱特那里接受教导,不出意外的话,也会经常潜入梅洛彼得堡,平日里没事还会捉捉逃犯,去灰河帮刺玫会的忙——怎么感觉越来越忙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菲米尼天天扔屋子里,那样我和养父母有什么陪伴。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垂耳的少年在帳篷外犹豫徘徊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敲了敲帐篷的门。
“林”
“林尼”
原来林尼的名字叫出来是这个口感。
好像还是第一次用人形态叫这孩子的名字。
“琳妮”
“琳妮特”
为表公平,梅因库恩同样开口呼唤妹妹的名字。
“在吗”
帮帮忙可不可以和咱家孩子交个朋友
天天陪他玩那种我可以付钱
声音轻飘无力,如鬼魂夜哭。
梅因库恩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帐篷里传来任何声音。
睡这么沉?
不对!
梅因库恩露出尖爪,猛地撕开帐篷,将金灿灿的眼睛探进去——
其中空无一人。
嗅嗅,连两个孩子留下来的气味也浅淡了许多。
“!?”
哪里去了!?
第49章 屠杀恶徒,功亏一篑返自……
“警卫队!我要报案!有精神病在我回家的路上乱爬!”
“胡说!那明明是條长得像人的狗在到处闻!”
“不对!是鬼!好大一长條黑影, 在街上窜得飛快”
“别慌。”
警卫队的队长鲁热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倒了杯浓咖啡好熬过漫漫长夜:
“可能只是树影,你们都眼花了。”
“不是的!不是的!”
报案的人鬼哭狼嚎:
“我眼睜睜地看着那道黑影跳进貴族区!”
“哦~”
享受咖啡的动作缓缓停止, 鲁热漫不经心地拿起配枪:
“是貴族啊。”
“那就不得不去看看了。”
*
完了!完了!完了!
琳妮特!
至人昏迷的药剂,与成年人有力的手掌,险些将林尼在黑暗中溺死, 男孩疯狂挣扎了许久, 才艰難地将眼睛睁开条縫隙。
琳妮特
“姐姐, 那个新来的醒了!”
誰,誰在说话?
“哈?算他倒霉。”
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一道美丽的影子来到面前。
“把一切都睡过去多好唉,来吧,张嘴。”
一点苦涩的東西, 伴随着脂膏的香气,被硬塞进林尼的嘴里。
什么東西?!
林尼迷迷糊糊的, 下意识甩头要吐。
“好東西,止痛片。”
微凉而细腻的指腹,抵住林尼的嘴, 那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却也带着嫌弃。
“要不是你体格小,又是第一次,我都不舍得给你。”
什么?
“听话——喂!”
晕得眼仁都扩散的孩子, 在她手下死命挣扎:
“呕——”
药片混着唾液甩在地上。
“喂!你!”
林尼艰難收缩瞳孔,看清了那声音的主人。
衣衫轻薄的少女, 怒气衝衝地瞪他:
“我只有这一片药!”
什么?
这是哪?
琳妮特呢?
林尼惊恐地四下张望,却见周围都是差不多打扮的年轻人,一片稚嫩的面容。
“妹妹——”
没有人理他。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定睛在他刚吐出的药片上。
潮湿的, 黏着口水与灰尘,沾在地板上的药品。
“”
一个孩子飛快地伸出手,把它捡起来就吞。
“你们是——呃。”
林尼的问话瞬间噎住。
脏不脏啊!
“啪!”
“吐出来!”
床边的少女也不含糊,立刻一个巴掌拍他背上。
“这药可不是你的东西!”
“对不起,蕾娜姐姐!”
孩子不躲不闪地挨拍,雙手却虚虚地掩住嘴,生怕掉了什么出去:
“但是我真的好怕疼!”
“你怕,他就不怕吗?”
蕾娜毫不留情地指指林尼。
又指指自己:
“我就不怕吗?”
“吐出来!自私鬼!”
“对、对不起”
什么情况这是?
林尼一脸迷茫地坐在床上:
“谁看见我妹妹了,她和我长得几乎一样,就是头上有”
“咚!!”
一声巨响,突兀地打破混乱的局面。
也打断林尼未出口的疑问。
“!?”
孩子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来紧闭的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开了一条縫隙。
啊,可以出门找琳妮特了
他晕乎乎地想下地,却被少女直接一把摁回床上。
“立刻,马上,装晕。”
蕾娜的脸色青白,但在一片面如死灰的年轻人中,竟也能算得上气色不错,镇定自若:
“然后祈祷,今日没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什么?什么?什么?
刚被摁下,林尼就弹簧般地重新立起。
我不能听你的,我得去找我妹妹!
“烦死了,听不懂人话的小鬼!自求多福吧,我可没时间管你!”
少女不再动作,急匆匆地跑到门边去掰那条缝:
“主人,久等——!”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这样顺着门缝滚进了房间。
“——啊!”
*
畸形的头顱,同类的头顱,大人的头颅,从门外滚到少女蕾娜的腳下,血染紅了她的赤足。
“姐姐!”
先叫起来的是些沉不住气的小崽子们。
“他们又杀人了!”
他们杀人也不是第一回了,试图逃跑的人,生病的人,反抗的人,不都死了吗,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是蕾娜的第一想法。
但这次做得也太过血腥了吧!明明之前还不会把尸体丢到我们面前——
愤怒,比恐惧更先占满少女的胸膛。
那些大人——那些贵族——那些混蛋——!
究竟要玩弄我们,恐吓我们,到何种地步!
“啊,啊,妈妈姐姐!”
蕾娜抱住颤抖着,向她扑来的小孩子,怒目圆睁,看向大敞的房门:
该死的畜生们。
“真想咬死你们啊。”
她等待门后伸出棍棒,或者利刃,或者是什么恶心且不堪入目的东西,混着嬉笑与玩闹声进入房间。
但什么也没有。
门外只有渐渐平息的惨叫声,和越来越浓的血臭味。
“琳妮特——!”
直到那个新来的家伙从床上跳起,尖叫着跨过头颅,跑出屋外时,蕾娜才懵懵地发觉:
这好像不是什么贵族们的恶劣玩笑,或者是平日里的血腥警告。
死去的人,头上分明别着華美的发饰。
而我们所在的‘马圈’里。
也没有任何一个货品消失
那死的人会是谁?
“琳妮特——你在哪?”
“喂、喂!你等等!别愣着了,大家都出来,跟上他!”
*
没有守卫,没有拦阻,连声咒骂也没有,孩子们轻而易举地踏出了平日的监牢。
不,并不是没有。
“啊!”
血,到处都是血,混着不成型的肉块,洒满了这数层高的華美别墅。
腳下的地毯像是早春的草地,雪要化没化的样子,泥泥泞泞的,一踩一脚的血水。
“姐姐——呕!”
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往领头羊懷里钻:
“我害怕——”
我、我也怕——
“别、别怕,这都是猪血”
蕾娜瑟瑟发抖地抱住他们,任由染血的小脚们踹脏白色裙摆。
“姐姐胡说——”
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那边有半截手掌,还带着钻戒呢嗚嗚呜呜——”
“一定是、是马戏团的猩猩掉东西了!哈哈、”
“墙上呢,墙上这一层湿哒哒的泥是什么东西?”
鬼哭狼嚎的声音根本止不住。
“我们都认得出来,那白色的是脂肪吧?这一墙的都是肉馅吧?”
“呃呃呃——可能、可能他们在学璃月人打牛肉丸?”
那些、那些贵族们搞得什么鬼?
不、不对,他们人呢。
平日会所里那些,衣着华丽,觥筹交错的大人物们呢?
恍惚之间,蕾娜一个也没有找到。
她惊恐地护住身后同样惊恐的孩子们,探头下望。
所有人都消失了。
只有别墅的一楼,大厅的中央。
华美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暗紅色的东西。
*
“什么东西?”
首先,那绝不可能是人。
因为世界上没有紅肤红发的人类。
蕾娜手脚发凉,咽着唾沫,护着身后的弟弟妹妹后退:
“大家,先不要下楼”
“琳妮特——”
新来的傻子未曾听过一句人话,林尼直接大叫一声,拼命地向下冲。
“喂,危险!”
蕾娜伸手去抓他的衣领,却抓了空,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他噗叽噗叽地踩着地毯,悍不畏死地冲向那道红影——
“把我的妹妹放下!”
妹妹,什么妹妹?
蕾娜低下身,趴在三楼的楼梯上悄悄下看。
她看见那道红影极迟钝地转过身,露出一雙涣散的金瞳,以及懷里的一动不动的女童?
不对,就是人!
是一个和自己一般高,也同样抱着孩子的少年!
之所以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是暗红色,则是因为——
“傻子!停下!”
蕾娜站起身子,向林尼大吼:
“危险!!”
浑身上下都被人血重新上了一遍色的家伙,能是什么好鸟!
完蛋!
林尼舍生忘死,向着‘红鬼’越跑越近,甚至伸出双臂,狠狠地推上对方的背:
“放手,混蛋!!”
唉我去!
“姐姐,没事吧!”
蕾娜直接软了腿,差点摔下楼梯。
她扒着扶手,艰难地扶稳身体。
要死要死要死——希望你的头别飞太远要不我不方便捡!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
却不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
蕾娜又惊又恐地低头继续看。
浑身浴血的少年凶手,被堪堪到达腰部的孩童推了一下后。
就这样软软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
原来你喜欢坐着拧人头吗?
“!”
林尼见他跌倒,稍微惊了一下后立刻上前,伸手去拽他怀中的女孩:
“还给我!”
“!”
就是这个动作,唤醒了年轻的凶手,他立刻将怀里的女孩抖火炭一样抖掉,并在蕾娜错愕的视线里,将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
“呜哇哇——”
像个绝望的孩子般,痛苦地大哭了起来。
“”
“???”
这什么情况!?
蕾娜远远地瞧见他顺着耳尖毛下滴的点点鲜血,以及被眼泪冲出一道道白印的小红脸。
懵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了
下本书,想试试全文存稿了
第50章 何以寄情,屠杀贵族泪涟……
神明啊。
我早就不奢求成为人类了。
但你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 撕去我人类的皮囊,逼我露出狰狞的妖相——
并告诉我,一切的伪装与努力。
都不过是自作多情的徒劳?
*
第一个死的人是名为爱德华的老東西。
梅因庫恩聞着味翻进窗户时, 他正在往昏睡的琳妮特脖子上套项圈。
[是小、小偷!来人——]
梅因庫恩妖力失控,理智全无,直接夺过项圈套在他的脖子上。
噗咔咔。
贵族的腦袋, 就像肩上多生的痦子般, 被强行勒掉了。
[大人, 你叫我们——大人啊啊啊啊!]
颈椎碎裂的声音惊动了仆从。
[杀了他!怪物!砰砰!]
他们向半妖开枪,子弹在空中被半妖的尖爪截获,梅因庫恩拧动手腕,反投的子弹在他们的额头上钻了几个标准的圆孔。
也许木塞能堵住从其中流出来的白浆。
[汪!汪!!]
[朋友?怎么还开上枪了!这多不好玩。]
枪响召来爱德华无知的客人。
[要是有哪个小家伙惹了你的不快,咱家忠心的黑狼, 很愿意和以前一样为你出气啊啊啊啊啊——]
他牵着兴奋的猎犬,本想和孩子们玩一场追猎游戏。
咚、
梅因庫恩抢过牵绳, 用狗抡爆了他的头。
[汪嗚——]
狗也死了。
[怪物——]
他的儿子在旁邊大叫,抬起手里的玩具箱,疯狂地去砸半妖的头。
[还我爸爸命来!]
哐!
梅因库恩的头被砸了个正着, 但好在现在的他并不是在用大腦思考。
半妖瞳孔涣散着,顺从妖力的指引,把整个箱子连同其中的玩具,都放进了他的后门。
[嗚——魔鬼]
他带着一肚子血離开人世, 死得不太利落。
[朋友,同道中人啊!你也喜欢字母游戏?]
这房子的隔音真的很不错, 仍有人打开房门,对半妖露出暧昧且心照不宣的微笑。
[但我好像没在会所里见过这么大岁数的马,还有旁邊那个躺着的是——]
[呃]
混沌意识中, 梅因库恩尝試着把那人吊起来,按他最喜欢的捆法。
但绳索太韧,他手又重,那人反被勒成数块,淅沥沥地挂在天花板上……
拼起来又是一条坏汉。
也曾点烛滴蜡,只是爪子太大,捏得不稳,只能以碳火代替。
[啊啊啊啊,混蛋——]
红与黑有何区别?反正皮肤是确实如他最开始的愿望一般变了颜色,带着灼痛抽搐。
也試过在身上穿孔,只是没有经验,不小心穿到了左侧胸腔,二到五肋骨间。
乳.头和心头,距離也差不太多。
[杀人了——]
守卫们在跑,贵族们也在跑,梅因库恩捉住他们,踩斷他们的腿,钩斷他们的筋,令他们没有一个能摸到通往自由的门扉。
正如他们以往所做的一样。
一切的一切皆已做尽,别墅内再无金尊的呼吸。
可是涌入半妖体内的惡欲仍未泄尽,过量的负面情绪在脑子里形成疯狂的呓语,诅咒这世间一切有形的物质。
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该死!
血水里有什么東西在哭。
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当为我们陪葬!
鱼缸里传来幼嫩的咒骂。
我要讓他们都粉身碎骨,不留一丝痕迹在人间!
盆景里喷泉淌出话来。
就像我们一样。
提瓦特的水里,藏着至强烈的情感。
但要多少次不甘,多少次绝望,才能酿出如此浓郁的恨来?以至于我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一丝一毫?
“”
直到梅因库恩从滿地的尸体碎片中醒转,他也想不明白。
“”
怀特的风衣,已经被血浸透。
鞋和袜子里,也潮乎乎的。
“”
有什么东西硌了脚腕。
梅因库恩伸手去摸,指甲勾出一枚金牙。
“”
梅因库恩木讷地丢掉牙齿,垂着耳朵,竖瞳圆散着,回到最初的房间。
“呼~z”
琳妮特,在一片污物之中安稳睡着。
“”
几乎是下意识地,梅因库恩忘了自己惧人的事实,双爪伸出将女孩抱离肮脏的血泊。
要找个干净的地方
他恍恍惚惚地迈开僵硬的双腿,跨过片片骨肉。
要找个干净的地方
找不到。
从顶楼下到低层,路过了所有房间。
梅因库恩,呆愣在了一楼的大厅里。
哪里,都是血,哪里,都是残缺的人体。
“”
哪里,都是新鲜的罪证。
哪里,都配得上公义的審判。
“放手,混蛋!!”
直到孩童的怒吼,伴随着微小的力道推在半妖的后背上。
“!!!”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啊啊啊——”
梅因库恩直接被推醒,他抖掉孩子,缩在地上疯狂地尖叫嚎啕:
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
他的耳尖滴血,心里也跟着滴血。
“嗚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哥哥,哥哥!
最近的日子太快乐,太幸福了!以至于我都忘了。
你是没有弟弟的。
人类怎能有妖怪做亲人呢?
公爵怎能有罪犯做家属呢?
那只是一只名为猞猁的野兽!与你当无任何瓜葛!
“嗚!”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那維莱特。
你的教导与承诺,我今日一并辜负了。
无论怎么努力扮演,假的就是假的。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正常意义上的,好人。
也永远无法遵守人类的规则。
更无法得到你所描绘的——
“啊啊啊啊啊——!”
幸福。
*
年轻的凶手一哭,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全懵。
什么情况这是!?
“你、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瞧瞧。”
“姐姐——”
故作镇定地将弟弟妹妹安置,蕾娜提起裙摆,赤脚淌过血淋淋的毛毯,走入一楼的大厅。
“琳妮特!琳妮特!”
新来的孩子哭得专注,一边嚎一边狂摇女孩的肩膀,擦她臉上身上的血:
“呜呜呜哇——别死——”
“讓我看看,我会急救!”
蕾娜心一紧,快步上前。
“啪!”
她却忽然看见浅发的小姑娘忽然诈尸般地伸手,利落地扇了男孩一个嘴巴。
“好、好吵”
琳妮特迷迷糊糊地晃起脑袋,耳朵尾巴全是软的:
“头晕,困”
末了,又昏昏欲睡地聞闻衣服上的血:
“为什么这么臭”
“呜呜琳妮特你没死啊!”
“。”
蕾娜默默地停下走向他们的脚步。
看起来只是迷药吸多了。
“呜呜呜——”
对比起来,还是这边比较严重。
“喂,你小子。”
蕾娜狐疑惊恐地站住脚步,隔着几米的距离審视浑身浴血的垂耳少年。
“把他们都杀掉啦?”
说实在的,蕾娜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了
一个快把自己哭过气去的少年,年纪感觉比自己还小一点。
杀人凶手,反了吧?看着倒像是幸存下来的马。
“咯呜、呜——”
可眼前的这玩意却哭着疯狂点头,一副积极认罪全力配合的模样。
“是——呜!”
“”
好、好荒谬。
蕾娜看着他滿头满臉的血迹,以及被黏成一缕一缕的耳朵毛沉默。
将整个别墅里的人全部杀干净,甚至连尸体都分成臊子的家伙
真的是这样一个爱哭鬼嗎?不对劲吧!
可是,除他以外这里确实再没有其他活人了。
“你哭什么啊!”
蕾娜无法理解此人的行为,心中因茫然而焦虑:
“杀人的不是你嗎?胜利的不是你吗?”
“那么,笑着的也应该是你啊!”
不、不是这样的。
梅因库恩幼犬一般呜咽着,抱住自己的肩膀发抖。
我违背了,大家对我的期待。
我知道的,佩佩和克雷薇虽然不说,但一直因为我的妖力失控而担忧,希望我停下来,安稳地生活。
还有阿梅丽,我已经想明白了,她讨厌我的猞猁身份,不想让我继续維持。
那维莱特,我的老师,一直很努力地试图将我教导成为一个正派的人,也多次为猞猁的案件忧虑悲伤。
哥哥,莱欧斯利,他是梅洛彼得堡的公爵,是枫丹法律的维护者。
他、他们,都不该有一只野兽做家人!
“呜——”
他呜咽着抬起手爪,擦着泪水与鲜血,回想最高审判官的教导:
“他们应该、应该、受审判”
“所以,惡人、就算是死,也该死在——”
公义的天平下。
而不是一只发狂的野兽手中。
这不是那个什么——正义?这只是单方面的屠戮,呜——
“你是傻子吗!”
对于半妖口中所挤出的字句,蕾娜大为不解:
“枫丹,正义之国里,根本就没有人被判过死刑啊!”
“呜——呜?”
急促而猛烈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杀人魔抬起脸与蕾娜对视,满脸的血渍也挡不住他脸上的茫然。
他仔细地思考,转动愚蒙的猫脑,回想过往的经历。
养父母,库嘉维娜,乐斯,以及许多让梅因库恩昼夜难安的恶徒
不会被判死刑?
“假的。”
他又呜呜地哭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相信的痕迹。
“你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