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教科书上面还有人提过这个主教年轻时的惊才绝艳,是教会里面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
而芬尼安一手拿着阿利斯神父给的木偶,正心安理得地仰头呼呼大睡。
晚上回家吃饭睡觉之后,就是第二天的收获祭了。
关心早就融进生活的每个细节,默契无言。
夜里,他一个人夜袭那女孩所属的贵族的宅邸,不留活口。
尼禄,那个没有心肝的刽子手,那个浑身是血的屠户。
偌大的贵族府邸,在一声闷响中轰然倾塌,就像是在路边被推倒的雪人,从此一蹶不振。
倒不是他突然对教会上心了,而是这个名字他听过。
于是,他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名字这事……也不是非要换不行。等他考上雨果校长的文法学校,到时候再问问他愿不愿意换个更合适的。”
要是听说粮仓被烧了,会让村子整体信誉下降。
小说情节里面描述了那样的场景——
他在第二天依旧出现在教堂晨祷的队伍中,神情安静,就像是前夜的屠杀也如清晨这场例行的祷告,不惊起他心中半点涟漪——』
“是吗?我倒是觉得她根据「芬尼安」的意思故意取一个相反的意思。”妻子轻声说道,“我记得,「尼禄」是黑色的意思?”
当晚风中飘着血与灰的味道,
他没有亲自行刑,而是通过操控情报与命令,利用谎话、误会和信息差来导致人一步步自发走向死路。
这个容易,等收获祭一结束,他立刻开公开弥撒。
既希望芬尼安快些长大,又怕他真的长大了,不再回头要抱,要陪、要依赖。
婴儿的啼哭声在杀意掠过时,戛然而止。
班德想了想,又提议道:“不过换个名字,多少也像是在提醒他长大了。”
他的话已经带着试探,隐约有点急。
舒栎:“……”
那场政斗看似偶发,实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清洗。
时间并没有因为芬尼安的担心而放缓脚步。
就跟年轻时候的雨果一样,真讨厌!
“霍尔姆主教,请问您…有叫「尼禄」的学生吗?”
舒栎内心错综复杂,就像是逍遥自在惯了的齐天大圣头顶上突然有了紧箍圈。
班德妻子对儿子的举动却并不是太在意,毕竟孩子要是完全脱离父母,感觉患得患失的会是他们自己。
他之所以现在会在意,是因为那个人的关联人物出现了,让他觉得也许可以从源头把尼禄的能力削减一些;也因为尼禄能力实在太强了。要不是他最后被人背刺了,莱斯利还都很难把他搞死。
到目前为止,舒栎依然没有觉得当神父有多好,只是日子稳定了而已,也没有大富大贵。
班德还是皱了下眉,说道:“可我觉得还是伊冯取的「尼禄」好,听着更沉稳一些。”
看看一脸低眉顺目的,也讨厌!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旁边的木偶还抓在手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是不是因为其实吃不饱呢?
即使他可能真的做的不多,也没办法做得太多,可起码有可能稍微把那导火索给掐灭了一些。
因为那幅麦田画色调温柔,画面又是一种安详、丰收和温暖的氛围,这看起来就很像是有人在午后晒太阳时不紧不慢地画出来的。
莱斯利的心上人被指控参与谋反,证据来历不明,却迅速通过审议,不到三日,就被处以极刑。当时,莱斯利组织的越狱计划全都在尼禄的掌控中。
他冷哼了一声,眼神却没有移开,就等着舒栎说下去。
现在两夫妻都起来了。
霍尔姆主教见他一笑,更是气得咬牙,“仗着有雨果那个臭老头撑腰,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罚你抄写《圣经》十遍,冬天结束后就得交给我!不准找人代笔。”
而来萨伏伊牧区的神职人员也少。
等他再次出现,手里已经拎着一大袋新鲜菌菇,白蘑菇、牛肝菌、鸡油菌全都分类分层装好,像是经验丰富的山林采集者。
收获祭的时候,也相当于村庄一年一度的“开放日”。
“你说了。”霍尔姆立刻反击,像是要自己把坑封死,“如果你是想要显摆你的能力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希望肯定会落空。”
舒栎算了算日子。
舒栎维持一贯的笑:“没事,我只是说一下而已。”
这当然是一件很急的事情了。
讲真,要不是一开始陪伴舒栎的是雅格一家老小,他们真诚热情又尽心,舒栎可能很早就离开这个没有钱还要倒贴钱进行经营的教会了。
这屋外动静太大了,芬尼安也被吵醒了。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尼禄应该以霍尔姆主教的学生的名义,悄无声息地打入了教廷高层,渗入教廷权力的核心。
过了好一会儿,吃完三块热腾腾的薯饼后,霍尔姆主教意犹未尽地擦了擦手,随手拿起斗篷披上,道:“我出去走一圈,消化一下。”
这句话就像是小石子,恰好扔进了霍尔姆的心湖,水面起了涟漪。
“这不知道的还是以为他才四五岁,过了冬天都要十二岁了。”班德对自己儿子的幼稚感到忧心忡忡,“总觉得跟着阿利斯神父确实乖了不少,也不往外折腾人了,可是他好像变得越来越小孩子气,一下子要这个,一下子要那个的,总是有点缠人。是不是因为名字太可爱了?”
得提前打断这一切。
“……”
他这才刚起来,他的妻子也跟着轻轻坐起。
芬尼安又开始担心舒栎吃不饱了。
他内心全是满意。
霍尔姆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人了,偏偏舒栎就是这种人。他眯着眼睛:“你都能准确说出尼禄这个人了,怎么算是随口说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会遇到有尼禄这个名字的学生?”
两人不再像早年新婚夫妻那样,彼此互相劝说多睡一会儿,又或者还要再温存一下。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急也没有用。
这一句顺耳到不行,像是给霍尔姆的尊严献上了一顶王冠。
“我没有这么说。”舒栎说得干干净净,可笑容却没有收。
这烧了一半,就意味着可能这个冬天不少人得勒紧裤带,甚至提前分家或者借粮。
舒栎瞟了一眼霍尔姆,像是在确认,也像是在评估,垂下眼眸的同时也藏住了一点锋芒。
他深吸一口气,把担心压在心底,只是语气简短地吩咐妻子,“我会处理好的,天还早,让芬尼安再睡会。没事的。”
“收获祭肯定会照常顺利举行的。”
说完之后一句话,村长转身出门。
夜色尚未散尽。
而黎明将要比想象中,用更久的时间到达萨伏伊。
第 56 章 56
56 阿利斯神父平平无奇
收获祭的清晨,天光从青转红。
村子传来的音乐声也由远及近,渐渐热闹起来。
献种仪式主要还是在村镇相邻的农田做,离教堂和镇中心都有一段距离,不过,有些喜欢热闹的很早就去围观仪式。
听芬尼安说,以前镇子的人如果没有经营农事的话,很少专门去看献种仪式,直到十几年前,有一次山上跑下一群狐狸,竟模仿人类的动作献种,成了当时的奇观。
那年目睹狐狸献种的人在当年都行了好运。
从此每逢收获祭第一天,哪怕闲人也会为了碰运气而凑个热闹。
舒栎倒是说不出这个传说背后的原理,只能推给低魔世界的设定了。
霍尔姆主教对这个活动很感兴趣,天没亮就让舒栎给他做点热食垫垫肚子,然后就跑去观礼了。
这让舒栎怀疑,霍尔姆主教会留在这个村子过节,也是因为这个狐狸献种的传说。
霍尔姆主教离开后,舒栎见天已经有了亮色,再加上被晨风一吹,睡意也少了不少,起床开始搞昨天的黄豆。
他今天想要搞豆腐。
斋戒日怎么能不吃点好的呢?
这几天雅格家用不上牛,于是昨天,舒栎就把牛借过来帮来磨黄豆,一小部分除渣留作豆浆喝,另一部分则留下来做豆腐的原料。
因为舒栎也没有现代的凝固剂,只能用浓盐水来起凝固作用。
不是尼禄。
芬尼安抬眼看他一眼,语气淡淡:“我不信神,也不想进教会。”
莱斯利:“……”
他清楚了,就算没有误会,就算没有意外,他们本就不爱他。
芬尼安说道:“芬尼安。”
只能说现在为莱斯利先铺一些后路吧。
舒栎多少有点安心下来。
这让舒栎也不得不为芬尼安感慨——这孩子,聪明得让人佩服。
舒栎顿时被他这模样逗笑道:“我肯定在等你。”
见他开始小口啃面包的时候,舒栎又继续说:“你要是喜欢我这里的饭,你可以随时过来吃,提前讲就可以了。因为我有时候会去雅格长老家吃饭,我们碰不上。”
一个低沉而带着兴趣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芬尼安回头看了莱斯利一眼,意外地没有反驳,只是说:“所以才要大家一起做决定。不是村长拍板,而是让大家都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一起承担,一起解决。”
霍尔姆主教忽然转向他,对这个气定神闲的小孩也产生了好奇:“你一直不说话,是觉得他给出的方法说不对吗?”
11岁是很微妙的年龄,孩子们开始发展出强烈的自主意识。
霍尔姆主教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心中暗自思忖:
这种人物,若留在教会,恐怕日后难控。
莱斯利眼神动了一下,也不保留自己的想法,“他说的事理上没错。但做起来,也许没那么简单。”
这个秋天还算温和,只是跟莱斯利的原著回忆一样——雨水多了一些,但勉强还能挨过去。可是入冬下雪,情况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提供暖气,食物短缺,估计雪夜来临连一个替他关窗的人都没有。
雷力治安官提过,现在公爵府邸里面没有任何公爵的亲属或者佣人,邻里对他避之不及。整个宅子空荡阴冷,像是谁靠近都会沾染上不幸似的。
芬尼安认真地说:“我信人能把事情办好,不靠运气,也不靠神明。”
舒栎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确实是早上就开始了,但是我们约的是晚上见面。”
他打算入秋前,想办法给自己搞一个热炕,冬天的时候就长在炕上面,除了吃火锅之外,他连踏出门一步的欲望都没有。
能在这种天气下烧起来,怎么想都不太寻常?
“那你想怎么做?”
可是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萨伏伊的日出——那时候刚初升的太阳就像是融化的糖一样,金橙色的光洒在地上,披在身上,就像是温热的糖浆流进心里,让人整天的心情都变得亮堂起来。
这把旁边一直沉默的莱斯利看得眼皮一跳,“……”
“……”霍尔姆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你有个尼禄的名字,这件事是阿利斯神父知道的吗?”
不过现在看到它能跟母鸡要鸡蛋吃,这感觉就是另一种灵性了。
所以之后,霍尔姆主教趁着舒栎不注意的时候,要跟他偷偷搭话,芬尼安还是配合了一下。
于是在芬尼安的视角里面,莱斯利一脸嫌弃芬尼安为什么要夸他的表情。
这话不是来自舒栎,更不是来自莱斯利,而是听着声音走进门的霍尔姆主教。
喝的是热乎乎的豆浆,那里面加了鸡蛋,会有饱腹感。
话音刚落,他目光便不自觉地扫向不远处的舒栎。
芬尼安皱着眉,奇怪地反问道:“教我的?我又没有老师,谁教我?”
莱斯利摇头拒绝,“我不吃。”
原著小说里面,莱斯利成年后还是会对家庭有一丝幻想。
“你欺负阿利斯神父,那我就不高兴。”芬尼安跟着理直气壮,“我不高兴,就不喜欢你。”
更别说,历史上就有出现在粮仓赌博导致失火的事件。
主教挑了挑眉,“那你信什么?”
因为大家不愿意听他说话。
舒栎觉得好可惜!
“芬尼安,我以为你早上不过来了?”
莱斯利听这话,别过脸,看向芬尼安。
要是他说要联系司丹市的那个女人或者他父亲的话,他就从萨伏伊牧区逃出去。
舒栎心里顿时一暖。
那个安静站在那里的阿利斯神父,表面温和,实则教养有方,眼光锐利,还深得这两个孩子们的信任——
“你对我好,是因为芬尼安吗?”莱斯利定定地看向舒栎,眼神澄澈又警觉,像只在黑夜中悄悄竖起耳朵的小兽。
他本来以为芬尼安今天会忙着帮家里做事,可能不会来教堂,没想到芬尼安还是雷打不动按时来教堂。
莱斯利听舒栎果然提起他一个人住的事情了,顿时跟着警惕起来。
芬尼安就把粮仓着火的事情告诉了舒栎。
如果不是的,就不会专门为他准备了。
“是的,如果你要加入的话,我们这边就更热闹了。”
芬尼安说道:“我爸是打算让村民认错,原谅他们这次失误就可以了。”
舒栎心中了然,笑道:“我不知道他早上会不会过来。”
舒栎顺着他的情绪接话:“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舒栎大胆地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假装没看到他的彷徨,坚定地拉起他的手臂,“走吧!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现在这种“离家出走”的状态维持得越久,想回去的可能性就越小。
其实在家里,芬尼安表现得好像满不在乎,可他满脑子转的全是那场粮仓火灾:冬天要来了,村子要怎么熬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芬尼安脸上,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
“我记得你们的粮仓是那种半圆顶的,用干草和木架搭起来的简易仓,”舒栎看着芬尼安,语气缓下来,也沉下来,“那时候我就在想着,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改成砖石结构的,虽然麻烦,但会更安全。”
他还没有说话,门口的芬尼安已经气呼呼地拍着门,“没有也!”
霍尔姆主教忍不住连拍了两次掌,转头看向舒栎说道:“这孩子有能耐!很不错!我很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莱斯利原以为会一块上山去看日出,所以特地赶在天还没有亮就过来了,结果就只看到舒栎一个人站在这里,似乎还没有打算出发的样子。
舒栎在第一次见到小狐狸照镜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小狐狸不一般。
见舒栎起身再去舀豆浆给他,芬尼安就飞快地窜到莱斯利的方向,小声地警告道:“你要是跟我抢阿利斯神父,我绝对会跟你打架的。”
莱斯利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这是舒栎递过来的一个体面的台阶,心里像被什么轻轻蹭了一下,感觉麻麻的,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感动,一时间既不知道该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答应。
他问道:“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是不小心的?”
见莱斯利懵了一下,舒栎就跟着解释一句道:“他的意思是,你今天穿得很精神,挺好看的。”
芬尼安被夸了也不买单,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你喜欢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你。”
像是小时候的自己面临陌生的好意一样感觉心虚又胆怯,这个时候往往那个大人就会直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做决定——
这时,莱斯利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一直没说话,像是在观察芬尼安,也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顿了顿,反问得极快:“你不是不管雨果老先生做了什么,你都一样讨厌他吗?”
有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自作多情的小丑,脸又烫又僵,下意识想要离开。
舒栎也不去管它。
舒栎满脑子有各种想法,不过他还真的说不出一丝半点。
芬尼安虽然才11岁,但他的想法和思考能力完全不输给成年人,总有些出人意料的见解,常常让人忘了他自己的年纪。很多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可是他表达得却又很准确,就像是天生就懂。
可是,没办法,现实是这里有个没人照看的小孩。
莱斯利被豆浆打开了胃,肚子反而饿得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再吃一点面包吗?”
这鸡蛋是班德家送的小母鸡下的,每天能得一两颗。
舒栎站在莱斯利的对面,见他踟蹰,不见兴奋,一时间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可现在看他和芬尼安相处,舒栎还是觉得莱斯利内心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有那种真挚直白的感情,也有愿意无条件帮助他人的善心,心底里明显还藏着一点没彻底冻结的温柔。
他明显是被气到了,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还要瞥一眼舒栎,看舒栎有没有猜到里面的缘由。
舒栎轻声说道:“你知道沥青是易燃的吗?”
舒栎刚去鸡窝,就看到纳西小狐狸正趴在鸡窝旁边,盯着小母鸡滚着鸡蛋送到小狐狸脚边,“?”
空气因为两人的争锋相对,忽然安静了一瞬。
“尼禄。”
“哈哈哈哈!天啊,我可太喜欢你了!”
芬尼安觑了莱斯利一眼,特别得意地说道:“你看——!!”
这话音一落,莱斯利整个人僵了一下。
莱斯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我也……”做到的话……
这根本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该独自面对的生活。
舒栎看他皱眉,就知道他还有其他想法,于是顺势引导道:“你还是为他们犯的错误而生气吗?”
果然一提到芬尼安,莱斯利就开口反问道:“你觉得新的东西会是他会喜欢的?”
见他吃完之后,目光落在锅里面,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舒栎不直接拒绝,反而就是顺着视线,跟着可惜道:“早知道第一次做得很成功,我就多做一些了。”
现在的这个阶段不像是原著小说。
芬尼安不满地盯了莱斯利一眼,“你是要去当孔雀吗?怎么穿成这样?”
霍尔姆好久没有见到那么合他心意的孩子了,实在很想要招他做自己的学生。可是他又在意舒栎昨天跟他预言说,他一定会收学生的事情。
舒栎继续说道:“这几天你们又在屋顶里刷了大量的沥青,为了防水,对吧?”
还没有回复,舒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两个孩子也跟着抬起头。
芬尼安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些压抑,说道:“烧了都烧了,还没有完全入冬,我们想办法去买粮就好了。”
这下霍尔姆主教彻底愣住了,随即忍不住拍手大笑起来。
他说到这,忽然语气一转,带着几分不服气和倔强,“可如果这叫做摆官威的话——”
霍尔姆主教笑得肩膀都在抖,看向芬尼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你可真是个难得的小家伙。要不以后来教会做事吧?我给你留个位置,未来说不定是主教接班人。”
所以舒栎打算要是被说起来的话,就说自己其实是想做成豆腐脑。
因为一般动物都很难通过镜像测试,也就是说它们无法认出镜子里面的自己。据舒栎了解,截止到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初,懂得照镜子的动物大概有11个物种,其中包括人类、猩猩、蚂蚁等,不包括我们常见的以为很聪明的狐狸。
霍尔姆主教一怔,山羊胡微微抖了抖,诧异道:“为什么不喜欢我?”
舒栎见他态度比较软,便顺势问道:“听说今年冬天来得比较早,你打算怎么过?”
这么难得的真情告白。
芬尼安立刻心情大好,又朝着舒栎笑,“他们不听我的话,就是他们傻,对不对!”
芬尼安点了点头,还没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莱斯利也不吭声。
舒栎打算给他做碗加了糖和鸡蛋的豆浆。
舒栎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微表情,假装没有看到,笑了笑:“我们这边打算吃火锅,做雪人,滑雪、冬钓,听芬尼安说,这里还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泡温泉也很不错。你要一起参加吗?”
芬尼安枕着手臂,随意地说:“可是要改的话,我得问问阿利斯神父,因为还是得他喜欢才好。”
可舒栎又不能真的坐视不理。
莱斯利虽然没有说好不好吃,但是一口接一口没有停下来。
在绕过鸡舍,正准备去厨房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是小孩子特有的足音——声音清晰又显得轻巧。
舒栎一脸无辜:“我可是虔诚的信徒。”
虽然也不是特别华丽夸张的衣服,但是衬得莱斯利整个人利落清爽很多。
他满脸笑容,缓缓开口:“你们都给了我很喜欢的答案。这件事你们尽管去处理吧。我也会通知教会的人支援一批粮食,帮你们顺势再解决一点问题。”
“这个名字有点太乖了。你有没有想过改名字?”
舒栎解释道:“半圆型的结构本身很容易在内部聚热。如果在外层还涂满了高可燃性的材料,一旦起火,粮仓很容易像是气球一样迅速膨胀燃烧,进而连着整粮仓都一块毁了。”
果然——!
这最近夜晚湿重,也扯不上天干物燥,连他们搭的草门架子也要反复涂上沥青防水,不然今晚连火星子都点不着。
“哇——!”芬尼安跟着舒栎的话,在脑袋里面也开始展开想象,觉得舒栎说的内容很神奇,“但是气球是什么呢?”
毕竟莱斯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需要帮助,而舒栎若是用着一副救世主的嘴脸靠近,就过于个人英雄主义或者自我感觉良好了。
舒栎并没有跟着急,这可能是职业带来的习惯。在别人急起来的时候,他总是最快保持冷静,也许是知道这样才能让人迅速安定下来。
莱斯利轻轻地再问一句:“不是我的错,要我怎么承担?人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
因为他对人与人相处的模式已经定型了,这不利于他日后的生活和成长。
“哦?”主教来了兴趣,“说说看,哪里不简单?”
芬尼安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觉得这样做不对。也不是我们小气,而是这件事不是我们和村民的事情,是全村的事情。其他人蒙受了这种无妄之灾,还要跟着负责任。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说白了,对大家都不负责任。”
莱斯利瞥了他一眼。
尤其是,舒栎以为他跟原著那样,其实本质就是捂不热的石头心。
可像是这么有灵性的动物,会照镜子的小狐狸,它的情感因素会战胜动物本能吗?
舒栎看他就像是咬钩的小鱼,也不急着要把线拉紧,而是稍微松一松,轻车熟路地做出让他来帮忙的姿态,说道:“感觉他喜欢的话,我也不确定,毕竟我也不太了解小孩子的口味,所以想要让你帮个忙。”
舒栎觉得芬尼安应该听完才对,说不定莱斯利想说的是「那莱斯利对芬尼安也很好的话,他们就可以成为一对非常好的朋友了」。
芬尼安才刚听完,立刻就抱住了舒栎的手臂。
这句话既像是回答了霍尔姆主教的问题,又像是没有回答。
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
芬尼安显然是因为被这个说辞拒绝过,所以语气有种破罐破摔的态度,“那就摆出来!我们可是村长,是一村之长,又不只是一家之长。我们就要让大家知道村长是能为大家办事的。”
芬尼安眼睛一亮,“果然不愧是阿利斯神父。”
也许就是现在,还没有完全心肠变硬,认为这个世界只靠功利的时候,如果能趁这个时候帮他一把,舒栎还是愿意再靠近一点。
霍尔姆主教望着两个十一岁的孩子,像是在看两棵新芽刚刚破土而出。
不过——
芬尼安又看向罪魁祸首的舒栎——显然,小神父完全不知道自己和莱斯利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自己又不想对舒栎生气,于是朝着舒栎的方向说道:“你们在吃什么,我想要吃!”
芬尼安一皱眉:“人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
霍尔姆连忙说道:“那我觉得你不要改,就叫芬尼安。尼禄这个名字……可不是那么吉利的象征。”
舒栎拿到小鸡蛋后,微微回过神,让自家的宠物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不是太厚道。为此,他有点补救似的摸摸小纳西的头,“真乖。”
芬尼安脑子转得比他想象中的还快,立刻照着他的话回怼:“老先生,如果对事不对人叫理性的话,那为人处世对人不对事,才说明这人清醒。这说明你知道什么人已经过了自己心里那条线,就不要容忍了。”
舒栎跟着打量了一眼莱斯利——他其实穿得很简单,既不显眼,也不夸张,可能就是底子好,所以稍微收拾一下,就很与众不同。
舒栎生活在这里那么久,听到的萨伏伊牧区的人的坏习惯里面除了爱喝酒之外,就是爱赌博。不过,舒栎平时不跟他们来往,也不清楚他们多爱赌。
纳西小狐狸拿着小鸡蛋,正在原地跳舞,才转过身,就看到了背后的舒栎。小狐狸手脚顿时僵住了,就像是一座毛绒绒的小雕塑。
“……”
舒栎对付这种小孩太有把握了,“主要是给芬尼安试试看的,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
小纳西的尾巴依旧僵了僵,一等舒栎松开它的脑袋,自己立刻一溜烟就跑远了。
“再来就是,因为村民也不是故意的,我觉得之后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商量怎么筹粮,这件事落在犯事的村民身上,他们肯定也解决不了的,还不如大家一起做。不过,犯事的村民要被安排补偿劳动,尽到应尽的责任。”
舒栎正想要回答,莱斯利有追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对芬尼安这么好呢?明明他给的东西都是微不足道的。”
而狐狸也有吃崽的动物行为。
可他往外定睛一看,却发现来人不是芬尼安,而是穿着干净整洁的新衣服的莱斯利。
舒栎因为芬尼安的态度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是不止一次因为自己这些话被大人们以各种理由拒绝了,甚至泼了很多冷水,所以芬尼安以前才会那么乖张不驯。
舒栎脑中脑袋里面忍不住想着,或许芬尼安是跑着过来的,风风火火地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这得一边搅一边倒。
舒栎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带着认真道:“因为他对我好,也愿意对他人好。这不就是很多故事书说的那样吗?善良的主人公值得被善待。我只是希望,他能知道,做好事是真的有回应的。至少我看到了。”
没等舒栎发话,莱斯利一和舒栎对上视线,显得有些慌张,退了一步,努力维持着淡定的神色,问道:“芬尼安呢?”
“我吗?”莱斯利瞳光跟着亮了起来。
舒栎却及时地把他叫住了,“你这么早过来,肯定没有吃东西?要不要来我这里吃点东西?我刚好做了点新东西,你来尝尝看。”
“…我找时间做给你看。”
可是现阶段的莱斯利跟真正的家人也正式相处了一段时间,很可能对那个“家”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其实还是很好推测的。
舒栎顺势俯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如果想让他们听话的话,在这种事上,我还是可以帮你的。这并不难。”
舒栎说道:“当然可以。”
舒栎盯着芬尼安,瞳光闪了闪,顺势拍了拍他的背,“……”
山并不算高,就是有点远。
芬尼安说道:“我跟着去看了,烧得最厉害的是粮仓内部。如果有人要放火烧的话,在外面就可以了,还要专门混在粮仓里面,这多费劲!我们的存粮都烧没了……”
舒栎怕让芬尼安现在就要自己做实验,又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不打算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霍尔姆安心下来了。
霍尔姆主教大喜过望,“叫什么?”
他虽然没有参加过收获祭,但听说仪式是从清晨开始的。
等远处的音乐声响起,就是开始的信号。献种仪式会从农田出发,一路走上山顶。
这让舒栎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试验:如果让小狐狸养小鸡的话,它会吃掉它养大的宝宝吗?
霍尔姆主教没再说话,倒是看向舒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教的?”
如果这段阶段没有得到家庭的支持和安全感的话,他就很难再回头去依赖那个家庭了,也很难对人建立比较紧密的联系。
做出来是老豆腐,但是形状不太好。
另一边的霍尔姆主教听得眉毛都扬了起来,盯着芬尼安的脸,笑着问:“这都是你自己想的?没有人教你?”
芬尼安顿时蹙眉,不知道这个主教在说什么,但想着他二话不说就要捐助冬粮,还是说道:“我爸最近在想着要不要给我改个更成熟稳重的名字。”
可是这毕竟是低魔世界,舒栎很接受了狐狸会照镜子的设定。
莱斯利想要的那些温暖和关注,阿利斯神父都可以给芬尼安。
即使缺乏对照组且样本数据不够多的情况下,舒栎还是产生了这种好奇心,感觉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与动物心理学相关的课题。
这样的人,若只是教会里一个普通神职人员,未免太过耀眼了。
对他来说,他的那个“父亲”,其实跟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芬尼安因他这句而意外,感觉他也没有那么不讨喜。
莱斯利还是个小学生。
因为能让芬尼安敢怒不敢言,肯定是不想要宣扬出去的丑闻。
芬尼安也毫不怯场,清晰地说到:“我认为,因为我觉得这是大家的事情,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该在粮仓里赌博,也最好能够减少赌博这种恶习出现。所以公开惩罚肯定是必要的。这也是给大家的交代。”
“村民们怕的不是处罚,而是过不去这个冬天。如果因为处罚让粮更紧,反而会让人对村长不满。”莱斯利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继续道,“所以要怎么筹粮,又要怎么惩罚,还不让局势更糟,才是难的地方。”
芬尼安一怔,摇了摇头,可是看着舒栎的眼睛越发闪亮。
对于有食仔癖好的动物,如猪和兔子来说,杀婴行为还是很常见的。
因为他小时候被关起来的时候,是被冤枉的,也是被陷害的,成年后的他还有理由相信,认为自己如果澄清这些,得到最后的真相大白,也许还能再次得到父亲的认可。
至于留下的部分豆浆的原因主要是,平常时,舒栎总是喝芬尼安给的牛奶。这次他想着做点新鲜的东西给他尝一下。
霍尔姆主教嗔怪地看了一眼舒栎,仿佛是舒栎挑拨了他跟芬尼安的关系,让他们离了心似的。可他还是要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孩子,为人处世能对事不对人,这才说明你理性,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就否定一个人。”
芬尼安端着全是料的豆浆,一脸不信,还要故意问道:“那你有没有等我?”他要是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就是要摇摆上天了。
舒栎也自然不负芬尼安的期望,说道:“村民半夜在粮仓里面赌博,打翻了灯火,但他们没有注意到?或者想要以大化小,结果没想到火势过大,已经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舒栎突然觉得这个冬天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了。
要不要试试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芬尼安:“……”
就这么期待和小伙伴玩吗?
事实上,舒栎冬天只想要宅在教堂里面。
“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啊。又没有人说。”
莱斯利困惑道:“可是收获祭不是早上就开始吗?”
舒栎:“……”
芬尼安也不管莱斯利的无语了,连忙招呼舒栎坐下来,他要和舒栎贴着坐一块。芬尼安有一肚子苦水要说:“我今天差点来不了。你快问问我!”
纳西小狐狸在舒栎逐渐高深莫测的表情里面,主动上供了自己的小鸡蛋。
难怪克洛德公爵和科尼都会那么在意这个小人物了。
这不亲眼见一次,还真的不敢信这人确实被神明眷顾着。
看起来只是空有外貌,平平无奇的神职人员,却有着这样的能量。
想到这人确实对未来的计划有很大的威胁,霍尔姆主教眼中的郁色一闪而过。
——这种人不能留在教会啊……
第 57 章 57.
57. 火、火、火——!
早上村里面虽然闹了粮仓烧毁的事件,但是晚上收获祭还是要继续的。
今夜没有看到月亮。
它被厚重的云给这遮蔽住了。
而云层厚得像是压在头顶,连风都带着潮气,让人不确定会不会下雨。
平时,舒栎绝对不会在这种夜黑风高的晚上出行,这在山林里面,连路都看不清。他全都靠着对山林熟悉的芬尼安走。
芬尼安走得飞快,旁边还窜着纳西小狐狸。
它皮毛发白,只要给一点亮光,就能在光里面映出来,看上去是整只小狐狸在发光似的。不过它也是在暗处出没,所以如果没有像舒栎知道它也在的话,肯定也没有办法发现它就在身边。
芬尼安想抢第一位,所以看到搭起来的木门边上已经开始聚集一小批人,直接拽着舒栎的手往前挤,“快点!我们要当第一名。”
旁边被挤落或者赶超的人也学着芬尼安往前靠。
芬尼安据理力争回应道:“我是小孩,让我先!别挤我!”
平时习惯随遇而安的舒栎面对这种情况,顿时哭笑不得,下意识回头想看莱斯利是什么表情。
结果一转身,舒栎整个人就定住了。
身后人头攒动,火光摇曳,把每张脸都忽明忽暗的,连带着影子也在地上摇晃得就像是水草一样。
莱斯利——不见了。
芬尼安一愣,脑子顿时浮现出那些他没有告诉舒栎的秘密,尤其是那个关于自己能力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知道这种节奏下去就是要开始耍赖了,舒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朝着莱斯利的方向探过身,轻声道:“莱斯利,那你暂时来我这边。”
这个发现,在人潮起伏,人声鼎沸的环境里面,就像是冷水突然溅进了舒栎的骨髓深处,让他不自觉地发寒。
此刻风也不知道像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好事者,在火与火之间疾走,把小火苗吹得一秒一个样。
可他看没两眼,就注意轮到他爸开口了,整个心也跟着飞了出去,“他们终于说完烦人的开场白,要开始了——!”说完不久,他对舒栎介绍说道:“我跟你讲,第一个过的人是会行好运的。你一定要先跟紧我的脚步。”
一瞬间,这就好像有人用手捂热了自己的心脏一样。
莱斯利第一次跟别人牵手。以前他看到别人家的小孩被家长牵着回家时,都有想象过,和家人牵手是什么感觉,后来这种心情渐渐淡忘了,他甚至不记得人与人之间相处,还可以手拉手。
现在莱斯利就像是一颗石子掉进了谷物堆里——哪怕他一直都那么不一样,现在也再难找出来了。
现代社会也有不少这种类似的仪式,比如说走“火路”,一般来说,都有基本的安全措施。更别说,那很多用的其实也不是大火。
十几秒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芬尼安撇撇嘴:“你不在的话,我们怎么去玩呢?又没有大人陪我们。”
舒栎忍不住喊了一声:“神啊…”快把这个小恶魔收走。
芬尼安目光闪烁着疑惑,脸上的笑意没减半分:“连这种事也要告诉神主吗?”
他一开始以为就是那种走走仪式感的游戏。
舒栎虚惊一场,又建议道:“这种场合太容易弄丢人了,你们两个人牵着手吧,手拉手,好有个照应。这样也不容易走丢。”
舒栎抬手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劝哄,解释道:“不要急,你去了也没有用……”
人类何苦为难人类?
燃烧的气味瞬间在空间里面扩散开来。
芬尼安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全程,小脸写满警觉和敌意。
还没有等黑发小少年有所反应,莱斯利的手就被温暖的大手牵了起来。
莱斯利平时穿着自己的衣服,即使是服饰也能够从角落处看出他的不同。可今天芬尼安觉得他穿那件新衣服很碍眼,给他一件自己的衣服,让他换上了代表着村童的粗布麻衣。
两个孩子正是需要被当做大人尊重对待的时候,自尊心和自我意识正在增长中。
什么嘛!
“我能…我能帮得上的…”芬尼安的话冲到喉间,又说不下去了。
“好玩不!”芬尼安兴奋地反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再也不陪小朋友们玩了,什么都要操心,太累了。
芬尼安顿了顿,又开始小声嘀嘀咕咕,道:“阿利斯神父肯定是去和某人甜甜蜜蜜去了。我爸和我妈就是这样的,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爱我凑近。阿利斯神父肯定也这样。”
他这话音刚落下,芬尼安身侧那张安静沉默的脸,忽然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我们不能用更安全的玩法吗?
虽然对方是个陌生人,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因为对方很温暖,这让莱斯利感觉到自己掉进了其他的世界似的。
他怎么就不信这里没有人因为这个仪式受伤过呢?
莱斯利听到这话,惊讶地看向舒栎,虽然没出声,但是满脸写着“真的吗”。
莱斯利顿时慌张起来,低着头像极了害羞怕生的小孩。
一定要吗?
阿利斯神父的指甲修得齐整,指节清晰分明,那是翻过圣经,也拎过水桶的手——既有温文尔雅的风度,也藏着日常劳作的力道,像是旧木头打磨过后的质感。
舒栎怔了怔,立刻下决定,动身道:“我立刻去。”
这不会被踩在后面了吧……
早知道是长这样,舒栎就拒绝了。
如果这个时候是薇娅和茜娅的话,他就能把她们两个都抱起来了,不让她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等舒栎开口,芬尼安又像一只缠人的猫一样整个人挂了上来,眯着眼睛坏笑道:“我觉得阿利斯神父会担心的话,才是最容易走丢的人,要不我带着你走路?”
芬尼安抓着舒栎的手,满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他那么大的人,怎么会走丢呢?”
舒栎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意外地窥见他稚气的一面,下意识地笑了笑,用拉着莱斯利的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把他拉回现实的同时,还故意逗了一下未来男主:“怎么了?”
要知道,在大型集会中,儿童本来就极易走失,而且因人群密集而出现踩踏事件,也屡见不鲜。
等穿过最后一道火门,脚踩在实地,旁边有村民问要不要水或者药膏什么的,舒栎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
芬尼安一听,眼神立刻瞟向旁边安静的莱斯利,“我才不跟他手拉手……”
于是,舒栎讨饶道:“我还得和塞西莉亚走一次,你们要玩的话,可以自己去玩吧。”
可是他的手上突然就被芬尼安拽紧了,随着芬尼安高高抬起另一只手,大声宣布“我们要当第一个”,舒栎内心就发出尖锐的爆鸣。
他吓了一跳,可又不讨厌这种陌生的碰触,下意识地望向舒栎,手指也不敢用力,拇指也只是松松地虚搭在舒栎的手背上。
当这股微妙的沉默刚落下——
顺着干草和木头架起的门的线路,火焰迅速攀升,像是一只饿疯了的猛兽,一路狂奔,大口大口地咀嚼着空气。转眼间,火舌翻卷,舔向夜空,架子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像是火星子也在撕裂自己。
原来你一直都在啊……
芬尼安就疑惑了,问道:“那她是为什么要单独给你银章呢?她想要做什么呢?”
舒栎感觉自己真的是操心的命。
也太会卖乖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芬尼安瞧着莱斯利低眉顺目的模样,就不高兴。
可没有想到,本地人玩得那么真,那么实诚,那么毫无防备,不给后路。
他的眼前都是跳跃的红光,耳朵里都是火星爆裂的声音以及芬尼安兴奋的喊叫声。
舒栎走过去才意识到他们其实利用了风向,让火不会往人身上走,而且火门也足够高,足够宽,足够大,就完全是看人的胆量了。
这是舒栎有史以来心理活动最频繁的一晚。
这把莱斯利的那点特别感都给淹没了。
舒栎:“……”
怎么会这样?
芬尼安猛地抬头,抓着舒栎的手,连忙跟着说道:“带我一起去!”
他百般不愿意,抱着舒栎的手臂,声音也拔高了几度地说道:“感觉好丢脸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明年我都12岁了。”
“芬尼安,再教你一件事。”舒栎一边说,一边竖起手指,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总是耐心讲道理的口吻,“不是每件事都要刨根问底。真正的聪明,不是知道得多,而是懂得什么时候该停下自己的好奇心。”
舒栎这时抬头一眼,那火已经点燃了。
天啊!
他根本看不清前路,就被芬尼安紧抓着带着往前冲,而他也手里下意识拽紧了另一个沉默的小伙伴。
只见一个满脸烟灰的村民跌跌撞撞冲来,声音因惊慌而发颤:“不好了!火场里还困着一个女孩——叫做塞西莉亚的!你们……你们有人认识她或者她的家人吗?”
他居然把小孩子给弄丢了。
每道门像极了背腹受敌,全身插满火制的旗子的冤种。
舒栎转头看向莱斯利找共鸣,可见这个孩子的眼睛里面也闪着没有消散的兴奋,显然他也乐在其中,很想再来玩一趟。
舒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大到他晚上都会睡不着的那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很快打破了宁静。
舒栎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势,感觉:只要稍微走慢一点,衣角就在可能被烧着;要靠近一点,甚至整个人都可能被火势吞进去。
火门在前,火浪也卷在脚步间。
舒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人都不见了,要是走失了或者受伤了,没人听到怎么办?”
更别说,舒栎自己本人在游乐园也绝对不会玩跳楼机和过山车的人。
好好解释比敷衍了事更重要。
“……”
可是那扑面的热意也不是假,短短几秒间自己的脸就被烘得发烫发麻。
舒栎强烈的安全意识正在不断地对他发出警告。
舒栎眼角含笑,看着面前皱起眉头的芬尼安,又补了一句:“你也不想我总是问在你身边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吧。”
见舒栎表情很自然,莱斯利心里面莫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低头看舒栎的手:“……”
他无意识地去观察舒栎的手——
因为不想被人看出破绽,他小声嘟囔道:“我又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这话音刚落,他偷偷看了舒栎一眼,见他没有追问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
舒栎便平静地解释道:“神主不会允许我和信徒私相授受。再来,塞西莉亚让我陪她一起走火门,肯定也不是因为想要和我有任何发展,否则她提到的未来里面怎么没有我呢?”
像是华夏国的收获祭,也就是中秋节,他们玩的火,也就是放放孔明灯啊,或者烟花啊?
你们换种娱乐方式不行吗?
舒栎连忙对芬尼安说道:“莱斯利走丢了,我先去找找他。”
舒栎并没有注意芬尼安的挣扎,目光冷静地说道:“我去看看情况,你跟你父亲去借人帮忙。收获祭不能再出事故。”
接着,他看向莱斯利的方向。
“莱斯利,你可以陪我走一趟吗?”
突然被点到名的莱斯利一怔,也没有问为什么,见舒栎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直接便是点了点头。
芬尼安盯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唇抿紧,可也没有多做停留,连忙去找人帮忙。
第 58 章 58
58 从火光中走出的圣像
收获祭夜。
莱斯利看前面的阿利斯神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是他跑起来就跟风一样快。
而被他拉着的自己几乎要跟飞起来一样,只感觉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脚步轻得像是掠过地面。他的脚根本来不及发力,就只能任由身体被带着往前冲。好几次他们都冲得太快,不得不回头看着旁边领路的人指示方向。
那人气喘吁吁地追不上,只能一边跑,一边用手指了指方向:“往那边走!”
而阿利斯神父也不断地用目光锁定着火光和黑烟出现的位置。
这次的地点也是粮仓,但不是村子里面为了收获祭做的简易仓。
那是用木石结构做的平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最外围的烧得最厉害,堆在墙边的草堆都已经碳化,只剩下黑色的灰烬和裸露的地表。
这种封闭式结构一开始着火可能慢些,可一旦形成火势,场面就会开始失控,很难挽救。
全程不需要用到半个小时。
周围的村民纷纷赶来救火,却因离水源太远,提的水远远不及救火用。他们来回奔跑间,有人看着火势,干脆不动,只是绝望地望着烈焰吞噬着墙体和屋檐。
“完蛋了——!”
这是村子里面最重要的储备粮。
明年春天的种子也在里面……
粮仓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四周也没有窗户,让人看不清内部情况。
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莱斯利的眼睛。
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小心啊——!”
别人的想法对莱斯利和芬尼安来说,完全不重要。
可他不敢直接握住他的手。那太冒昧了,太突兀。于是他学着芬尼安先前的动作——那种看似无意、实则小心翼翼的方式。
村民间的惊叹、呢喃与畏惧声此起彼伏。
他说着,目光扫过众人,吩咐道:“我去开路,你们别跟着进去,在外头帮忙接应——万一有人受伤,就需要外面有人接应、抬出来……”
……
这一瞬间,所有人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话落下来后,阿利斯神父当机立断,猛地从旁边抢过水桶,“哗啦”一声,给自己淋了一身水。他抬起声,沉稳而坚定道:“火是从外头开始烧的。天气不算太干燥,里面的人出不来,不代表没有活路,还有得救的机会。”
莱斯利他们在外面等得很煎熬。
摔出来的身子上面带着火苗,衣角燃烧着。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原本的惊叹与感激卡在喉咙里,无人开口。
只有他,阿利斯神父——
他不明白舒栎为什么不说。但他明白:他想为神父疗伤。
有人正要阻拦,他却已经伸出手,按住那人焦烂的手臂。
“阿利斯神父!”
敏感又冒进。
四周一片死寂。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这诡异的静止,也没有回头,只是抱着怀中的少女,依旧如常般稳步前行。
那句话完全不是怀疑,也不是试探,而是百分百确认。
这等待的时间非常煎熬,尤其是面前的粮仓是非常老旧的屋子,平时也没有额外打理维修,里面传来梁柱断裂的动静极大。
“是神主救了你。”舒栎顿了顿,又看向莱斯利,“还有莱斯利。”
莱斯利神情一紧,立刻追问道:“你有告诉阿利斯神父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克制又亲近。
舒栎被粮仓里面的烟火气熏得头昏,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火焰在他身后翻腾燃烧,映得他像是踏火而来。
可火已经烧穿了他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高温烘得通红,两条手臂上烧伤的痕迹触目惊心。
塞西莉亚很快就摸向自己的脸,光滑如初,“……?”
在那个时代,女孩的容貌关乎未来和尊严。
那双手指关节泛白,伤口纵横,血迹已干,皮肤像是被火绳狠狠勒过,裂开一道道深痕。
先前他们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阿利斯神父身上,此刻情绪稍缓,才猛然发现——眼前这个穿着村童衣服的少年,正是他们过去避之不及,不愿意靠近的不祥之子,莱斯利——他此刻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光晕,眼睛紧紧地关注着伤者的情况。
那人原本已经清醒了,但是现在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尤其是自己感觉到莱斯利掌心温度也跟着骤降。
他衣着焦黑破损,甚至染上火光。可他的脚步沉稳,双臂抱着一个人,那人安静的窝在他怀里,脸颊也紧贴着他的肩膀,像是睡着了似的。
“他果然就是神明的化身吗?怎么可能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走了出来。”
“天啊,”有村民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发颤,“这…这是怎么办到的?”
形状各异的火焰停止摆动,溅落的火星停在半空,而掉下的门框也维持着下落的姿态,却没有多移动半毫半厘。
而光芒之下,塞西莉亚的伤口却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复。
落在塞西莉亚的视角中,她看见少年像是一只拘谨的小兽,低头蹭近,尾巴试探般地绕在主人的身边。
“我…我在粮仓里面昏倒了,有人进来死死掐住我的鼻子下面这个地方。”那人语气发虚,颤颤地用手摸着自己的人中位置,还能回想起那种痛意,“我就被痛醒了!然后我就看到周围都是火,那人让我跑出去。”
塞西莉亚感激道:“是您救了我吗?”
每一秒就像是被拉成了漫长的线。
那人一愣,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塞西莉亚在里面!”
阿利斯神父是猜到了他有什么能力吗?
刚赶到现场的芬尼安就这么目睹了一场叫人窒息的画面,他忍不住喊出声音。
舒栎在原著里面看到的莱斯利的能力,大部分都是他在军校里面处理敌方或者犯罪者时用的——让身体内部爆裂,骨骼错位,甚至身体会自动裂开伤口,极为血腥的能力。
莱斯利这才看向塞西莉亚——她的脸被火焰灼伤,皮肤红肿,部分轮廓模糊,清秀的面庞不复存在。
“那为什么会那么久呢?”莱斯利声音里面也忍不住下沉。
下一刻,一股清凉的气息像是泉水一样,从莱斯利掌心缓缓流出。
周围的人也准备好了水,赶紧一桶接一桶地给他浇下。
就在气氛因情绪紧绷到了极点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出来了!人走出来了!”
正因为他现在清醒,所以他才能够感觉到刚才带给自己的清凉之气此刻就像是要长刺的冰锥一样,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莱斯利却没有关注周围的人情况,脸色冷静,神情专注,微微松开手后,便盯住那人已经稍稍清明的眼睛,语气冷静之中也有一丝压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阿利斯神父呢?”
在舒栎的目光下,莱斯利的手朝着塞西莉亚的面庞摸了过去。
莱斯利怔怔地望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卡森市钟楼的那座神像的模样。
莱斯利却没有抬头,他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舒栎的手。
可经过这几次相处下来,舒栎怀疑莱斯利的能力也许偏向于某种类似于加速细胞活性的能力。
她的脸——
可同样的,如果过度的细胞活力,则会出现过度增生,细胞加速死亡的结果。所以,莱斯利的能力才能杀人。
他抬头,阿利斯神父正看着他,眼神笃定道,“那就拜托你了。”
倒在地上的人伤口周围的温度依旧炽热,可那片焦黑的皮肤下面有肉眼可见的流光在渗透。而原本焦烂的伤口竟在一秒秒中开始恢复如初,连边缘的水泡都消退了,有肌肤像是从未受伤过一半的光滑。
在刚被救下的人眼里,他语气里的焦急就像是没有长眼睛四处乱挥动的匕首,随时都可以取人性命。
莱斯利早就在刚才阿利斯神父点名要求自己协助的时候,就隐隐有所察觉。可当时,那还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就如同雾里看花。可现在,因为阿利斯神父这句话,就吹开了遮蔽他心里的迷雾。
有一瞬间,两个身形几乎重合起来。
村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旁边听到阿利斯说话的人抢着说话,神情慌乱:“没人出来!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出来!”
舒栎没来得及喘气,向芬尼安投了个眼神安抚他,随即转向莱斯利,低声问:“你能帮忙治她吗?”舒栎把塞西莉亚平放在地上。
每一声都是惊心动魄,像是要把人心撕裂。
如果对方为了自己求生,把阿利斯神父丢在火场里面,莱斯利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对他们来说,阿利斯神父于此时此刻,不再是凡人。
原本还想忍一忍,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往后缩,从他手下挣脱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顾着跑了……”
而后她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似乎有见到阿利斯神父来救她。等她抬头一看,果然撞见了舒栎熨帖人心的微笑。
火光翻腾中,阿利斯神父的身影缓缓显现。
当他冲到那扇燃烧燃着的火门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可是也许是有经历过收获祭的仪式,也没有犹豫太久,闭着眼睛直接纵身一跃。
舒栎下意识用手挡住她的脸,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空气中凝住了一层无形的静默。
少年语调不高,却像是灼灼火焰贴近皮肤。
这样的伤痕,对她来说,不只是肉体的痛,更是沉重的阴影。
而塞西莉亚的发丝也只是跟着轻轻地晃动,似乎连风都要为神父让路。
在众目睽睽之下,整座熊熊燃烧的粮仓就像是被按下了静止的按钮。
在那火光映照之下,他年轻而苍白的面庞轮廓分明,鼻梁挺直,眼睫在烟尘中微微颤动。他抱着她走出的姿态,既虔诚而又庄严,像是那背负着救赎的圣像。
莱斯利猛地抬头,顺着众人视线望去——
短短几息之间,塞西莉亚也跟着苏醒过来。她还记得她本来要逃出去的,结果被一块掉下来的火棍砸中了脖颈,瞬间就昏了过去。
“阿利斯神父……”
就在阿利斯神父抱着塞西莉亚两个人即将穿出火门,众人也要大感安心的时候,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别人呼唤他,他却眼神涣散,完全听不到别人在对他说什么。
“我从没有见过这种事。火……火竟然自己停止了。”
阿利斯神父问道:“有人在里面吗?”
火光映照在他湿透的身上。水迹与光焰交织,就像是圣光从此不再只是一片空白,而是有了深浅,有了轻重,也有了冷暖。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定在他身上,挪不开眼。
他就是从火光中走出的圣像。
“阿利斯神父!”一名少年惊叫出声,就像是要撕破了空气。
适度细胞活性——
好一会儿,火光深处晃出了一个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人影。
就在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莱斯利正要反应,忽然感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两只手轻轻搭在舒栎的臂弯,像是怕惊动什么,又像是不给拒绝的强制靠近。
两人只是连忙朝着阿利斯神父的方向围拥上去。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疯狂地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应道:“好。”
这句话就是一颗石子激起了莱斯利的心湖,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明明说好如果他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大家要来接应的,结果村民都像跟在站桩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芬尼安和莱斯利两个小孩反应快,立刻赶来接应。
烧得焦黑的门框终于承受不住崩裂,猛地松垮,带着滚烫的烈焰径直要砸向阿利斯神父的头部。
整个人摔出来之后,就倒在了地上,呼吸急促,意识便开始迷糊。
光芒一时大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斯利没有多说一句话,立刻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半跪坐在他旁边。
他若愿意,也同样可以让伤口永不愈合。
阿利斯神父得到应允,点了点头,便提着空木桶,将它扣在身前,当做是简陋的护具,冲进火海。
没有人比他现在更清楚:面前这人不只是可以救命。
如果看过科普性动画《工作细胞》的话,是能够激活人本身的自愈能力,或者提高免疫力。
惶然又敬慕。
塞西莉亚觉得孤僻冰冷的莱斯利意外有着挺孩子气的一面。
而感觉到碰触的舒栎意识到了莱斯利的好心,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转动手腕,反握住了那双试图靠近却又迟疑的手。
“谢谢你,莱斯利。你真好!”
莱斯利嘴角忍不住松弛,刚要笑,就看到旁边用冷眼对着自己的芬尼安,“……”
第 59 章 59
59 闭嘴
班德村长在被芬尼安通知火灾情况后,便立刻跟着芬尼安的脚步走。
第一次出现火灾事故,能说是无心的,也就是这样咬牙挺过去就是了。
这第二次火灾事故,对村子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那么不小心?
本来听到芬尼安说火灾的时候,班德就急出心火来。
可看到芬尼安指的方向,他的心却瞬间凉透了。
村里粮仓位置并不多,除了为收获祭做的几个简易仓之外,就是为了明年留种子的老粮仓。
即使它老旧,但因为是木石结构,多少比较牢靠,平常不用额外维修也可以。
今年见这粮仓实在不修不行。
又刚好赶上有卡森市婚礼盛宴,他们就有心要彻底翻修这个粮仓,为此班德暂时地放下村务,还特地赶了一波卡森市,赚了一笔快钱,准备冬天农休的时候,集体好好修理一下这个粮仓。
可是,现在……
班德感觉天都要塌了。
因为听说还有人困在里面,班德赶紧拍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振作起来。
粮仓没了,就算了。
人不能出事。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
班德听得皱眉,他很早就听说过巴利在追求塞西莉亚的事情,尤其是塞西莉亚去卡森市打工后。巴利更显得迫不及待起来了。
他没有道歉,甚至没有正眼再看巴利,像是在处理一只乱叫的狗。
巴利连挣扎的冲动都没了。
顿了顿,舒栎目光微冷,像刀一样扫了巴利一眼。
可就算他想着趁着收获祭表明自己的心意,也不该撂下责任区谈情说爱。
即便它有重复过两三次,可是每次只要看到他父母还在身边,甚至只要感觉到阿利斯神父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芬尼安就觉得安心。
在芬尼安眼中,莱斯利就是个十足的坏小子,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真的叫人生气。
他冷笑着逼近芬尼安:“芬尼安,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全村谁不知道你爱说谎?你自己不知道你给村长带来多少麻烦了?现在你还开口说这些话,谁信?别给村长再添麻烦了!”
“凭什么?”
有人说,人的一生总是要遇到一个特别的人。
“我只是抬个手,动都没动。”
更别说,那一瞬对上的,是舒栎那双漠然到几乎不带情绪的眼。
“我们不说话,不是心虚——是你嘴巴不干净,太臭了。”
从那刻开始,马修的阴影也渐渐地从他心里淡去。
不是愤怒,不是警告。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村民,“有谁看到这里怎么着火的吗?”
而这种无声反而像是助长了巴利的自信。
他一开始去找阿利斯神父也并不仅仅只是道谢,而是反复地去确认自己真的获救了。
“还有,说话的时候注意社交距离。”
可这摇头又不代表他们真的完全不知道,也可能是想要撇清责任,又或者置身事外。
巴利猛地抬头,怎么可能担得起因为旧粮仓被烧毁带来的全村的怒火与损失,“这又不是我放的火,为什么我要付全责?”
这担心焦虑的情绪又一下子化成了愤怒。
当时只有班德他一个人,他去萨伏伊的小镇里面找伊冯小姨后,发现毫无线索,越发觉得守林屋很奇怪。可他很少会把人往坏处想,只是好奇地多去探问了一句。
他太过分了。
随后他才稍微解释了一下。
在梦境里面,马修依旧对还是年幼的芬尼安心存怜悯,却对成年的班德毫不留情,冷静地杀人灭口。
可还没等他得意多久,眼前忽然一晃——
“巴利说有东西要给我,所以我们其实一直在粮仓里说话。”
他的目光从自己的头扫到自己的脚,在自己的鞋底上停了两三秒,便移开了视线。
在他的梦里面,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所谓的阿利斯神父,而是每天闲来无事,就到处搞怪做些惹人烦的事情。
抬手、转身,一气呵成。
旁边的塞西莉亚便开口为巴利作证,打断僵局,“等发现外面起火,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也是受害者。”
这一开始只是怀疑,因为他明明看到兔子受伤了,血溅了一地,可是兔子还能够飞窜进草丛灌木里面,这让芬尼安产生了很大的疑惑。
可是偏偏的,莱斯利却反而反复出现在他面前,留意阿利斯神父的动静。
“你怎么证明?!”巴利反唇相讥,“谁能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
芬尼安就觉得自己遇到了。
班德平时都是比较好说话的。
“不愿意原谅的时候,就理所应当地不用原谅。”
也正是因为发现莱斯利跟自己一样都是“特别的”,芬尼安还萌动了想要和莱斯利做朋友的想法。
直到芬尼安开始遇到阿利斯神父之后,日子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巴利越说越大声,“我看到的!前十几天,他坐着马车来的。车夫说,那车子里面都是焦油块和松脂,这些不就是点火用的吗?莱斯利根本就是想要烧了整个村子!这个粮仓就是第一步!”
……
如果他们不知道有阿利斯神父的存在,班德确实只会细细思考所有不自然的地方。
可是这牵扯到莱斯利自身的秘密,芬尼安又不能直说。
他是永远的替罪羔羊。
那是阿利斯神父。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语气轻描淡写,却像踩进了巴利的脸上。
他目光里面带着火,盯着巴利说道:“这次火灾事故,巴利你要负全责。”
一记重击狠狠抽在他脸上,像是拳头,又像肘击,力道之猛让他整个人踉跄后退,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这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
纠缠了几次还被打后,芬尼安对着他就开始绕道走。
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开始,芬尼安就觉得阿利斯神父与众不同。他没有教训自己,也没有要求自己,只是给出了允许。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身影的留存。
然而,这只是噩梦而已。
因为守林人的屋子已经被人怀疑过第二次,谨慎如马修,再也不愿意冒险。
见平时口舌伶俐的芬尼安被抓住痛点后,也说不出话来,巴利的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笑。
芬尼安的目光也迅速对上了莱斯利,见他面色一白,可嘴巴长在脸上,却像是永远都不知道怎么用似的。
他不用说太多话,也不用做多余的事,却从某一刻起,已经住进了芬尼安的心里深处。
他悄然将藏身之地转移到了芬尼安的家中。而芬尼安的母亲,变成了那场转移中的牺牲品。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悄无声息地除掉了。
巴利脑袋一抽,像是忘记了到底谁救过他似的,直接一手指向旁边的莱斯利,并步步逼近,“我知道真相!这火是莱斯利放的——!”
可是,莱斯利跟自己路子不一样——他特别闷,死板,无趣,不可爱,毫无灵魂。
空气像是突然被抽空。
班德冷下脸,直接把视线对准坐在地上的村民巴利,“你是负责管理旧粮仓的钥匙的,你怎么没有注意到粮仓起火了?”
但那一下——像铁块砸上颧骨,钝重、冰冷,连脑子都被敲得“嗡”地一响,整个人仿佛被震离了世界一瞬。他连怒火都来不及升起,只有空白和茫然。
因为对方是公爵唯一的儿子,而且他永远都不会为自己做解释。
他懵了,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地抬头。
那会他还因为阿利斯神父为马修医生下葬而感到不愉快,甚至觉得他有点黑白不分,没有底线地宽容别人。
也正是因为他没有去教堂询问过情况,所以现实中,班德也会下意识地会把嫌疑都按在了阿利斯身上,甚至会认为自己一个人上门去问芬尼安的下落很危险,所以班德要去找阿利斯神父时,会把村子里面的劳动力都叫上,给他壮胆,而不像是梦境中的班德那样单身匹马就去接近守林人的屋子。
另一方面,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班德发现人都没有受伤的痕迹,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这粮仓好端端地怎么会着火呢?”
这句话像是狠狠一击,直击芬尼安心口,让他顿时脸上又冷又热的。
没人接话,也没有人反驳。
人是被一枪毙命的。
在梦境里面,马修医生最终还是找回了芬尼安放走的小羊。可就在他准备撤离的过程中,却撞上了追踪而来的公爵克洛德。
“你不需要觉得自己必须就是个乖孩子,要允许自己不原谅伤害自己的人,也要允许自己有负面情绪。”
可对芬尼安来说,那一枪什么都没有结束,他连报复的对象都没有,就接受了一切的噩耗。这一切都像是钉子一样钉进了他的内心深处,又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挥去的阴影。
众人一愣。
他说的铿锵有力,像是掩盖内心的不安。
是看垃圾一样的冷淡,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平静。
可现实是,对班德来说,他们知道芬尼安去过教堂,而教堂里面有个来历不明,又似乎掌握某种诡异力量的阿利斯神父,这让他感到有一种说不清的威胁。
芬尼安的怀疑逐渐成了确信——莱斯利就是来跟自己抢阿利斯神父的。
看不下去的芬尼安顿时怒火中烧,还不等巴利继续絮絮叨叨地分析情况,他怒声打断巴利的话,“莱斯利一整天都和我们待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机会放火!”
阿利斯神父长得清隽漂亮,跟村子里面五大三粗的村民完全不一样。可是他也不柔弱,虽然做农活的时候确实有点笨手笨脚的,但是他学得很快,还会发明很多神奇的小东西,像是自动浇水器。
全场一片死寂。
尤其是芬尼安还因为绑架事件后而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可是不一样的是,第一个发现他在守林人屋子里面的是他的父亲班德。
马修应声倒地,死得干脆而冰冷。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淡得几乎有些敷衍,
以往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把问题和责任推到莱斯利身上就可以不了了之。
不过,他仍然同样遇到了马修医生。
就像是画着横线的抽签梯子游戏一样,只因少了一条横线,人的走向就会南辕北辙。
渐渐地,芬尼安甚至都不觉得自己需要同龄人的朋友,更把莱斯利给抛在脑后。
可也许就是因为他好说话,才让他生气的时候反而让人十足的畏惧。
如果中间缺乏一环,走向变回完全不同。
要是巴利现在伤痕累累,班德肯定不会愿意对他说重话,可是现在看巴利安然无恙,又面色红润的,班德的责问就显得格外有力。
芬尼安看出自己父亲的心思,本来想要说有莱斯利在,只要人还有一口气,都可以救得回来的。
后来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芬尼安还会偷偷观察莱斯利,最后发现了真相。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用视线扫过周围所有人的神色,最后目光刚好落在了莱斯利身上。
“是你自己凑得太近。”
“砰!”
他跟莱斯利一样,基本不跟同龄人玩,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所以好几次都有注意到,被大家讨厌的莱斯利其实有能够治愈动物伤口的能力。
若那只是一拳,他或许还能恼羞成怒地扑上来。
他觉得,有一天,他一定会和莱斯利打架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有人作声,纷纷摇头。
巴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语气格外发虚:“我……”
事实上,芬尼安很早就知道莱斯利有特殊能力。
舒栎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伸手,将芬尼安和莱斯利挡到自己身后。
原本只是怀疑,但是慢慢地,从那片盛开的花树,再到入秋后,阿利斯神父心心念念的麦田突然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焕发生机,让芬尼安都只能违心地说“真了不起”,之后又是在收获祭的时候,还摆出各种讨好的表情。
可阿利斯神父只是温和地告诉他说:“如果你还是对马修医生抱有怨恨、反感,甚至是厌恶的情绪,是很正常的。”
他坏透了。
人在遇到更大的困难时,往往会忽略其他的不自然。
“所以,闭嘴,好不好。”
不是疑问,就是一句肯定。
舒栎也不用他回答,目光继而看向班德,“神主就在刚才给我传达了指示,让我来找到这起火灾事故的始作俑者,能得到你的帮助吗?”
班德刚因为舒栎为自己教训了巴利而感到痛快,听到这话,当即回应。
“可以!”
第 60 章 60
60 现在真相已经大白
人群听说有神主的审判,便渐渐聚拢而来。
身后粮仓的火固然让人心痛,可随着墙体轰然倒塌,绵延的火势也逐渐被飞扬起来的尘沙给压倒。这同样把众人各种复杂的心思和情绪压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再来,阿利斯神父现在要为他们找出火烧粮仓的罪魁祸首,情绪一下子也有了宣泄的地方。
于是,他们就看着阿利斯神父如何请示神意,哪怕他们得走进之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教堂区域。
教堂内,有一盏盏的长明灯静静伫立着,灯芯则沉浸在色泽如同琥珀般的的灯油里。豆大的灯苗就像是一朵朵被柔光孕育出的花蕾,在油面上微微荡漾着。
光影如同日暮的光柔和而又静谧,像是一场永恒凝固的宁静。
祭坛前朴素的神像只是垂眸,像是沉睡,又像是对他们一群人的到来不甚在意。可是无论如何,在教堂外的喧闹,都在进入教堂后顷刻间就跟着消失了。
可能是因为有人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沉默边在众人间蔓延开来。
又有可能是他们内心对这个陌生之地的敬畏感,让他们不敢轻易高声叫唤。
走在众人面前的舒栎并没有太在意多少人尾随,只是在回身间,看见教堂内人潮弥补,忽然觉得这地方既熟悉却又陌生得仿佛遥不可及。
可众多的注目又像是一条条丝线把他拉回这个小教堂的现实中。
仪式开始前,舒栎去换了一身正式的布道服,也拿了一本圣经。
雅格长老一家人很早就听到了火灾变故,急急地来确定塞西莉亚的现状。现在他们一家人也在教堂执事的站位上,不过还是互相拉着手,像是要确认这失而复得的实感。
舒栎在众人面前展示了空白的纸,“尤其是如果我是为他人所求的话,神主大人便会给我递上空白的书信,让我交给苦主陈述疑惑。”
他第一反应是沥青。
他像是怕惊扰什么,轻声说道:“这是回应的征兆。现在,它已经成为神的自动书信。这张纸上面很快就会出现罪魁祸首的人的名字。”
可是,塞西莉亚说,在火灾出现前,巴利一直和她在一起。
可也正因为先前那张“空白信纸”的神异,众人迟迟没有开口反驳,也没有附和巴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默,就像站在真假之间的临界点上——只要再有一点证明,他们就会倒向信与不信的两边。
教堂回荡着他温暖有力的声音,如同火焰边缘那圈柔光,不炽烈不耀眼,却又足以照亮黑暗。
巴利怕自己留不住塞西莉亚,于是想要制造火灾,做一场英雄救美。
舒栎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巴利,眼神平稳如水。
靠在后面的人忍不住往前挤,想看个究竟,判断自己是不是其实眼花了。
霍尔姆主教旁边便是芬尼安和莱斯利。
巴利被舒栎一句话问得怔住了。
班德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最终下定决心,缓缓打开信封。
三人情绪彻底失控,几乎要扭打成一团。
其实他们也是想要摸一下那张空白的纸。
恰巧两个人的年龄段还是一样的。
“那么,现在请各位闭上眼睛……”
这句话刚落,他便大步走到班德村长面前,把信纸交给村长。
他低头看了一眼,目光立刻动了,眼角狠狠一跳,随即抬眼看向巴利身边的两个青年,语气低沉却不容置疑:“你们两个……”
舒栎将那封尚未拆开的“神之书信”郑重放到班德手中,“请村长揭示神意。”
当纸张最终回到舒栎手中,全场几乎寂静无声,只剩下信纸在他之间摩挲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霍尔姆主教冷哼一声,语气带刺:“怕不是做贼心虚?还是担心神主点的名字就是你?你急什么?”
可他也无法判断这是沥青。
巴利脸色一下子变了,嘴唇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舒栎说,神主爱世人,无论是信徒或者非信徒,只要你倾诉烦恼就可以了。
因为沥青在常温状态便是粘稠状的物体,粘附性极强,要是沾上就很难甩开。可是焦油块却是固体,踩到的话也不容沾附在鞋底,除非是已经遇火受热,才会出现变软变黏的情况。
然而他在回击巴利的时候,意识到巴利鞋底的污渍,他就意识到沥青的可能性会更大。
班德村长说,巴利看守的旧粮仓并没有进行过维修,所以不像是其他简易仓那样会因为天气额外用沥青进行防水。
“嘶啦——”那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划破了空气,也划过众人的耳膜,令人一瞬屏息。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屏住了呼吸,有人低头继续祈祷,也有人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像是怕错过神圣的瞬间。
舒栎在粮仓前已经确定了犯人是谁——
这是自然的逻辑。
舒栎扬起手上的纸时,众人引颈注视着——那上面分明还有文字,还有插画,哪里是空白的纸?
一开始来求助的人能肯定地说出塞西莉亚在粮仓里面。
舒栎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数,估摸着并没有超过八十人,每个人说不到3~4秒,应该不耽误时间,于是他说道:“只要是衷心希望村子变好的人都可以参与。”
全场的躁动几乎如同无声的波澜在教堂的人群中泛开,让整个教堂的氛围越发肃穆而紧张。
舒栎从祭坛上拿出一本厚厚的圣经,俨然是布道的形式,周围不信教的人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该站在原地好,还是应该立刻抽身离开。
纸张轻响,众人全都屏息。
所以这只是意外吗?
芬尼安和莱斯利两个孩子仰首注视着舒栎的一举一动。
人群一阵骚动,声音来自站在人群边缘的巴利。他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冲破沉默喊了出来。
应该不是意外。
这要么是两个人的不小心,要么就是这三个人的合谋。
他这一动,瞬间让气氛炸开。
虽然还有人将信将疑,但这时巴利贸然跳出来,的确太过突兀了。
他抬起头,神情肃穆,“……信纸已经开始变热了。”
这句话刚落下,刚得知来到教堂的前情的人忍不住要议论,可舒栎一对上他们的视线,他们又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又或者用手捂着了嘴。
——都是为了神主的审判而来。
舒栎看着人越来越多,抬眼望了一下教堂的门,维持秩序的雷力治安官便把门关了起来。舒栎颔首,无声地朝着雷力治安官道了一声谢。
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
这话刚说完,舒栎就从圣经里面撕下一张纸。
也就是说,按照这种逻辑,巴利应该是没有理由会接触到沥青。
巴利涨红了脸,语速飞快地反击:“你们放火还想赖我?!去取沥青的记录上,写的是你们两个的名字!!”
从火势来看,这火在外围烧得最厉害。
于是,联想到塞西莉亚之前诡异的要求,舒栎再询问了塞西莉亚和巴利单聊的原因。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那人气得大吼,“你以为你没有亲自点火,就没有罪了吗?现在想一脚踹开我们,想得美!”
于是,纸张就在众多人的紧张或者期待的视线中,从头传到了尾。即使他们已经做完了祈祷的话语,他们的目光没有移开,只是盯着那张纸,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像是它真的能听到人心。
他的声音刚落下,忽然被一道急促而带着怒气的喊声打断:“你别再装神弄鬼了!还要大家一起陪你疯下去吗?”
……
人群中立刻想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叹,有人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也有人紧紧地盯着信纸。
可是,这并不代表这是有人纵火,也可能是一场意外。
舒栎说道:“麻烦传给下一个人,一个人的请愿是不够的。”
有声音响起来,“不是萨伏伊牧区的人也可以参与吗?”
还有一人在舒栎要冲进火场之前,再次确认里面是否有人时,肯定地说里面有人。
他的话像是一块石子,狠狠砸进了原本寂静的教堂。有人低头,有人转头看他,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这是在她没有体验卡森市生活之前。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舒栎把撕下来的纸折成纸喇叭,由上往下用力甩时,纸张突然发出惊人的爆响。可与此同时,内褶的纸也跟着往外弹开,原本全是文字和插画的纸居然瞬间变成一张空白的纸。
因为班德问火灾发生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却并没有任何人应。可要知道整个粮仓都是封闭的,没有人看到火灾发生,又怎么看到里面有人。
“我们只是协助你罢了!粮仓外头那堆沥青,可是巴利你亲自泼的!!”
可是,她怕说出来,会被发现自己的自私,所以很羞愧,一开始也不愿意向舒栎坦白。
她想多待在卡森市,想像索娜老板娘那样先过自己的生活,再决定自己要不要结婚。
“今晚原本是庆祝收获的时刻,我本不愿意打扰这份喜悦。但有人却在今夜行下罪行,为村庄蒙上阴影。若让罪人逃脱,不仅众人愤怒无处宣泄,连这场收获祭,也将永远铭刻伤痛。我相信,诸位来到此处,是为了正义,也是为了真相。”
是啊……如果阿利斯神父真要装神弄鬼,败的也是他自己。
打开信纸的班德这时开口,声音如隆钟被敲响,让人们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我需要说神主大人吗?”
巴利又何必急着跳出来阻止?
舒栎便教他:“你只要双手拿着信纸,在心中默念「希望能找出今晚烧掉粮仓的始作俑者即可」。”
因为沥青闻起来像是煤焦油的味道,这种在日常还是有接触到的时候,尤其是夏天高温的时候,沥青路的味道很鲜明。可他并没有接触过焦油块是什么味道。
那两个青年脸色也僵住,随即情绪崩溃,怒骂出声:“巴利!这主意是你出的!你让我们帮你搞英雄救美的戏码,现在就撇得一干二净?”
她不要因为结婚而回萨伏伊牧区。
舒栎才注意到空气里面有一股焦糊味。
班德接过信纸,学着舒栎说的话,低声祷告道:“希望能找出今晚烧掉粮仓的始作俑者。”说完后,他双手捧着那张空白的纸,继续看舒栎。
尤其是,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和巴利结婚了。毕竟巴利是对她真的用心,而且家境也不错,家里也有八块田。结婚后,塞西莉亚就会帮忙打理田地,这是她最熟悉的活。唯一的缺点是,塞西莉亚并不喜欢巴利,甚至都不愿意在神父面前提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确实,他说出了不少人心里的疑问。
“我也会有疑惑,可有时候在圣经里面,我也找不到我想要的回答。那时候我就会希望祂能给予我启示。”
不过就因为塞西莉亚这话,舒栎终于确定了整场事故的背后动机——
那么沥青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沾上的?
可是他们想不到的是,封闭的木石结构的建筑会比想象中的燃烧得更快,才会出现这场意外。
可是,他提到了莱斯利回萨伏伊牧区时,带了一车焦油块和松脂回来。
他一边做出翻阅的动作,一边低头说着。
舒栎才知道,原来塞西莉亚想委婉地回绝巴利,还因为想做出一副被舒栎拒绝的模样,可以多待在卡森市里面赚够钱,才会萨伏伊牧区。
巴利脸色骤变,猛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立刻和旁边的人拉开距离,像是在多待上一秒就会染上病毒似的。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愣住了。
班德村长面对信纸下意识地后仰,忍不住有些抗拒,但是舒栎说道:“你可以把你的困惑朝着书信说出来吗?”
可他们心里还没有下定决心,舒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事实上,在我们教会里面,读圣经时就如读神的来信。我们相信,神会借此与世人说话。”
教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坐的位置已经满了,站的位置堵满了好奇的人,有萨伏伊牧区本地的人,也有来参加收获祭的旅行商人。
班德愣了愣,忍不住用求助的眼光看舒栎:“……”
他问道:“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巴利先生。”
一开始他为了推卸责任,说是莱斯利纵火。
左下角的位置是霍尔姆主教,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到了前排,此刻目光炯炯地盯着舒栎的脸。
可是,舒栎并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置人于死地的表情,否则他也不会困惑,也不特别怀疑这场火背后的原因。相反的,他们很焦急,直到两个人都活了下来。
那就说明,至少有两个人知道这里面有个局。
因为他们听到的是——
“纸上只是写着「凯、乔安,你们刚才拿到信纸时,没有祈祷」。”
舒栎淡淡补上一句:“纸上并没有写是谁放的火。”
“可现在看来,真相已经自己出来了。”
短短两句话,像点燃的火丨线,炸开了沉默的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