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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舒栎发现,只要有其他同龄孩子在场的话,不管年龄比他大,还是比他小,芬尼安在舒栎面前,就会显得格外依赖,各种博关注,有时还会故意装得很大方,又或者声音突然变大,增加平常根本就没有的肢体动作,多了很多表演性验证的行为。

舒栎意外地意识到,原来芬尼安还能触发社交竞争带来的焦虑和压力。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要是再结合芬尼安之前也有很多捣蛋恶作剧的行为,其实还是看得出芬尼安是个高情感需求,且高自尊的孩子。

即使家里人都很宠爱他,他仍然需要无可替代的偏爱,所以会忍不住做出测试。

舒栎一方面看透他的心理,知道不能无条件满足他的情感需求,让他养成用情绪操控别人来博取注意力;一方面也确实因为感受到芬尼安对自己的关心,所以舒栎也愿意做出及时地提供反馈,逐步减少他的竞争焦虑。

毕竟芬尼安虽然聪明,但却不理解自己的情绪,不明白自己潜意识有争宠的行为。

这在小孩子的群体里面,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只要逐步正确引导,再帮助他建立稳定的社交圈,培养出成熟的应对方式就可以。

这种看似莫名其妙的反应,都是长期压抑需求后的集中爆发。

说到这里,雨果副主教目光闪耀着名为「希望」的光辉,“阿利斯,你想啊,一个没有被神主放弃的教区又怎么会被异教徒侵占呢?你给了整个教区神职人员继续履行职责的使命感,也是我和克洛德谈判的底气。这部分交给我就可以了。”

“…请您把它再次给我,可以吗?”赫伦斯说道,“这一次,不是以骑士的身份,而是作为朋友,我想重新接过它。”

仔细一看,银币的图纹很特别,是家族私有的银制品,不是市面流通的货币。

也许正是因为了解这些心理问题,每每舒栎在听到治愈系或者救赎类小说时,听到穿书主角是通过无条件付出,无底线包容来“拯救”目标对象的时候,总是会容易皱起眉头。

赫伦斯也没有半点试探,直接开口道:“我和科尼神父以前是关系很好的旧识,他比我年纪小三岁。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们一直都像亲兄弟。”

舒栎微微一愣:“……”

他只会吐槽,这么大了,连情绪控制都做不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莱斯利根本不想跟他多说了,脸一别,冷冷地说道:“我走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脚步声也比之前重,听起来就像是在宣泄情绪。

要是莱斯利是成年人,舒栎就不管这件事了。

他当初没有人管,他是有很多自由的,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和选择。可是,现在家里有女主人了,他的所有事情都是要经过艾黛礼夫人的同意,这生活起来就变得棘手起来。

“……”

于是他内心也肯定了,笑道:“我觉得,应该是那位和公爵关系很好的聪明人告诉他的。也许是怕案子破解不出来,所以那位很聪明的人自己查了,并且顺利地找到了凶器,告诉了队长。”

“即使加入异教徒的教会里?”赫伦斯不敢想象舒栎居然能说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话。

舒栎其实并不觉得赫伦斯欠科尼。

「所以,如果科尼神父不想被揭发,被突然打断自己的行动计划的话,他就要提供更多的情报交换。」

在舒栎的诧异中,他慢慢朝着舒栎单膝跪下,并且将十字架从颈间摘下,双手捧给舒栎。

他自然相信雨果副主教的能力,只是觉得他把自己抬得太高了。

不过,当舒栎把目光放在莱斯利身上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承认——

怎么这么突然?

其实,舒栎很早就感觉到了赫伦斯的回答了。

可,这种时候不是舒栎说“你不欠对方”,就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雨果副主教喊这个名字,坚定得像是在宣告。

舒栎很快就反应过来,语气柔和,却很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赫伦斯,我给你这个十字架,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你成为我的骑士。只是我觉得那时候的你,比任何人都需要它。”

赫伦斯怔怔地望着舒栎,喃喃道:“可是,我是阿利斯大人的骑士。没有您的命令,不能离开您的。您当时还给了我这个……”

「比起芬尼安,莱斯利的心理问题就会比较严重。」

“…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骑士…”

即使科尼本人再优秀,也不可能成为神父。除非有人为他做了假身份。

赫伦斯怔了一下,像是被这个问题击中了。

赫伦斯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手指攥紧他的衣袖又迅速松开,像是怕冒犯般低下头。

雨果副主教很畅快地承认了:“没错,推我的是科尼神父,只是我没死。于是,我借着这个把柄又试探威胁了他几句,就知道了克洛德的计划,也跟他们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我告诉了他们凶手是谁,给他们省了一些调查的麻烦。”

可莱斯利从来没有过那种冲动。

再说了,异教徒也不一定就是全坏的。

舒栎下一句话随即落下,就像是一只手及时拢住他出现裂痕的心:“不过,我仍然需要你的忠诚。”

舒栎跟着回想当时的情景,所有人都被基甸执事胆大妄为,不敬神主的事情惊呆了,根本没有在意那名骑兵队长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不仅仅是信任的表现而已,更是赫伦斯与他自己和解的第一步。

毕竟莱斯利也是个孩子。

他也后悔自己无法面对科尼神父的愤怒和仇恨而选择逃跑。

他先说道:“我知道,克洛德想安排以科尼神父为代表的异教徒替代我们的教会。”

他要说的事情,其实跟舒栎猜得差不多,那是有关科尼神父的事情。

这话让舒栎疑惑,为什么雨果副主教那么肯定科尼神父已经和公爵合作了?

赫伦斯坦诚道:“其实我在接触尸体的时候,就意识到尸体的僵硬程度不像是刚死的。所以,我有一度怀疑过科尼动手杀了主教,并且想为他掩盖罪行。”

舒栎被这种文化代沟冲击了一瞬。

虽然这是表达疑惑的话,但是他用的是陈述句的语气。

也正因为如此,它的价值远远超过普通货币——不仅贵重,更有身份象征。

他始终困在那个雨天里面。

“话也不至于要说到这份上…”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何必自取其辱。

另一方面,舒栎听出莱斯利的脚步声音有些情绪,因为这是第一次听出他的情绪里面的不开心,于是作为靠谱大人的舒栎,便想跟上他的脚步跟他搭话。

舒栎看他现在无所谓的样子,便提醒道:“你应该知道,你未来是要和她生活的吧?你这样很容易被针对的。”

莱斯利脚步慢慢归于平稳,看起来像是和平常没有两样,可他想着把自己塞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

两人结伴并肩走向一处无人的角落,赫伦斯率先开了口。

*

“阿利斯。”

这也是舒栎会说的。

他不想待在家里,从来都不。

那不是他能安心躲藏的地方,现在更不是。

一旦遇到情绪爆发,他往往就会显得极端,情绪不稳,让人总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莱斯利现在还是个小学生吧。

“最后的最后,我依旧想说,神主保佑你。”

他自然不会直接说明白自己的故弄玄虚,但也不希望自己被抬得太高。

这确实如此。

而舒栎顺势摊开手,一枚银光闪闪的银币就这么放在了舒栎的手上。

舒栎静静地望向雨果副主教,说道:“唯一疑惑的是,早上的时候队长还不知道凶器和凶手是谁,进入会议厅的时候,他就知道凶器是什么了。”

这话刚落,舒栎就见到雨果副主教朝着自己笑了起来。

这就是心灵导师的真正的力量。

赫伦斯眼瞳泪光闪烁,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决意。

舒栎接过十字架,沉默片刻,又为他重新戴回颈间。

“还记得这枚银币吗?”雨果副主教对着舒栎说道,“那天晚上我以为我输光了一切,然后你又帮我赢了回来。当时,基甸执事见我没拿,就自己拿走了,私吞了。其中有一枚掉在了利奥波德主教的房间里面。”

“这和忏悔很像……”

他听说,有些人小时候喜欢躲进家里的衣柜里面,感觉那里会很安全。

他看着舒栎,眼眶微红,“朋友吗?我可以发誓效忠吗?”

可就在他懊丧不久后,听着周围徐徐的风声,他又开始下意识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整个人也跟着抽离了情绪,内心冷静起来的同时,甚至会厌恶刚才出现的情绪。

于是,他稍作停顿,答应道:“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吧。”

雨果缓缓地,又郑重地把手放在舒栎肩上,说:“所以,暂时不要彷徨这个世界还将会有多少阴影留在你的身上。请继续往前走!”

舒栎望着莱斯利远去的背影,正犹豫是否该强硬些叫住他,忽然感到袖口被人轻轻拉住。

赫伦斯脑海里面还清晰地记得,科尼第一天晚上与他争执后的话语——“我会日日夜夜诅咒你下地狱的,赫伦斯”,于是他低下头,声音几乎控制不住的颤抖,说道:“这是我欠他的。”

因为赫伦斯没有义务要对科尼的人生负责,而科尼本身的选择和行为也有自主性。最后他的决定和他经历的一切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特意,雨果副主教目光透出思量,又回到他为什么会把真相告诉骑兵小队长的话题上。

估计是用了这样类似的话术,雨果副主教就获得了科尼神父与公爵合作的情报。

他朝着赫伦斯伸出手,目光温和,说道:“…来自朋友的忠诚,可以吗?”

舒栎点点头。

这真的需要引导者要有足够的耐心和钝感力。

赫伦斯痛苦的根源,在于他本人是真正的好人。他会自我责备,自己无法接受昔日的好友兼弟弟一样的科尼走上自己认为的不归路。这种内疚和痛苦深深地折磨他,因为他无法改变科尼的选择,只能这样守望着。

尽管心中出现过犹豫,可他其实也有话想要跟赫伦斯说。

所以他更会小心,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不是为对方解决所有的困难,而是给他多一分面对困难的勇气和信心。

“当时我就在想着我要怎么才能保全所有人,有想过通过科尼神父的途径,或者我与克洛德的旧交情,可这些都是赌。我一向赌运不佳。可没想到你带来了神迹,让我逆风翻盘,我稳稳握住可以赌赢的筹码。”

“有阿利斯的神迹在,那这已经是无关紧要的证据了。”

而他需要有人推他一把,让他勇敢往前走。

赫伦斯掩面,“是我害他成为异教徒的。”

“包括今天审判的过程中,我其实也有想过自己跳出来,如果苗头转向了科尼,我就自己跳出来说这是我动的手。”

二是,通过这种行为,建立起来的关系是不健康的。

想来,以雨果副主教的地位,揭发科尼神父是推自己的人,科尼神父必然会瞬间遭到制裁。

因为莱斯利是典型的防御性独立,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也不需要别人,不会主动要关爱,习惯性压抑,对别人的信任度低。他看起来不需要人关心或者爱护,可是,他毕竟是孩子,也不成熟,也会有自己的情绪需求。

舒栎面对神迹这件事有些心虚,“…雨果副主教……”

赫伦斯重重点头,起身离去时,背影比来时更坚定。

几句话而已吗?

典型的例子是——

舒栎听芬尼安说过莱斯利是怎么把他带到教堂的事情,“听说你是通过激怒艾黛礼夫人,让她亲自过来确认情况,才把芬尼安带进来的?”

“去吧,时间不等人。”

“你且先在萨伏伊牧区再待一阵子。”

因为他们能量太小了,没办法引起人们的忌惮或者遵从。

“我们跟着她进出,会比跟着教职人员进出方便得多。”莱斯利回答得相当平淡。

他以为这个骑士是赫伦斯自封的。没想到,仅仅是自己随手给予的一枚十字架,赫伦斯竟然奉为誓言与终生命运。

从角落处的花园另一个出口,雨果副主教走了出来,一句话把舒栎拉回现实。

赫伦斯脸色灰败,瞳光闪动着,像是眼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他为什么要期待别人呢?

莱斯利的自尊心被舒栎无声的质疑刺痛了,原本潜意识里面对舒栎的亲近感顿时消失,心里被愤怒填满。

“……”

“赫伦斯,你觉得,科尼神父现在痛苦吗?”舒栎突然问道,语气里面带着一丝关切。

从认识赫伦斯开始,他对自己过去的事情缄默不语。可今天的他却把过去的伤疤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舒栎看。

舒栎相信他肯定是知道的,但是莱斯利可能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后果多严重。

抱着这样的想法,舒栎下意识地把目光停在了雨果副主教头顶的绷带上。

因为没有人会挡着现任公爵夫人兼宗主教的女儿的去路,也无法对她带来的人置喙。换做是其他人,甚至只是公爵嫡子过来,也会被轻易地拒绝进出。

“抱歉,阿利斯大人,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谈谈。”

莱斯利看到舒栎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又不说话,眼睫忍不住动了动,“怎么了?”

只是,银币的纹路上面还沾着干涸的红。

科尼神父也知道这个道理。

“从公爵直属的骑兵队长说「凶器是黄金」开始。”舒栎说道,“当时,我说凶器是圣经,周围的神职人员都说那是圣物。科尼神父能随即提出猜想,这是因为金钱分赃不均才出现的凶杀案。而那个队长就说,「既然凶器是黄金,大概也是藏在基甸执事的屋子里了」。这很显然两个人应该互相通过气,所以说的话前后衔接才能那么自然。只是队长露的马脚比较大。”

不愧是教出本书第一男主的金手指老爷爷!

雨果副主教已心照不宣,反问道:“那你觉得是谁告诉他的呢?”

这其实也是需要更多更耐心且准确的引导。

他家人有刺杀教会重要人物的前科。

舒栎微微笑,道:“朋友之间,没有这么复杂的流程。你愿意跟我说你心里的话,给予我信任,这就是朋友。而我愿意为你始终保守你的秘密,直到你不需要我这么做为止,这也是朋友。”

舒栎顿了顿,再次定定地看向赫伦斯,说道:“可如果你觉得他痛苦,那你就去救他吧!即使这可能需要你也要加入异教徒的宗教里面,那也无妨。我看得出你会想救他。”

……

因为这种方式并不会真正帮助对方建立成熟的社交心理。

他低头,紧紧握住自己颈上的十字架,如同这是他存在的证明。

“反正她也不喜欢我。”莱斯利冷着一张小脸,说道,“我就算讨好她,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实。那我何必奉承她呢?”

雨果副主教便朝着舒栎的方向伸出手。

“神命在你。”

舒栎并不意外雨果副主教的出现,他继续盯着赫伦斯离开的背影,说道:“赫伦斯是好人,他知道他该做什么。”

“不像,因为忏悔过程中,我不能给我的想法。我不能替神裁断,但朋友可以为你出主意。”

雨果副主教睁大眼睛,意外之余,却也接受得很快,“什么时候发现的?”

“无论你现在是否抱有疑惑,又或者已经洞悉万象规律,我相信,你怀光明而生,秉智慧而行,未来也必将以真理开道,用仁心破局。”

可是舒栎说这句话,一般都是以他能完全解决这件事,也不担心后果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为前提的。

“如果你觉得他其实不痛苦,那么你就不必再为过去的事情伤感。他走出来了,只是在折磨你为乐,你没有必要为他承受那么多。我们想办法一起,一起走出那段过去带来的阴影。”

平常家长为这样的孩子准备的东西,他们可能不屑一顾,也不在意,不在乎。于是家长以为他不喜欢,就收了起来。可是隔了一两天,孩子就会突然情绪爆发,失控地质问家长为什么没有给他准备。就算立刻给了,孩子也不能缓和心情。

——那是血。

“赫伦斯,作为朋友,我最后想跟你说,婚礼庆祝还有三天时长,还可以继续和科尼神父接触。请在这段时间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认真感受,再去确认自己的方向,无论做出任何选择,请遵从本心。”

舒栎觉得有点头疼。

“因为没有人肯定地说凶器是黄金,可是队长说了。而接下来的基甸执事的反应也证实了凶器是黄金。”

“你必所向披靡——!”

他下颚线条绷紧,声音被他压得极低,字字带刺,“不要一脸我没办法解决困难的模样。”

他这次去救的不仅仅是科尼神父,更是他自己。

舒栎收回视线后,看向雨果副主教,说道:“再说,科尼神父应该是在教区里面工作,作为公爵的帮手,也不会做出真正危害民生的事情。”

能在受伤之际,还这么冷静地利用自己,谋取局面最大的利益。

这一刻,舒栎说不出回应的话,也听不懂雨果副主教话里的明喻或者暗喻,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

舒栎把视线放在银币上,“…这也是证据。”

赫伦斯望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慢慢地意识到他口中的“阿利斯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人,而是一如此刻想要完全接住他,理解他的朋友。

一是,在现实生活中这么做,反而是很容易积累自身压力的,实践上有难度。

在第一天晚上他消失的时候,舒栎就觉得他有自己的答案。

这种相处起来是非常容易耗精力的。

舒栎认真地倾听着,听赫伦斯的话语里充满懊悔和自责。

*

或许,今天说完之后,他的世界也不会雨过天晴。但至少,这个雨天里面多了一个陪他的人。

所以他看到穿书主角死遁,或者与某些角色有更亲密的关系后,主角们治愈的目标对象无一不例外,会发疯会黑化,舒栎内心就在想,看看,他就知道他们做的不够专业。

他也后悔自己没有意识到科尼姐夫想要策划刺杀,没有及时阻止,导致对方和妻子惨死街头;

他说得很有道理。

本来还想要说点什么,可雨果副主教却忽然郑重其事地望向舒栎,叫他也说不出任何多余的话。

舒栎内心叹道。

“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不是说一定要去践行。”舒栎轻声说道:“我是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的,那来自另一个信仰。故事说是有位神不忍心地狱的灵魂受苦,也想要让所有恶魔得到净化。于是,祂发起宏愿,亲自入地狱,为他们超度。我们自然做不到神的境界,可拼尽全力救一个人呢?而你如果想去,你可以去的。”

“你也不怕他真的会从此走上一条痛苦的不归路?”

他后悔自己在遵循教会职责,没有第一时间为科尼姐姐的孩子提供帮助;

“期待别人,真是太无聊了……”

而科尼神父在第一天遇到赫伦斯的晚上,就跟赫伦斯说了,他把原来的前往哈格罗夫牧区的神父顶替掉了。

说到这里,他稚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硬生生咽下了什么更尖锐的话:“反正我就算遇到难题,也不会哭着求到你面前的。”

他恳求的目光让舒栎无法拒绝。

其实走了两三步之后,莱斯利又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说这种话,因为他也刚想多了解阿利斯神父。可是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回头,更不想在舒栎面前露出一点在意。

也许这是长辈对小辈最诚挚的祝愿。

舒栎是这么想的。

多年后,当他茫然地站在教宗候选席位上,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道振聋发聩的声音。

「神命在你,你必所向披靡。」

原来,某种命运早就被这位老先生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头。

第 47 章 47

47 要趁年少,才能抓住一个心软的神

直到7月7日,莱斯利作为男方亲属,第一次正式与他的父亲克洛德见面。

两人第一次对视,眼神里面却没有多余的疑惑或者试探,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

这说明在未见面之前,他们也熟悉对方的存在,不说像是照镜子一样每天相见,起码是不会认错那张脸。

可这不是一场温情的相遇,没有拥抱,没有问候。

两个人就像是在镜子表里生活着的两个人,世界注定没有相交的余地,只能这样对立着,对视着,对峙着,连自己的想法和声音传递到“镜子”对面的另一个人。

两人目光的交汇也没有持续五、六秒。

公爵克洛德直属的骑兵队长罗伊朝着他的方向耳语两句。克洛德并没有多说,便迈步朝外走去,只剩下罗伊骑兵队长与莱斯利对望。

莱斯利要长得比他同龄段的孩子要矮小一些。

罗伊骑兵队长见过阿利斯神父旁边叫芬尼安的孩子,似乎年龄就跟莱斯利相仿,可要更高一些。

见到莱斯利目光追着公爵克洛德的身影,罗伊骑兵队长忍不住对莱斯利解释道:“公爵……”

“父亲很忙,我知道。”

莱斯利的嗓音清晰有力,足以可见他并不是怯懦的人。

关于这种话,莱斯利不止听过一次,只要有一次他的表情里面出现了空虚或者落寞,就会有人在对他说,公爵并不是不关心莱斯利,而是因为他有太多事情要忙,太多人离不开公爵。

他有时候从这些话里面得到了安慰,有时候得到的是烦躁,有时候无动于衷,有时候也会觉得被糊弄。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确定自己的打扮上,他们兄弟两都完胜莱斯利,他笑道:“莱斯利,让个路,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吗?”

莱斯利厌恶地皱了皱眉。

卡汶和谢莫斯也不自觉地生出一点紧张的情绪。

可他们之间就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从属感,轻而无声地在教区神父们之间流动,让两兄弟也跟着心头一紧。

阿利斯神父顿了顿,“我们走吧。”

因为他之前就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与父亲相遇的画面。也正是因为了解父亲冷情的性子,莱斯利想过更恶劣的见面时刻。如今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甚至还有一种抚慰到莱斯利的心灵的作用。

雨果副主教想了想,也许帮他解决现在的困难,更重要。

雨果副主教说道:“因为如果你已经打从内心拒绝我的建议,那我认为,这次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话。你以后也不会来找我,不是吗?”

它就立于小坡上,长达十几年。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有分量:“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这场婚礼无疑是盛大的。

阿利斯神父正弯腰,用言语纠正芬尼安的捣蛋行为,可依旧看得出阿利斯神父很温柔,也很无奈。

莱斯利想起阿利斯神父的脸,嘴巴张了张,既说不出他的好,也不愿意说出他的坏。

莱斯利低头再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松开后,手里全是抠紧后发白的指痕。在自己松开指节后,双手又迅速充血,仿佛手心正在被注入了温暖的能量。

雨果相信这个孩子是聪明的,应对这样聪明的孩子,完全不必打机锋,直白就是最好的谈判技巧。

雨果副主教意识到面前的莱斯利还是个渴求家庭温暖的孩子。对于他来说,权利和名誉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可一个贵族的孩子没有立足的资本,未来也很难走下去。

可他也并不想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即使这会被人觉得自己总是和死伤的动物待在一起,像是怪物一样。

授剑仪式代表着孩子开始接受成年责任,是孩子们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分水岭之一。虽然这不意味他们可以开始结婚成家,但是对于贵族而言,授剑仪式之后,他得要开始接触,并融入整个社交圈。

两兄弟干脆站在原地,想着等那人提醒结束之后,人群再次集体离开现场,他们再和莱斯利对峙。

平时他总是会优先选择退让,最多就是用言语逼退对方,尽量避免多余的刁难。

从今天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长什么样子。

莱斯利觉得,雨果副主教对他说的话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

女方极致浪漫,鲜花、宝石、动人的表情,她还有着数也数不清的婚礼点子,听说是大都会的时兴活动。

莱斯利猛地一震,猛然回头,见到雨果副主教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起码自己不至于太过讨人厌。

莱斯利有点防备,“什么?”

小孩眨着眼,举起双手比划着,说道:“那边的神父大人说小孩优先拿,叫我拿给你。这个很好吃的!不要错过!”

注意到小少年在留意他的伤势,雨果副主教便笑道:“3号那天晚上,要不是遇到在教堂附近闲逛的你,恐怕我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那台阶下了。”

在他心中,阿利斯神父就是最完美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们之间会有爱情吗?

也许是资历太浅,年纪太轻,他站在队伍的后面。

卡汶和谢莫斯感觉在那人的注视下,自己的手也不像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腿也不像是自己的腿,浑身不自在。

也正是因为他现在还如此年少。

不过,莱斯利现在毕竟多了一层身份,是雨果的救命恩人。

此刻眼前的雨果副主教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神情安然得叫人几乎快要忘记前几天那天跌下楼梯,奄奄一息的老人。

“人在面对成年人时的心软,多是带着理智的权衡,有顾虑,也有不得已,会伤人。可是,他们面对少年人的时候,会是明知道雪落掌心会化,却还愿意为你多留一秒。”

转眼间,整棵树的枝条都铺满了轻柔的白花。

可眼下看来,虽然家庭并不美满,生活不幸福,但莱斯利的生活状况也远远谈不上悲惨,没有落入贫寒或者孤立无援的境地。这一定程度上让雨果少了些愧疚,也无须背负疏忽以前学生的孩子的心理压力。

雨果副主教在莱斯利的戒备中,像是闲聊一样,轻轻笑道:“你一直不声张,只是不想加入教会,所以才不对外说你的神力吗?”

不过那里视野开阔,又安静,离人群不远不近,刚刚好。

“大家快出来看——!”

在圣经典籍里,它能驱魔,也是情侣的保护树。

那人身形是修长的,袍子也利落洁白,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也许自己表现得更有价值一些,就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呢?

“也许我这次说得太急了,我们还有时间再聊。”

因为这已经是属于改变生死的神迹一般的存在。

对方不主动提,莱斯利自然也不会开口说自己有神力的事情。

这声音让莱斯利的背脊一紧,僵着身形,并不回头。

就在这时,两道少年挺拔的身影忽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两个贵族少年别扭地绕开莱斯利,踩着草地,横穿过草坪,走在一群牧区神父前面。

这个依据自然不是当时陷入昏迷时那一刻的感受,而是事后种种异常。

老人家语气轻松,像是在说自己听到的传闻似的。

那是他未来的继兄——13岁的卡汶,和12岁的谢莫斯。

因为土壤不符合欧洲山梨树的生长需求,此树几乎不开花,也不结果,到了夏天也只是绿油油地长着,让人忘记了它到底是什么树,也让人忘记多分一份注意。

若真怕所有人迟到的话,阿利斯神父至少也会看着自己动身,而不是见到两兄弟走了,就起步跟着离开。

他的目的一开始就说了。

可那一夜,他的记忆分外清晰。

他这话一出,前面的队伍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再次动了起来。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莱斯利才回过头,看向队伍。

莱斯利不太喜欢热闹,便独自地退到卡森教区的老树下。

「莱斯利继承了他母亲的能力。」

他说完之后,拍了拍莱斯利的肩膀,像是在鼓励,也像是一种安静的支持。

所以,雨果副主教还是得用绷带继续遮掩一下,不让科尼神父看出来他的伤势的变化。

后来,他听说莱斯利的存在,以及他的传闻,却也没有真正牵挂过这个孩子的处境。因为他认为孩子生活背景至少是衣食无忧的,不像很多穷苦家庭的孩子连温饱都不能满足,更别说得到教育的机会。

可那个开口的年轻人见两兄弟在原地不动弹,自己也安静地站在原地。其他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就像是有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等年轻人再次发令。

他们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甚至连一丝戒备的没有,嘴角同时露出一点欠揍的笑意。

于是,雨果副主教很快就说道:“我需要来自世俗贵族的力量。”

那天晚上,他被科尼神父推下台阶,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他心里悔恨难受,谴责自己这十年只会关注自己内心的痛苦,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没有及时完成自己的梦想蓝图,非得等到别人的启示,才能勇敢地迈出那一步。结果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要死了。

“典礼时间差不多到了,还请不要迟到了。”

他感觉自己什么也得不到了。

那是一棵从高地移植到这里的欧洲山梨树。

雨果副主教的声音里面并没有一点逼迫,但是对莱斯利的了解,仿佛他就是个透明的玻璃少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他只是老了,也不是傻了。

当时他满身伤痕,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还昏倒在地上。莱斯利并不想让西缅神父注意到什么,所以只是把他腿上的伤治好了。可当时听说阿利斯神父特意叫了伊冯药剂师,生怕神父察觉到这里面的端倪;也怕西缅神父注意到自己能正常行走,跟那个神父讲,所以莱斯利还特意以送钱为借口跑了一趟教堂。

莱斯利眼瞳微颤,这又被雨果副主教说中了。

雨果副主教想了想,觉得就算莱斯利说不好,他也不会改了。

可是,对于莱斯利来说,真正让他难受得,从不是继承权的旁落,而是有人能正大光明地抢夺自己唯一的家人,可自己无能为力。

尤其是那个年轻人明明只是温和地发话,平和地注视,可他们却觉得自己的手脚,正随着注视时间的拉长而开始不自在了。

他看到,莱斯利靠着的那棵不知名的老树上,枝头竟不可思议地绽开白色的花苞。而那娇嫩的花苞就像是会迎风生长,一朵接一朵地盛开,悄然无声,动人至极。

莱斯利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女方不年少,男方不心软,彼此只是成年的权衡。

“太美了!”

就在他陷入失落中,有个孩子气喘吁吁地那摊位处跑来,把面包塞到他手里。

此刻,他一身神职装束,多了一丝超脱尘世,令人敬畏的神性。

那次就是西缅神父第一次来萨伏伊牧区。

他现在也需要莱斯利,才会主动搭话。

他看着少年,平静却不失诚恳:“教会现在金玉其外,早就不是我年轻时推崇的教会。我曾经幻想过也许把北领地的信仰救起来,那就有希望把整个教会都恢复成过去的样子。可是事实教给我一件事——教会公信力衰退,影响力式微,和信仰者数量无关,和异教徒无关。”

他的目光温和而透彻,像是一眼就看穿了莱斯利掩藏在眼底隐晦的心思。可雨果副主教也没有点破,而是温和地说道:“这段日子如何呢?莱斯利。”

他老人家今天是主持婚礼的主礼神职,身穿一袭镶着金色暗纹的圣袍。在袍角随风轻摆时,阳光也像是被他留住,在他身上流动出庄严的光辉。

雨果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雨果副主教才说道:“也许我这种表达太功利了,但是我希望你明白这是一种对你我都是高效的对话模式——把双方的需求都摆出来。你也不想我用过家家的语气和你说话吧?我希望,你不会是受到我的话语刺激,才拒绝的。”

雨果副主教态度甚为宽和,语气也不疾不徐。

而莱斯利也要去参加他父亲的婚礼了。

就像是一朵玫瑰嫁给了一柄出鞘的寒剑——浪漫却又肃穆。

“我们的阿利斯神父很不错吧?”

“我这里已经有最虔诚的信徒候选了。”说到这里,雨果副主教内心充满柔和,说道,“所以,我才问你阿利斯神父如何。”

因为他已经无法从他父亲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是一点关心,或者关注。虽然他也想过蔑视也算是一种关注,但是仔细想想,那种伤害依旧比不闻不问更伤透人心。

“而我希望在那个时候,你是以北领地唯一的继承人,在社交舞台上出现。”

雨果副主教在大都会时,曾经长期当任军校的副校长。

相信只要雨果副主教跟圣教会那边书信一封,莱斯利就会被立刻送往圣教会,和克洛德公爵分离。

无论是克洛德还是奥朵拉,都曾是他的学生。

“莱斯利,给你一个人生的建议,如何?”

莱斯利见他态度是退让了一步,可话语的坚持也依旧没有变,有些不可置信,“我现在才11岁而已。”

莱斯利目光往旁边的还有一人宽的路径,瞥了一眼。

“……”

他确实没有办法让死去的人或者动物起死回生,之前在死去的猫上测试过,但是他在治疗伤口,缓解病痛上,他的确拥有一种近乎神迹的能力。

卡汶很欣赏莱斯利不满的表情,上下打量着莱斯利古板单调的正装打扮。

这些冷静理智的思考让莱斯利更感觉无助,让他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拳头,指节泛白。

于是,雨果副主教更偏向于确信「莱斯利有神力」。

莱斯利只是假装平静地应对,说道:“我只是喊人来带你去包扎头上的伤而已。不用每次见到我都提这件事。”

不过,要是扪心自问的话,如果雨果副主教真见莱斯利深陷困苦,不能自救的话,他定然会生出责任感,全力相助,倾囊相助。

“……”

两人一身的礼服也与众不同。衬衣款式是南方最流行的收腰设计,小马甲之外还有一件红色的短披风。下半身则穿的是高及膝盖的长袜和铮亮的小皮鞋,让他们有一种刚从礼仪教室里面走出来的端正感,更符合众人对南区都市的印象——精致、讲究、注重场合以及傲慢。

其实,父亲对他来说,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这个计划是长线发展,而我也想在这个过程中把你托举成北领地公爵唯一的候选人。这一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二是未来我也需要坚实的世俗力量支持教会。你如果不想有信仰,这也没有关系。我认为,这对你的未来而言,是没有坏处的。”

莱斯利一凛,眼神充满警惕地看着雨果副主教。

他不喜欢冲突,也觉得没有必要为无谓的争执浪费力气。可有时候,情绪就像是被谁在心里点了一把火,烧灼着他的理智。而那火也蔓延得很快,叫他骨子里面也溢出刺痛的血,逼得他想要咆哮,想要撕破自己这层沉默的外壳。

所以雨果副主教对莱斯利时,心里面就多了一份复杂的思量和情绪。

就在那一刻,那满树细碎的白花像是被惊动,乘着风轻轻扬起,像是夏日落雪,为整场婚礼送来一片宁静的奇迹。

接下来,他得去主持婚礼了。

卡汶在心里不愉快地想着,却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劲。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难受的。

而卡汶和谢莫斯两人正对着那声音的主人,可以见到人还在五六米外——是一个身穿白色神父袍的年轻人。

雨果副主教并不是来吓他的。

他们连头发也精心打理着,发油混着清晰的海洋调香水,那显然是从他们母亲艾黛礼夫人那里蹭来的。就连这身上一致的味道,也能让人感觉出,他们母子一心,关系紧密。

莱斯利皱眉拒绝道:“我不会加入教会的,也不会允许让我的能力作为你的筹码。”

小孩完成“任务”后,便又“哒哒哒”奔下小坡,往那个年轻的神父方向挤去。

“……”

才能让人知道他不是没有情绪——!?

可雨果副主教看出了他的迷茫,只是轻轻地解释道:“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请放心。”

他擅长思考,也会分析自己的情绪。

婚礼仪式只有不到三十分钟,剩下的便是婚礼主角们与各地贵族间一波又一波的应酬。

可他遇到了莱斯利。

他现在满脑子的问题里面,只有「雨果副主教会不会在自己拒绝后,就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这个难题,最真实。

直到阿利斯神父也被这静美的花树吸引了,抬头看了一眼,莱斯利才跟着视线上抬,这才发现到他身旁边的那老树竟开了花。

这就是预谋好的登场。

正要开口调侃,卡汶和谢莫斯两人听到一道温和的嗓音。

而父亲是年轻的将领,半生军旅,铁血洗骨,连背影都可这清冷与疏离。而男方亲属除了莱斯利自己之外,就全是面无表情的铁骑,沉默如寒夜雪原上的风。

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父亲再婚带给莱斯利的打击,也许是无法成为北领地唯一的候选人。

这明显是在为他解围。

说着,小孩回头一指——

在大都会里面,从没有一个站在末尾的神职人员能够让所有人等他。

“它需要改革,需要有新的引领者。”

莱斯利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真是多管闲事。

他们的对话也不宜继续深入。

他们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他们未来的弟弟。

因为他记得当时那个孩子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伤口上。

莱斯利拒绝得彻底。

那会他的学生众多,克洛德与奥朵拉也都有其他导师,因此彼此关系不过是点头之交。后来,他负责主持他们两个的婚礼时,正是克洛德与教会关系闹得最差的时候。克洛德自然也对他亲近不起来,而奥朵拉那会状态也不好,也不愿意与人交流。

他的血当时洒了一地,台阶下仍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说明当时伤口绝非轻微。再说,若不是看起来受了致命伤,科尼神父也不会那么放心地转身离去,认为他毫无生还的可能。

遇到的都是只要想想,就可以解开心结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从树干上拿开。

可是,在他被送去医疗所治疗的时候,头部的伤口却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连缝合都不需要。第二天,那道伤口居然开始结疤,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一点轻微的擦伤。

“你那么聪明,抓得住那多出来的一秒。而那一秒也许就决定了你一生的幸福。”

雨果副主教笑了笑,目光里带着年岁沉淀后的慈和。他缓缓地说道:“那么,我就送你一个人生的建议——「趁着现在年少,努力去抓住一个心软的人」。”

明明是不起眼的角色,可他皮肤要比其他人更白,此刻如同一捧阳春下的冷雪,轻易地吸引了少年们的注意。

这等恢复速度,哪怕是最健康的年轻人也没办法轻易做到。

卡汶和谢莫斯两人眼看着莱斯利脸色逐渐变白,只当他是情绪崩溃,哭丧的表情根本收不住。毕竟,他一个人在石子路上,孤零零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抛弃了的小狗,毫无平常的攻击力,也惹人发笑。

“我?”莱斯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得这话很可笑,“你为什么不找我父亲呢?”

可他这次就是想要直接开门见山地点出来,说道:“莱斯利,你应该是继承了你母亲的神力吧?”

原本剧痛的地方竟开始奇迹般地缓解,他的呼吸和心跳也逐渐恢复正常。

他无视罗伊骑兵队长的关心,兀自从现场离开,独自去找一块清静的地方,等待着婚礼开始。

“……”

可他还没有跑到人群中,,就听到了有人喊:“看啊!那是什么!”

虽然莱斯利只是说,他去通知了人来救雨果副主教,可是雨果很清楚,是莱斯利用他的能力救了自己。

“这是神迹降临在婚礼上啊!”

他老人家轻描淡写就把莱斯利的心思给说透了:“你是因为你知道你父亲不喜欢教会,想站在父亲身边,所以才隐瞒的,对吗?”

脚下的碎石发发出细碎声响,他烦躁地踱着步,不知所措。

雨果笑道:“离你授剑仪式礼的14岁,也就只有3年,时间没有那么长。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需要开始进入贵族社交。早点熟悉贵族社交模式,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这次他却发现,自己的秘密似乎已经被雨果副主教看得一清二楚。

那会,看到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细节,莱斯利其实内心也是安心的。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莱斯利,“我需要你。”

莱斯利现在还不懂他的命运。

这一切就很好推断了——

两人生长于整片大陆最繁华的都市——圣教堂所在的大都会里,举止间带着不容忽视的自信与礼仪教养带出来的分寸和疏离。

*

雨果副主教说道:“当然,如果你还是拒绝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因为你救过我,所以我愿意对你坦诚,你并不是我唯一选择,但在你14岁之前,我都会把你当做第一选择。未来,你就算不愿意和我合作,仅凭你救过我一次,我也会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我不想当公爵。”

可是,这又在告诉他,他注定一辈子也得不到父亲的回应了,哪怕是不屑。

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背后便突兀地响起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莱斯利:“……?”

“……”

“……”

他当然明白。

可离树最近的莱斯利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件事,只是静静地望着阿利斯神父的方向,神情恍惚。

莱斯利平淡地回应道:“不如何。”

莱斯利还可以看到卡森教区的神职人员给排着长队的市民发婚礼面包的各种忙碌。

更不用说,因为他停住了脚步,前方的人似有感应,也跟着齐刷刷停下脚步,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而他的眉眼清隽而宁静,这在大都会里面也是少见的好样貌。

是不是非得失控一次,非得像疯子一样爆发,别人才能看见他?

莱斯利说着的时候,目光无意识地往雨果副主教的头顶移。

莱斯利知道父亲对他不关心,也没有爱,可他依旧不能割舍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有一次觉得阿利斯神父可能都要发现自己的能力了,这还让他紧张了好一会。

尤其是他这几次见面都提到“救命之恩”,就让莱斯利很警惕,好像雨果副主教已经看透了他的秘密。

小孩猛地回头——

莱斯利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此外,他也知道医疗所的值班神职人员就是个摆设的新手。那个新手只会简单的包扎,多余的事情也做不了。他能死里逃生,肯定与那个神职人员无关。

他甚至不理解雨果副主教到底要做什么。

雨果副主教缓缓开口,声音温和有力,说道:“莱斯利,我其实想和你做一笔长期的交易。”

“……”莱斯利没有回答,只是眉眼一动,指尖微微收紧。

与此同时,雨果副主教去打探了这个少年。知道他叫莱斯利,便知道他的母亲也是具有治愈的神力的奥朵拉。

莱斯利的心脏怦然一跳,抿着嘴唇,努力强压心里的不安,“你想怎么样?想把我卖给教会吗?”

雨果副主教见他紧张,便笑了起来。

“你找错人了。”

不过是一群乡下的低阶神父……

莱斯利觉得,自己在看不到公爵父亲的时候,反而会更喜欢自己的父亲一点。

莱斯利是有期待的。

这是一种奇特而微妙的现象。

另一方面,莱斯利并不知道雨果副主教的想法,可他本能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抱有警惕。他总觉得这位副主教城府极深,也不论好坏,但他绝对是一只老狐狸。

虽说谈不上亲近,但也算是有一层淡淡的渊源。

卡汶和谢莫斯更不会轻举妄动。

真是见鬼了!

可等室内的人们被惊动,纷纷冲出礼堂时,那树上的花已经悄然褪尽,枝头竟结满秋天才会有的那种细小而饱满的小红果。

而原本树下的小少年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

可能是被这近距离的奇迹惊到了?

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记得,那一树的红,是一树不褪的奇迹,在阳光下悄悄燃起,安静而又热烈,亮得不可思议。

第 48 章 48

48 可喜可贺

舒栎坐在回萨伏伊牧区的牛车时,就几乎想要直接躺在车板上当躺尸了。

从7月7日开始,婚礼盛事活动不断。

舒栎算了一下,从公爵结婚那天起,就一直从早上站到晚上,连续站了三天。

因为实在太累了,他来这个世界那么久,第一次干那么累的体力活,顶着大太阳,背后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好不容易忙完,他申请多留一天在卡森缓一下劲。结果早上才睡到八点15分,就被雨果副主教亲切且执着地叫起来。

按着西缅神父的组织,他跟着大队伍一起去画了卡森整个教区神职人员的集体肖像。

这又是大工程,一整天照旧站到天黑。

这个最累人,因为连动都不能动。

因为连年事已高的雨果副主教都站得动,舒栎自然更不好叫苦。

更别提雨果副主教还意犹未尽,似乎还有兴致要再画一幅——

舒栎这一看苗头不对,哪还敢多待。

他心里发誓,就算自己第二天要瘫了,他也要爬回萨伏伊牧区,不能再在卡森市待着了。

于是天刚亮没多久,天空只泛起鱼肚白,舒栎就赶紧坐上班德和芬尼安家久候多时的牛车。

来送的只有卡森市的赫伦斯。

因为舒栎只跟他说了自己离开的时间。

雨果副主教真的太有人格魅力,这场面话说得也太漂亮了。

不过,芬尼安还是抱着手臂,撇着嘴说道:“一定要是好吃的和好玩的。不然,我绝对会比现在更生气!”

就冲着科尼神父在会议厅里,一口一句赫伦斯,舒栎就觉得科尼神父还是很重视赫伦斯的。

“我和他和好了。不过,他现在的立场(异教徒)并不打算变。”

见舒栎的表情对此并不意外,赫伦斯心里一惊,却又觉得情理之中,“我不会让他做坏事的。”赫伦斯说着给自己握拳鼓劲。

芬尼安正因为赫伦斯真的要离开萨伏伊牧区,还有卡森教区神职人员都对阿利斯神父不公平而气得脑袋糊涂,只想要臭着脸,不给赫伦斯好脸色,让他知道自己才不是什么好哄的人呢!

彻底离开整个卡森市后,踏在熟悉的商道上,舒栎的倦意也慢慢地从自己的骨头里面爬出来。

赫伦斯的瞳光顿时闪了闪,感念的话就要从喉间呼之欲出,可这又太赘余了,“科尼要是多跟你相处,肯定也会很喜欢你。”

“话说爸爸,你有没有觉得钟楼里的神像长得很像阿利斯神父啊?”

虽然说来送的是赫伦斯,但是科尼神父也站在不远处,并没有主动靠近,也无意去听赫伦斯和舒栎两人说什么。

“放心好了!”

这种怎么算是良好的表现呢?!

时间也不早了,舒栎也不再多说,跟赫伦斯摇手道别。

赫伦斯又继续说:“我之后肯定还会回萨伏伊牧区的。毕竟骑士也有调休日,萨伏伊牧区也不算特别远,一个月回去一趟也很简单,到时候给你们带卡森市的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毕竟其他那些牧区,哪个神父能比得上他们牧区的阿利斯神父。

班德听到后面一句,哪听不出来这孩子随时要兴风作浪了,闭着嘴巴,假装没有听到。

就会欺负老实人!

照赫伦斯的选择看来,科尼神父多半是要留在卡森市了。

这几天,赫伦斯一直都在找科尼聊。

“你如果没有说完,我就先走了。”科尼神父见赫伦斯对着他们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心里烦躁,放话的同时,脚步还朝着教堂的方向走了几步。

舒栎和赫伦斯都笑了起来。

班德村长轻描淡写地说道:“那肯定是因为彼此还在意对方,所以即使很难说开,心里还是想要给对方一次机会。老实说,这就跟搭伙过日子一样的,哪有每时每刻都合拍的,都还是要互相忍让包容才能长久。”

在赫伦斯看来,芬尼安因为自己像是抛弃阿利斯神父,转而跑去当科尼神父的骑士而生气,“芬尼安,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芬尼安还不死心地摇他爸的手臂。

「十月份收获祭典的时候,应该会有巡回主教去巡视萨伏伊牧区。阿利斯在萨伏伊牧区,还请继续保持良好的表现,争取给对方保留一个好印象。」

后面一句明显是说给芬尼安听的。

哪有像赫伦斯还反而去当对方的骑士的?

舒栎这时已经拆开信封,看了几行文字,回应道:“这是新的公爵夫人给神职人员参与协助婚礼的礼金,共计100金币。不过,雨果副主教觉得金币在牧区流通不便,只留了10枚金币,剩下的都换成比较好用的银币和铜币了。”

货币之上还有一封雨果副主教的亲笔信。

这就是现在不那么生气的意思了。

明明阿利斯神父人干得最多,表现最亮眼!

虽然芬尼安觉得这人也没有干什么,但是奈不住对方运气好,在这次事件里面给人留下印象了。

芬尼安又看向自家老爸,“既然说不开了,他们怎么还能在一块呢?这不是要打起来?”

舒栎为雨果副主教的贴心而感到高兴,不过最高兴的还是来这个世界那么久,他终于赚到了一笔钱!

随着钟声回荡在空中,舒栎的目光被远处钟楼上的身影吸引。他看见那轮廓分明的老人背影,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是孩子的模样。

赫伦斯话说到这里,把秘密送到舒栎耳朵,只让他听到接下来的话,“科尼其实在为克洛德公爵做事。”

这话听起来像是催促。

站在远处的科尼神父,隐约听到自己名字,便朝着芬尼安那边望了一眼。可在目光交汇之前,他又下意识看向正在专注于一大一小对话中的阿利斯神父,接着视线落在赫伦斯颈上的十字架项链。

芬尼安说道:“哪有朋友会害另一个朋友的?”

班德村长虽然不说话,但是人也很通透:“科尼神父和赫伦斯其实是朋友吧?”

另外他还需要赫伦斯转告其他人,「阿利斯神父已经提前回萨伏伊牧区履行圣职了」。

他正准备躺下,身体已经几乎完全放松。

还是100金币!

然后他飞快地问舒栎道:“这是给你的奖励吗?!他们这样做,才是够意思啊!这里面有多少个啊?”

事实上,他可不这么认为。

要说实话的话,这场婚礼虽然确实让莱斯利不开心了,但是其他人真的跟过节一样快乐。

可就在这时,钟楼清晨的钟声响起,就像是在唤醒整个城市似的,连阳光也跟着节奏踏步而来,温暖的光芒洒满了街道,照亮了整座城市。

舒栎听这话,不由地在心里感叹着。

舒栎忍不住焦虑起来。

舒栎看见了,便抬头对赫伦斯,压低声音,飞快地确认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班德村长说道:“有说不开的误会吧?”

舒栎此刻短暂地忘掉烦恼,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可喜可贺,并朝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芬尼安倒是没有想这件事,“真的吗?”

舒栎没有立刻把礼物拆出来的习惯,便说道:“替我跟雨果副主教道谢。早知道他猜得到我会先走,我就等他起床再见一面了。”

赫伦斯忍不住笑:“雨果副主教还真猜到你会这么说。他说,要是你真的和他亲自道别,恐怕就会舍不得你走了。”

他觉得大人的世界可真神奇——

所谓的巡回主教,他不是那种固定在某个教区工作的高级神职人员,而是会在多个教区之间巡视和检查,偶尔协助管理教区事务,最主要的职责是其监督各区神职人员工作进度和表现。

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了。

自己找个机会也可以用。

要知道这种说法虽然不算稀奇,但要说得这么自然巧妙,还让人会心一笑,并且还把复杂的社交问题就像是活结一样解开,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舒栎只为他高兴:“也不要求你每个月都回来,太麻烦了。不过,这个冬天一定要回来,我们约好吃火锅的,到时候还离不开你带的肉。”

他想了想,随即在心里开始默默敲起了木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想通这些后,芬尼安颇为忿忿不平,也不仅仅是因为赫伦斯跑去过好日子了,而是明明阿利斯神父人表现得最好,可是大家也不想着把好的位置留给他。

就他正想闭上眼睛时,舒栎突然听到班德和芬尼安清晰的对话声。

他说完之后,就抬头确认舒栎的眼神。

因为要是他不明不白被怀疑了,那个乱说话的人肯定就会变成自己的死敌了。

可现在人还得天没亮,就回萨伏伊牧区。

赫伦斯根本不会忘自己和舒栎之前的约定。

“还挺明显的吧?”

赫伦斯站在原地,一路用目光相送,直到牛车从他的视线消失为止。

地方牧区的神父有被调到卡森市协助。被要求暂时留下来的有两人,其中有一个正是当时在公爵克洛德发难的时候,主动提出对案件进行调查的科尼神父。

他一点好的表现都没有,会不会被辞退呢?

舒栎之所以紧张,是因为萨伏伊牧区除了雅格长老一家之外的唯一一名信徒赫伦斯也离开了,现在的信徒数量再次回到原点。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站在一起,但是正因为他们在原著里面有一段渊源,才让此刻的一幕充满着宿命感。

真的跟着科尼神父去他那边干活,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留在萨伏伊牧区。

舒栎的温柔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虽然心头仍然有些不满,但他不再那么生气了。

这次教区主教和教区长相继出了意外,卡森教区进行了一轮人事变动。

“那我们走了。”

芬尼安刚这样想着,又回忆起最近的传闻。

尽管距离遥远,舒栎无法看清那个孩子的面容,但他却几乎能肯定,那是莱斯利。

舒栎盯着赫伦斯越发精神的状态,心里某个角落也跟着安心下来,“到时候你带着科尼神父一起来做客吧。”

舒栎觉得还挺明显的。

而且,更令他开心的是,不只是他有,每个牧区的神职人员也都有。

盒子里面装的是满满当当的一盒金银铜相杂的货币。

这盒子也没有上锁,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

芬尼安觉得这个教会太黑了!

正是因为知道牧区经营太苦了,所以才知道这钱来得有多珍贵,想到一群同病相怜的同事们也可以松口气,至少两三年间都不用再烦恼花销,舒栎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真不敢相信——!

赫伦斯脑子真是不聪明,肯定会被欺负的。

语气里面劝哄芬尼安不要生气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是这时,他的背就被舒栎轻轻拍了拍,像是在无声地安慰他,劝他别生气。

因为这句话,芬尼安找到了自己情绪的宣泄口,冲着赫伦斯批评道:“你肯定是被卡森市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才不肯回萨伏伊牧区的。那个科尼神父哪有阿利斯神父好?”

舒栎在心里认真地做笔记。

舒栎在心里暗自庆幸,这笔钱如果合理规划,完全可以让他安心宅到明年,至少在经济上不再有任何负担。

不过,雨果副主教信中的下一行内容确实让他瞬间收敛了情绪,冷静下来。

“原来如此…”芬尼安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里面也带着思考,“所以,妈妈是哪里惹你不高兴,要让你忍让了?你跟我说,我保证不让她知道。”

而科尼神父也始终保持在不远的距离,嘴上说是想要离开,却分明还是在等着赫伦斯一块。

他们之间关系越是缓和,舒栎越觉得科尼神父并不是太喜欢自己。否则,像是这种普通的聊天场合,有什么必要站那么远?做出这种要划清界限的姿态呢?不过,他也没兴趣和不喜欢自己的人打交道,所以也只是装装客气,没像科尼那样摆得那么明显。

芬尼安问着的时候,还抬眼去看那个之前在会议厅还怀疑过赫伦斯杀人的神父。

如果把舒栎的职位比作知县的话,卡森主教就是知府大人,而巡回主教则是从中央过来的巡抚大人。

这个要学起来。

原本他波澜不惊的心情不由地复杂起来,甚至在后悔刚才就应该站得近一点,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不过此刻,他只是冷冷地说道:“赫伦斯,你说完了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巡回主教可能会比卡森教区主教的地位还高。

于是赫伦斯赶紧应了一声,把自己准备好的盒子递给舒栎,“阿利斯神父,这是雨果副主教准备好的东西。他猜到你早上会先离开,所以让我今天送别你的时候,你可以带着走。”

芬尼安顿时惊呼,“哇——!”

那些叫人烦恼的事情还远着呢!

接过手的时候,手会不自觉地吃重。

真不公平!

那木盒子还挺重的。

终究,即使人生各自有着转弯,他们的命运依旧是殊途同归。

“所以,赫伦斯你就已经打算留在卡森市,当科尼神父的骑士了?”

舒栎被赫伦斯逗乐了,拍了拍赫伦斯的手臂。

芬尼安觉得自己瞬间也被哄好了!

“哈哈哈。”

芬尼安越想越生气,想要发泄出来,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话开始指责好。平时说话一套接一套,这回倒被自己转得太快的脑子绊住了,居然头一次说不出话来。

原书中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相依为命的一对师徒,如今并肩站在阳光下——

芬尼安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好啊好啊!!”

见班德被折腾得没完,舒栎把芬尼安抓了回来,“你跟我一块看看盒子是什么东西。”

“你原来也这么想吗?”

这两句话像是被雷鸣般敲响在舒栎的耳边。

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脸也跟着瞬间热了起来,像是全身的血液全都涌到了脸颊。

他从半躺的姿势里,立刻坐起身,“我们来聊会天吧……”

我不睡了!!!

第 49 章 49

49 捡到一只小狐狸

萨伏伊牧区。

舒栎算算自己也大概是离开了不到五、六天。

因为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工作,每天都在干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其实只要脸皮更厚一点,可以在卡森市再多玩两天后,再回萨伏伊牧区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萨伏伊牧区也不缺神父。

离开前,大家欢欢喜喜的,尤其是小孩子就等着舒栎买礼物回来。

可回来的时候,前院空无一人,连平时最爱嬉闹的孩子们也不见踪影。直到他走进教堂前的小道,才听到低气压的批评声和细碎的哭声。

雅格长老和茜娅、薇娅两人都站在舒栎住处前。

茜娅和薇娅两个孩子被自家爷爷说得哽咽,等舒栎轻声问“怎么了吗”,两个听到声音的孩子瞬间满脸泪痕,站在原地,既巴巴地望着舒栎,又害怕似的站在原地不动弹。

“怎么了吗?”舒栎靠近雅格长老。

等舒栎一靠近,两个小女孩就一人抓舒栎一只袖子,抽抽搭搭地喊着:“阿利斯大人…你不要生茜娅和薇娅的气……”这话刚说完,茜娅就难过地开始仰头嚎啕大哭,而薇娅也抽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一会儿,舒栎的袖子就湿了一大片,可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雅格长老勇于承担错误道,“是我管教无方,才会让茜娅和薇娅调皮。”

话是这么说,舒栎觉得雅格也怕跟自己讲到底发生什么事。

因为他的这句话也是无效信息。

因为怕会被骂,所以她们两个都没有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舒栎觉得这就是镇子上的人在编排一些八卦消息而已,其实就是生活的调剂罢了。

这才让联系让那些本来游离在他脑海边缘的名字,顿时有了位置,有了关联,像钉子一样固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舒栎从窗缝外在窥视,被里面的小东西注意到了。所以,整个屋子都被一片诡异凝滞的安静所笼罩。可随着时间推移,舒栎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非常细微的动静——像是什么小动物,正鬼鬼祟祟地舔舐、咀嚼,还要掩饰动静,却偏偏越小声越突兀。

孩子们对大人的情绪总是很敏感,又或者说他们对大人总是有一种强烈的情绪依赖。典型的例子就是看家长脸色做事情;不想看到父母不高兴等等。

500页的纸质普通无插画圣经,至少需要70银币,当时自己身上也没有那么多钱。

茜娅和薇娅又自告奋勇说:“那我们等一下给阿利斯大人捶捶背。”

雅格长老抬眼看向舒栎,答案不言而喻。

*

其实舒栎觉得送吃的是最省事最不出错的。

茜娅和薇娅听到舒栎不生气,反而夸她们,眼泪也止住了,乖乖地,又抬头疑惑地看着舒栎说下去。

他说着,一脸还诚惶诚恐的,好像生怕自己真的做错了事。

舒栎这才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啊?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

塞西莉亚是一组香草香囊和香囊制作手册,她可以学着做,也可以随意进行搭配,无论是做出来送人,还是留用都很好。这对她这个年龄段来说也是交友的好话题,跟自己的朋友一块做香囊也行。

这时候,舒栎拿出给她们的礼物时,两个小孩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哭鼻子的事情了,眼睛亮得就像是装满了星星。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天半后,雅格长老过来看她们的工作情况,整个人就崩溃了。

他说:“雅格长老,您是谁的长老,谁的执事呢?”

为此,舒栎还在田地里面外围圈了一圈栅栏。

舒栎顿时恍然,也对名字有了些印象。

那书里面的所有插画都是手绘的,颜料颜色十分鲜明。

雅格长老甚至有点慌张:“阿利斯大人,我是哪里说的不对了吗?”

舒栎想起自己疯狂地撕圣经做纸蝴蝶的事情,就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舒栎顿了顿,煞有介事地说道,“有一说一,屋子里面确实是弄乱了。茜娅和薇娅对我确实是过分了!等一下打开门的话,你们要帮忙打扫。”

“哦哦,毛毛跑出去了!”茜娅先叫了起来。

至于有彩绘插图的那种,动辄就要上百银币。

此刻,舒栎屋内的桌子、椅子、和床褥,还依旧在原来的位子。

他神情有些凝重,像是心里还压着什么事。

老实说,舒栎觉得老人家是不是把自己当做是失散多年的唯一亲人了。

于是,茜娅和薇娅就忘记要把小狐狸赶出去的事情,到处去给它找吃的,把西瓜扔进了房间里面,看着小狐狸吃。

舒栎做出一副好用力想的样子,表情比平时古怪得多,两个小孩子看得很乐。

雅格长老看他不当回事的样子,神情反倒更迷茫了,迟疑地开口:“可……镇子里的人都传了好一阵了。大家都这么说……”

之前有提过,这里晚上有狐狸叫,叫声很尖,有时候也很怪。不过,它们会避开人群,所以舒栎一直也没有太在意他家邻居是狐狸的事情。毕竟比起狐狸,他家隔一座山就是公爵的大House,难道不更让人在意吗?

可他不知道的是,除了卡森教区外,北领地另外几个教区已经都开始因为阿利斯神父的传闻,而陷入了焦虑和恐慌。

舒栎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茜娅和薇娅都是好心,也在做好事,没有办坏事。”

住处的窗户是内开式的木窗,靠着窗框内侧的铁钩和铁环固定住位置。屋内的铁钩和铁环一旦扣紧,从外面根本无法拉动。可既然这屋子现在窗户事前留了缝隙,哪怕只有一指宽,只要贴近窗沿,朝着里头看,也足以窥见屋内的一角。

他还叹了一口气:“实在懒得再干活了。”

礼物不止是给孩子们的,雅格一家人都有礼物。

“……”

她们既没有开门的钥匙,也没有力气去掰着窗沿,把自己挤进舒栎的房子里面。

“这是艾黛礼夫人父系家族的姓氏,也是公爵前任妻子奥朵拉那边的姓。她们两个以前都是我课上的学生。”

茜娅哭得眼睛都肿了,可怜巴巴地欲言又止, “阿利斯大人……”说完之后,就开始抱舒栎的大腿哭。

他思来想去,还是委婉地把圣经还回去了……

小狐狸看到两个小孩过来后,就很紧张,左右躲闪着,退到舒栎的房子时,看到了窗缝,把自己给挤进去了。

门锁刚“咔哒”一响,还没有等几个人真正踏进屋子里面,一道白影似乎早就伺机而动,“嗖”地一下从门缝间蹿了出来,像一团绒球飞掠过众人脚边。

于是他一句话解决了雅格长老的顾虑。

薇娅也跟着惊呼:“它刚刚蹭到我的裤脚了!”

“她们两个也是好心办坏事,希望阿利斯大人不要责怪她们。”雅格长老为两个孩子求情。

“哈哈哈哈,行!”

既然也只是最近的事情,还是可以观望一下,以免小题大做。

好吃的东西,谁都很喜欢,也容易转化成幸福感。

结果这一问价格,把舒栎吓了一跳。

那他在大都会是怎么样一个呼风唤雨的角色啊?!

舒栎注意到后,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吗?”

雅格长老顿时语无伦次起来,显然是被“惹祸”两个字吓住了。又怕自己无心的话让舒栎为难,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慌与自责。

原本应该是塞西莉娅或者雅格长老过来帮忙看一下,可菜园子很好打理:不需要多浇水;因为有香雪球,连虫子都不用抓多少;还有成片的蔬果想吃就吃。再加上,最近农忙,没办法看小孩,于是,雅格长老就把这个轻松的活交给这两个孩子,也省得她们到处乱跑。

舒栎一向记不住那些冗长而又复杂的西方名字,尤其是那些少见的,光听第一遍根本留不下印象,努力想了好几次,都觉得这个名字很难记牢,甚至对此有印象,直到雨果副主教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不过,比较轻的物品都已经歪倒或者掉落。而西瓜籽以及动物踩过的小爪印和泥点到处可见。

舒栎这才彻底安下心。

舒栎收回视线,说道:“……所以就是一只小动物跑到我的屋子里面去了?这有什么?”

“啊…这!我……”

雨果副主教接着说:“而奥托是奥朵拉夫人的父亲,也曾是我的学生,后来做了我三年秘书助手后,就转入教廷担任高职。”

于是,他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目光很快就在某处凝住。

舒栎听完,轻轻叹了口气,但神情还是带着笑意:“别人怎么说我控制不了,但你要是信了,那我可真得担心了。教皇的事情可不是能随便瞎说的。别人当玩笑当乐子,我可是得小心会惹祸上身。”

“你们想啊,仁爱不是圣经里面教的吗?这说明茜娅和薇娅两个人学习能力也很强,学到了也愿意去做。再来,小狐狸不是从田地里跑走了,也说明茜娅和薇娅成功地赶走了偷吃水果的小动物,也保护了田地。”

这很可怕!!

没想到这话一出,雅格长老反而越发恭敬,神情也更紧张了。

雅格长老说了一长串话,舒栎直接避开多余的敬词,拿到关键信息——

这还真的是一脉相承。

茜娅和薇娅立刻举起双手,说道:“我们肯定会弄得很干净的!”

在这个印刷术刚刚普及不久的时代里,书籍是奢侈品。

舒栎便说道:“那您就只听我的。若是雨果副主教有什么意见,让他来跟我提。您又没有做错什么。”

难道他还要怪孩子们太善良吗?

雨果副主教说得热心,“事实上,奥托每年都会给我送类似的礼物,所以,你可以随便拿走。你有什么要的东西,也可以随时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寄过去。”

雅格长老低声继续说道:“可那样的事……本来就不该发生。”话音一顿,像是在斟酌怎么说,目光落在舒栎脸上,见舒栎还一脸茫然,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舒栎索性大步朝着自己的窗缝看。

他顿了顿,眉头轻挑:“这社会当教皇也得讲出身讲资格,那是贵族圈子里的事情,轮得到我?”

舒栎这一听,忍不住笑出声:“别开玩笑了!这种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是在哪儿听来的?也太离谱了吧?”

这看得把茜娅和薇娅都弄得急了起来。

雅格长老连连摇头,“不是那次。”

结果上任第一天,两个小孩就发现有一只偷吃瓜的小狐狸。

不管如何,舒栎觉得自己还是他自己,还是在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记得当时采购完之后,舒栎才记起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如果送手抄祈祷文或者精装《圣经》章节,他们肯定会很高兴更合适。

房间清理起来其实很轻松。

只要感知到“自己没有被讨厌”,情绪总是会很快好转的。

雷蒙和他的妻子是一组蜜蜡蜡烛和雕花木杯对装,底下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这是因为舒栎希望他们在作为一个家庭的重要力量,承担很多责任的同时,也能记得他们也是他们自己,而不仅仅只是儿子儿媳,或者父亲母亲。

事实上,舒栎以为他离开卡森市后,就与雨果副主教的牵扯没有那么多,那么深了。结果送完礼物后,舒栎发现雅格长老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在自己的田地里面,一颗红瓤西瓜碎裂在地上,果肉溅得四散,露出的缺口坑坑洼洼,参差不齐的,像是受到外力掰扯过的。红色的果汁渗入干土,和尘沙混成一片。爪印和小孩的鞋印混乱,杂乱无章,但是从田地到舒栎住处的路径上,这些痕迹最为规整集中。

两个孩子这才想起自己不仅没有好好把田地保护好,还把舒栎的房间弄得一团乱。

雅格长老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些话该说。于是他就跟舒栎诚实地开口道:“卡森市的雨果副主教给我写信,在7月7日的时候,您还没有从卡森市回来,我就收到信了。”

封面是以皮革包裹的,四角与扣环都嵌有金属饰件,在光下泛着柔亮的金色光泽,看上去就像是黄金,但也可能是黄铜。封面上还有微微浮起的纹饰图案,线条纤细而繁复。

雅格和他的妻子则都是草药包和暖手袋,平时生病都可以自己优先应付用上,不用去小镇买药剂。

“那我仔细想想啊!”

“人没有受伤才是最重要的。下次遇到难题,要及时找大人。”

也许是看到他那天的态度太过虔诚,雨果副主教便把他自己那本封皮厚重,绘制精美的圣经送给了他。

难道这里还有舒栎不能承受的后果吗?

舒栎三言两语就把雅格长老盘踞在心头的恐慌和忧虑吹散了。

最普通的无插画圣经一本就要20银币。

他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展成这样,又不是小孩子能够控制的。

舒栎压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给雅格做过饭,歪了歪头,认真回忆了一下,才试探着问:“是…麦芽糖吗?”

目光顺着痕迹走,舒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户位置——出发前,舒栎特地留了一条缝隙透气,可此刻不到一指宽的窗缝,现在能塞下一个小孩的拳头。

于是舒栎问雅格长老说明白。

封面里侧还有赠书人的名字「奥托·塞缪尔斯」。

教堂背靠山林,有什么动物走过都很正常。

于是,索娜挑了两条白蓝相间的发带给的两对双胞胎。那发带尾端还有两个小小的木珠,既是时兴,又不会显得太贵重,日常戴着出门漂亮,却也不扎眼。

舒栎失笑起来。

“……”

雅格长老也不确定,因为这也是这几天听到的,所以他也把这件事告诉了舒栎。

“唧唧唧”在屋中来回回荡着,低微而缓慢。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点认真:“谣言听听就好,别太当真。咱们不信不传,就是最好的回应。”

舒栎说得那么笃定,雅格长老自然是相信他的神父的,不过他还是要说:“但做饭的事情,还是要尽量避免的。雨果副主教已经专门写信过来了。”

见她们心情好了,舒栎又再一次看向雅格长老,确定他的状态。

舒栎问:“传得很离谱吗?”

书店里面比它次一点的手绘本都要6、70银币,这本更不知道值多少钱。

也就是说,莱斯利的外公是雨果的学生,莱斯利的母亲是雨果的学生,连小说男主也是雨果的学生。

“您…您…不是将来要当教皇的吗?我怎敢让您为我们下厨?”

茜娅和薇娅同时吸了吸鼻子,反复确认道:“我们没有做坏事吗?”

而雨果副主教还对奥托一点兴趣都没有。

舒栎先说了之后,然后见她们眼泪还蓄在眼眶,又逗她们说:“我觉得雅格长老刚才的话很奇怪啊,你们不觉得吗?”

他语气诚恳中还透着几分紧张,道:“您不是还亲手给我们做过烤肉串,还有铁锅炖吗?”

这些礼物,其实是托索娜老板娘帮忙挑的,尤其是对女孩来说更是如此。若是让舒栎挑选,他只会想着去买书,或者买吃的,前者是孩子不一定会喜欢看的,后者就是吃完之后,就很快就没了的。

精装圣经终究太过贵重,舒栎心里受之有愧。再加上对方人情味太重,收了这一份,往后还不知得接多少。

舒栎连忙拒绝了,“我没什么需要的。”

这可把舒栎吓了一大跳。

老人家赶紧说道:“要是给您添麻烦了,那是我失言。我现在回去和镇上的人说清楚……”

感谢异世界没有大蟑螂。

又不是爬进了蟑螂。

舒栎认为镇子上的人只是无聊找事情做,瞎编排。

舒栎屋子里面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摆设,忙起来也不用超过七、八分钟,很多东西用湿布清理一下就好了。

前两天的时候,茜娅和薇娅负责帮忙看田。

带封皮装饰的精装版《圣经》,一本就要60银币保底。

不过仔细想想,能被派到北领地当信仰的拯救者,冠以“贤者“之名,雨果副主教本身就应该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吧!

那是一只没有杂色的白狐,没有看到五官长相,一溜烟跑远的时候,就看到尾巴蓬松得像雪堆。它钻进田垄边的杂草丛里面,地上还留了一枚带着瓜籽的小爪印。

不过,索娜老板娘对舒栎这种敷衍的态度表示批评,就说:“有些快乐不能只是一时的。“

舒栎听到里面全是金币在响的声音。

胆战心惊过了一晚上后,两个孩子还以为小狐狸已经走了,结果发现小狐狸自己慌乱钻进房子里面,没办法出来,又饿又害怕地“咿唔”着。

舒栎顿了顿,说道:“我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做错啊?”

舒栎觉得雨果副主教肯定是误会了某些情况,吓到了雅格长老。

舒栎趁机说:“那太感谢了!我从卡森市回来真的累毙了!”

他早知道那么贵,那时候就不要折纸蝴蝶,从路边把野花都摘秃了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落,舒栎突然就明白,这人为什么是金手指爷爷了。

舒栎听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们一眼:居然还没有相处多久,就给一只野生小动物取名字了吗?

窗沿位置隐约还残留这几点深色印渍,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西瓜汁。它早就渗入墙体里,干成暗红色的斑迹,还有几只蚂蚁在边缘忙碌地爬行,像是还在追逐那残余的味道。

还好神职人员可以免费申请圣经。

幸好老先生也不是心思太重的,见舒栎也不计较这种事情,自己也放宽了心,连忙拿着工具,加入清扫的队伍里面。

两个孩子和雅格长老同时发出疑惑。

这一问,还是和雨果副主教有关!

人脉等于财富。

“信上说,不许我们再让你为我们做饭了……”

出去,惹得两个小孩一阵惊呼。

他临走前还特地补了一本。

雨果副主教大失所望,甚至表现得很伤心,可是持续了两三秒后,见舒栎并没有吃这一套,于是他便自言自语道:“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语气里面待着小心和为难。

第二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去查看田地,却在再次加固加密后的栏杆缝隙间,看到一只小狐狸正卡在那里,四肢挣扎,小脑袋还拼命往瓜地那边探。

不过,它一注意到舒栎发现它后,顿时尾巴下垂,假装自己在栏杆缝隙里面昏过去了,一动不动。

装死,是自然界动物群体里遇到危险时,会采用的最古老最经典的伎俩之一。

舒栎:“……”

还真是一只小狐狸。

第 50 章 50

50 大家快劝我一句

在萨伏伊牧区离开夏天后的秋初里,舒栎养了一只野生的小狐狸作为教堂的宠物。

小狐狸就是之前在田地里面,被发现在偷吃瓜的小白狐。

起初,舒栎并没有想要养一只小狐狸。

诚然他确实有想过要养一只毛绒绒。

实验早就证明了,有毛绒绒陪伴的人,在面对挫败、低谷、孤单或沉重情绪时,总是更容易得到慰藉。

而事实上,在这大半年里,舒栎也慢慢意识到这里面的人们也不像是小说情节的纸片人——只要戳中对方的内心,他们就会开始往外倾诉,并且就会很顺利地自愈。

这里的人就是真实的人。

他们并不总是愿意坦率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痛苦。而有时候,舒栎站在他们旁边,更多的都是一种守望的姿态,多的也做不来,因为其实人的存在本身远远不及毛绒绒一下子就能够获得他人的信任。

心怀苦楚的人们会更愿意跟动物倾诉。

舒栎便认为,这个时候,有只毛绒绒待在身边,也许不能解决问题,至少能让难过的人们轻松一点,得到片刻的安宁和慰藉。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为了别人考虑。

虽然舒栎是i人,但是他也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待久了,还是挺孤单的。

尤其是晚上,整个教堂安静得能听到风穿过屋檐的声音。偶尔他会选择在雅格家吃过晚饭后再回去教堂,好像这样多待一会儿,自己屋里也不会那么空。

这种日子待久了后,尤其是白天很热闹,晚上就格外安静的时候,舒栎忍不住会担心自己未来三十年后,会不会开始变异,也会像是《荒岛余生》的主人公查克把皮球当做唯一的朋友。

所谓「分蘖」,就是小麦长侧枝、这侧枝多了,潜在穂数就会多。

直到季夏某一天晚上,舒栎兴起,去雅格长老家吃饭。

有时候舒栎一大早的时候,会看到小狐狸就在他的门口前面,很好心情地晾肚皮。

九月份中旬,农业再次忙起来了。

没想到,小白狐很是乖巧地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欣赏镜子里面的自己,像是在看一幅怎么看都看不腻的肖像画。

这就相当于示好,也希望小白狐拿完镜子就走。

他要看着小麦们真的死绝了,才掐灭希望。

舒栎无法想象自己晚上要有多无聊,总不能五点多就开始上床睡觉吧?

所以,宠物计划是要在冬天前就落实的。

舒栎完全没有想过一头扎进臭烘烘的毛绒绒里面。

舒栎好几次都以为是来了猫。

小狐狸钻进窝里面后,就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天天侍弄田地,都比不上舒栎过来看上几眼来管用。

做的决定不会轻易变,大家也劝不动。

舒栎在田地里面放了镜子。

于是,雷蒙就想办法把小白狐抓起来,这个过程费了不少劲。抓住小白狐后,雷蒙也没有休息,就立刻架着牛车把它送到隔壁牧区,然后再空车返回。

舒栎大概就是那会开始考虑要养只小狐狸。

“我原本不信神,”那先开口反驳麦田主人的镇民再次低声开口,“可这田,真的长出神迹来了。”

舒栎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据孩子们说,今天夏天,阿利斯神父收养了一只漂亮又骄傲的小白狐。而萨伏伊牧区很少会出现有这种毛色的狐狸。

这种情况总算消停了两天。

“……你喜欢这个?”舒栎低头看了它一眼,把镜子举高,又稍稍转动了一下,阳光在地上还晃出了一块光斑。

麦田主人听不得这么质疑阿利斯神父,下意识地大声反驳道:“你承认阿利斯神父就是有神迹,有多难啊?又不是第一次看到神迹出现在他身上了。”

这样入冬的时候,还会有天然的暖宝宝。

犬系的外壳装着猫系的声音系统。

这让舒栎感觉到头疼。

于是,他天天去观望。

舒栎还想着大家一块包饺子的!

虽然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坏结果,不是自己看着看着,就会自己消失,但是他总是心里不安心,连旁边的镇民平常也不爱和自己对话。

之后,小狐狸每天都会来“照镜子”。

一连几天,舒栎都按时去地里观察。短杆小麦迟迟没有抽穗。他虽然嘴上说“不急”,心里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小白狐立刻扑了上去。

酒杯悬在半空,目光齐刷刷落到麦田主人身上。

而雅格长老也说了种下去的小麦分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

八月份入秋后,有这只小狐狸后,日子就这么平淡却也愉快地过去了。

这就让人忍不住很在意。

这种“烦到你妥协”的套路一旦被得逞一次,小狐狸下次只烦得更用力。

面对这么执着的小动物,舒栎也只好认栽,叹了一口气,切了块西瓜喂它。

所以,小白狐跑过来多少次,舒栎就赶走多少次,可它总是不死心地重新跑回来。

白狐大名叫纳西索斯,小名叫纳西。

事实上,从夏天第一波收获开始,雅格长老的农田跟他们不一样开始,他们的心思就不静了。

雅格长老和雷蒙见他天天去看,怕他心里难受,也劝他,不用去看了。

他想过要养只猫、或者狗,再不济就是养几只鸽子。

入秋后,夜晚从下午五点就会开始。‘

毕竟,舒栎一向对气味很敏感,实在没办法忍受那种一靠近就有臭味的小动物,哪怕再可爱也不行。,

因为舒栎其实切了瓜吃,会发现这瓜不够甜,果瓢多,果肉少,味道还不如番茄好,喂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舒栎这样只会越看越伤心的。

要是舒栎转过头看它,它又要停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下子舔舔手,一下子抬起腿挠挠头。几秒十几个动作,总是忙个不停。

于是,在入秋前,舒栎就在自家屋前,给小狐狸搭了个有屋顶,有窗户的小窝,窝里还特地摆上它喜欢的镜子。

——为了能顺利杂交。

隔天的时候,小狐狸又来了,还直奔那面镜子而去。

当舒栎把那块半旧的镜子从地里拿出来的时候,小白狐果然没有跑,甚至在原地转圈。它一边转圈,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就像是在等着他把镜子送给自己似的。

之后,舒栎就开始在镜子旁边给它放点吃的——也不是诱惑,就是顺手。小狐狸每天都会吃干净,不过是要等舒栎不在场的时候,才会吃。

这话一落,全场也跟着一静。

原因可能是很多种,要么是舒栎忽视了不同品种对于土地的要求不一样,要么就是短杆和长杆之间有天然的杂交屏障不可逆。

舒栎天天去他的麦田里面看,纳西小狐狸也跟着去地里跑来跑去。

然而,最可怕的还是——

舒栎第一反应想起那个爱上自己的希腊美少年,哭笑不得,“小狐狸啊小狐狸,你的名字叫纳西索斯吧?”

然而,就在第四天清晨,一排排原本沉寂的短杆小麦竟悄然抽穗,阳光下泛着金黄——像是整个麦田忽然活了。

一人一狐对视了片刻,小白狐自己蹿到了旁边的草丛里面消失了。可等舒栎经过它的位置后,它又会跟在他后面走路。

而旁边麦田的主人也看傻了。

在去卡森市的时候,舒栎担心有鸟或者小动物来偷吃他的农作物,所以想了不少方法驱赶小动物们。除了立了一个稻草人之外,舒栎还挂了一些会摆反光的物品,像是装着水的水桶,堵门用的那块铁块,还有就是一面镜子,这样可以吓唬和驱赶来偷吃的小东西们。

舒栎还怕自己的鼻子不灵,特地也让其他人去闻。

虽然说他们都不跟神父有交集,但是神父最近在做什么,他们都非常留意。

狐狸?

“那就把它抓起来,然后丢得远远的。”雷蒙提议道。

它照完就走,偶尔也会留夜,窝在田地旁,要是有其他小动物来打扰它,它还会“嘤嘤嘤”地叫,把其他小动物吓跑。

舒栎是抱着希望去田地里逛的第一天,就看到长得太矮的小麦要么不抽穂,要不结实,而高杆的则已经齐齐开始抽穗。

不过这小白狐还得是舒栎没有看到的时候,才会跟。

结果大家都说,小白狐身上别说没有臭味了,反而还有一股谷物被太阳晒后的香味——干燥、温暖,还有点淡淡的甜味,可能是经常在田野里打滚,睡觉,身上才沾了干草或者谷壳的味道。

从来都没有在他的考虑名单里。

不过,这种机会比较少。

“我早就这么想了。”

舒栎这回早有准备,拿出准备好的小手镜给小白狐。

因为纳西小狐狸性格很是傲娇的,也不喜欢别人把它的毛给弄乱。

舒栎比起关心牧区信徒的增长,更关心自家的小麦。

两天后,舒栎就看到小狐狸灰头土脸地又钻了回来,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蹲在栏杆边看着他。

平时不给人摸,只有舒栎喊它“纳西”,才会自己卧倒,翻开自己毛绒绒的肚皮,很少愿意主动。

这次,舒栎才注意到小狐狸到底关注的是什么。

如果舒栎看见了还不摸的话,它还会很奇怪地抬起头,把身子躺在舒栎的脚背上不动。

倒不是说他觉得狐狸不能当宠物,只是因为狐狸味道太重了。一说是它们身上有臭腺,二说是它们排泄物味道很重。

也就是说高杆现在虽然也提前抽穗,有结实的迹象,但那是可能会因为短杆基因“污染”。

「纳西索斯。」

可之前也提到过很多次,舒栎看着好说话,耳根软,但是脾气很倔。

短杆小麦一般是早熟的,而高杆小麦是晚熟。

——其实说了不算亏。

实际上,结果也可能是就算杂交成功,小麦不育。

他当时就觉得出大事了。

或者说,这不是驯服,而是被反向驯服了。

“我家小麦可能也被阿利斯神父的余光扫到了,今年长得比去年还好,穂多得惊人!我是真的要发了!”

他站在田埂边,看着那片金黄,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全程只有一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栎就很担心自己因为没有足够的农业常识和经验,把这块麦田给废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狐狸本身就很自恋,所以很爱干净——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不说,也没有一丝怪味和臭味,连排泄也会自己找地方处理,从不添乱。

“他要是也能看我家田一眼就好了。”

舒栎虽然也知道很少有人在第一波杂交小麦就能够得到好的种子,前人都是做了几万份试验,才培育出一款好的短杆小麦种子,但是毕竟舒栎还是在小麦田里砸了钱,就也砸了希望。

那之后的小麦跟孩子们赶着长个儿似的,一天一个样,就像是和旁边镇民的麦田赛跑似的,疯长得比谁都快。

“我也想……”

舒栎还指着它过冬,做点饺子皮,拉点面条,顺便摊个饼。

结果,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有小动物迷恋他的镜子的。

“那也不一定是阿利斯神父吧?”那人喝了一口酒,不冷不热地开口,顺势浇了冷水,说道,“也许是他旁边的小白狐呢?别忘了,我们北领地的收获祭拜祭的神使,就是狐狸啊!”

小白狐别的不懂,就是听到名字跟着摇了摇尾巴。

因为据雅格长老说,麦子在九月底,十月初就会抽穂,成熟。

等回来的时候,小白狐原本待的地方放了一小堆种子:谷粒或者苜宿或者野花的种子。

麦田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吼得多响,指节捏得发白,喉咙滚了滚,声音突然矮了半截:“……糟了,我这是真想入教了。你们快是劝我一句啊?”

舒栎见它也不捣蛋,就走了,自己忙别的事情。

如果茜娅和薇娅喊它“毛毛”,它偶尔也会应,但是应的不多。

可他以为应该有很多人会阻止他的,结果大家都劝不动。

可当舒栎把小狐狸心心念念的瓜放在它面前时,小狐狸却压根不吃,还依旧往围栏里面钻。

这很大程度说明,他们种下的短杆小麦可能都是废了。

可小白狐看了一眼,明显提不起兴致,甩了甩尾巴,又干脆地转身又回到那面大一圈的镜子坐下。

也不说短杆能够长出好的麦仁,但是之前的长杆小麦起码要有一波收获吧。

一个星期后,整片麦田已经一片金黄,麦浪起伏,完全不像前几天那块被唱衰的问题田。

这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教坏它。

舒栎倒不是不能送。

可最可怕的是,舒栎在这个过程中进行过人工授粉。

这过年怎么能没有饺子呢?

毕竟这和他们收获祭神使的传说故事里面,那守护庄稼丰收的雪狐也相应合。

这下酒馆里一片沉默,酒不再香,肉也不再好吃了。

它似乎就很喜欢照这种“全身形象”的大镜子,可以看得到它的四肢,看得到它自己的尾巴,还有它可以扭着头看它雪白的背影。

只是那面镜子看起来就不轻,以小白狐那点力气,肯定搬不走。于是,想了想,舒栎就把镜子插在栅栏旁边的田埂上,权当做给它留了个“专属位置”。

这件事肯定要和酒馆的镇民聊。

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了小白狐顺着教堂而来的小路上在走。

舒栎内心破防,可是自尊心让他没办法立刻表现出来,“还暂时不急。”

看着舒栎,镇民也会摇头说道:“这麦子是没救了。这本来就没有见过高杆和低杆小麦混种的情况,这要收也不好收。别等着麦子死了,先收了吧!”

因为他们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窗口外,有名黑发少年正静伏窗台,在听到他们的谈话时,素来古井无波的瞳光闪了闪。

而后,他低头沉思了一瞬,随后转过身,毫无声息地离开,脚步轻得像从未出现过。

那正是七月婚礼时离开了的莱斯利。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回到萨伏伊牧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