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瞬间恢复了原有的昏暗和寂静,只剩下那盏微弱的皮卡丘,在暗沉的墙壁上投下夏油杰挺拔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
第36章 总监部炸了! 我是来讨命的!
京都, 总监部。
夜色如同滚动的巨石,沉甸甸逼退了太阳,降临在下方这座象征权力与秩序的古老建筑上。冷涩的灯光像偶尔闪烁的星子,幽幽照着苍白的大地。
三月一次的高层内部大会召开, 今日发生的小事会是这场刀光剑影、几方博弈的战争饭后笑谈的取材。
但木下还是由衷感谢他们吸血鬼般故作神秘、昼伏夜出的习惯, 让他这个缩在角落里的恶鬼有了一丝可乘之机。
男人紧贴着粗糙的石壁阴影移动, 绕过巡逻的护卫, 绕过警戒的防护, 遥遥甩下层叠的障碍。
终于他像壁虎一样攀住石墙, 拿出破壁锥撬开结界, 跳下、站住, 停在了那扇繁复的巨大木门前。
破壁锥——短暂撬开结界,影响结界咒力波动,使其异常具有延迟反馈作用的特殊咒具。
黑市淘来的好东西, 从外围进来也靠它。
木下拍拍身上的灰尘, 理了理凌乱的鬓角,将左臂渗血的绷带系紧。平复了呼吸, 他用残余的力气, 从容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屋内依旧暗沉,黯淡的烛光忽闪忽灭, 将屏风后的人们照成无数影影瞳瞳的鬼影。
交谈声戛然而止,木下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迅疾拾级而上,掀飞了最中间那扇屏风。
一张错愕,继而迅速转为惊怒的苍老面孔拍案大吼:“大胆!你是谁?!”
“大人好记性,早上算计的人,晚上就忘了。”男人的语调嘲弄, 一字一句清晰。
闯入的不速之客缓缓退到大厅中间,任由自己被破门而入的护卫包围。他张开双手,像出演舞台剧的男主角,俨然将这当成一场封箱之作:“感谢您们那空空平滑的大脑吧!否则数以千百记陡然怨魂,足够吓破您那尊贵的、老鼠屎大的胆了!”
“孽畜!”
“大胆!”
“还不拿下!”
骨头被硬深深折断,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木下肆意笑着,青涩的脸带着几分邪气。他站在闪烁着无数颜色光晕的包围圈里,不在乎任何攻击。
手断了、腹部洞穿了、右小腿也变成的一堆恶心的肉糜,排山倒海的剧痛却如同最烈的燃料,将沸腾的快意升腾!
他‘嗬嗬’笑起来,嘶哑的笑声起初微弱,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越来越毛骨悚然的癫狂。
“各位长老,还有在座的各位大人们。”
他单脚站立,勉强靠在一根雕花木柱上扬起声音。淌血的眼睛扫过一张张或惊怒、或冷漠、或探究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弧度。
“我来,只为一件事。”
年龄很年轻,与其说男人不如形容为男孩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只金属的四方形铁盒。
“这座埋葬了无数骸骨的伟大建筑,它的结构柱和承重墙、通风管道、梁柱节点与屋顶……所有最脆弱也最关键的地方都已经被我——一个不会被你们记住名姓的低贱术士,安装了足一吨的炸药,足够送诸位一程。”
话音刚落,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惊愕、难以置信、然后是被蝼蚁威胁的愤怒。
禅院长老死死盯着木下手中小小的金属方块:“你疯了!你以为普通人的武器能够威胁到我们?!”
看着那些气急败坏的脸,没有哪一刻木下像现在这样痛快过。
一吨TN. T炸药的体积,相当于一个大号的家用浴缸,只需要一个成年咒术师来回搬运十几趟就可以布置完成,其用量却足以炸毁一座功能齐全的大型要塞。
“我知道,但不是每一个大人都像财大气粗的禅院家拥有珍贵的防护咒具,而论实力,”他刻意停顿几秒,轻蔑不屑地缓缓道:“在座诸位贤身贵体,恐怕没有几位能比过这些护卫。”
咒术界一级术士并不算多,太久的养尊处优让他们忘记了,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也不过是个能被强者一只手碾死的、远离战场已久的二级术士。
“木下……木下君是吧?”还是有高层能勉强记得档案上的照片和名字,那个绝顶老者努力维持上位者的威严:“冷静!冷静!放下那个东西,我们可以谈!”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在红色按钮上摩挲的半截食指,木下的食指被炸掉,不得不将后面三根手指内蜷,将遥控器抵高一点。这动作有些滑稽,此刻却因为手掌颤抖不稳,让人觉得眼跳心凉。
“情报失误,我们深表遗憾!我们可以给你最丰厚的补偿!金钱、地位、咒具……要什么都可以谈!”
木下面无表情地歪歪染血的脸,眸光生寒。这狗一样的人,温声细语会换来扬起的爪子,凶神恶气地挥舞拳头,反倒能夹着尾巴尊重别人。
这不就是贱吗?
男人舔了舔破裂的唇角:“我是来讨命的,唯一目的便,就是让你们和你们的蛀窝变成齑粉。”
按钮上的手指用力,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刺耳的滴答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极为清晰。
“不!等等!想想你自己!我们可能只是重伤,你却一定会死!值得吗?!放下它,我保你无事!”
木下嘲弄地低笑几声,他刚想开口……
轰隆!!!!
“啊啊啊啊啊啊——!”
误以为炸弹爆了,守卫们瞬时破门四散,高层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抱头鼠窜时还不忘怒骂那些逃命的人。
木屑砸下来,断裂的灯具和装饰也一并如瀑倾泻。
伴随着一道黑色身影落地,一条迅疾的长条影子仰首摆尾,将那些跑到门口的老爷爷全部暴力扫了回去。
烟尘弥散,人影缓缓站直。
黑色单领校服,宽大的灯笼裤,极有个性的单边刘海和丸子头。少年深紫的眸子闪烁,他握着黑色的炸弹,复杂的看着那个单腿支倚的男子。
“夏油杰?你……你怎敢……”禅院长老又惊又怒,随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木下厉声喝道:“快!抓住这个疯子!他要炸毁总监部!快拿下他,这是命令!”
夏油杰眯眼,视线冰冷地像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破顶瞬间,木下身体猛地一颤,待看清来者的面孔和举动,他眸中愧疚,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他第一次在这失了镇定,哀声恳求他:“走!离开这里!这座楼已经布满了炸弹!马上……马上就要炸了!”
木下不想拖累这个前途光明、尚且年少的学生。
“我的目的只是他们,那些部门、其他的地方是安全的,快,去那里去!”
听到木下的话,高层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夏油杰!快!快杀了他!夺下引爆器!”
“想想你的身份!你是咒术师!保护总监部是你的义务!”
“只要你解决这个麻烦,我们既往不咎!甚至可以让你进入高层!!”
威逼利诱之下,夏油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踏出一步,扫过在场每一个惊恐的橘子。
不高不低的声音像忽至的寒流,瞬间冻结了那些撺哄鸟乱的求饶和命令:“我此行,不为救人,只为杀人。
“你们的血就是我的目标。”
最后的丧钟敲碎了所有高层仅存的侥幸,绝望的窒息感掐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脏。
凭借着咒力、术式与强化的体质,以及某些人的底牌,在炸弹之下他们尚有生机,左右重伤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可加上严防死守、战力强大的咒灵操使,有他扫尾,哪还有什么生机可言?!
“夏油君,别脏了你的道。”男人支着残破的身躯劝他。
夏油杰沉默两秒,嗓音沙哑:“你不用死也能引爆炸弹。”
“你不是祝福我善终吗?”痛意褪去,那种失血过多的冷意和沉沉睡意来袭。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视线里全是一块块涣散迷蒙的光块:“我也想自己选择一次,不用被推着走……”
黑发少年垂眸,他没有再说话。
人能阻止死亡,却不能阻止别人选择死亡。
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就是最大的尊重与成全,这样已经足够了。
木下心底一片平静,拇指就要用力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在这万钧一发的最后瞬间,议事厅被人群践踏得破碎不堪的大门连同半面墙壁,被一股蛮横的力量轰飞。
飞舞的烟尘中,一道高大挺拔的白色身影瞬息出现在门口,瞬间又出飞驰到夏油杰身边。
银白色的短发狂舞,小圆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蕴藏星河的苍天之瞳。
——五条悟!
他来得太快太突然,连夏油杰的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白发少年的目光扫过全场——一片狼藉的大厅、涕泪横流的高层、杀气腾腾的夏油杰,以及……那个手持引爆器、浑身惨烈的男人。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木下身上,又若无其事飞快地瞄了一眼身边杀气未消的夏油杰。
白发少年偷偷撇了撇嘴角,别扭地双手插兜站在一旁不说话,但明晃晃表明了立场。
高层们的眼睛噌一下的亮起,又噌一下灭掉。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木下有点心累,很想不合时宜地长叹一声。如果藤井还在这里,他铁定要狠狠吐槽。
来一个又来一个,这是什么新型人类刷新点吗,一个个都往这凑?
五条悟接到电话,听到挚友要当暴君的消息浑身炸毛,震惊又激动,跑出来时脚上只有足袋,连双木屐也没穿。
到了事发点后,见事不关夏油杰,他又高高挂起,一副我乐乐,你随意的模样。
看看五条悟,又看看他站在夏油杰身边。比起无奈,更多的还是欣慰与安心。
剩余那些未出口的隐忧彻底消散,最后扫过那些丑态百出的高层,男人看向夏油杰的方向:“如何我的名字也能被你记住,那就太好了。”
滴——!!!
引爆器再次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锐鸣,闪烁的红光恒定!
时间被无限拉长,所有高层脸上的悲恐、扭曲凝固,张大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条悟飞快用两只指尖偷偷捏住夏油杰的裤兜,无下限瞬息展开。
夏油杰身后的虹龙游移,盘踞,龙头压下,严丝合实。
下一刻,足以撕开耳膜和灵魂的巨响从脚下、墙壁、四面八方同时爆发,大地疯狂颤抖,炽红的火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奢华的穹顶、坚固的墙壁、装神弄鬼的屏风……所有的一切都在毁灭性的冲击中,如同脆弱的沙堡,霎时撕裂、粉碎、湮灭!——
作者有话说:TNT是一种炸药的名称,其密度为1. 650(克/立方厘米),出于剧情随手查的资料,有差异处勿怪
第37章 五条猫猫大胜利! 追狐狸,追到一只笨……
尘烟散尽, 夏油杰和五条悟站在为数不多还算平整干净的地方,心情复杂地看着昔日威严辉煌的建筑变成脚下的破木板。
五条悟冷笑一声,道:“老子在天天说教老子,老子不在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是不是还要夸夸你绝佳的行动力?”
夏油杰不自在地偏开脑袋, 避开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六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梦到的!不行吗?!”
空气一时安静, 夏油杰垂着眼睛, 嘴唇抿成一条线, 活生生又退化成了个哑巴。
五条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吧,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黑发少年依旧没有抬头, 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回来。他挥动手臂, 霎时,无数只三级、二级的咒灵遍地游走,而他径直走向了不远处, 唯一还清醒着的禅院长老。
五条悟拧眉, 一个错步拦在夏油杰身前:“停手吧,杰。”
“这些事与你无关, 我们现在……你不该来管。”
“我们现在, 我们现在怎么了?”澄澈的蓝眸清晰倒映着面前人的身影,五条悟面色发冷, 穷追不舍:“搞清楚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完全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 决定权在老子手里捏着,老子想管就管!”
“不要任性了悟。我已经选定自己的道路了。”
夏油杰终于肯把目光从“嗬嗬”呼气的重伤老者身上移开,看向五条悟,那双如同顶级坦桑石的眸子水光化开,像是被水浸透的夜幕。
“呵, 突然急转直下的态度,生怕老子发现不了异样。你的潜意识在向老子伸手你知道吗?!”
“如果是因为无计划的远离,我为我的冲动道歉。”
苍天之瞳瞬间危险眯起,搭在大臂上的掌攥成拳头,被主人迅疾挥出:“老子早就想这么干了!不把你打醒,老子不姓五条!”
夏油杰躲过,一个扫臂击向他的咽喉。
“总要牺牲些什么,这一切都有意义!悟,他们的境遇你无法感同身受!”
“五条悟!夏油杰有谋逆之举,我命令你,将其就地格杀!”
老人像四肢着地的像只乌龟,手脚并用地爬到斜插的残破立柱后,见两人凶狠的打在一起,眸中倏地凶光一闪,声音变调的激动吼道。
“闭嘴!”
“吵死了!”
不约而同的喝声,迎面是随意挥出的蓝色咒力。禅院扭曲地大声嚎叫,在空中体验了一把生死时速,又被威风凛凛的银色龙尾重拳出击,在天上哀叫着蹦了几次极后,四肢扭曲的在尖锐的沙石上滚了数圈。
五条悟看都没看生死不知的人,他利落下腰,右腿顺势狠厉鞭出:“哈?!天天嚷着些又大又空莫名奇妙的怪话,什么样的道路值得夏油杰把五条悟牺牲掉!老子可不觉得把老子牺牲掉是划算的!!”
“我哪里牺牲你了?!”
吵着吵着,那种满脑子问号的头痛感又来了。
夏油杰双臂夹住袭来的腿,刚要借力打力向外抛,五条悟支点的腿就顺势点地,飞扑抱住夏油杰的脑袋,语气180度大转,喜滋滋的说:“难道老子误会啦?你只打算丢下丑兮兮的夜蛾和凶巴巴的硝子,打算把可可爱的老子带走?既然如此……老子同意你打死烂橘子计划了!”
说到底,五条悟对那群老家伙本就嗤之以鼻。死了一批,总会有另一批顶上。咒术界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权力落在哪只新橘子手上,他根本无所谓。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是夏油杰的去处和前途,但只要待在自己身边,无论怎样的前程都必定是场有意思的旅途。
英勇就义般的语气,夏油杰久违地气消了。
被一个熊扑抱住,目之所及的是顺滑柔软的白色布料,鼻尖是甜腻柔软的温热气息,听着耳边乐嘻嘻的话,呼之欲出的话堵在他的喉咙里,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声音嘶哑,是强迫自己冷静,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悟,你前途光明,不该陪我胡闹。”
夏油杰忘记了,前途光明这句话,木下也对他说过。
趴在自己的猫爬架上,五条猫猫磨磨蹭蹭不肯下来。他很久没有见到黑毛狐狸了,自己不去找,夏油杰就真的没有找过他。
“他已经成功了。你如果还需要交代,就杀掉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如果想的是别的,无论是叛逃还是革新,老子都会和你一起。”
他双脚交叉,夹着黑发少年的腰,长条条的一只,像只大猫,嘴里说出的话却清醒理智,直刺核心:“这座建筑群在普通人的印象里是‘重要的历史文化遗迹’,是‘京都重点保护古建筑群’,现在它被‘恐怖袭击’炸成了废墟,就在京都中心。”
他感觉到夏油杰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
五条悟抓住这一瞬间的动摇,加快语速:“听着,杰。政府现在拿到了最无可辩驳的借口。爆炸、大规模破坏,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打着‘调查恐怖袭击’、‘维护公共安全’、‘保护文化遗产’的旗号,名正言顺地插手咒术界。”
“而那些老家伙们,”五条悟理智的声音夹杂一丝嘲讽,“为了平息这场烂摊子,他们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他直视着夏油杰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一旦你杀了这几个侥幸没死的烂橘子,背上屠杀高层的罪名,成为整个咒术界的公敌,被通缉、被围剿……你就会是这个交代!是袭击政治文化中心的恐怖分子,成为整个日本的头号通缉犯!”
不!诅咒师便罢了,成为全国的潜逃通缉犯……那绝不是他要的结局!
“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五条悟还挂在身上,面前被体温氤氲发酵的甜香给了他几丝安慰。
五条悟拨弄着他的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那不是一时半会能达成的。方法多得是,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低,亲昵地说:“听着,杰。未来的事,管他洪水滔天还是生离死别,那是未来的老子要去烦的。现在!”
“——老子只想抓住眼前这个扭扭捏捏、想跑又舍不得的胆小鬼!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老子都不后悔!就算以后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别想一个人跑掉!”
夏油杰不自在的眨眼,想偏开目光,但五条悟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捏住夏油杰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杰,给老子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遇见你,是老子这辈子绝不后悔的事!跟你一起翘课打架,一起被夜蛾罚站,一起吐槽那群烂橘子,一起分享一个草莓蛋糕……甚至跟你吵架、跟你打架,打到天昏地暗……”
五条悟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仿佛都高价进修过一般甜蜜:“眼下是现在,未来也是未来的现在,你不能为了每个现在甩掉老子,老子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悟……”夏油杰问他:“如果我坚持杀了他们叛逃,你要怎么办?”
五条悟总是很能清楚明白他句意下的潜台词,这是妥协的意思。很多时候夏油杰就像个赌气拒绝糖果的小孩子,需要有人忽视他的别扭强硬塞给他。
“那老子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然后领一笔见义勇为的奖金,回头去牢里看你。”
夏油杰闷闷笑了,一直垂落的手终于忍不住环上了他的腰肢,手臂箍紧,是一个让人有点难受的力度:“悟,我很抱歉……之前冷暴力你的事。”
那些关于“意义”、“牺牲”、“道路”的宏大命题,在这份近乎蛮横的珍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知道了就要给老子好好交代!然后狠狠补偿啊!”五条悟耸着自己的鼻子,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恶狠狠的板着凶脸,用了扯了扯瑶瑶愈坠的丸子头,‘啪’的一声,扎发的皮筋彻底崩裂。
黑色的发丝柔顺光滑的披下,五条悟不在的几周里又长长了不少,已经垂到了肩下。
白发少年心虚的拎着皮筋,若无其事地丢到废墟里。
夏油杰埋在精壮矫健的腹肌里,鼻尖闷的像是缺氧,可怜的喉咙也堵的梗塞窒息,发不出声音,没有发现这点小事。
“悟……”夏油杰声音梗塞,面对恒久的真心与坚定的选择,他失了隐瞒的那股气,决定和盘托出。
……
“我以为那只是单纯的预见未来,是吞噬某种特殊咒灵带来的副作用……”
五条悟静静听着,突然出声,他没有问他看见了什么,而是挑眉自己关心的核心:“预见的代价是什么?”
夏油杰瞬间又缩了回去,把脸更深地埋了埋,仿佛一只拒绝交流的鸵鸟。
看他这副装死的样子,五条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觉得好笑,报复似的揉乱了那头长发,弄得像个炸毛的鸟窝。
“你不会以为老子真信了什么‘烦死你’之类的鬼话吧?你自己可能听的挺决绝的,老子可是感觉你说的时候慢一步离开就要哭了哦。”
黑毛狐狸的耳朵耷拉下来,闷闷道:“……哪有……”
五条悟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撒娇似地捶捶背:“快说啦——快说嘛!夏油小狗快告诉老子!”
“你说谁是小狗!”夏油杰抬起头,没好气的在五条悟的腰窝掐了一把。
“呜哇——!”五条悟,那么大一只猫了,俯在比他小一圈的人怀里哗啦啦假哭,“呜呜呜呜呜呜——条子上就是这样写的嘛!谁撒谎谁小狗!”
“那你也是小狗!”
五条悟不服气地大声嚷嚷:“老子怎么会是小狗了?老子多——坦诚啊!”
“那晚我听到了,你说你再理夏油杰就是狗。”
五条悟笑嘻嘻表示:“你没物证!”
“那个点……硝子应该也听到了哦,高专很多人都听到了。”
五条公主愤懑地用他的毛擦脸,“那老子就去贿赂他们,让他们统统做伪证!”
“省省吧,犯人已经暴露了。”夏油杰说着,顺势拽住五条悟的领口,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圈住他的手腕往一排排咒灵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还在喘气的人跟前走,“悟,该处理正事了。”
“杰,”五条悟突然顿住步子,仰面纯真地看着转身表情疑惑的少年,无辜地说,“老子下面硬了。”——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一半,but我拖延症犯了今天写不完了,就断在这里吧[狗头][狗头][狗头]
第38章 天逆鉾到手 共轭的使用
硬……硬了?!
夏油杰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眨巴着纯净眼睛的少年, 很多时候他都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敬佩对方的单纯直白。
看着挚友无语的白眼,五条少爷表示委屈极了,要不是夏油杰埋腹肌对着呼热气,他的兄弟也不至于兴奋地那么不合时宜。
血气方刚的年龄, 有点刺激动不动就冲动, 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白发猫猫膝盖夹紧, 皱起鼻子, 手足无措道, “杰, 你得负责!现在怎么办?”
环视一圈, 夏油杰指向刚刚禅院躲避的柱子。那根柱子炸飞一半斜插在废墟里, 虽染了灰尘,表面浮雕却繁复精致镀着金漆,勉强配的上五条少爷金尊玉贵的身份。
“你自己就地解决一下吧。”
“这就是你处理事情的态度吗?”五条悟不满的鼓了脸控诉道, “杰, 你个大渣男!”
夏油杰向来不支持三岁以下儿童接触网络,尤其是像五条悟这样国语不好的深闺小孩, 更不该碰那些荼毒心灵的洗脑热梗, 免得张嘴闭嘴动不动让人气血上涌。
他狠狠闭了眼,不待对方提出那瞎眼都能猜出的离谱诉求, 夏油杰不假思索郑重表示,“总之, 我是绝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帮你做那种事的!”
碰巧天还未亮,五条悟期期艾艾道,“那黑灯瞎火就可以吗?”
黑发少年咬着牙侧的软肉,忍了又忍气地闷疼的胸口,告诫自己, 这是刚和好的挚友,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
猛的睁眼,忍无可忍,抬脚向下三寸踹去!
“哇——怪刘海好狠的心!”像是料到这一脚,五条悟打直双臂像根丝带一样丝滑闪避,哭哭唧唧地控诉对方的暴行。
与其说是懂装不懂,不如说有些事五条悟只听自己爱听的,以期靠糊弄装纯达到最终目的,这一招在夏油杰身上尤为管用,百试不厌。
也许换一个密闭场所,夏油杰在那双懵懂地能浮出水汽的眸子注视下会心软,听着耳边难受的哼哼唧唧和讨巧卖乖的撒娇,迷迷糊糊中会被诱拐。
但大庭广众的露天环境激发的羞耻心很好保护了少年的双手,即便在场除两人外其他人都还生死不知的昏迷着。
夏油杰忍无可忍吼道,“你给我安分一点!”
五条悟向下面看去,半晌又委屈兮兮的望向他,“杰,它不听你的诶!”
你这个语气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指望我帮你出气教训它吗?!!
夏油杰咬牙切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一脚猛踹过去。
五条悟笑嘻嘻的一捉,直接抓住了他纤细的脚腕,“走,走,解决了他们,老子要回家睡觉吃饭啦!”
“快撒手!”
“不、要,杰一蹦一蹦走路的样子好逊哦,可惜硝子不在,要不然又可以丰富相册啦!”
将还喘气的老爷爷们挨个左右脸扇巴掌揍醒,逼他们立下束缚。
夏油杰突然用脚扒拉下禅院的木屐,挨只朝五条悟提过去言简意赅道,“穿上。”
十一月份的夜晚,干冷地刺着骨髓,被爆炸声浪震倒的树梢上短短几分钟,又蒙上了薄薄的白雾。
五条悟披星戴月赶来,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广袖外套,脚上只穿着天丝足袋,踩在嶙峋冰凉的废墟里。
所谓“寒从足下生”,夏油杰生怕五条悟明天着凉发热打喷嚏。
五条悟很是嫌弃,表示抗议,“谁要穿烂橘子的鞋,老子要穿也是穿你的。”
夏油杰理直气壮道,“我怕传染脚气,你有无下限就不怕。”
“老夫……老夫没有脚气!”
禅院艰难地吼道,满脸愤恨。他全身剧痛,特别浮成大馒头的脸。
被两个小辈威胁、抢鞋,此刻又名声受污,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憋死了过去。
“杰……杰,你过去探一探,老子怎么感觉他死了呢?”
五条悟悄咪咪的把两只木鞋踢烂踢飞。
夏油杰伸出小拇指,飞快地一探又飞快缩回,若无其实道,“他自己气死的,关我们什么事?”
“你好坏哦,杰。”
“悟,你也有点。”
两个人哈哈大笑,夏油杰道,“那边还有几个橘子呢,我让咒灵再扒一双?”
五条悟嘟囔着,“你别又气死一只橘子了。”
“不会的悟,他们都晕过去了。”
夏油杰笑嘻嘻往前走,突然,眼前白光一闪。
熟悉至极的画面,胸腹划开口子、大腿、腰侧、头顶,涣散的六眼和染血的面庞!
一幕幕重复,来回播放!
夏油杰死都不会忘记,熟悉的闭眼都知道残害的顺序,胸腹、大腿、腰侧、头顶……
但这次,画面像摇摇晃晃不断调试的镜头,随着重复渐次清晰、明朗、细节。
他看到一把造型奇诡的短刀破开了竖起的无下限,他看到凶器刀柄印刻的名字和一只肌肉虬结、布满陈旧疤痕的手。
思维被冰冻、被封禁,可那么长时间的1v1指导、那双手的主人……
目光呆滞的上移,五条悟焦急的呼喊仿佛被深水挤压成泡沫,顺着那双手上移,哪怕再不愿相信,夏油杰也还是望进一双野兽般冰冷的眼睛。
“杰——!”
啪——!
夏油杰偏头,呆滞的瞳孔剧震,脑袋像发霉的木偶,嘎吱嘎吱的偏移,那双涣散失神的双眸望进清澈饱含担忧的天空底,僵硬的身体才逐渐回温。
五条悟脸上的轻松惬意褪去,忧虑的问他,“是有看到……”
没等他说完,背部一股巨大力量将他推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五条悟不明所以但还是习惯的回抱,夏油杰嘶哑疲惫的声音传来,“悟,我……不要相信伏黑甚尔。”
那句语焉不详的话令五条悟抓耳挠腮,可夏油杰除了一句“他会对你不利”外什么也不肯往外吐。
家入硝子从很久以前就吐槽夏油杰保护欲过剩,尤其是五条悟,在夏油杰头脑不清晰的八百层滤镜下就是个人人可踩一脚的小可怜,一个没看住就要后悔莫及的存在。
这一点并没有随着被点明而得到很好的控制,反而随着时间推移愈演愈烈。
带着夏油杰大摇大摆的击碎了自家的结界,五条悟住了一晚后又不顾那群哭丧着脸的老家伙,大摇大摆地回了高专。
“哇——硝子好久不见啊,今天要去漫展cos熊猫吗?”
“如果出cos的话可以向夜蛾老师咨询一下,顺便问一句需要我们两个以陪同吗?毕竟你独自出高专可能不安全。”
经过一晚仔细思考分析,夏油杰得出伏黑甚尔软肋皆在高专,应该不会动财主的结论。
所以路线明朗清晰起来,那就是收缴那个名为“天逆鉾”的短刃,能够无视无下限的咒具,只有毁掉夏油杰才能安心。
熟悉的一唱一和,熟悉到牙根痒痒。
家入硝子难过的瞪着死鱼眼,听着耳边久违地双人相声,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无奈的说,“也不知道是谁,偏偏在晚上干坏事,白白给我添了工作量,最好被叫我逮到了!”
语气那是一个咬牙切齿的暗恨,就差给罪魁祸首邦邦几拳了。
两个dk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家入硝子却了然的挑眉,“果然是你们两个吧!”
五条悟瞪大眼睛,举手无辜发言,“这事还真和老子没关系!老子只是恰巧在场而已!”
家入硝子笑哼哼偏头看向另一个。
夏油杰无辜二号,摆手,“跟我也没关系……我发誓!”
生怕女同期不信,他还信誓旦旦的伸出三根手指朝天。
“是没想法还是没来的急啊?”
家入硝子故意拖长语调,戏谑调侃道。
夏油杰哼着小调,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锯嘴的葫芦倒不出来,另一个倒是可以逮着取笑取笑。
“你呢,不是退学了吗?”
“老子哪有?!”五条悟一副别污蔑老子神情,“老子只是请了个假,回家修补游云,顺道取一下共轭而已!”
“共轭送回来啦?!”
“游云可以修补?!”
异口同声的两句,是不同的关注点。
家入硝子挑眉,“游云?你们要来的破棍子?不是特级咒具吗,这么快就被你们玩坏了?”
夏油杰眼睛噌地一亮,本来他还担心该用什么理由去要天逆鉾,毕竟不能以还未发生的事去要挟人家,但借口这不就来了!
可惜那副他眼馋已久的三节棍了,只可惜最初五条悟要研究,后来又得知损坏,还没来得及玩一玩。
那可是超帅的三节棍欸!在他心里是和皮卡丘地位相同的“哼哼哈嘿”!
夏油杰不好意思地说,“悟,你可以把他给我吗,我想用他向伏黑换一个咒具。”
五条悟嘟囔道,“你不是喜欢游云吗,早知道要换,老子就不修了。”
夏油杰摸着修补的美观又光滑的棍体也有点舍不得,他偷偷凑到五条悟耳边,“得把那个威胁我们的东西换过来!”
白发少年哼哼唧唧,“有什么能威胁到老子?”
傻子,针对的可不就是你吗?!
夏油杰把诡异的眼神和会引起挚友矛盾的这句话咽下去,不敢惹恼了本来就有点不爽的五条公主,安抚的顺顺毛。
“都想要买过来不就行了,反正只要钱到位他都会答应的。”家入硝子打着哈切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共轭总算到了,伏黑夫人那里也可以松一口气了,我们通知一下伏黑老师,现在就去医务室吧。”
“这玩意怎么弄?”
伏黑甚尔一把抢过五条悟手上的羊皮卷轴,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伏黑惠急得挂在男人的胳膊上被吊起来,就差把卷轴抢过来了。
五条悟懒懒倚靠在夏油杰身上道,“告诉你也行,但我想了想,你得再给我们一个咒具。”
伏黑甚尔眼帘一撩,嗤笑道,“特级换特级,贪得无厌可不好。”
“我们不占你便宜,游云我们按市场价从你这里买。”
共轭的使用方法在五条悟手里,夏油杰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态度坚决。
伏黑甚尔此刻也懒得扯皮了,皮笑肉不笑道,“说吧,要什么。”
盯着他的眼睛,夏油杰一字一句道,“天、逆、鉾。”
听见这个名字,伏黑甚尔眼底暗了暗,心底千回百转,再次抬眸的瞬间又恢复成懒散的样子。伸手从臭宝嘴里一掏,将游云和一柄奇异的短刃一同抛给他。
“游云就当医疗费了。”
伏黑甚尔浪迹已久,也不是什么人情往来利益交换一窍不通的人,早期能在诸多富婆之间打转,一旦筹谋衡量起来,想也不是个榆木脑袋。
伏黑葵后续苏醒需要复健医疗,伏黑惠的培养眼见五条悟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只能指望夏油杰多有点良心记的在五条悟耳边叨叨几句,多弄点修炼的古籍手札。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往常可以简单粗暴的把伏黑惠卖到禅院家,可老婆一醒见儿子没了,估计也就离离婚不远了。
伏黑甚尔不耐烦道,“这下行了吧?”
五条悟也爽快道:“需要契约者双方混合鲜血为墨,供者甲方写下共享条款,接着双方摁下手印,誓约即成。誓成之后羊皮卷会化作见证之物存在半年,半年之内甲方毁约不受反噬,半年之后羊皮卷显形会再次空白,若想毁约就需要献祭一半灵魂了。”
“也就是说牢不可破的誓约需要半年的验证期?”伏黑甚尔眯着眼睛,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五条悟双手一摊,“老子也不知道,这玩意快两个世纪没人用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伏黑甚尔掀起眼皮,甩甩挂在胳膊上的崽子随口问道,“混合的血?那用他的行不行?”
这无赖流氓的做派!这理直气壮的姿态!饶是早已见识过男人以厚脸皮为荣日常的三小只都目瞪口呆的想骂句人渣。
倒是伏黑惠,一点不带犹豫,跳起抢过桌上的手术刀就要往手上捅。
夏油杰闪身一挡,将刀反手甩给伏黑甚尔,脸一□□,“做个人吧!”
伏黑惠仰起小脸,一脸认真的说,“我也可以做妈妈的供者。”
“得了吧,你个弱鸡还不知道活不活的过老子呢,别让你妈短命了。”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将人扫开,“那是我老婆,要做供者你自己找老婆。”
“伏黑甚尔!”
夏油杰冷冷警告。
伏黑甚尔挑挑眉,问家入硝子要了个一次性纸杯后,干脆利落的割开手掌,而后又让家入硝子小心翼翼的抽了一管伏黑葵的血。
指尖在杯子里耐心地搅拌,他用沾血的手指一笔一划认真写下“共享生命”的契约,而后郑重其事的画押。
羊皮纸浮到空中剧烈抖动,飞出两根灿金的线,分别绕向二人的心脏,俨然同一条河的两段支流。
柔软厚实的纸页遣倦飞舞,半晌,纸张一分为二,化作两枚向日葵的胸针,落在彼此身前——
作者有话说:这是8号的更新,由于卡文,晚了点[爆哭][爆哭][爆哭]
第39章 聚会 一杯倒
十一月末, 日本年末氛围渐浓,趁着总监部自顾不暇,忙忙碌碌了一整个学期的学生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宿舍窗户玻璃外蒙上了厚厚白雾,屋内的暖气却开得足, 烘得人骨缝里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暖意。
夏油杰围着深色围裙站在狭小的开放式厨房里, 额角沁出了点细汗, 几缕黑发不太听话地黏在上面。
他正给烤盘里的黄油饼干撒上糖霜装饰, 旁边的小锅里, 油温吞地冒着小泡, 裹着酥脆的酸奶块沉浮, 发出诱人的滋滋声。
“杰——糖放足了三倍没有啊?”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夏油杰稳稳地将最后一点糖霜点在饼干上,慢悠悠转过身。五条悟不知何时飘到了身后,眨巴着蓝眼睛盯着刚出炉甜香的小饼干, 指尖蠢蠢欲动。
夏油杰捻起一块边缘微焦、糖霜厚得惊人的饼干, 不由分说塞进了他那张嗷嗷待哺的嘴里:“放心,绝对齁不死你。”
“唔!”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 浓郁到发苦的甜味瞬间在口腔炸开。五条悟双手捂脸幸福的眯起眼睛, 飞快地咀嚼:“勉强合格吧,杰!”
五条悟嚼吧嚼吧, 狡黠的眼珠子咕噜一转,指尖悄咪咪伸向调味区的黑色玻璃瓶。
炸酸奶浮起来, 呈现出完美的淡金色泽。夏油杰用漏勺捞起,沥油的动作利落干净。一滴滚烫的油星从勺边溅起,扑到了五条悟凑得太近的高挺鼻尖上。
“嘶——!”他捂着鼻子猛地后跳一步,控诉地瞪着夏油杰:“杰!你谋害挚友!”
“谁让你靠那么近?油烟伤皮肤,悟。”夏油杰将金灿灿的炸酸奶盛进铺了吸油纸的碟子里, 随后拧开水龙头,指尖蘸了一点凉水,意思意思地向绯红的鼻尖弹去,不走心的安慰道:“痛痛飞飞~”
“哈?这么敷衍……”
“咔哒。”
宿舍门锁轻响,打断了五条悟的抗议。
家入硝子慵懒的嗓音率先飘进来:“哟,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纸箱,看着就沉。伏黑惠穿着小熊棉服,小脸红扑扑的吃力抱着几瓶汽水站在一旁。
“可惜伏黑老师要陪葵阿姨,没有来。”
实验证明,共轭这玩意儿是个渐进式的咒具。伏黑甚尔现在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盯老婆,也不准伏黑惠在病房碍眼。
“嘁,谁要那家伙……”
话音未落,一声短促的惊叫和重物落地的闷响同炸开。
“哇啊——!白痴五条悟!鞋乱丢想摔死谁啊!”庵歌姬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响起。
刚踏进门她就精准地踩中了五条悟随意甩在玄关正中的一只巨大运动鞋,差点表演了个平地摔。
过分活泼的五条悟仿佛天生和她不对头,庵歌姬战战兢兢的忐忑心理随着他本性暴露转弯成了易燃易暴炸状态……当然,夏油杰在她心里的评价也高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五条悟脸上挂起欠揍的笑容:“哎呀歌姬,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走路要小心看路嘛。”
“五!条!悟!”歌姬两侧的辫子竖起来,拳头捏得咯咯响,眼看就要冲进来执行正义。
“好了好了,歌姬,消消气。五条君,适可而止哦。”冥冥安抚地拍了拍歌姬的背,目光扫过夏油杰刚端上桌的几碟甜点,最后落在中央那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寿喜锅上:“夏油君的手艺值得期待呢。”
“那两样甜点就别期待了,一看就是五条专属。”家入硝子放下纸箱,从里面利落的掏出几个漂亮的玻璃瓶,里面晃动着颜色各异的液体。
“还是期待一下开胃小酒吧,是低度数的果酒,惠那里还有汽水。”
“硝子万岁!”歌姬暂时放过五条悟凑到桌边,眼睛发亮的看着那些漂亮的瓶子。
“冥冥学姐,歌姬学姐,这边请坐。”夏油杰笑着招呼,将最后几盘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新鲜菌菇和翠绿蔬菜摆上桌。
小小的宿舍餐桌瞬间被食物堆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大家围着热气腾腾的寿喜锅落座。五条悟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夏油杰左手边的位置,伏黑惠坐在右边,歌姬则特意挑了离某人最远的对角,硝子和冥冥坐在中间。
锅里的汤汁翻滚着,散发出醇厚的酱油甜香和昆布的鲜味。牛肉片下去,瞬间变色卷曲,裹挟着油脂的香气。
夏油主厨宣布:“那么,开动吧!”
气氛瞬间热烈起来,筷子和勺子碰撞着锅沿,七嘴八舌的聊天声混着咀嚼声。
歌姬控诉五条悟上次的幼稚行径,冥冥则半开玩笑地表示可以提供“如何有效避开五条悟干扰”的付费咨询服务,硝子看都不看饼干一眼,吐槽门把手长出的两份蛋糕全都齁的吓人,并亲切地表示希望把手先生下次可以稍微‘懂事’一点。
五条悟口齿不清地许愿,“哇——硝子怎么可以吃老子的蛋糕?!老子也要门把手送蛋糕!”
“那你问把手呗。”
看着眼前这吵吵嚷嚷又生机勃勃的一幕,夏油杰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他烫了一片熟度刚好的牛肉,夹进一旁安静拘谨的小孩碗里。在白毛控诉的目光中,又笑着烫了许多片,最后才拿起自己面前的酱油小碟,去夹锅里瞄准了好久的一块吸饱汤汁的魔芋丝。
五条悟还鼓着的脸上登时挂起一种混合了恶作剧得逞前的兴奋笑容,他抬碗挡住脸上贱兮兮的笑。
夏油杰蘸了一下料碟,大口吃了下去。一口、两口、三口,桌上的人齐刷刷看向了他。
五条悟瞪大眼睛,脸色唰一下变了。伏黑惠从手边的塑料袋中随手掏出一瓶,默默拧开递到他手边。
夏油杰眨着眼,牙齿僵在了含着的食物上方,半晌欲盖弥彰地怒吼道:“五、条、悟!”
家入硝子一副习以为常的淡定感,随手点了点那瓶汽水吐槽道:“夏油,你太惯着他了,这种事情不用这么配合啦。”
她棕色的眸子扫过五条悟,调侃道:“这么浓的醋味,隔老远都能闻到,这个时候就应该灌进他喉咙里才行。”
夏油杰看着硝子,又看看碟子黑稠稠分不清是什么的蘸料,理智告诉他——硝子的提议非常、非常具有可行性。
“喂喂!硝子你偏心!”五条悟的不满地嚷嚷起来却没有了刚才的热络,他抢过夏油杰面前那瓶琥珀色液体:“杰才不需要!这种好东西当然是老子的!”
五条悟的动作飞快,拔手夺过便无比豪迈地仰头,气势十足地将那半瓶澄澈的液体灌了下去。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吐槽,一抹极速蔓延的绯红如同泼洒的颜料,从白发少年线条优美的脖颈一路蹿升,瞬间占领了整张帅气的脸,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五条悟咂了咂嘴,那双苍天之瞳里闪过一丝茫然,像没尝出什么味道连眼神也开始涣散。
“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毫无预兆地冲出来。
他晃晃脑袋,想让视野重新清晰起来,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地朝着前方倾斜。
“老子…怎么……”五条悟嘟囔着,话还没说完,堂堂六眼神子就像棵被伐倒的树,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餐桌边缘,发出响亮的撞击声。身体顺着桌沿软绵绵下滑,最终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瘫在了地板上。
那双标志性的六眼紧紧闭着,白色睫毛在烧红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呼吸也变得沉重而绵长。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歌姬的嘴巴不自觉张开,冥冥托着下巴的手也顿住了。夏油杰看着半瓶晃荡的瓶子,又看看地板上人事不省的挚友,再抬头,目光投向一脸平静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举起瓶子,迎着黑发少年的目光无语道:“……酒精饮料。”
酒精……饮料?!
足足沉默了三秒钟,夏油杰长长地吸了口气,仿佛要把眼前荒诞一幕带来的冲击都压下去。
他放下筷子,走到瘫成一滩白色猫饼的五条悟身边,居高临下地打量那张即使在醉酒昏睡依旧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他从桌上那盘糖霜厚得能当沙堆的三倍糖黄油饼干里,挑出了最大、最厚、糖霜堆得最丧心病狂的一块。一手捏开五条悟毫无防备的嘴,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将那块饼干稳准狠地塞进去,甚至还体贴地往里捅了捅,确保不会轻易掉出来。
昏迷中的五条悟无意识哼唧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甜蜜的梦乡里也感受到了这份体贴的爱意。
做完这一切的夏油杰坐了回来,拍掉手上的饼干屑,重新挂起温和优雅的笑容,对着表情各异的女生们说:
“我们可以继续吃饭吧,不用管他。”
庵歌姬指着地上被饼干堵嘴的五条悟,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噗哈哈哈哈!夏油!干得漂亮!这画面我能笑一年!哈哈哈哈!”
优秀的商人冥冥从不放过任何商机,她举起手机,对着地板上造型奇特的猫饼“咔嚓”拍了一张。
家入硝子夹起一片牛肉在生鸡蛋液里滚了滚,咽下口后才瞥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同期,眼里闪过一丝的笑意,将那瓶只喝了一口的饮料推向夏油杰的方向:“给,别浪费了”
窗外,东京的冬夜寒气凛冽,窗玻璃上的白霜又厚了一层,这间小小的宿舍却喧嚣而温暖。
地上瘫着的白色“障碍物”胸膛微微起伏,脸颊鼓鼓囊囊,安安静静的睡着。直到宴会散去,夏油杰取出已经湿润的饼干,才将外套扒下来把猫抱到床上,捻了捻被角。
在静谧平缓的小呼噜声里,他安静地收拾残局,对着那碗他至今不知道混了多少陈醋的蘸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40章 大浦天主教堂(二合一) 天主像与红酒……
“哟, 好久不见。”
实际只有几天没见了的辅助监督,将车停在长石阶旁已经完全凋落的金木犀下,笑眯眯朝他们挥手。
石阶上,两人被同一条深色羊绒围巾拴在一块。五条悟得意洋洋地后跳一步, 炫耀战利品似的甩着抢来的围巾末端。夏油杰背着黑色书包, 猛地扯住空中绷直的围巾用力一拽。
“呃啊!”
五条悟一边夸张地大叫, 一边借着力道往前扑, 不仅没被勒到, 反而把夏油杰撞进了厚厚的雪地里。
积雪被砸出一个四手四脚, 滑稽又不规则的人形大坑, 雪沫溅得老高又纷纷扬扬落下, 盖了他们满头满脸。
五条悟躺在雪里游泳,墨镜斜挂在一只耳朵上,像只被按进面粉堆里的昂贵布偶。夏油杰也没好到哪去, 竖起的丸子头掬了捧雪, 他顾不上拍打,骂骂咧咧地把周围的雪往地上那只菌子吃多了般的猫身上刨。
五条悟迷醉的摊平四肢:“哇呜~老子有被子了, 被子——”
夏油杰刨得更起劲了:“舒服吗?这才是夏凉被, 我送你床大棉被怎么样?”
没被墨镜遮住的那只眼悄悄眯开,看着眼前晃动的丸子版‘奥利奥’, 五条悟雪下的手偷偷将围巾绕了几圈,算好长度后往侧面一拽。
“哇啊!”一个不察, 夏油杰整张脸全埋进了刚刚堆起的棉被里,奥利奥夹心摔落,再抬起脸时,鼻孔里塞了两支刚冒头的烟。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杰的大鼻孔会抽烟!”
五条悟弹掉冒出头的尖,狂笑着在雪里打滚。夏油杰压低眉毛耸耸鼻子, 扬起掌后阴恻恻笑道:“我的手还会抽屁股!”
“哈哈,老子躲、躲、躲——”几个连滚,五条悟滚散了围巾抓在手里,遛狗似的边拽边躲着黑毛恶狐。
“喂嘿——理理我!上车啦!”石田辉拢着手笑着叫唤:“在不快点要死人啦!”
五条悟一边耳抖了抖,拽着围巾小跑:“杰,杰,要做任务啦,快点快点。”
“到底是谁拖拖拉拉啊……”
车内暖气充足,夏油杰扫掉身上的雪,又趁拍雪揉炸了少爷猫的白毛。
“啊啊啊啊啊,怪刘海公报私仇!”
夏油杰将他拧过来继续拍:“哪里有公,全都是私。”
五条悟岔着腿,承受后方无情的掌风,幽幽的六眼打量着后视镜里的石田辉,突然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杰会去总监部?”
“欸?”石田辉诧异地抬眸,迅速反应过来:“猜的啦,夏油君返校途中就不怎么对劲。”
“是吗?”五条悟点头,转而问道:“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吧?”
石田辉眯着眼承诺道:“是的。这是寒假前最后一次任务,青房女出现在大浦天主教堂,有两个人被困住了。”
车在教堂门口停稳,五条悟随手捋了把头发下车。十二月初的寒意像结着冰碴的冷水,一股脑灌进了衣领袖口。
夏油杰呼出一团白气,结成水雾扑到了五条悟的墨镜上。他垂着眼将围巾解下,围上对方裸露在风中的脖颈,先绕上两圈,而后有章法地穿过下层,捻好下摆。
“走吧,进去了。”夏油杰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率先推开那扇刻着繁复花纹的木门。
门内,一股陈旧的木头味最先扑过来。光线极其昏暗,几缕烛光缓缓摇曳着,勉强照亮了一排排沉默的黑色长椅。
主祭坛供奉着救世主像,雪天无人,祭坛前没有供品。
五条悟粗略扫过,指了一处向下延伸的楼梯说:“咒力的源头在下面。”
这里虽是日本最古老的哥特式木结构教堂,但随着旅游业发展也称得上现代化。
夏油杰展开顺来的纸质地图册,在心里理了大致的路线。随后他指尖一晃,一只泛着微光的小型南瓜灯浮出来,率先飘向下方浓稠的黑暗。
“走吧,小心点。”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又窄又陡,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南瓜灯的幽光只能照亮眼前几步距离,夏油杰让它飞去脚边,照亮几步台阶。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门虚掩着,传来一股隐约的腥味。南瓜灯轻盈地飘上前,用脑袋抵开了木门。
内里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杂物器具。房间中央凝固着一滩暗红色液体,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跌坐在里面。
左边那个留着金色短发,发型一丝不苟,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另一个黑色蘑菇头脸上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他抓着同伴的手臂,除了紧张,眼里竟还有一丝好奇。
“灰原!小心!” 金发少年将同伴往身后一拽,如临大敌地盯着门口两个陌生的身影。
五条悟整个人“唰”一下精神起来,高大的身躯一矮,直接从夏油杰的胳膊低下钻过去,窜到两人面前。
“哇哦——!” 他弯下腰,那张被墨镜遮挡大半的帅脸凑到板着脸的人面前,露出一双璀璨到惊人的眼睛:“两个小鬼?啧啧啧,你们身上有术式哦!虽然弱得要死,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术士!杰!快看!活的野生咒术师!”
那股子兴奋劲儿,配上毫不收敛的目光,简直像发现了什么珍稀动物。
“哇噻噻~我们替夜蛾发掘了两个学弟诶,你说他的年终奖是不是得分我们一半?”
夏油杰道:“快过年了,让夜蛾老师留点钱哄老婆吧,听说师母最近在和他闹离婚。”
“哇哦,中年离异男,好惨哦~”
“准确来说是‘中年离异预备役’,还没离成呢。”
金发少年炸起的毛‘唰’的下来,他一把拍开面前的人,同时把身后那个一脸茫然又带着点崇拜看向他的同伴拽起来,一起退到了墙壁边缘。
他戒备地扫过南瓜灯,最后钉在五条悟那张不靠谱的脸上:“无论如何,请离我们远一点。”
蘑菇头看着同伴紧绷的侧脸,又看看对面两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少年,猛地鞠了一躬:“两位前辈好,我是灰原雄,他是七海建人,我们是附中的学生!”开朗热烈的声音接着问:“咒术师?前辈是处理那种怪物的专家吗?”
“灰原!” 七海低声呵斥,掐紧了他的手臂。
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诡异的地下室,离开这两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怪人。
“没事啦七海海,两位前辈这么酷,一看就是好人!”
五条悟毫不吝啬地比了个大拇指:“有眼光,允许你做学弟一号了。”
黑色蘑菇头兴奋又激动:“谢谢学长!我也能成为像学长一样消灭怪物帮助别人的人吗?”
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夏油杰额角隐隐作痛。他赶紧上前一步,脸上挂起温和可靠的优等生笑容,对着警惕的七海建人自我介绍几句,随后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着,还不忘让南瓜灯飘近两位少年,柔和的光晕驱散了周围的阴影,也带来些许安抚。
与此同时,他的感知已如无形的触须,谨慎的向深处蔓延开去。几百米开外,此行的目标正蛰伏在那里。
“我们是来收集实践作业素材的,看见地下室门开着,就好奇下来了,没想到找不到门被关在里面了。”灰原雄挠挠后脑勺道歉:“七海是被我连累的,对不起啊,七海。”
“视觉被影响了吗?”五条悟理所当然接过了道歉:“没关系!等会儿看学长怎么祓除……呃……”
话没说完,夏油杰眼疾手快揪住领子,拎着一只捣蛋猫一样把人后拽了半步:“悟!安静点!”他转向七海和灰原:“地下室深处危险,你们先待在这里,等我们处理完就带你们离开。”
说完,根本不给五条悟再开口搅局的机会,夏油杰拽着还想发表点感言的白毛搭档,脚步迅捷地朝目标走去。
“喂喂喂!杰!反正我们这么强,我还没跟小后辈们说完呢!” 五条悟被拖着走,不忘回头冲着两人兴致勃勃的挥手:“等着看学长帅气祓除诅咒归来啊!”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眼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拉着灰原,沉默而坚定地又往墙角缩了缩。灰原则睁大了眼睛,小声惊叹:“好厉害……”
越往深处,空气愈发湿冷,寒意仿佛能渗进骨头里。
夏油杰轻声说:“就在前面了。”
“嗯哼,区区一级而已,老子捉来给你当夜宵。”
夏油杰道了声谢,比了个手势,裂口女便握着剪刀闪身而上。
五条悟不爽道:“老子没见过这个!这么好玩的东西,都不更老子分享。”他头也没回,指尖闪起令人心悸的蓝色漩涡:“术式顺转——”
“等等,悟!”夏油杰惊愕地一把包住他的手指。
对方的指尖瞬间像个没打着火的燃气灶,他恶声恶气道:“干嘛,小眼睛?!”
“这里可是日本国宝欸,苍会直接把这里轰穿吧?”
白发少年瘪瘪嘴,抽回指尖,弹射出去。这是只靠体术,不靠咒力的意思。
夏油杰熟练地伸出指头堵住耳朵,青房女凄厉的尖啸沦为模糊又无聊的背景音。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从裂口女出现到五条悟将其打个半死,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五条悟从半空中落下,耍帅般打了两个响指。裂口女安静地缩回夏油杰身侧的阴影里,他说:“走吧,带那两个人出去。
回到那个堆满杂物的房间,南瓜咒灵依旧尽职尽责地散发着柔和的光。看到他们回来,灰原大大地松了口气,七海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一点。
五条悟叉着腰,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灰原立马热烈鼓掌:“学长也太厉害了吧!”
“请不要这样称呼他,我们又不一定答应。”七海拽了拽他的袖子,转向看起来更靠谱的夏油杰:“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 夏油杰颔首,示意南瓜咒灵飘到前面带路:“跟着它走,楼梯有点陡,小心脚下。”
一行人沉默地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上走,五条悟又开始搭话,主要目标是永远捧场的灰原。
“喂,小鬼,老子帅吧?”
“当然,学长真的很帅!”
“有眼光!那老子和那个眯眯眼谁更帅?”
“学长们是不同类型啦,都很帅。不过夏油学长可能会更受女生欢迎?”
“老子有句话说错了,你真没眼光。”
“灰原……”七海建人走在最后面,听着前面五条悟喋喋不休的噪音,还有灰原那充满崇拜有问必答的天真回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终于返回到教堂空旷的主厅,夏油杰正准备招呼大家直接离开,目光却在不经意扫过祭坛时,猛地顿住了。
祭坛中央,那张覆盖着暗红色绒布的桌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却诱人的光泽。
他记得刚进来时,那张桌子上除了灰尘,空空如也。
夏油杰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视线像是被无形的线牢牢牵引,稳稳锁在祭坛上。
白发少年还在兴致勃勃的吹嘘着自己的英姿,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带起轻微的回响。
“学长学长!然后呢?那个诅咒的头真的‘咻’一下就不见了吗?” 灰原雄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
“那当然!老子可是……” 五条悟眉飞色舞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夏油杰没跟上来,疑惑地转头去:“杰?发什么呆呢?”
夏油杰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祭坛上突然出现的东西——一支细颈的玻璃酒瓶和一只雕琢简约的玻璃酒杯。
酒瓶里盛着大半瓶近黑的红色液体,在高窗透入的稀薄天光下,那液体近乎妖异,仿佛凝固的血液,杯里则浅浅斟着一小泓。
体内的咒力似乎被这酒香撩拨了一下,传来一丝难以捉摸的细微悸动。他下意识地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杰?” 五条悟提高了声调,他拉低墨镜,死死盯着他体内陡然躁动的黑金咒力。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他瞬间捕捉到了凭空出现的酒瓶和酒杯,以及上面萦绕的极异常精纯的咒力。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像被惊醒,夏油杰用力晃头:“不知道,进来时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停在祭坛前,清冽奇异的酒香扑鼻诱人,他不自觉伸出手。
白发少年身形灵活得像只抢食的大猫,忽然闪出,一屁股挤开夏油杰,抓起了那只酒杯:“有好东西不叫我?”
夏油杰瞪大眼睛,劈手去夺:“悟!别碰!那东西不对劲!”
“晚了!” 五条悟得意挑眉,眼底却一片凛冽。他没有犹豫,仰头饮尽。
“悟!”
五条悟打了个激灵,咂了咂嘴,声音听起来又含糊又飘:“……呃,葡萄汁——?”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神情是一种孩童般的懵懂。高大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然后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夏油杰早有预料,张开手臂接住着沉甸甸砸过来的身躯。
他低头,看着白发少年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试探性叫了声:“悟?”
肩窝里没有回应,夏油杰紧张地喊道:“悟!”
“学长?!” 灰原雄震惊的声音传来:“五条学长怎么了?”
他和七海站在几步开外,七海一脸冷静,镜片后的眼神却也充满了愕然。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稳稳地架住五条悟软倒的身体,防止他滑到地上,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咳,没事。悟他只是……酒精过敏。”
语罢,他捞起腋下和膝窝,一米九的白毛大猫被他打横抱起。五条悟脑袋一歪,自然枕在了夏油杰的臂弯里,安静的像熟睡的孩子。
夏油杰开始想念他的嚣张,他转向已经完全看呆的初中生,略微焦急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哦、哦!好的学长!” 灰原雄连忙点头,看向被公主抱起的五条悟,眼神充满了敬畏。
那么强的诅咒都能秒杀的前辈,竟然被一杯酒放倒了?咒术师的世界……果然深不可测!
夏油杰抱着五条悟,走在最前。就在即将踏出教堂大门,融入门外清冽雪光的那一刻,夏油杰的脚步一顿。
他侧头,眼角的余光扫向空旷又昏暗的祭坛。
祭坛上,救世主像的轮廓被岁月磋磨得模糊,恍惚间竟有这几分熟悉的味道。温柔慈爱的目光依旧,投下的注视,似怜悯又似祝福。
他不再停留,抱着怀里沉沉睡去的五条悟,踏入了门外飘飞的细雪之中。
教堂沉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祭坛酒杯上,那抹无声流转的暗金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