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真人对上脾气最火爆的漏瑚,夏油杰的压力稍减。这时花御掐印,脚下无数坚韧的藤蔓绞缠而来,尖锐的木刺暴雨般射向后面的家入硝子。
“硝子,跟紧我!”夏油杰死死攥紧她的手腕,大力和极速下拖得人踉跄趔趄。家入硝子面色发白,死死咬住嘴唇让自己别叫出来惹他分心。
虹龙庞大的身躯盘旋,硬生生挡下了大部分飞射的木刺。他则猛地跺脚,咒力迸发,震碎缠绕而来的藤蔓。
夏油杰陷入苦战,他唯一庆幸的是石田辉够给力,在场人员疏散了十之八九。
“夏油,别管我,先解决它们!”家入硝子靠在虹龙盘踞的保护圈内,声音发抖,但却异常冷静。她甚至抓住机会,为他治疗伤势,刷新咒力。
夏油杰抿着唇,没有说话,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他看准藤蔓反扑的间隙,一只形如巨蜥的咒灵猛地从阴影中扑出,狠狠撞在花御侧腰。花御吃痛,怒吼着回身一拳将巨蜥咒灵砸飞……
里梅利用地里优势,专门往人流密集的地方钻,她出手狠辣,故意毁坏公共设施——撞断消防栓、击落广告牌……一切只为给身后的五条悟家六眼制造障碍。
每当五条悟逼近一寸,里梅便用空手毫不犹豫地抓起路边的行人狠狠地砸向后方。
澄亮的苍天之瞳冷得骇人,五条悟沿路扯掉了先前用来伪装的口罩和外衣,那双六眼完全露出,死死钉住前方那道苍白迅捷的身影。
他无法对沦为肉盾的无辜者视而不见,每次前行都必须在接住被抛来的人体,并将其转移到侧方安全地带的间隙中进行。这严重拖慢了他的速度,让他心头怒火炽燃。
女人惊惶万状的刺耳尖叫迫近面前,五条悟面不改色的单手捞起、放下,数不清第几个,第几次回应呼救了。
他终于开口,冷声嘲讽:“你就只会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有效就好,具体方式有什么所谓呢?”脑花被托在里梅的掌心中面向他,阴恻恻狂笑道:“原定计划设在酒店,安全、私密、万无一失,最重要的绝不会牵连这么多人,尸横遍野的伤亡。多可悲啊,五条悟,这些无谓的死伤,他们遭受的的横祸,都要算在你们头上!”
“你以为老子是杰,指望老子为此心生愧疚?”说话间,五条悟再次将一个即将被钢筋贯穿的青年捞起,声色俱厉。
羂索在掌心激动地蠕动,带着一种戏谑的怜悯说:“当然不,只是让这些将死之人当个明白鬼,知道是拜谁所赐。难道谁能指望一个怪物拥有恻隐之心?”
扭曲的肉团上五官乱飞到错位,它突然顿住,惋惜地说:“……可惜,真是可惜了我的上好材料,多好的绝顶咒具啊……虎杖倭助那个老东西,居然被你们策反?真是失算,白白浪费我不少心血。”
必须想办法把他们逼到人少的地方!或者,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五条悟的思绪丝毫未被这些妖言扰乱,大脑飞速计算着「赫」的最小输出范围和时机,务求在不波及无辜的前提下,彻底湮灭那个该死的脑子。
“对了,”那团脑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饶有兴味:“你就不好奇?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早已察觉你们的监视和预谋,仍然将计就计跳进来吗?”
羂索深知,里梅绝非五条悟的对手,能周旋至此全赖对方投鼠忌器。它暗自计算着时间——是时候要将五条悟引回去了,否则战线拉长,今日恐会真会阴沟里翻船。
“我在精心挑选的酒店里,布下的密网可谓精妙绝伦,现在想来也还是遗憾,你们怎么就是沉不住气呢?”
一个脑子,故作高深莫测,哀婉遗憾叹息,场面荒诞又滑稽。
“本来我有十足把握,既能带走材料,还能顺便留下那个鲜活漂亮漂亮的少女。你们扰乱我的布局,我摘取一颗头颅回馈,很公平,不是吗?那么现在……你猜猜,夏油杰,哦不,家入小姐那边,情况如何了?”
五条悟苍蓝的瞳孔,本能地颤动一下。
第67章 困兽(完) 极之番·「漩涡」!……
即便是拥有众多咒灵辅助, 夏油杰依旧浑身是血,惨不忍睹。家入硝子满身尘土,身上划痕遍布,她的身体素质终究跟不上特级术士的节奏, 在一次又一次粗暴的拉拽中手臂早已脱臼。她死死咬住下唇, 将痛呼深深咽下喉咙, 手中咒力仍在源源不断注入黑发少年体内。
反转术式作为由咒力负负相乘所得的正向力量, 能够刷新细胞状态、治愈伤势顽珂、引导术式反转, 但无法不间断地刷新咒力。家入硝子的咒力用一分便少一分, 她不得不有意识节省一些。
树枝眼咒灵几乎舍生忘死, 它死死锁定住夏油杰身后的家入硝子, 仗着防御力惊人攻势愈发疯狂,完全不顾夏油杰咒灵的撕咬,宁愿以伤换伤也要将致命的藤蔓与尖刺绕过他, 直取后方那个正在维持治疗的白大褂少女。
夏油杰操纵着达摩咒灵险险撞开射向家人硝子的尖锐枝条, 自己则被另一道擦过的攻击划破脸颊。他试图动摇对方,却也切实难以理解地厉声质问:“我着实不解, 你这样的咒灵什么时候像条忠犬为诅咒师卖命了?他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花御攻势不减, 依旧凌厉致命,它坚定而悲悯的低沉声音响起:“非是卖命, 是为‘大义’。人类的繁衍与扩张,即是世间最大的恶。清除你们, 净化世界,让咒灵光明存在于世,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夏油杰侧身闪开地刺,嗤笑一声:“大义?可笑。你不过是被更强大的人类利用的棋子罢了。”
“利用?不过各取所需。”花御的枝条再度鞭向家入硝子,被夏油杰横臂挡住。
“我欣赏你守护同伴的意志, 但咒灵操使,你何苦负隅反抗?只要你愿留下她并放了真人,我便让你离开,如何?”
“不如何!”夏油杰啐出一口血沫,一味地防守让他身心俱疲,他勉强分神扫向四周,期盼五条家的人能出手掩护硝子。
不知什么时候,周边的街道已经陷入混战。一群诅咒师,准确来说,是一披被政府策反入编的特项部职员,其中一部分竟夺过特供咒具与曾经的同事倒戈相向。五条家的人尽数牵制在内,而石田辉早已带领另一小队赶去支援五条悟。
诅咒师见钱眼开,而加茂宪伦在咒术界经营百年,底蕴深厚。天知道他许了多少重利,竟能让这些人冒着被咒术界和政府部门不死不休追杀的风险,毅然决然选择了背叛!!!
夏油杰暗自咬牙,凭借咒力加持体术与咒灵骚扰硬抗,不断周旋。裂口女的剪刀刮起刺目火花、蜘蛛的巨网试图阻挡视线……在不间断的挥拳与咒力爆发中,一击爆裂的锐响伴随拳风,狠戾地砸中花御庞大坚实身躯上最为脆弱的眼睛。
黑闪!一种通过物理打击与咒力冲击在极短时间内产生空间扭曲的高级被动技!
咔嚓几声,两记黑闪居然直接击碎了它外凸的枝干眼,花御发出凄厉的嘶嚎,踉跄着爆退数步,在地面犁出深深的沟痕。
它当机立断掐印:“领域展开——「朵颐……」”
“领域展开——「赛之河原」!”
两道领域猛烈冲撞,空气战栗,光芒刺眼,最终在一阵剧烈的能量震荡中双双溃散!
领域抵消带来的冲击将花御掀飞数米,夏油杰乘胜追击,抬掌便欲夺取对方的咒力核心。
子安地藏因其特殊机制,本体几乎没有战力,夏油杰把它留到现在,就是为了一击必中,等待这个对方咒力有所消耗,邻域展开必定溃败的时刻。
花御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眼看无法闪避,汹涌澎湃的蓝黑色咒力却在此时海啸般从侧面撞来。
“不准伤害花御!”
充满怒意的稚嫩声音传来,夏油杰被迫侧身扛了一击,喉头一甜,呛出一口鲜血。他稳住身形,大口喘气,凝重的盯着新出现的敌人。
形似鲶鱼,周身缭绕不详水汽,又一个特级!他少见地骂了句脏话,抹去嘴角的血迹。
“陀艮……快离开这里!”
花御破损的枝干转向前来支援的同伴,语气里带着恐慌的焦急。这还它们中最年幼的家入,将将从咒胎里孵化不久,它们从未想过将它卷入进来。
“不要!真人讨厌鬼,漏瑚不在,我要保护你!”
局势急转直下,面对两个特级咒灵的夹击,夏油杰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鲜血浸透了深色的外衣,紧紧黏在身上,头发也狼狈对的散落。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在这里……”家入硝子喘息着,看到夏油杰再次硬扛下花御一记重击、脚步已然虚浮。在他格开一道刁钻的藤蔓冲击的瞬间,她用未受伤的右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借力向上一跃,整个人灵巧地跳到了他的背上,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际,将自己固定住。
夏油杰微微一僵,随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这样一来,他无需再分神顾及她的方位,可以更自由地移动,而她也能更稳定地将所剩无几的咒力,精准灌注到最需要的地方。
“抓紧了。”夏油杰低喝一声,背负一人的重量并未拖慢他的速度,他身法更加诡谲难测,鬼魅般在花御疯狂的攻击和陀艮掀起的咒力浪涛中穿梭。家入硝子伏在他背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她集中全部精神,咒力准确输送,同时极力规避着那些飞溅的碎石和能量余波。
特级术士的大脑飞速运转:花御咒力底蕴深厚,应该还能再进行一次领域展开;陀艮气息虽然稍弱,领域可能不完整,但两个领域叠加的威力,即便自己全力展开「赛之河原」,也未必能完全抵挡,届时他和硝子必将陷入绝境。
必须速战速决!
夏油杰不再犹豫,一个此前仅有模糊构想,却因代价惨烈而未曾实践过的招式此刻清晰浮现在他脑海。他双手合十,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一股恐怖的吸力迸发出来。
除了准一级以上和部分二级咒灵得以幸免,他体内收纳的数以千计的咒灵在这一刻都被强行压缩!
“咒灵操术——极之番·「漩涡」!”
五条悟将所有情绪压进眼底,嘲讽道:“呵,你的遗言就是些陈词滥调?那可真叫人失望。”
那些动摇像坠入苍蓝湖泊的水滴,涟漪转瞬消弭无踪。几个呼吸间,五条悟便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两位同期。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里梅优雅地抬起右手,指尖轻点虚空。
周遭的温度暴跌,空中的水汽霎时结成无数细密尖锐的冰晶,随着少女挥臂,旋转着朝五条悟的方向呼啸而去。
“麻烦。”五条悟眯起苍蓝的眼睛,无下限瞬息延展,将铺开的冰凌尽数弹飞。他的术式杀伤力过于庞大,即便微操,一旦释放也难以转向。想必敌人正是深谙此理,那只脑子才像阴沟里打洞的老鼠,领着人一味向人群中钻。
白发少年亦如他所愿,放弃了大规模的术式攻击,身形急动,竟直直迎着密集的冰晶而上。冰晶如雨,撞击在屏障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炸成了细密的冰沫。
“畏首畏尾也配称之为‘最强’?你那份无谓的慈悲,玷污了这场对决。”里梅居高临下地嘲弄着对方放弃大范围攻势的选择。
话落,他动作行云流水,双手结印。地面陡然凝结出一层光滑的冰面,五条悟下盘失衡的同事,空中凝聚出数柄巨大的冰枪,枪尖寒光凌冽,刁钻地封死了对面所有闪避的空间。
五条悟强行蹬地,踏碎冰面,身形腾空,高高跃起。在空中拧身,咒力奔涌,将袭来的冰枪一一炸成齑粉。
里梅见一击未果,冰枪再度凝聚,并未选择攻向五条悟,而是调转了方向,直指四周建筑的承重柱和地面裸露出的天然气管道。
“术式顺转——「苍」!”
五条悟低喝,运用尚不纯熟的瞬移短距离、高频次地闪现,每一发压缩到极致的「苍」都精准炸碎了冰枪。
“对决?就凭你?一个只敢躲在普通人背后放冷箭的废物??”
里梅并不恼,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甚至优雅拂了拂袖口,享受着将当代最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意。
她当然知道自己绝不是六眼的对手,但这并不妨碍他沉醉在这种玩弄天之骄子的愉悦当中。戏弄得尽兴后便欲抽身离开,她一路后撤,密集的攻击覆盖向人群和街道,迫使五条悟不得不回访,而后借此制造全身而退的时机。
五条悟岂会让他如愿?六眼极速运转间已然捕捉到楼顶的金属反光,他冷静计算着位置和角度,看似被动地将对方逼入了狙击视野中。
“噗嗤——!”
特制的咒力子弹破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埋入里梅挥使的右臂,爆开几朵血花。
里梅闷哼一声,反转术式即刻运转,新生的血肉迅速逼出骨缝中的弹壳。她回首一望,后方民众疏散,特项部的人筑起了严密的防护网,截断了所有后路。
她被包围了。
里梅口袋里一直冷眼旁观的脑花见官方力量介入,心知大势已去,瞬间弹射出去,试图跳进下水道,顺着污水被冲走。
一道身影鬼魅般从侧旁探出,石田辉细弱的手臂铁钳般死死攥住了这团蠕动的嫩肉。
“想去哪儿?”青年的声音夹着冰冷的笑意,听在它的耳朵里却犹如魔鬼之音:“我该如何称呼您?加茂宪伦、虎杖香织……还是我们‘德高望重’的加茂袭人长老?”
他一字一句地报出了许多脑花曾经附身过的身份,这位皮卡丘联盟的秘密情报部部长,早已借着咒术界故步自封的高傲,利用现代科技手段铺开了广阔的情报网,轻而易举地揪出了所有条件吻合的嫌疑人。
“羂索!”里梅余光瞥见羂索被擒,惊呼出声,电光火石间便果断决定直接放弃他,飞身掠往虎杖家准备劫走虎杖悠仁。
“想逃?问过老子了吗?”五条悟眸中寒光闪烁:“虚式——「茈」!”
他飞速计算出咒力输入规模和力量输出轨迹,当机中指屈于食指,捏出咒印。
紫色光束细如枝条却亮得刺眼,瞬间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里梅的胸口。
仓促间她凝聚起厚重的冰甲,然而在这道浓缩的湮灭之力面前,防御如同纸糊般脆弱。
里梅难以置信地低头,眼睁睁看着那道幽紫的光没入自己的胸膛,开出边缘焦黑的空洞洞血洞。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五条悟微微喘了口气,长久的计算和不间断的瞬移,饶是最强也有些累了。他单手插兜,斜斜一眼撩向一旁。
那边,脑花正一口发狠地咬在石田辉的虎口,变着法子地急切蠕动。厚眼镜青年另一是手也攥了上去,而后在原地跳上跳下手舞足蹈吱哇乱叫。
夏油杰背着家入硝子气喘吁吁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鸡飞狗跳的场景。
上蹿下跳的辅助监督忍着痛一边跳脚一边叫,还不忘和清水二打机锋,唇枪舌剑怼人,驳回了对方提出的对脑花的审讯要求。
夏油杰冲到五条悟身旁,先是绕着他前前后后转了几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恨不得多长两只手查看一番。
白发少年直挺挺栽倒,脑袋靠在少年胸膛,惨兮兮地直叫唤:“杰——!老子头痛手痛脚痛,浑身哪里都痛!老子要吃甜点!!要杰吹吹才能好!!!”
家入硝子趴在黑发同期背上,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五条,收敛点。不要把你们的房中乐趣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怀里的脑袋立刻抬了起来,冲着女孩做鬼脸:“哎呀呀,硝子是腿断了吗?老子心胸宽广,不跟瘸腿的硝子计较!”
“真是让你失望了,倒是你,吃醋了吗?我可以把你的腿打断,将夏油的臂膀让给你。”
“呜呜呜呜~头疼硝子还要打老子,杰你看他,快把这个坏女人丢出去!”
被夹在中间的夏油杰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吵闹声,看着旁边还在跟脑花以及清水二“双线作战”的石田辉,终于忍不住叹了口长气——
作者有话说:一直以为反转术式是可以回复咒力的,昨天又查了查,原来不可以。前一章的bug已经修掉了。[眼镜]
第68章 旧友旧物 1998,他没了一切
初冬的雨带着股淡淡的霉味, 笼罩在夜幕初垂的街道。
给任务收完尾,石田辉驾车回到城郊的公寓楼下,从小卖部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挤出来,塑料袋里装着两包香烟和一份加热好的便当。他习惯性地将脖子缩进驼色的大衣里, 让身形看上去更加臃肿唯诺。
他步行转过两道弯, 站在熟悉的路牌下等红绿灯变换, 顺手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包烟, 用牙尖咬开拆封线, 就在这时他无意地抬眸, 视线掠过对街昏黄路灯下的身影。
寸头、胡茬、鹰钩鼻, 是清水二。
他脚下犹豫了一会, 奈何这时红灯最后一秒正巧倒数完,于是只好将手上随动作歪斜的伞举好,不紧不慢走到了对街。
雨水在伞沿滑落, 他有意无意往前倾了倾, 待看到对方笔挺的裤脚濡湿,这才勉强牵起一个僵硬的弧度:“清水组长?真巧, 这种小地方也能碰上您, 真是蓬荜生辉。”
清水二将印了字母的烟蒂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底碾灭:“不巧, 我跟着你过来的。”
石田辉恍然似的点点头,拎起手里的塑料袋示意:“要不要来一根?刚买的, 不过比不上特项部的好货。”
清水二没理会他的故作姿态,单刀直入:“你们最近动作不小,五条悟和夏油杰那两个小子,知道你在背后替他们张罗了多少好事吗?”
“清水组长说笑了,”石田辉微微躬身, 语气谦卑,话语里却带着刺:“我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辅助监督,人微言轻,哪敢替那两位做主张。他们行事自有章法,倒是您,特项部招揽的那些‘民间能人’用起来应该格外顺手吧?否则这起事故官方派来的支援队伍也不至于临场反水,闹出内部争斗的笑话。”
那些在战场上没来得及跑掉的叛党,最终被杀红眼的夏油杰当场格杀。
清水二的下颌线瞬间绷紧:“石田辉,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把改变咒术界的希望寄托在两个半大少年身上,你不觉得可笑?”
“总好过某些人把希望寄托在朽烂的官僚机构上,至少我选择的未来够强。”石田辉脸上的笑容淡去,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如果是跑来打架的,看在有钱可图的奉上我奉陪一二。上次那笔赔偿金还没付够吧,听说你因此弄丢了晋升机会?真是好事一桩,可喜可贺啊。”
雨丝变得密集起来,落在两人中间的积水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年少时勾肩搭背、畅谈理想的两人,如今除了争锋相对,便只剩相顾无言了。
半晌,清水二嗤笑一声:“石田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在意咒术界那小块地盘,普通人的死活咒术世家的大少爷眼里根本不重要吧?那两个天真的小子,他们知道你的真实嘴脸吗?”
也许年少气盛时听到这个讽刺意味拉满的头衔,石田辉恐怕早一拳头甩上去了,但四十岁的他只会选择移开目光,望向雨中昏暗的街角,沉默地转开话题:“我去看望父亲,他年纪大了,总爱念叨些旧事。都到这了,不上去看看他吗?”
像只是与偶遇的旧人随口一提,他没有等待那个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回复,径直走入雨幕,驼色的背影很快被夜色和雨水吞没。
陈旧的公寓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石田辉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父亲石田彰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闪烁的电视机屏幕发呆,手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
“父亲,我回来了。”石田辉换下皮鞋,低声打了招呼。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又移回屏幕,嘟囔着:“哦,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气质疲颓,看不出半点那个在外耀武扬威的石田大人的影子。
石田辉熟稔地收拾起空罐,打开窗户换气,然后将便当放在茶几上:“趁热吃饭吧。”
“没胃口。”石田彰挥挥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儿子:“今天……见到谁了?”
“清水二。”石田辉平静地回答,坐下后开始拆烟盒。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石田辉只是冷静地看着,直到咳嗽声平息,才递过去一杯水。
石田彰喘着气问:“他……他说什么了?”
石田辉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过于平静的脸:“还能说什么,例行公事,互相揭短,老一套了。”
“哼……清水那小子,倒是会找靠山。”石田彰语气复杂,既有不屑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抱上了官方的大腿,如今风光得很呐……”
“的确,与您比起来,他都显得积极向上。”
石田辉无法理解父亲这种自卑的骄傲,他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烟卷。至于清水二……他们算得上彼此过去的一件旧物,见多了容易伤人伤己。
那时他还是个咒力低微、被父亲嫌弃、一心只想着将来给优秀的同期们当辅助监督的少年。清水二也是这样,他们同样没有术式,同样咒力微弱,是学校里最不起眼的两个。
他们白天勾肩搭背云淡风轻,晚上迷茫失落,互相调侃着谁先死谁混蛋,清水二总嚷嚷着要给混蛋送花圈。
1998年的任务毁了一切,玉藻前毁了一切。
当时的校长因不满总监部的专横腐朽,为保障学生权益,隐隐有了自立之势。那场针对青女房的任务本不该归于他们,却成了高层精心策划的杀威棒。除了重创乃至抹杀突然显现的特级咒灵,也为杀鸡儆猴地敲打。
九个术士,包括石田辉的母亲在内,他们全部死在那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个和清水二逃了出来。
有点讽刺了,死去的是前路本该光辉灿烂的勇者,活下来却是三个百无一用的懦夫。
校长自己也清楚内因,过不去坎引咎辞职后,不久便郁积于心,与世长辞。
总监部轻松达到了目的,而石田彰,这个曾经也有着几分傲骨的男人,在失去了妻子、见识到绝对的力量碾压和总监部的冷酷后彻底崩溃,变成了高层脚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用摇摇欲坠的权势维护在外仅剩的尊严。
清水二不接受这种结局,他与过去敬爱的石田老师爆发了激烈冲突后毅然离开,考取警察,最终凭借自身能力和对咒术界的了解,一手推动了特项部的成立。
而石田辉,他选择留了下来。他顺从地当他的辅助监督,好似完成了年少的梦想,兢兢业业之余利用职务之便,不知安装了多少监听器和追踪器。他冷眼旁观着一切,寻找着契机入局。
但有一点,五条悟猜错了。关于九十九由基,那个唯一的特级。
他知晓她星浆体的身份,不是因为自己那些小把戏,而是因为她是校长发现,从五岁起就养在高专的孩子。用句略显滑稽但好不夸张的话讲,她小时候自己还抱过她。
“他清水二以为靠着政府就能扳倒总监部?”石田彰醉醺醺地打断了他的回忆,愤世嫉俗地说:“天真!咒术界的水比他们想的深多了!”
石田辉按灭烟头,声音已经没什么起伏:“或许吧,他至少走在自己的路上。而您只会躺在这里喝酒回忆,开学威胁小咒术师后被扣油腻腻的盘子。”
这话刀子一样戳中了老人的痛处,他猛地坐起身,涨红着脸想说什么,但对上儿子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气势又瞬间萎靡下去,倔强地看着电视,什么都不再说了。
看着父亲衰颓的样子,石田辉眼中没有的不忍,只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他走回玄关,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我出去透口气,便当不想吃就放冰箱里,药记得按时吃。”
他不想在这个妈妈选择的房子里面待太久,即便她逝去后,石田彰不愿睹物思人(当然,石田辉觉得他是心里有鬼,不想增加愧疚)将她的痕迹全部抹除了,但全屋的装修风格,吊灯的款式选择,还有很多很多,都昭示着她存在过。
他又拐了两道弯,鬼使神差拐回刚刚分别的岔口,雨水啪啪打在车牌上,清水二已经离开了。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他划开屏幕看到来电显示,嘴角翘起。
“莫西莫西——”
“石田君,您可以帮我们去……他的曾用身份……的住处……去拿……”
大雨滂沱,有些声音听不真切,石田辉却一口应了下来:“狱门疆?没问题,它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漆黑的方木块,上面有很多眼睛。听羂索——就是那只脑子说他放在暗示室里,您看到就知道了。开关是卧室私人洗手间里抽水马桶左面的按键……”
抽水马桶?真是富有创造力的设计啊。
石田辉一边听电话,一边朝停车的对岸走去。红灯又亮了,他悠悠踢了脚水坑,电话那头还在叮咛:“拿到了请立即帮我们送来高专,麻烦您了。您放心,悟他说,给您三倍的加班费。”
第69章 严刑拷打 手起、刀落
阴沟里逮着了老鼠, 后续收尾便顺理成章了。任务现场的伤亡由总监部和警方负责,三人用干净的外套裹好虎杖香织血淋淋的身体,带着她匆匆赶往虎杖家。
家入硝子先前以为可能需要自己辅助生育,物色到过一处僻静的场所, 如今用来将这位母亲的身躯修补得体面些正好。
她问夏油杰要来几根咒力丝线, 冷静地将她的头盖与散落的内脏逐一缝补回去。看着额头中央那道刺目的黑色缝合线, 她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憋闷, 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面对这位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老人, 三个人眼神厮杀, 短暂对峙过后, 夏油杰被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默契地推到前方。
黑发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 只得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将血腥的真相包裹在委婉的措辞里,最后小心翼翼告诉老人:为了虎杖家的安全, 不仅无法将死婴归还, 连同虎杖悠仁也必须暂时被他们带走。
虎杖仁激动地要和几人拼命,被老人死死拦住。他茫然地接受着痛苦, 强撑理智问了几个关于孙子安危的尖锐问题后, 哑着嗓子跟他们说:“把你们学校的地址给我。”
他抱着懵懵懂懂的粉发男孩,替他收拾了小包裹, 打起精神送他们到门口。
五条悟靠在门框上咂了下嘴,烦躁地抓抓头发, 他直起身,将一张卡不由分说地拍在了玄关柜上,随口扯了句“抚恤金”,就拎着男孩的胳膊快步走出了气氛凝重的虎杖家。
男孩小小一个却很懂事,他抱紧小包, 觉得冷了就自己带好小帽子。走出几步,这才带着哭腔问几个陌生的哥哥姐姐:“妈妈身上都是血,她到底怎么了?”
夏油杰把他抱到怀里,拍了拍男孩发颤的背:“别害怕,妈妈只是生病了,要像以前一样住院治疗,这次时间会久一点。悠仁一定能坚强地照顾好自己,不会让她担心的,对吗?”
悠仁用胳膊抹着湿漉漉的脸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回高专的路上,天空飘起了细雪。家入硝子带着夏油杰藏在咒灵里的死胎径直前往医务室,剩下两人则直奔夜蛾正道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暖气打得很高,夜蛾正道难得摘了墨镜,坐在一堆毛线里,耐心地教两个女孩给她们的娃娃织毛衣。菜菜子和美美子抱着娃娃有样学样地打毛线,不时凑到他身边确认步骤,伏黑惠则安静地窝在夜蛾的皮质办公椅上看图画书。
“加上这个吧,夜蛾老师改行去当幼师肯定很有前途。”五条悟把粉发男孩往前推了推。
“你们两个,事情解决好了?这孩子是?”
五条悟双手搭在悠仁瘦小的肩膀上,跳脱地说:“是个被轮番争抢的超级香饽饽,总之是超——危险的人物哦。”
夏油杰蹲下来,温和地与他介绍:“这位是夜蛾老师,他会照顾你一段时间。”
虎杖悠仁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一大三小,挥手热情地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虎杖悠仁!”
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欢叫着扑到夏油杰身上,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他的小腿不放,仰着脸叽叽喳喳地撒娇。
菜菜子气鼓鼓地抱怨:“夏油大人,昨天那个笨蛋白毛抢走了我的草莓蛋糕!他还把美美子芭比娃娃的胳膊掰断了!”
夏油杰一手轻轻按着一个脑袋,眼神阴恻恻地杀向五条悟。
五条悟往后大跳一步,不可置信地指着她:“我不是给你们买了可丽饼、豪华芭比屋、小裙子吗?说好的不告老子状呢??!”
美美子捏着宽大的灯笼裤,怯怯地看着他:“只是答应了当天不说哦。”
“哈?!你们这两个欺骗老子感情的坏蛋——”
“好了好了!”见五条悟撸起袖子,夏油杰适时打圆场,夹在中间调解:“既然接受了赔礼,菜菜子和美美子就原谅他一次吧。悟,你以后也别故意抢她们的东西逗她们了。”
黄发小女孩傲娇地撇过头去:“哼,看在夏油大人的份上勉勉强强吧。”
五条悟也学着她,脸撇向另一边:“哼,看在杰的份上我也勉勉强强好了。”
美美子悄悄拽了拽夏油杰的手指,小声说:“夏油大人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新来的弟弟的。”
安顿好虎杖悠仁,五条悟和夏油杰带着被丢在鹈鹕咒灵大嘴里的脑花,走向了高专深处那间专门用来关押危险物品的禁室。
禁室里,贴满了密密麻麻用来抑制咒力的符纸。五条悟随手撕下几张,另一只手探进鹈鹕长大的嘴里,掏弄两下,用符咒将那团挣扎蠕动的脑花粗暴地裹成一颗小号的黄色皮球。
“现在没有观众了,我们可以好好‘招待’一下这位特殊的贵客。”五条悟掂了掂球,肉质的弹性不是很好。
夏油杰温和地笑了起来:“啊,拍的话弹性好像不是很够,还是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吧。”
“嘿嘿,那老子来开球!”
五条悟一脚抡出去,黄球在空中压缩成一个椭圆形,夏油杰优雅地侧身,一记干净利落的回旋踢,将他踹了回去。
脑花的嘴里被五条悟塞了几团符纸,又被裹得密不透风,只能撕心裂肺地唔唔起来,痛苦的闷哼在空中响成了球特殊的风声。
夏油杰略有些担忧:“悟,脑子需要呼吸吗?不会我们还没开始审问,他先憋死了吧?”
“不会的啦,有咒力吊着呢,就算在水里憋气也不止这么一会。我刚刚偷拿了硝子的大部头,要不要来打乒乓?”
夏油杰:“那我要薄一点的那本。”
笑嘻嘻玩闹了一阵,五条悟突然停下来,一脚踩住滚落地面的肉球,摸着下巴打量它的形状,露出了阴恻恻的反派笑容。
脑花被按在脚下摩擦,就算眼睛被蒙住但也莫名感到了阵阵凉意,顺着自己的沟回攀升冻得他发抖。他不由得在五条悟脚下扭动,试图挪出去。
“杰,你看他的形状,像不像什么东西?”
一见他的表情,夏油杰便知他又有了什么绝妙的点子,立刻心领神会:“像什么?猪脑花?你要拿去涮火锅绝对不行,会吃坏肚子的。我新收了个叫漏瑚的特级,它刚好没有脑子,用它的头来配这只再妙不过。”
五条悟故弄玄虚地晃了晃手指:“你不觉得这密密麻麻的纹路很像个钢丝球吗?我们把它绑到木棍上让阿姨用来刷厕所怎么样?去污能力说不定很强哦!”
夏油杰闻言,由衷比了个大拇指:“天才的想法,物尽其用也算为高专卫生事业做出了贡献。”
被踩在脚下的脑花剧烈地颤抖起来,显然是被两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气得不轻,也或许是真的恐惧自己要沦落到那个地步,他保证五条悟绑的时候绝对让他正面朝下!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夏油杰一记轻巧地侧踢,把肉球踢到禁室中央。
“玩也玩够了,吓也吓过了,现在我们开始谈正事吧。那么首先该怎么称呼您,这位不男不女的客人?”夏油杰拍掉手上的灰,眼神阴沉下去。
符纸下的脑花蠕动几下,强忍怒意道:“羂索!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五条悟夸张地摊手:“想怎么样?这不是很明显吗?坦白从宽,把你那些谋划的破事和虎杖家的关系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羂索飞速权衡利弊,落在这两个家伙手里,硬扛下去绝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声音恢复了冷静:“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五条悟嗤笑出声,羂索飞速增加筹码:“我保证,你们所得的情报绝对物超所值!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寄居在虎杖香织的身体里?不想知道悠仁那孩子的特殊之处?”
“条件说说看。”夏油杰示意它继续。
“订立束缚。”羂索清晰地说道:“我如实交代所有针对你们的阴谋和计划,作为交换,你们不能杀我。你们可以封印我,用最严苛的封印都可以,但你们不能取我性命。否则……你们当中将会有一方在另一个人面前死去。”
一听到束缚所立的誓言,夏油杰眸中凶光暴涨,理智全失,身后空间波动,隐隐探出无数畸形生物。
“成交,我保证任何咒术师或咒灵都不会和你下手。”
一个轻快的声音应承下来,五条悟眯起眼,双臂亲昵地环绕在夏油杰脖颈上,一反常态地爽快答应了羂索。
“悟?!”
夏油杰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五条悟埋着脑袋蹭了蹭他的颈侧。
有了束缚保障,羂索松了口气,道来千年计划。它讲述它是如何盯上了拥有特殊体质的虎杖香织,用她诞下了能吞噬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的容器,又是如何用脐带血催化的他;它提到了预谋夺得夏油杰的身体,利用“狱门疆”将五条悟封印,并阐释了它的机制和存放位置……零零总总,事无巨细,甚至包括为了加深两人的羁绊,如何让内奸推动五条家捏鼻子认下了家主的男情人。
交代得差不多了,羂索略显得意:“我做的只有这些,现在轮到你们履行承诺封印我了。”
反正按照束缚,他只需透露所有针对“他们”的阴谋和计划,他还有一步暗棋,而“那些”被他藏得够深,只要“那些”还在他手中,他不会不来救自己。
好恶心的羁绊啊,连两位特级都要被他绕进去了。羂索安静等待着,内心甚至开始盘算被封印在哪里比较舒服,以及脱身的计划部署。
就在这时,身穿米白色大衣的女人在丈夫的陪伴下风尘仆仆走来,她一头稍卷的短发,脖子上围着亮黄色的围巾,气质温柔极了。
“葵姐姐,操作务必要小心啊!你手中现在捏着老子和杰的爱情呢!!”
五条悟双手交握在身前,期期艾艾地看着她,整个人扭成了一条麻花。
伏黑甚尔凉凉地牵起嘴角:“可以不要打扰别人的老婆吗?”
夏油杰不理他,期待地看着伏黑葵。
伏黑葵握住甚尔递给她的咒术短刀,眼神跃跃欲试:“哇,有点紧张。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走近,手起、刀落。
第70章 黑白双煞 他的照片我的名
石田辉觉得自己就像只掉进金矿的寻宝鼠, 依言按下抽水马桶左侧按钮的刹那,安装花洒的那面墙瞬间向内翻转,露出一节通向地下的楼梯。
他的视线只在密室中央的方形小盒上停留了几秒,整个人就炮弹般飞扑到墙壁上。
他抬起手, 屈指叩了叩雪白的墙面, 其他人或许不识货, 但他这个搞情报的不可能不清楚这是什么。
这他1娘1的是隔咒力涂层啊, 市值千金!它能够隔绝咒力监测和外泄, 通常小范围用于加工某些封印器皿, 现在却有整整三面墙!!
石田辉沉醉地抚摸着眼前看似平平无奇的墙壁, 神情缥缈得像是看到阔别已久的爱人, 恨不得给它几个深吻。
他正愁没地方给夏油杰筹钱补充咒灵,他的计划离不开他。那一战夏油杰虽招式突破且祓除了三个特级,但咒灵库存却跌到了不足原先十分之一, 「极之番」几乎处于封印状态。
咒灵操术的优势不仅在于它的无上限, 更在于无上限带来的变化多端、无穷无尽的战术排布,而「极之番」这么强大的招式, 他怎么忍心让它的冷却期那么长呢?
眼下这特殊材质虽然刷在人家墙上, 但刮下来二次加工又不是不能用,打不了二手打七折卖掉嘛。
勤俭持家的石田君重新爬上卫生间, 在公寓里四下搜寻工具,目光最终锁定在阳台角落里一把沾土的花铲上。
他抄起花铲, 调转铲柄对准自己,四十五度角斜插进墙面,从上到下开始为了咒灵库存大业奋斗。
密室内尘土飞扬,石田辉干得热火朝天,不时哀叹一下墙灰损耗, 嘴里还嘟囔着走之前一定不能忘了扫走地上的灰。
当他犁到墙壁某处时,“锵”的一声,花铲忽然撞到了什么硬物。
“嗯?”石田停下动作,旋着铲尖撬了撬。两盏约莫巴掌大小的玻璃柱内装着胎儿形态的咒物,从松动的墙壁里显现出来。
东京咒术高专。
早在羂索和盘托出之际,夏油杰联系伏黑葵的同时,也一并给石田辉打去了电话,可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石田辉回来。
“早说了让老子去拿嘛!”
凌晨五点钟,五条悟抱着皮卡丘坐在床上,不停地打着哈切。
今天一天都忙得过分,一个护着治疗硬刚三只特级,另一个闪避人群的同时追踪脑花打诅咒师,之后去虎杖家坐立不安地面对老人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高专禁室审讯,心身上两人都早已达到极限。
“早知道石田桑动作这么慢,我们就明天一起去拿了。”
夏油杰枕在五条悟的肚子上,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泪水。他反手拍了拍皮卡丘脑袋:“你先睡吧悟,等他回来我叫你。”
最开始刚过了一个钟头时,五条悟开始暴躁,嚷嚷着要瞬移过去拿,被夏油杰一手按下了叫嚣的猫脑袋。
先不提他的瞬移并非简单的空间跳跃,而是依赖于「无下限」和六眼精密的计算,需要标记目的地且标记的瞬移途径上没有障碍物,夏油杰很担心他使用这个新开发的术式运用时不熟练,瞬移途中撞飞几栋居民楼,即害命又破财。
到后来,不断犹豫是否用虹龙过去的时候,每次给石田辉发消息,回复过来的永远是精简的两个字“快了”。两人又怕路上错过,只好干等至今。
夏油杰撑着重若千钧的眼皮,最后没忍住叠在五条悟身上睡了过去。
砰、砰、砰!
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夏油杰迷迷糊糊睁开眼,石田辉兴奋异常的大喊紧随其后传来:“夏油同学,五条同学,快开门呐!老板?boss?快开门!”
夏油杰揉着眼睛拉开门,见到的就是大包小包,全身都被红色塑料疙瘩裹满的石田辉,不知道的人远远看,还以为是某棵长了脚的苹果树。
“古籍、手稿、咒具,这些东西也就算了,你怎么连卷纸和墙灰都铲下带过来了?!”
两人目瞪口呆,总算知道了他沉迷于什么忘记了时间。
面对着这堆分门别类,用廉价红色塑料袋装起来的种类繁杂的东西,五条悟大跌眼镜,尤其看到一兜子墙灰和漆片后,手指更是在皮质钱包上摩挲了会。
石田辉将他往后推了两步,别让他把他的宝贝墙灰吹飞:“去去去!他刷墙的漆应当是用特殊术师的骨灰制成的,可以防止咒力检测和外泄,将它融了加工后还能重复利用,可以送去拍卖场换钱!”
夏油杰眉头微抽,犹豫地指向那提卷纸:“……那这个是?”
石田辉神秘兮兮地从最底下抽出一卷,撕开封口后,纸带哗啦展开。一条纸缎带般落地,他提着封边向两人展示。
那纸张开后,中间几厘米的小段居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夏油杰将那一段捞起,仔细辨别后惊呼道出声:“这是他安插的奸细名单?”
石田辉沉重地点点头。
“那这一整提不会都是……?”
石田辉愁眉不展,心累地又一点头。
五条悟课堂提问般高高举手:“老子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石田辉沉默了几秒,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这个咒胎九相图你是从哪挖出来的?”五条悟最闲不住,已经扒开了视野里咒力浓度最高的红色塑料袋。
这个塑料袋绑得格外密实,或许是内里的东西特殊,石田辉担心提手断裂的话玻璃管会碎裂,故而特意套了两层。只见两只大小相当、用作封印的玻璃柱里,各封存着只形似逗号的特级咒物。
咒胎九相图作为史上最邪恶的诅咒师加茂宪伦不伦实验的危险产物,一直被封存于高专忌库之中,如今二号和三号在这里……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夏油杰眉关紧锁地看向辅助监督:“石田君,这样的东西你确定那里只有两个吗?”
石田辉郑重地点点头:“就这两个,他们埋在角落的墙面里。不过我去问过夜蛾先生了,忌库里四到九号并没有丢失。”
五条悟忽然想到了什么,摸着下巴思索道:“说起来,我们学校现在不是有个粉毛小孩吗?”
三人面面相觑,短暂迟疑了片刻,夏油杰才艰难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存在某种联系,可以算是……兄弟?”
说到最后两个字,夏油杰尾调上扬得几乎破音,整个人的世界观都有些崩塌。
五条悟夸张地张开手臂:“哇哦!那我们悠仁岂不是一下子多了九个哥哥?虽然其中八个都是逗号,另外一个下落不明,但真是热闹的大家庭啊!”
夏油杰余光向下一撇,无奈地盯着他。
五条悟收到眼色,立刻挂在了他的身上:“我知道、我知道!一个送回忌库里,保险起见我看另一个就封印在五条家好了。至于失踪的那个一号,总归不过一个特级,露出马脚时秒掉就好。”
夏油杰排了排脖子上的手臂:“我是让你穿拖鞋。”
五条悟低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哦”了一声后,双脚踩到了他的鞋子上。
周末,窗外难得风停雪驻,也没有一只五条猫需要照料。夏油杰写完与羂索相关的任务报告,决定刷会手机放松一下。
他的兴趣向来宽泛,无论是武术格斗还是萌宠饲养,或者游戏攻略和时尚穿搭,均在关注范围内。而近来他的兴趣图谱上又多了项新爱好,那就是打扮五条悟。
他发现五条悟的衣柜堪称单调,不仅服饰品类单一,占据衣橱半壁江山的竟然是数套校服。
自从五条少爷融入现代社群,舍去华贵的羽织袴裤和木屐后,日常行头便在海量衬衫和各式卫衣间反复横跳。若是碰上周末,他有时甚至能套件校服出门,和衣品出众又敢买敢穿的夏油杰站在一起,简直是被不良拐来的乖乖仔,画风割裂到堪称两个次元。
夏油杰照例先补未看的时尚资讯,依照五条悟的尺码,为他的衣柜添上件剪裁利落的经典款风衣后,指尖下滑,又刷到了一位身着紧身背心,外搭短款皮衣的模特,桀骜的气质,荷尔蒙几乎要溢出屏幕。
黑发少年眸光微动,觉得这身皮衣若穿到五条悟身上,配上黄金比例的精壮身材,定然更为性感惊艳,便不由得下单了模特同系列的高定皮衣与矮筒皮靴。
不到半小时,银行卡余额便锐减了近两千万日元。贫穷的残酷现实冻停了他消费上头的手,心底深处,一股对辅助监督的浓烈愧疚油然而生,他默默将购物车里两件心仪已久的衣物勾去。
不得不说,饲养一只五条悟成本高昂到令人心碎。这也是后来每次轰炸总监部的重任都落到五条悟头上的原因,夏油杰唯恐总监部误以为他对任务指派不满,从而缩减他的收入来源。
他轻叹一声,感慨挣钱之路任重而道远,正欲退出购物软件,切换萌宠频道,与资深猫奴探讨养猫心得时,一条显眼的推送却突然捉住了他的视线。
帖子主题关于男士美甲,楼主晒出几张涂着纯黑指甲油的手部特写,搭配着各种金属饰品,有种不羁的酷感。
夏油杰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黑色既沉稳低调,又隐含的叛逆气质,似乎很有个性。他摩挲着自己光洁的甲床,那点念头一旦升起,心底便生了支不断瘙痒的羽毛,轻轻刮搔的痒意很难按耐。
他想起家入硝子前阵子新购入的全套美甲工具。硝子是医生,双手需要时刻保持结净,这些工具对她而言是望梅止渴的收藏,如同衣柜里那些背不出去的限量包包。
他顺手发了条消息过去询问,没过几分钟,家入硝子便从楼上下来敲响了他的房门,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闲置化妆包。
她挑着眉,神情略有些兴奋:“黑色很适合你,工具齐全,里面还有几块印花板,你可以搭配红色试试效果。”
夏油杰接过包,无奈地笑了笑:“谢谢硝子,我只是有点好奇。”
“不用谢,弄坏了照价赔偿就行。”家入硝子挥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书桌前,夏油杰打开化妆包,里面果然如她所言,锉刀、抛光条、指甲油,还有些他认不出的东西一应俱全。他找出那瓶黑色指甲油,拧开闻了闻,决定照手机上找的教程尝试一番。
他是个谨慎认真的性子,教程又属于专业级别详实严谨,以至于当他涂好底油,小心上第一层黑色甲油时,几乎没有察觉宿舍门开关的细微响动。
他太过熟悉那个靠近的气味和步调的主人,在五条悟猫猫祟祟靠近,试图憋着嗓子玩“猜猜我是谁”的幼稚把戏时,夏油杰头也没抬,一秒出声:“悟。”
五条悟被这一叫止住了步伐,他夸张地耷拉下肩膀,原地转了个圈圈后黏黏糊糊蹭过来,手臂一伸压上大半重量:“杰,在干嘛?好无聊啊——”
夏油杰手一抖,差点把指甲油涂到指缝里。他深吸一口气,抖了抖被压住的肩膀:“如你所见,有点事情做。”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玩的?”五条悟凑近去看那瓶指甲油,皱着鼻子嗅了嗅:“一股塑料味,杰要当塑料味的叛逆少男了吗?”
“只是觉得看起来不错。”夏油杰小心涂完了最后一根手指,轻轻吹了吹。
五条悟好奇地捏起他的中指,极近地凑到眼前,揉揉他的指腹:“什么嘛,涂的坑坑洼洼的。”
第一次接触,夏油杰刷头控制得不是很好,甲面上没涂匀的哑光黑色覆盖在一起,从掌面的方向看去很明显。
他转动手腕端详片刻:“没关系,黑色的,不近看看不出来。”
“无、聊。”五条悟嘟囔了声,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我们出去打游戏吧?或者去找点甜品吃?听说市区新开了家店,黄豆薄脆味的舒芙蕾超级赞!”
夏油杰拿起一只细笔填充甲面的漏处:“等我弄完吧。”
“还要多久嘛——”白色脑袋不安分地蹭着他的侧颈,柔软的发丝扫过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细密的痒意。
“很快啦,还要照灯。”
狐狸眼恋人句句有回应,但目光始终黏在自己指甲上。五条悟松开手臂,开始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一会拿起桌上的玻璃瓶摆弄,一会又将迷你紫外线灯推来推去:“这个灯有什么用?照久了会不会手指不变黑吗?杰,你的指甲看起来好像中毒了哦……”
夏油杰上了第二层胶,把手伸到紫色的灯管下面:“悟,不要直视了,紫外线对眼睛不好。”
“老子的眼睛好着呢。”五条悟蹲着趴在桌角,但还是乖乖换了个方向,白色脑袋扭向夏油杰:“还要照多久?”
“教程上说六十秒,照两遍。”
这两分钟对五条悟来说简直煎熬,夏油杰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指,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试图进行语言骚扰,夏油杰“嗯、啊”敷衍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五条悟撇撇嘴,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他猛地抓住夏油杰的手肘,脑袋从那个拉大的缝隙里灵活地滑进来,随即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环住那截细韧的腰身,把整张脸埋进对方腹部柔软的衣料里。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夏油杰微微愣住了,他的十指还笼罩在紫外灯照射的范围里,右手臂处却长了一只白猫,手肘恰好夹在猫的脖子上。
毫无准备的触碰弄得夏油杰颈侧发痒,他无奈地对五条悟说:“悟,快挠挠自己的脖子。”
五条悟埋着头,在他怀里左右扭动着脑袋,脖子敷衍地在夏油杰的手肘上蹭了蹭。
这几下非但没有缓解夏油杰后颈出的瘙痒,反而让它愈演愈烈,别无他法,夏油杰只能一边保持照灯的姿势,一边摆动手臂按摩五条悟的脖子:“悟,你不痒吗?”
五条悟又左右扭了扭头,而后上下蹭了又蹭。动作既像摇头又像点头,精通悟语十级的夏油杰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悟,别撒娇。”
“哇啊啊啊啊啊啊——!杰只顾着破指甲油,现在连老子撒娇的资格都剥夺了!老子真的超级无聊啊!!”
夏油杰唇瓣溢出一声轻笑,故意逗弄他:“就这——么无聊?”
五条悟仰起脸,那双苍蓝的猫眼瞪得溜圆,下巴不忘在他腹部又磨了磨:“超——级无聊。”
这下夏油杰再也忍不住闷闷地笑起来,糟糕,悟蹭这几下,他自己的下巴跟着痒起来了。
紫外灯这时“滴”的一声熄灭了,夏油杰用虎口用力揉了揉发痒的下巴后,检查了一下指甲,甲面已经变得坚固光滑。
于是他伸出两只手使劲揉炸了怀里的白脑袋:“好啦,起来了。”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但仍旧跪坐在地上,下巴枕着他的大腿,小眼神一下一下地往上瞟。
夏油杰看着那两只垂坠在空中晃荡的胳膊,指尖几乎要触到地面。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他心下一动,自然地拉过五条悟的手,笑着提议:“既然你觉得无聊,要不要也试试?黑色可能不适合你,但白色我觉得会很酷。”
“唔,白色的指甲油?”五条悟歪头想了想,看着与夏油杰交握的手,觉得空白的甲床和黑色的指甲一点也不协调,于是痛快地点了头:“好吧!不过杰要涂得好看一点!”
“是、是,五条大人。”夏油杰好笑地拉起他,把他按到旁边的椅子上。
五条悟的手生得极好看,皮肤白皙,纤长有力,淡青色的脉络隐约可见。夏油杰神情专注,用小刷子蘸取适量的白色甲油,从指甲根部稳稳地推向指尖。他的动作显然比之前熟练了不少,涂层均匀薄透。
五条公主叽叽喳喳地点评着:“这边没涂到!”
“这里吗?现在给你补上。”
“哎呀!涂出来啦怎么办?”
“擦掉就是了,悟安静一点。”
好不容易涂完一只手,夏油杰放下甲油刷,揉了揉自己的指腹。刷头沾染的甲油触碰到五条悟时,他对应的指尖也不约而同的传来一丝微凉。
算算共轭的时间,大概也就这半个月了。
五条悟一只手在照灯,见了他的动作,便用空着的手先平托住他的下颚,将他从短暂走神中拽回,然后放开去抓他的手,挨个捏了捏他的指甲。
夏油杰由着他动作,等时间差不多后握住他的手继续工作。等十指都刷上底色,他沉吟片刻,从家入硝子的化妆包里翻出转印板,预备选个好看的纹样。未料五条悟眼疾手快,拿起另一块均是造型艺术,极具设计感的花体英文字母转印板,超绝暗示:“杰,老子和你名字的罗马音都是是个字母哦。”
黑发少年若无其实把板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开始装聋作哑:“哦?对啊,悟好聪明,竟然知道我们的名字都是十个字母。”
五条悟立刻轻轻揪住他的衣服衣角,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夏油杰别开脸,想像着自己顶着满手字母出去的样子,一点也不酷炫。他屈指弹了弹衣服上长出的猫爪:“太显眼了,我给你印个小星星怎么样?”
五条悟用力晃动爪子,开始撒泼:“不要不要,悟酱就要Geto suguru!”
夏油杰与挤出荷包蛋眼的五条悟对视,短暂对峙片刻,终究败下阵来,认命拿过黑色的甲油胶和字母转印板。
当黑发少年看着自己指甲新鲜出炉的“Gojo saturu”与五条悟那双不断反复欣赏的“Geto suguru”遥相呼应时,心里想着要是被家入硝子看到,恐怕会杀了他们吧?
五条悟欣赏了一会,忽灵光一闪,翻出一张艺术照,扭头兴奋地对他说:“杰,我们来拍同款吧!”
他将手机屏幕怼到夏油杰眼前,屏幕上的艺术照构图大胆,模特神情慵懒,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之人交错的手臂,一手抚在左脸,另一只手向下圈住脖颈,是张力又暧昧的禁锢姿态。
夏油杰盯着照片,沉默了两秒,丸子头都僵住了:“……你从哪儿找来的这种照片?”
“别管那么多!快试试!老子先当前面那个,杰你在后面!”五条悟眼睛发亮,激动地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等等,悟,这姿势是不是有点太……”夏油杰试图挣扎,但五条悟已经捞起他的手,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只得抬起手,回忆照片的构图,右手抚在五条悟的左脸,指尖是细腻瓷滑的皮肤与温热的触感。左手迟疑地向下,轻轻扣在对方颈窝与锁骨相连的位置,掌心能感受到平稳的脉搏跳动。
手机前置摄像头开启,框出五条悟的上半身。他对自己的构图非常满意,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特意侧过脸,确保身上的字母们足够清晰显眼。面部表情极为丰富,几十秒就咔嚓了十几张。
正当夏油杰歪头蹭着发痒的脸时,没想到五条悟突然握住脸上的手,顺势将他转了半圈,两人位置瞬间调换。
黑发少年一愣:“……我也要?”
“当然啊!”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手臂已经从后面伸了过来:“情侣同款,当然要拍全!快快快,看镜头了!”
夏油杰还有点茫然,而五条悟指尖带着凉意已经摆出与自己照片对称的姿势。
“杰,你的丸子头有点挡老子的手了,还好你比较幸运,老子手指够长。”五条悟在后面抱怨,调整了一下位置。
“……到底谁要拍这种照片啊!”
“好了好了,别动杰,笑一个!再来再来,笑两个、三个……”
“好了好了!”夏油杰甩了甩头,在他的指挥下,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五条悟心满意足,十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夏油杰心中警铃大响:“喂,悟……”
然而为时已晚,白色脑袋手速狂飙,挑了两张照片毫不犹豫上地点击传,配文如下:「黑白双煞,无双天下!」
照片秀到没边,文案更是符合五条悟狂傲嚣张的风格。周末大家都在休息,动态发出的瞬间,手机叮叮咚咚响起了提示音。
家入硝子首当其冲:【???我温馨提示的转印板??夏油,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那满手的字母是怎么回事?(微笑)】
夜蛾老师语气沉重:【……五条,夏油,注意影响。】
灰原雄:【哇!前辈们的美甲好酷!照片是在进行什么时尚挑战吗?】
七海建人:【……眼瞎,已屏蔽。】
…………
五条悟一条条划看着评论,乐不可支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开心够啦?那现在去干个活怎么样?”夏油杰放下手机,伸手戳了戳他那截露在外面的肚子。
“干活?!今天是周日诶!”五条悟一个翻身坐起,白发乱糟糟翘着。
夏油杰顺手拉下他腹部卷起的衣服,语气平淡地说:“石田桑刚发消息来,总监部现在在开会,商讨处决悠仁的十几种办法,你快去送他们两发苍。早去早回,送完礼回来和硝子一起去新开的店吃擂饭。”
五条悟哼哼唧唧不肯动,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夏油杰眉眼间含着无奈,附身轻轻贴了一下。
白发少年眸光倏地亮起,又得寸进尺的将指尖移到唇上点了点。夏油杰好笑地捏捏他的耳垂:“快去,记得每次瞬移距离短一点,别威胁到人家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哦哦哦哦~”他将一个‘哦’叫出花来,慢吞吞从床上起来,身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夏油杰凝视着他消失的地方,指尖微微弹动,没忍住用力揉了揉耳朵。
“杰说不要给别人带来安全隐患,不过烂橘子们都见过那么多次了,应该不算别人吧?”
五条悟站在空中,贼贼地笑了两声,最后一段瞬移精准计算,将总监部的建筑放置在瞬移路段的中央。
此时,京都总监部。
几次重建后,这栋建筑摈弃了传统脆弱的木质结构,改用与政府交易来的波纹板与超高性能混凝土,据政府交涉人员保证,防爆功能一级,勉强给了里头的人一点心里安慰。
“……综上所述,虎杖悠仁风险过高且不可控,我建议直接处以死刑,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白胡子苦瓜脸的长老话音未落地,就被轰然震颤的爆炸声掩盖。
政府职员口中所谓防爆力一级强的军用建筑材料瞬间被洞穿,混凝土承重墙崩坍,天花板簌簌抖落尘灰,波纹板吱呀凹陷,地面崩垮变形,很快只剩坍塌斜倚的柱子和房梁。一座在风格原本称得上简约利落的建筑,现在物理意义上也变得“利落简约”了。
长老们被震得东倒西歪,灰头土脸,但诡异的一个比一个淡定。家里有点底蕴的,张开了身上的防御咒具,弹开飞来的铁片碎渣;底蕴不足的爬到桌子下,举起一面放在抽屉里以防万一的巨大波纹板挡在面前。
面对六眼神子总是突如其来的‘亲切’问候,他们早已人均一套紧急预案。
空间一角波动荡漾,五条悟经过这里瞬移远后,又悠哉悠哉地瞬移了回来,漫不经心地踩在一根歪斜的房梁上,苍蓝的眼睛在烟尘中熠熠闪光。
他拖长调子,语气活泼:“哟西——!气氛这么沉重,让开朗青春的五条大人帮你们活跃一下!”
没人理他,长老们脸色铁青,但目光麻木地瞪着他。
五条悟不耐烦地插着兜,鞋尖踢得木头咚咚响:“你们这危房早该拆了,老子今天特意路过就是为了帮你们省一笔拆迁费,万一哪天掉块天花板,砸到花花草草或者某个粉头发小孩,那多不好,是吧?”
“五、条、悟!”
“别吼那么大声,老子的名字混着口水从里嘴里喷出来,这三个字都脏了。烂橘子们就要用橘子味的牙膏好好刷刷牙啊!”五条悟超绝不经意地用双手捂脸,指缝间露出了狡黠的笑。
五条家的一位长老眯着眼,哆嗦的手费力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老花镜,颤巍巍地带上,仔细辨别了片刻手指上的黑色纹路。
白发家主超级耐心,格外体贴地一直捂着脸,怕自己逆着光对方看不清楚,还特意侧身调整了一下角度。
G、E、G……
“家主!您千万不要那个油腔滑调诡计多端口腹蜜剑的眯眯眼咒灵操使骗了啊!他一个打耳钉绑丸子穿灯笼裤的,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男人啊!您千万不要被他带坏啊!否则在下、在下有何颜面面对五条家列祖列宗?!”
那老者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哭流涕地哀嚎,抱着柱子就欲死谏。
五条悟抱着脸扭了扭,活似不停父母言铁了心要远嫁的小女儿。绝顶的长老闻言,眸中亮光一闪:“五条君若真爱男儿,何不考虑我家直哉?您与他自幼相识,禅院与五条门当户对,堪称天作之合啊!”
“你个老牛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你们家那个黄毛当凤凰男!我家家主才不会看上一个黄毛弱鸡!”
“五条长老还是口上积德的好,年轻人的感情事,你横插什么手?”
“我说,你们是要恶心死老子吗?”五条悟夸张地捂着胃,一跃而下,浮在空中,一记侧踢,便将那房梁贯了出去。
“老子急着和杰出去探店吃饭,没心思听你们在这叨叨。那孩子老子罩的,你们最好考虑考虑脖子上那颗球,否则老子无法控住自己不去踢一脚!”
话落,他的脚也点到地上,唰一下消失了。
“岂有此理!无法无天!”火爆胡茬长老气得直抖,胡子剧烈抖动着:“还有那些老狐狸,从我们手上拿走了那么多利益,结果就给我们送来了一堆破烂!”
“难道就任由他胡闹?还有那个虎杖悠仁,此事也就此罢手?”
总监部长老们站在摇摇欲坠的建筑废墟里,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用帕子一直捂住口鼻的长老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咳了两声说:“我听闻那位咒灵操使入学之初,便经由反转术式诊断,罹患了精神分裂,而前段时间五条家似乎正倾力注资了松泽医院?”
五条长老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答道:“一点小钱而已,称不上倾力。”
“松泽医院?不过是一家医院而已。”
“你有所不知,那可是日本最厉害的精神科医院。”
“五条家与精神医院?倒也不难理解,我看那六眼神子……”
人群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五条长老憋红了脸,当即破口大骂。
那咳嗽的长老抬起一只手,窸窸窣窣的人群给面子,渐渐安静下来。他说:“或许那群咒术师精神压力太大,我等在力量上既然难以压制,何不另辟蹊径,从别处下手?”
众人目光齐聚于他。
“我听闻相邻的古国,流传千年,极擅教化。五条悟自诩天纵奇才,狂傲不羁。夏油杰心性不稳,近墨者黑。既然传统教育收效甚微,何不借鉴踏过,种花家教育便尤重集体主义与文教成绩。”
众人齐齐愣住:“你的意思是……”
“国际咒术交流展会期间,我曾前往种花家,听说他们国家的中学生五点起床,凌晨才堪堪睡下。对老师长辈恭敬有礼,性格温和谦良。我们何不借鉴优良政策,若他们闻鸡起舞,怎么会有时间来生我们的事端?”
五条长老小声嗫嚅:“家主如今能够瞬移……”
他这可不是背叛家族,背刺家主!而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五条悟,是五条家自他出生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想啊!
禅院家长老拂过光亮的头顶,思索片刻道:“几年前,夜蛾正道不是递交过接任校长的申请书吗?”
旁边的人回忆了几秒,点头称是:“他不识趣,拒绝上交咒骸的制作方法,申请被我们打回了,东京咒高现任校长因此留任至今。”
“你说,我们把这件事提上日程怎么样?京都那边也推行相同政策,一视同仁。谁的学生总成绩胜过对方,谁就担任东京咒高的新校长。学生的言行举止也纳入考核评定,折算综合分数。”
“有理有理。”众人纷纷点头,提出的建议一个比一个荒谬起来。
五条长老迟疑:“《咒术师思想制度与道德》,这是什么?教什么的?尊师重道?”
“不止!”咳嗽的长老越说越兴奋:“还包括咒术师的社会责任、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团体的力量,咒术界制度的优势,每结课后布置三千字思想总结与反思,向总监部提交思想报告,犯了错便写检讨。”
“夜蛾也让他们写检讨,好似并无用处。”
咳嗽的长老神秘一笑:“让他们站在操场上用扩音器全校朗读!五条悟不在意,但夏油杰是个脸皮薄的。”
另一位保守派长老皱眉:“那《学生纪律规范守则》呢?难道要像种花家学生那样晨跑跳操、宿舍里面叠被子摆牙刷杯?”
“有何不可?!”咳嗽的长老一拍掌:“定时作息、内务整理、队列训练,培养他们绝对服从的意识!”
“可他们中有五条悟……”
“从夏油杰入手,他是责任感极强的优等生。夜蛾是他入门恩师,他不会不管,而五条悟被他迷惑,对他言听计从。”
讨论渐入佳境。
“那要不要也引入种花家的考试制度?周考、月考、期末考,将排名和成绩单发给家长,没及格就给家长打电话?”
“还有‘优秀咒术师’评选!面相两所学校所有学生,名额有限,选上可给本年级综合分加分,品德劣等一票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