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惊得脸色变白,“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呢?”
果然是西方的做法。
舒栎在厨房里面发现了他们用来做米布丁剩下的隔夜饭,还有一小桶他们处理掉的的大虾壳和虾头。
对这种人,尽量就是能避就避。
可她在嫁给克洛德之后,不到一年的事件里面就香消玉殒。她的缺席构成了莱斯利成长过程中永远填不上的空白。而当他后来逐步查明母亲之死与教会有关,最初的疑问便转化成了恨意,也成为他日后反抗神权的起点。
在找能说得上话的管事人里面,舒栎发现有一个人突然在人群里面摸了一下腰间和衣服各处的口袋,又留意到天气也没有下雨,可是,他的裤腿上呈现不规则的飞溅状泥点,很明显是飞奔过来的时候,才不小心沾到的。
而现在,它竟出现在这里?
凯尔听着声音,并没有立刻回头。
毕竟,既然他们都那么乐善好施了,干脆就做到底算了。
舒栎正在专心致志地收拾餐盘和勺子,头也没抬。
菲利普斯不满地开口:“你怎么遇到吃的,就连人都不顾了?”
凯尔:“……”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饭碗,又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盘子,神色没有变化,但眼睫垂得极低,嘴角绷得紧。
舒栎心头一沉,缓缓抬头,视线迅速扫过四周,最终锁定在正前方那座封窗的阁楼上。
这虾头一直都是虾本身的精华。
虾油只需用虾头和虾壳煸出油即可。
舒栎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他就主动和对方搭讪,先说他眉宇间出现了一丝异样的纹路,用言语诱导后,再用微表情确定他是丢钱包,还是丢了其他的重要物件。
毕竟,在原著中,除了政变之外,并没有给出更多的笔墨渲染。
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在回忆起剧情的时候,远离暗部成员之一的凯尔。
他要的是忠诚、驯服,纯质的智灵。
克洛德的兄长,即王位的另一位继承者,迅速登基。
银戒指款式普通,但却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当时炼金术师建议领主用囚犯的血来喂养,这样既隐蔽,又不会引发骚动。
虾头和虾壳里面的脏东西要清理出去。把它们清洗后要沥干净水,否则下锅的话,水会炸得到处都是,而且水和油分离,到时候可能弄出一小滩失败的混合物而已。
可老领主对此嗤之以鼻。
“我刚才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真的只是用虾壳来做的饭。”菲利普斯才惊若天人,“这真的能吃吗?”
赛尔蒙公国的领主信奉炼金术多年,近年来又收了一名神秘的术师。据说这人能在烧瓶里面炼出传闻中的瓶中生灵「霍尔蒙克斯」。那智灵能知晓过去,连接未来,甚至能带来永生。
他不明白,吃饭这种事,为什么要和不熟的人一块坐?
可现在他稍微好了之后,这人就反倒是开始对人不闻不问了。
其中一个人正舔着勺子,笑嘻嘻地对旁边人说:“这谁的?放这儿半天了,不吃白不吃。”
菲利普斯对舒栎说会去偷东西的事情,始终半信半疑。
等到真开始吃饭,三人坐在桌边吃饭的时候,一个冷漠,一个别扭,围着舒栎落座。
吃饭的过程是最平和最幸福不过的了。
至于那枚成百上千的人的牺牲、历时多年炼成的瓶中小人——
而后,他默默转身,找了张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吃起了饭,一言不发。
于是,老领主换了个思路,提出继承者计划。
这让所有帝王都殚精竭虑,不择手段地都要拿在自己手上。
这戒指,他记得清楚。
话音刚落,舒栎忽然被地上一抹银光吸引了注意——一枚银戒指静静躺在灌木丛中,就像是被乌云蒙蔽的银星。
舒栎对这个瓶中小人的印象并不是太多。
可舒栎又是信徒啊!
这数百名应召来接受继承人选拔的少年会和其他地方的少年汇合,最后会去公国城堡的地下室,成为用来献祭的供品。
至于后者,不可否认地,莱斯利仍然对自己的父亲抱有希望,也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哪怕日后两人走向对立,可在最早期的时间里面,莱斯利依然对这位父亲有无法割舍的感情。
别人能吃完,他也可以!
莱斯利当时接受招揽,并非出于忠诚或者追逐名利,而是为了追查两件事。
这两桩调查的背后心理,都源自于莱斯利内心深处那一丝从未断绝的亲情牵系。
除非是意外——或,求救信号。
果然,在重赏与荣耀,摆脱现有命运的引诱下,无数家庭主动献出子女,把他们送入「继承者队伍」。
这样就可以把一场献祭包装成得体的仪式。
少年菲利普斯好奇道:“他们给你东西吃了。你还想要再偷东西吃吗?”
原著中,克洛德背着所有同伴,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
“你打算做什么?”
而克洛德,被以「本身为异教徒,造成帝都动乱」的罪名驱逐出境,放逐至北领地,永不得离开。
长期以来,被招揽进部门的成员都有立过生死状,也对自己的所有秘密保持缄默。与此同时,他们可以获得等同于皇帝的权限,探知所有帝国的秘密。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一切的起点,是一瓶未曾拥有过真正灵魂的人造奇迹。
如果真的是那些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之前自己提出同行的邀约,恐怕早就答应了。
其中他接到最大的一次任务便是盗取赛尔蒙公国领主的「瓶中小人」,也就是永生药,给自己的生父。
克洛德没有应声,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他手上的那碗饭。想到在队伍末端时,有人多事地把倒在地上的少年背在自己后背上。
那声音很低很轻,语调平稳,却清晰无比。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盘子,又看了看那张低头吃饭的脸,适当地拉拢是有必要的,于是他再次站起身,悄悄地又去排了一次队。
他才刚从队伍里面脱离出来,还没有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菲利普斯原本看着舒栎清理厨余的时候,内心还觉得很惶恐,不敢想象舒栎居然从废弃物里面捡东西吃。可是渐渐地,油香被煎出来,他的害怕才慢慢消减下来了。
他目光一敛,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是信教的,怎么会骗人呢?”舒栎不想惹来很多麻烦,说道:“现在已经没什么太多感应了。”
他肯定不会说谎的。
这才让舒栎意识到问题所在。
原著中,男主莱斯利从萨伏伊地下监牢逃出后,誓死要复仇,一是要证明自己并非恶魔的清白;二是要拿回公爵的继承权,证明自己。
也可能是这种在实验室造出高等生灵的做法本身,就是暗含着挑战神权的寓意;
菲利普斯盯着他:“我才刚坐下,你就要走?”
正好有一个厨房里面见过的女仆从面前经过,舒栎问道:“那阁楼里面住着谁呢?”
不管如何,舒栎只希望剧情结束后,他能够回到自己的时间线。
这尖声把菲利普斯也给吓一跳。
……
菲利普斯也不知道舒栎怎么对人若即若离的。
舒栎抿了抿嘴角,一脸正色道:“请带我去看看,我察觉到里面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希望这句话能够说动他们为自己打开阁楼吧。
阿门。
不过,估计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被拒绝的。
舒栎握紧手中的银戒,得赶紧想办法救救莱斯利他爸。
第 106 章 106
106 劝你不要得罪我
舒栎提出要求之后,有三四秒冷静。
这三四秒让他觉得自己考虑有点不够周全了。
如果劫持公爵克洛德是一人所为,那他们就此揭穿,并且救人出阁楼也就算了。
如果劫持的事情是整个庄园的人默认的话,那他们两个人就算被同意去往阁楼上一看,也很容易成为瓮中之鳖,自投罗网。
整个庄园再藏两个孩子,易如反掌。
不过,女仆的话很快就打破了舒栎的多虑。
“这件事要请示管家才行。”女仆眼瞳里闪烁着惶恐和谨慎,“阁楼里面住的是老子爵夫人。”
菲利普斯跟着女仆的话下意识往五、六米高阁楼的位置望了一眼。
那扇紧闭的窗户就嵌在爬满石楠花的石墙上。
沿墙密集怒放的红叶石楠艳丽得近乎病态,在月光下,随风摇摆的阴影都像是流淌在血管里的静脉血。整面墙固然很美,但美得过分真实,空气里面也透出一种腐败到极致后冒出的诡异的甜香。
再来,按常识讲,阁楼也不是住人的地方。
菲利普斯忍不住问道:“老子爵夫人为什么住在那里面?”
女仆四下看了看,才低声开口道:“子爵大人说,老夫人身体不好,又喜欢住在石楠花的阁楼上……所以才这么安排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一些,“可事实上,子爵大人只是想把老夫人关在那里。阁楼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
“真的吗?”菲利普斯忍不住在她的话里,感到了恐慌。
眼下,这人还在说这种话,克洛德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也不想要和他多费口舌:“你如果不还我的话,小心我会揍你。”
人还好好地在这,就只是普通地丢东西而已。
话说到这里,菲利普斯忍不住开始猜测道:“难道老子爵夫人是现在子爵的继母?”
不知道自己是讨厌被叫做「舒利克」,还是讨厌突然被称作「大人」。
他一出现,便迅速扫了一眼僵持的场面,却并未多问,语气急促地开口:“哪位是具有神力的舒利克大人?”
舒栎更是一脸莫名,为了避开这个突如其来的跪拜,他条件反射地往克洛德身后一躲。
这个结论是从何而来,又会落在哪里去?
可就在这时,舒栎忽然朝着克洛德举起手掌,那手指指骨修长,白皙而有力。
他神情不变地回道:“你对我放尊重点。万一我就是继承者,到时候吃亏的是你。我可先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时间,众人都因为艾德蒙子爵这个果断而又恭谦的动作,而愣住了。
可放在21世纪来看,以科学的眼光来讲,只讲人们躲避阳光的原因——那可能是某些疾病的病痛导致人对强光而敏感,容易犯晕,所以更喜欢待在阴暗处。
克洛德斜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现下不能与他继续争辩,以免引起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即使舒栎本质上也不想要任何对方的回报,也不想要克洛德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意,可现在他就是觉得前几秒还在为克洛德考虑的自己是个笨蛋。
不过啊——
气氛沉得像要塌下来。
那力道之大,就像是直接给了舒栎一拳。
这种小儿科的威胁对克洛德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只有知道其背后的原理和引发的后果,才能帮助他们更清楚自己该如何做事说话。
而他本身也不觉得舒栎真的会丢下自己,只是舒栎走得比较快而已。于是菲利普斯紧紧跟着舒栎的步伐,“等等我,别跑那么快。”
这话一落,菲利普斯立刻就懂了,并用可疑的目光审视着克洛德。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发力——指节收紧,手掌宛如铁钳,而舒栎的手腕在他的手心里面瞬间变形,皮下青筋浮现,看得出那力道有多毫不留情。
他语调不重,却像在问一件很贵、代价很大的事。
“他们急的话,自然会再来找我们。他们不急的话,就算我们求到他们面前,又或者是,我们发现这也是我们没办法独立解决的问题,还要自己牵涉其中,才叫做多管闲事。”
舒栎心想,他自己遇到的好人还是比较多的。
不过,他还是回到话题上来,皱着眉头说道:“只是就这样被怀疑城吸血鬼,未免太草率了吧?”
菲利普斯煞有介事地说道:“就是我们镇子里面的长老。”
女仆见舒栎完全不信,势必要让他信服,于是低声补充道:“可不止这些。”
在克洛德看来,舒栎先是糊弄了凯尔,又在庄园的仆从里面巧言令色,言语狡猾,现在捡到戒指后生怕被人发现,只字不提戒指的事情。
那动作极快,就像是幻术,又像是他从来都没有把戒指展示给任何人看似的。
至于脸色苍白,在这种饮食结构单一的中世纪里面,缺铁或者其他慢性疾病,导致面色不佳也太常见了。
“这种事情本来也就是小部分人在传,有些人也为老夫人做解释。可是,这件事告诉子爵大人之后,他果断地把老夫人关在了阁楼里面,还锁起来,对外称说她生病了。”
“他。”
算了。
舒栎不得已停下脚步,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就回队伍里面吧。”
可舒栎只是眉眼微挑,像根本不觉得疼痛。他吃软不吃硬,越是被人强压,神色反而越是漫不经心。
这可能是老年人失眠的情况。
气氛因为克洛德的神色而陡然一紧,连旁边的菲利普斯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舒栎张了张口,“……”
菲利普斯:“你不也是小孩子吗?”
舒栎盯着克洛德的脸,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戒指?”
“在被关进阁楼之前,”女仆低声说道,“老夫人白天几乎不见人影,夜里却时常独自走动,脸色苍白得就像是没睡醒一样。”
若不是旁边的人提了一句,恐怕银戒指就要被私吞了。
老年人常常在夜里难以入睡,白天则会显得疲倦嗜睡。
毕竟这件事是他们主动提起来的。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得跟着过去。
“那戒指是我的,还给我。”
舒栎相信好人多,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菲利普斯原本来要跟这个女仆跑去找管家。
旁边的菲利普斯已经屏住了呼吸,不知该不该出声,生怕卷进去就成了火丨药桶的导火索。
“……”
舒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见少年毫不客气地开口的同时,还伸出手。
女仆咽了咽口水,用手掌半遮住自己的口型,小声地说道:“据说啊……”
舒栎:“那我也没有必要带着你吧?”
克洛德盯着对方的眼睛,意识到,他现在面对的,不只是一个看似吊儿郎当,偶尔有点烂好心的随性少年,而是一个不怕事、甚至不介意翻桌子的人。
克洛德眼皮一跳,脸色瞬间沉下来,猛地扣住舒栎的手腕,低声逼问:“你把戒指放哪里去了?”
菲利普斯在纳闷,正要开口,就又被舒栎拦下来了,“你怕不是听到,这有个值钱的东西,然后想要冒领吧?”
舒栎问道:“银戒指有你什么特殊的纹章吗?有你的名字吗?”
舒栎冒出一个疑惑:“?”
而中世纪之所以会流传吸血鬼的传说,也都是因为跟疾病相关。
菲利普斯点点头,“没想到子爵还是很维护自己的母亲的。”
菲利普斯顿时被女仆的话带动了情绪,“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关自己的母亲呢?”
舒栎眉头一皱,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眼里没有恼怒,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审视。
舒栎并不想让藏在队伍里面的克洛德在无准备之前引起他人注意,自然是不会主动提自己的发现,以免打乱他的行动。
他定定地盯着自己手心的那只已经变得红肿的手腕好一会儿,还是选择先松开了,“……”
人被气到了,果然是会笑的。
舒栎觑了他一眼,忍不住回想起在船上见到的菲利普斯医生——对方心思深沉,喜怒不行于表,做事滴水不漏,跟现在这样好哄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人甚至无法共情前几秒的自己。
舒栎沉默了一下。
舒栎都想下意识地问菲利普斯,难道在他生活周围是没有见过老人吗?
舒栎微微一顿,不愿回应这个陌生又生硬的称呼:“……”
“骗人吧。”菲利普斯一脸半信半疑。
“你会把刚才捡到的银戒指交给骑士吗?”
一时间,两人无声对峙,像两柄锋利无比的剑互不相让地抵住了彼此咽喉。
菲利普斯跟在舒栎旁边,问道:“你为什么要找骑士大人呢?你跟他们关系那么好吗?我看他们也不值得信任啊?”
感觉到克洛德的力道稍有松动,舒栎语气淡淡地开口:“松手。”
“为什么?”
菲利普斯紧跟上舒栎的脚步,“我在夸你聪明呢!”
唉,有点担心……
如果舒栎是第一次遇到克洛德,少不了要费点口舌,叫他知难而退,尤其是舒栎知道现在的克洛德也不敢引人注意。
可克洛德冷着脸,并不愿退让半分,反而咬住这一点优势,冷声道:“你要是觉得痛,就先开口求饶。”
“请您救救我的母亲!”
因为当时的人们无法解释人们面部的惨白,离奇的出血口以及对阳光的退避。
要不就是认知障碍,或者老年痴呆,这也会有患者出现昼夜颠倒的现象,白天无精打采,夜晚活跃过程中经常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或者在哪里
女仆听后就不再多说,连忙去找管家。
舒栎终于明白,自己本能地想拒绝菲利普斯,是因为直觉告诉他,菲利普斯就像只好奇的狗,什么都想知道。即使容易被糊弄,他还是爱问问题。
舒栎再次沉默,他内心翻涌着一种想要反驳的冲动。可他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得那么难听。于是他再劝,“我想去找我们领队的骑士大人说几句话,不用你也跟上来。”
菲利普斯没想到自己出这么一次远门,还能听到这么惊险可怕的故事,明明不会尖叫,可还是捂住了嘴巴,“这也太吓人了吧?”
舒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顶多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女仆。
也就是说,无论舒栎怎么处理戒指,克洛德都可以先收拾他一顿。
舒栎原本是正分神和着菲利普斯说话,便没有注意到对方,也没有来得及闪避,险些撞上对方,于是,那人索性抬手一把舒栎直接往后推。
事实上,在萨伏伊教区里面,舒栎要求教会工作人员都得谨言慎行。因为他们的身份自带权威,一句无意的评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可能会被当成事实,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原著里面都没有提到这个的存在。
女仆则在舒栎和菲利普斯的注视下,郑重其事地说道:“老子爵夫人,好像是吸血鬼。”
那枚戒指被舒栎安安稳稳地戴在他的食指上,可等少年反手翻过手掌的时候,手指上的戒指竟像是凭空蒸发一样,竟不翼而飞。
“那我们能看一眼吗?我感觉里面有一些不祥的气息。”
说好心吧,明知道对方家里可能出问题了,却还是保持距离感。
再来,舒栎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若是有人给个台阶,或许还好收场;可此刻插手,非但不合时宜,难保会不会变成火中取栗。
正当菲利普斯担心僵持不下,原本离开的女仆又匆匆赶了回来,身旁不仅有一群管事与仆从,还跟着一位着装考究、神色焦急的男人——庄园的子爵大人,艾德蒙。
舒栎:“……”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觉得该不会有人把公爵克洛德拿去投喂老夫人了吧?
舒栎脑袋里面冒出秃头老者的下一秒,加速与菲利普斯拉开更大的距离。
他正要用神主的话糊弄一下菲利普斯时,墙角拐弯处,一个身形挺拔的黑发少年正拦住了他们的路。
菲利普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回避的,“那我就陪陪你。”
他不慌不忙地开口,嗓音轻得像是戏谑,又像警告:“你确定真要得罪我?”
随意议论他人,很容易造成误解。
舒栎就被气笑了,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和成年版有些不同,但是眉眼还是克洛德的眉眼。
他只是想靠近这些队伍里面的话事人。如果庄园里有人对他不怀好意,有骑士在旁边,也会有所顾忌。毕竟,庄园虽人多,但护送继承者的骑士同样不少。
“有人曾在半夜看到老夫人在吸小少爷身上的血。早上的时候,仆人照顾少爷的时候,果然也看到了他身上出现了两个尖锐的孔洞。”
舒栎会把自己的顾虑说明白给他们听,而不是单纯地只是给他们念规则而已,只让他们按部就班做事,照本宣科说话而已。
舒栎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念经,“你仔细看看这戒指在哪。”
话音刚落,艾德蒙朝着舒栎的方向毫无预兆地单膝下跪,语气急切。
可偏偏舒栎还和他过招多年了,早就熟透了这人脾气,连讲理都省了,直接迎着对方的火点说话。
更别说,他只要把舒栎的手腕抓住,就可以了。
“你不是小孩子吗?”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戒指的事情暂时不要说出去。”
其实,舒栎并不打算真的跟骑士们说什么。
他忍不住冷笑,放眼四周,既没有池塘,也没有猎狗吞食。他随时都可以打舒栎一顿后,再不费吹灰之力地捡回来。
而这种这样擅自泄露庄园内部丑闻的人,无论真假,都不可能会被他在萨伏伊教区留用的。
菲利普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舒栎怎么就成了「舒利克大人」,便下意识指了过去。
这两人显然谁也不肯先让步。
说不好心吧,他可以随手在路上救一个素不相识的自己。
菲利普斯反问道:“可我们不是朋友吗?”
舒栎自然是不信有吸血鬼的。
菲利普斯冷不丁地又冒出一个新问题,把舒栎吓了一跳。
很显然,女仆只是在单纯地倾诉而已。
舒栎调转脚步,反而队伍所在的食厅方向走过去,口吻平淡地说道:“这件事是他人的私事,轮不到我们急。”
菲利普斯还在听故事的时候,舒栎则在细细揣摩对方的话,到底只是无意倾诉,还是刻意引导。
比如说中暑的人就更喜欢待在阴影区,而不是被阳光暴晒。
更何况,他们还有聆听他人忏悔的职责。
菲利普斯也短暂地扫过那枚银戒指,好歹也是值三四枚银币的,于是跟着同仇敌忾似的,“是啊是啊,有你的印记吗?”
“为什么?”菲利普斯好奇道,“难道你是想占为己有吗?”
克洛德眼眸瞬间沉下去。
如果小说里面提到确实有这种生物,那舒栎就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起见,肯定是不会轻易涉险的。
这话一出口,空气像是骤然紧绷了一层。
可是,这并不会留给人一种他趋炎附势或者爱出风头的印象。相对应,他很清醒理智,谨慎沉稳,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也懂得分清责任和界限。
可见到舒栎站在原地后,他又停下脚步,问道:“你不跟着去解释吗?”
看来这十几年,菲利普斯肯定是吃了不少苦。
还没有等他拿出匕首威吓舒栎,面前那个混混一样的少年拿出克洛德的戒指,开始把玩着,似乎有种克洛德要是轻举妄动的话,那枚戒指很可能就被他扔掉。
菲利普斯因为舒栎的话而陷入更深的沉思,“你让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片刻后,众人齐齐来到阁楼前。
舒栎本以为要救的是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谁知,等他被领到房门大开的阁楼时,看到的却是吊在横梁上的一具冰冷僵硬的老夫人尸体。
在晦暗的光线里,连同尸体脚下的影子,老夫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悲的黑色终止符号。
舒栎的脚步顿了顿,在众人或惊骇或惊讶的视线里,率先走进了那个静谧的空间,仿佛这就是他该来的地方。
第 107 章 107
107 睡觉
舒栎让人把老夫人从吊梁上小心放下,平放在地上。
今天天气炎热,尸体仍保留着活人的余温,却仍没有出现完全的僵硬。舒栎还能继续扳动她的肘关节。
这说明死亡时间并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今天天气炎热,原本高温度会加速身体僵硬的情况。
现在这说明尸体死亡时间大概是在30分钟到1个小时左右。
舒栎抬头,面向一群人,问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管家率先站出身来,“我。”
他说道:“听女仆他们说,阁楼里面可能发生了一些不祥的事情。因为正好也是到了晚餐时间,我们也想着要去给老夫人送晚餐,结果……”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注意到了这不幸的一幕。”
舒栎听到「我们」这个关键词,也不着急追问到底还有谁一块发现了这个现场。
他只是一边观察老夫人脖子上的索沟痕迹,一边追问道:“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先把人放下来?”
任凭吊着,也不留一个人看守。
舒栎也看向子爵艾德蒙,“这是有什么顾虑吗?”
若是这老夫人只是普通的子爵母亲,艾德蒙身为其孩子,纵然感情冷淡,也不至于与自己的母亲保持这种冷漠的距离感,确实很吊诡。
艾德蒙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并不颤抖,“…这是有什么错的地方吗?你在怀疑我对我母亲的感情吗?”
他环顾了一圈,语气平缓,却句句都像顺手投下的石子,在原本沉寂的水面荡出一圈圈涟漪。
菲利普斯见舒栎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正要开口,就看到他说道:“睡觉,不要说话。晚上开口聊天,就睡不着了。”
莱斯利不像芬尼安那样明亮张扬,但却安静地依赖着、仰望着。
说到底,舒栎还是怕孤独,怕自己没有人惦记,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根无痕。
他不想,也不可能,替任何人承担后果。
这也是他们临时来找庄园寄宿的原因。
可这点微妙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他恢复如常的体面掩盖过去,旁人几乎难以察觉。
可艾德蒙子爵却微微一愣,看向舒栎,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起来不会走,他看起来也舍不得走。
可他长到这么大,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所有人都会亲近你,也不是所有人都该喜欢你。他从不强求那些讨厌自己的人,甚至懒得浪费时间与情绪应对,只求自己别被莫名其妙的情绪拖下水。
可他感觉,这个家族的亲子关系,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在记忆里,这是个全民信仰的国度,几乎每个子民都受过教会基础教义的熏陶。
可舒栎还没有说完,“不过,她既然是虔诚的信徒,却以自缢的方式了结性命。这的确是违背神主的意志,也是对教义的忤逆。”
他说到这里,微微垂眸,单手按在心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仪式感与庄重:“您找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不是吗?”
子爵艾德蒙对舒栎这句问话,并不着急,语气低沉,神情矜持说道:“毕竟我母亲身份特殊……就算是遗体,也不是我们能随意接触的。”
“您看,全庄园的人都相信您的真心,不是吗?这份信任,难道还不够吗?”
而艾德蒙的忠仆、随从、守卫也跟着围了上来,或站在身后无声支持,又或者轻声劝慰。
“按理,是要下地狱,或至少接受洗礼赎罪的。”
可舒栎并没有兴趣干涉别人的命运。
可见,艾德蒙子爵平时就深得人心。
刚好这几天趁着洗礼的理由,大家可以重新修整一下。
也许在子爵看来,吊着的也许早已不是母亲,而是某种非人之物。
舒栎其实最喜欢的,是芬尼安。
子爵想另外给安排了住处给舒栎。
只要那两个孩子还能在这浑浊的世界里,保有一丝善良与清明,那就足够了。
他感觉舒栎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嘲讽自己。
不过,舒栎还是选择跟大家打地铺睡。
此刻,他不再是整个庄园的主心骨,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庄园柱子,而是一个失去了至亲的孩子,一个站在亡母遗体前哀痛却又无措的人。
“若她真有什么异变,就不会死得这么安静。”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选择、环境与性格交织的结果。
也就是说,有人已经将舒栎方才那一句直白的发问,视作对艾德蒙子爵的无礼与冒犯,迁怒的情绪正在空气中悄然酝酿。
这话一出,空气凝滞,话里面触动了庄园上下一干人等内心的心思——果然,老子爵夫人确实是吸血鬼。
然而,这以上都是舒栎自己的个人推测。
菲利普斯就睡在旁边,见舒栎来回翻身,察觉到舒栎的心绪不宁,低声问道:“其实你是不是被尸体吓到了?”
这种被需要的错觉,让舒栎的心,悄悄地偏了过去。
也许,在他们看来,未经过神职人员驱魔净化的尸体,是不洁的,是危险的,贸然接触也许是对神主的亵渎。
他唯一在意的,是芬尼安和莱斯利。
毕竟,太多人病倒了。
接下来的话里面,艾德蒙声音里面也有了情绪。
可正因为老夫人还背负着吸血鬼的传闻,这份疏远才显得微妙而合理。
再次睁开眼睛,艾德蒙的眼睛已经泛红。
舒栎却不想接下去,只是不急不缓地继续说下去,语气比之前更淡,却更直白:“您也不必过度担心……您的母亲,依我目前的观察,依然是普通人。”
即使从他看到的现象,人确实符合自缢的特征,后颈的勒痕并没有勒死的那般均匀——前喉勒痕深,后颈勒痕浅。
要进一步尸检的话,就必须要脱衣,检查后颈或者后背是否有痕迹。
“这一点上,我愿意效劳。”
这话也引起众人心中震动。
“快收起您的眼泪吧。”
沉默两秒后,他干脆地翻了个身,不再理会舒栎。
舒栎会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芬尼安长大了,会毫无牵挂地奔向更广阔的天地;但莱斯利不会。这个孩子会留下,会记得他,会在意他。
而舒栎看了他几秒,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凯尔,只是他已经闭上眼睛,陷入睡眠了一般。
菲利普斯无语。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没有半点迎合,可恰到好处地卸下了此前这点无形的压力。
二来,舒栎也可以顺势换取草药和清水,给正在生病的小孩们。
舒栎听了这话,转过头看着他。少年双眼澄澈,语气平静,不带揶揄,也没有探究的锋利,只是出于关心才开口一问。
于是,舒栎神情如常,掠过那些不善的目光,语气轻淡,甚至带着点不以为意的安抚:“子爵大人,请冷静些。您不必反应过度,更不用太敏感。”
那个始终挣脱不了家庭阴影的孩子,总是沉默着,背负太多。
只要不牵扯到舒栎自己的安危,哪怕他知道结局,也不会贸然出手改变。
舒栎自然感受到了那些隐晦又不加掩饰的愤怒视线。
一来,这里人多眼杂,要是有人欲图不轨,也是左右支绌。
“然而,”他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变得沙哑,“我也不忍心,让我母亲的遗体,就这样孤零零地吊在空中,无人问津。”
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地笑出来,就是因为这个信誓旦旦说要给他偷面包吃的孩子。
此话一出,场中再次静了几分。
他盯着这个人,想的却是那个未来会亲手杀人的菲利普斯。
“……”
就算是亲生儿子,在面对一个可能伪装成自己母亲摸样的危险存在,也无法毫无防备地靠近。
在确认真相之前,所有靠近都是一种不谨慎。
他眉宇微微收紧,“我也担心,若她死后仍藏有某种诡异的力量,接触的人会被反噬、反受攻击、感染,甚至被寄生。”
可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舒栎的心不自觉地偏向了莱斯利。
痛苦与哀恸让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强迫自己克制,又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
那孩子爱笑、爱闹,浑身都透着生机,像一簇点燃的火苗,在他最迷茫的时候,扑闪着毫无防备地闯进来,给他一点光。
那眼神像是在重新打量,又像是察觉出些许不同。
舒栎垂眸不语,脑中迅速检查所有关于赛尔蒙公国的资料。
*
有人也忍不住跟着低声落泪,伤感至极。
他看向舒栎,目光里透着一股几近恳求的脆弱,“从仆从那里听说,你是被神主所眷顾的孩子,能够分辨迷雾,为信徒指点迷津……所以我才会立刻来找你帮忙。”
正因为如此,舒栎不急着发表自己的言论。
艾德蒙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原本平静自持的面容像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承受不住情绪的重压。
就像当初他收养小纳西时的心情一样。
他说:“是我失态了。”
于是,舒栎闭上眼睛,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希望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时间线。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意识模糊下沉。
就在这静谧夜色中,一道黑影悄然蠕动着,如蛇般从脚边悄然探出,慢慢地、缓缓地爬近舒栎。
那只手探进他的被窝。
第 108 章 108
108 你怕吗?
克洛德自然没有忘记自己的银戒指。
这次出行,虽然任务要求的是及时打断炼金秘术,但是实际上要把瓶中小人带回大都会。
而这枚银戒指就是封印道具。
银本身就是有引导魔法和异类的金属。
而戒指内镌刻这收纳术式。
可它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纹饰,并不会引起别人多余的警戒心。
只是谁曾想到,这戒指会在调查追踪舒栎身份的时候,掉在了灌木从里面被他捡了过去。
现在银戒指又被舒栎占为己有。
之前好几次想要对舒栎动手,不过这人太过谨慎,从不落单,周围总是有人,不好下手。
好不容易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克洛德也跟着动手。
即使舒栎在他面前把戒指变消失了,直觉也在告诉克洛德,戒指就在他身上的某个地方藏着。
正因为如此,克洛德才要摸黑来找戒指。
事实上,最好的方法还是晚上把人杀了,拖到隐蔽的地方搜身。这样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更不会有出声碍事的风险。
可尽管克洛德有各种想法,他也没有想过直接杀了舒栎。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把人晃得晕头转向,像是在雾里面走路。
然而,他的手才探进舒栎第一个口袋,还没有摸到底,指腹就擦上了某样东西——隔着薄薄的布料,软中带韧,半软不硬的,似乎贴着体温正微微发热。
需要你的时候,贴得近,也会很缠人,一副离不开人的样子。可一旦没了用处,又像是完全不记得你是谁也一样,把人抛在脑后也不回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这时,克洛德却只是冷着脸坐起身,从干草堆上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也许是因为自己心思阴沉,凯尔从过去到现在,总是下意识地靠近那些阳光活泼的人。像是这样多靠近一点阳光,就能显得自己不那么晦气一样。
“我看他长得凶,想化干戈为玉帛。去首都勒梵西的路途漫漫,要是他一直这么针对我,我就会很难受。”
寒意顺着指尖窜进血液,心脏也跟着冷了半拍。
不过,不熟悉他的人确实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很开朗。
凯尔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的笑。
他刚想说点什么,凯尔又说道:“你不必怕那家伙。”
凯尔又说道:“在队伍里面,有骑士们在,他也不敢惹是生非。”
他觉得舒栎很怪。
反正,拉他进这浑水,绝对没问题。
别说他在讨论洗礼流程的专业程度堪比大都会的主教,光是他能为从不相识的人指明掉落物的所在地,这也让克洛德成了顾虑。
他的呼吸很平稳绵长,格外平静。
“……?”
凯尔听这话,又仔细去分辨舒栎的神色,似乎他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
凯尔拍了拍舒栎的肩膀,“走吧。”
对菲利普斯就是明显的例子。
舒栎盯着克洛德的脑袋,就想骂人,本来想着让这个银戒指自生自灭,但又担心再找回银戒指会很费劲,于是又把干面包收回去了。
为什么和菲利普斯是去吃点心?
舒栎一脸无辜,说道:“自然是寻仇的。”
“…你性格挺开朗的。”
他只是在帮某个人多打一份饭回去的时候,发现人去饭空,想要套人麻袋,暴打一顿而已。
“…菲利普斯。”
因为光线太暗了,所以只觉得天花板黑得就像是个无底洞。
那戒指显然就不会放在那么明显或者常规的位置上。
凯尔以为他们会去厨房…
后来回军校,再次想起来这些相处和感受时,凯尔觉得,也许是因为他长得漂亮罢了,看着就赏心悦目。
突然,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让他猛地一顿,手指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也没有过三十秒,凯尔果然绷不住,忍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干脆翻过身,侧着睡,回避舒栎的视线。
请动点脑子,我跟你不熟,还会真的特地给你送吃的吗!
舒栎本来想说银戒指藏在干面包里面的心思,顿时就淡了。
才放不到一秒,那个面包就被克洛德扔在过道上。
他还打算在床上跟克洛德打一架,顺势把凯尔踩醒,把凯尔也拉进自己的战圈里面。目前情况,凯尔还是假装成自己的阵营。
不是那种开心的笑,而是那种「我知道你说谎,但我不戳穿你」的笑。
舒栎有一瞬觉得克洛德受到戏弄后,会恼羞成怒,更会直接杀人灭口。
菲利普斯听到这么无趣的提议,下意识地拒绝道:“我好困。”
舒栎叫人起床陪他,自然不是因为他真的把凯尔当做朋友了,仅仅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两个人互相照应,会比较安全。
他说话时语气轻快,眼神里却带着一点轻讽和调侃。
菲利普斯果然听得耳朵动了动,正要回应,凯尔就开口:“我陪他去,你自己睡吧。”
做任务的时候总是最辛苦的,尤其是夜晚,绝对不是用来放松的。
凯尔背着舒栎睁开眼睛,也知道他猜到自己没睡,干脆地回应道:“我不去。”
他不可能在这时候自曝身份吧?
要么就是只能陪着舒栎打人,要么就是帮忙劝架。
舒栎的视线就这么炙热地盯着。
可是,菲利普斯也知道银戒指的事情,瞒着的话,反而会引起更多的好奇心。
大家彼此开个玩笑,然后吵过之后,也不需要有和好的过程,把该做的事情做得妥帖就行了。
这虽然是父亲对他予以厚望时的话,但是克洛德确实觉得不能浪费。
凯尔脑子转得快,没有被舒栎这话给蒙蔽了,只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继续抓住核心,口吻漫不经心,“那你还给他送吃的?”
这话刚落下来,舒栎就朝着他笑了一下。
舒栎赶紧把被子帮忙盖在菲利普斯的肚子上,自己就跟上凯尔的脚步走。在经过克洛德的床位时,舒栎把口袋里面的干面包放在了他的床头。
“你刚才没睡,如果有睁开眼,就看得见他一脸想把我干掉的表情,杀气腾腾的。”舒栎侧着头,“你觉得我和他熟吗?”
凯尔:“……”
他猛地抬眼,看向舒栎的方向。
光线昏暗,但克洛德分明听见他用气音说了一句:“我在口袋里留了一块干面包给你吃,不用谢。”
凯尔盯着舒栎的脸,“我倒是看不出你会怕他?”
舒栎内心那个社恐的本质因为这句话,尴尬了片刻。
杀了可惜。
可舒栎又实在不喜欢哄这种性格的人。
舒栎自然知道凯尔和克洛德是一伙的,刚想要开口说银戒指的事情,却又想起原著时间线,两人势同水火,凯尔一心想要杀掉克洛德的儿子莱斯利。
虽然舒栎不能自诩什么中华小当家,做不了什么国士无双面,宇宙大烧麦或者升龙水饺,但是好歹也是华夏出身,比欧洲人会吃,自然做的饭也比他们好吃一些。
被理所当然地拒绝后的舒栎躺在干草上看天花板。
克洛德的手指也跟着从口袋里面抽了出来,浑身冒着寒气。
这反倒让凯尔一愣,“……”
父亲常说:“人分三六九等。无用者,死不足惜;害人者,死有余辜;可有价值的人还没被自己所用,就死了,那便是叫人痛惜的浪费。”
这人给他感觉明亮得很。
毕竟,从克洛德的搜身经验来说,绝大多数人都爱把东西藏在腰部或者腹股沟部位,尤其是武器。
另一方面,凯尔虽然拒绝了舒栎,但是也不是因为真的想休息。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不安稳的觉了,这种感觉让舒栎很不适应,也让他更睡不着觉。
“……”
舒栎继续怂恿,道:“你觉得,我做的炒饭好吃吗?”
再说,舒栎真心觉得他就是凭着自己吃货的本事,才在萨伏伊立足的。
于是,舒栎在自己的干草床位上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的凯尔——
可下一秒,舒栎便说道:“晚上回去的时候,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去厨房吃好吃的,没叫上你,所以你不高兴?”
舒栎趁机开口:“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就陪我出去走走。”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圆圆的,酸甜口的李子。
舒栎向他投去疑惑的视线。
顿了顿,他说道:“我没生气。”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却没有得到一点完整且有战略意义的结论。
脸部轮廓线条柔和,眼角有着青涩的钝气,看起来既新鲜又惹人留神,带着还没有入口就让人感觉馥郁的甜意。
这是中规中矩的发言,没有暴露什么多余的信息。
因为双手位置所能接触到的,便是这些位置。
他自然和克洛德不对付,但也没有想要对克洛德如何。
舒栎:“?”
菲利普斯总算被摇醒了,迷迷糊糊地应着,“…什么?”
舒栎也觉得这不是个道理,人家确实需要休息,但是舒栎不想单独在外面晃荡,于是又说道:“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心,怎么样?”
菲利普斯在食欲和困意之间挣扎了不到0.5秒,就又睡着了。
他睡不着。
即使躺下,他也不会真正入睡,只是闭着眼睛,维持一副睡着的模样,随时准备应变。接着,他就听到舒栎开始喊旁边的菲利普斯。
“我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那人竟正睁着眼,眼中亮光晃得人发麻,偏偏神情还带着点慵懒。他的双手顺势枕在脑后,嘴角甚至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舒栎随口说道:“我不会轻易把表情写在脸上。你不知道,我也挺怕你的?”
当下要是睡着的话,保不齐又会被克洛德偷袭第二回。
这就没了?
再来这里出现死人,也会惹麻烦。
“我看,我们那么精神。”舒栎也不想他自己不小心自曝,于是说道,“我们可以去看老夫人尸体吗?”
正值夏天,又是几十个孩子一间房间,空气并不流通,所有人都只是躺在干草上就很自然地睡着了,偏偏目标还非要盖一张薄被在身上,挡着克洛德的视线。
凯尔顺势说道:“那他来找你做什么?”
“你和那个人那么熟吗?”凯尔在出门后,便试探道,“还专门给他送吃的。”
这很显然,舒栎知道克洛德晚上会趁着众人熟睡来偷银戒指,才准备了这一出。
他自认自己在扮演和善人设的道路上做得很好,起码在学院里面的同学也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
意识到这人过分敏锐后,凯尔感觉自己的肩膀僵了僵。
“你醒醒……”
皮肤细白,又泛着健康的红润。
他开始半真半假地说道:“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他跟我起了肢体冲突,又说我捡到的银戒指是他的。我看他就是贪这银戒指可以换钱,就想要冒领,所以就跟他结下梁子了。”
幸好莱斯利没有学他爸这种性格,性格乖得很,否则舒栎真的懒得理,看着就烦。
凯尔不是当事人,却也看得心烦,尤其是那种「你不是他心里的什么,但他偏要让你误会你是」的感觉,让人反感到发痒。
这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咬了他一口。
他可自信了!
跟自己是去看尸体?
舒栎没听到回答,又问:“你怕吗?”
“不怕。”
舒栎维持爽朗的人设,笑道:“我看你胆子也是那种壮壮的,不会怕这个。”
这句话让凯尔觉得舒栎不像是李子,而是个丑不拉几的小土豆。
第 109 章 109
109 看看谁藏在里面
庄园祈祷室。
忽然收到老子爵夫人萨凯琳死亡的消息,子爵夫人贝芙丽完全无法陷入安然的睡眠,只能彻夜地祈祷老夫人的灵魂能得到净化,有机会重新回到神主的身边。
她比很多人知道得多。
可她不敢讲。
这可能是因为脆弱,怕自己讲了之后,她原本幸福的生活会走向分崩离析的结局——
是的,她亲眼目睹了老夫人的死亡真相。
若不是因为继承者队伍的骑士们突然要求投宿,贝芙丽也不可临时回庄园里面。她原本只是想赶在厨房忙乱之前,把晚饭先送到老夫人房里。
可还没有等她推开门,就已经看到门被解了锁。
她当时并没有什么防备,可是该说是一种直觉或者可怕的预感吗?
贝芙丽并没有主动推开门。
她只是凑近,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
屋内漆黑一片,只是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灯。
她看到了,丈夫正用绳索勒住了他母亲的脖子。
老夫人拼命挣扎,双脚乱踢,手指扭曲。她张着嘴,想喊,却只能发出喉咙被压迫后的不成字音的出气声。
那是她丈夫,亲手,杀了他的母亲。
艾德蒙完全没有犹豫,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陌生得让人害怕。
像她这种贵族姑娘,若是真的要躲避婚姻,就只能一辈子当清修的修女。修女的待遇甚至比不上男性执事。当然,若是她是平民姑娘的话,修女算是保障自己衣食无忧了,不过做事就要更勤勉一些。
黑暗重新吞没缝隙。
这倒不是因为她恐惧婚姻,反感家族的安排,也不是讨厌自己的结婚对象。
正因为这种气度,原本让那可疑的话语都叫人不得不相信两分。
同理,萨伏伊自然在这两年间都有机会出行救援行动。
他还会在每次出海归来时,带上一些异国的礼物,像是手工刺绣的丝巾、香料小罐、带着南方阳光味道的干花等等。这里面的每一件都带着他的用心。
“你们不亮永明灯吗?”舒栎的语气依旧平稳。
贝芙丽当场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喉咙里面涌出一股几乎要作呕的战栗。
舒栎叫起管事。
她想要起身,想要解释什么,哪怕一句都好,可身体不听使唤,嗓子干涩,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
管事听说舒栎大半夜要查看尸体,被吓了一跳。
贝芙丽刻此刻终于明白,真正压在她心头的,不是悲伤,而是恐惧。
舒栎朝着老夫人卧房的方向走去,忽然脚步一顿。
可是,听说为了他们能够顺利结婚,老子爵夫人萨凯琳叫人把女仆给害死了。
更别说,在之前爱德蒙子爵的恭敬求助,更确定了这个少年不凡的身份。
所以,老实说,她其实对结婚对象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却对单独抚养艾德蒙长大的铁手腕萨凯琳夫人,着实感觉到可怕。
他得说,他表面上看起来对教会毫无意见,充分配合全部的行动与响应,实则只是在保全自己的教区,保全自己罢了。
更别说,他年轻力盛,嫁给他的话,就是嫁给了幸福。
艾德蒙还如此年轻。
管家没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只是恭敬回答:“是祈祷室。”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廊道里面传来少年与管家说话的声音。
可是,婚事也由不得她拒绝。
她喃喃,脸上血色尽退,依旧不愿意接受事实。
“我也要保护家族。”
“他只是想保住母亲最后一点体面……是为了家族的名声。”
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确定究竟是在为谁辩解。
“她是吸血鬼。是艾德蒙做了最好的决定。”
“……”
他敏锐地捕捉到隔壁房门缝中透出一道微弱的光线。
这种风流韵事虽然是有点难听了,但是这种事也常见。有好几代皇帝甚至是以有私生子为荣,帝国王庭的伦理比想象中混乱得多。因此,贝芙丽还是能够接受,反正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
她一遍遍对自己低声说着,祷告的同时,又在驳斥心底那点迟疑:“她不是人了……萨凯琳老夫人已经不是人了。”
与此同时,他还是这个教区里面最早投入航海事业的贵族,短短几年间,就从一个身家单薄,仅能勉力维持体面的贵族晋升到商业上的新贵,连伯爵和侯爵都对他特别热情。
她肯定,这绝对不是幻觉。
贝芙丽坐在烛光昏黄的房间里,双手交握在膝上,指节发白。
……
现在别人信任自己,自然是觉得舒栎即使做一些古怪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她不敢发出声音。
贝芙丽听着很害怕。
子爵夫人贝芙丽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结婚后的感觉却比想象中的要更好。
“不会的……怎么会……”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一滴接一滴。
他早就知道教会烂透了。
再来,子爵艾德蒙从学生时代就很有名,外表俊秀,学业出众,在神学院里面,也是得到荣誉学位毕业的虔诚信徒。
可她怎么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他低声问。
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吞到肚子里面。
“舒利克大人,老夫人的尸首就放在原来的卧房里面。”
可为什么非要等圣城教会下达号召令,也就是为了让他行走在另一个教区时,不落人话柄,以免无论救援活动好坏成功与否,反而会被教会倒打一靶。
萨凯琳夫人对她格外照顾,几乎事事亲力亲为。
舒栎做事向来讲究章法,就是为了这章法有一天,可以反过来保护自己。
她努力压下那股涌动在心口的战栗感,逼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艾德蒙为了维护母亲的尊严,才选择掩盖真相。
深夜。
这种调查尸体的事情本就不该偷偷摸摸,过分我行我素。
贝芙丽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孩子一落地,萨凯琳便立刻请回了当年教导艾德蒙的老教师,语气里满是期盼与执念。她跟贝芙丽说,她会培养出另一个艾德蒙,甚至要比现在的艾德蒙更优秀、更完美。
因为,贝芙丽相信,子爵艾德蒙是好丈夫。
可是舒栎却视为平常,只是说道:“我心神不宁,像是老夫人有话对我说,又实在听不清,想着如果能靠近她的话,相信更能聆听。”
她落着泪,“神主,我不能失去丈夫,不能失去孩子的父亲。”
他尊重她,从不强硬,每次外出都详细报备行程;每一封从旅途中寄来的信,都写得温和周到,甚至会附上一两句关于她近来是否睡得好、胃口是否正常的小问候。
对刚出生的孙子更是疼爱至极,恨不得将一生的慈爱全都倾注其中。
贝芙丽立刻离开了现场。
而艾德蒙,也一直让她感到安心。
据说是庄园里面的女仆,还怀了子爵艾德蒙的孩子。
“这旁边是什么房间?”
那时的她,真的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也将是会幸福一生。
由于剧烈地挣动,她的身体从椅子上滑落。可就在那一瞬间,艾德蒙抬起自己的脚,靴子死死地踩在她的肩膀上,双手仍没有放松,绳索越收越紧。
少年脸庞白净,眉眼在言语间越发显得清澈,在烛光中带着柔光,映出一层近乎圣像般的宁静。他既像是年少的侍奉神主的执事,却又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可她却无法接受事实。
该怎么做还是要配合的,绝对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端倪。只是,当有人来通知自己老夫人死讯的时候,她依旧忍不住眼前一黑,连站都站不起来。
纵然看到了这一切,贝芙丽的内心依旧肯定是相信自己的丈夫的。
她的理智不断地在告诉她。
管事自然也没有太疑心,对他们有求必应,立刻为他们掌灯引路。
窗外只有风吹过石楠花丛的沙沙声。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子爵艾德蒙。
像是这样优质的对象,就算年纪会大贝芙丽10岁以上,甚至有个孩子,贝芙丽也是会点头答应的。
于是,挣扎其实也只是一种顾虑。
她有信仰,却更渴望拥有一个家庭。
“她也不希望自己内心的恶魔真的会侵占身心,才会这么想不开。”
完了,完了,一定会有人怀疑我……我不能露出破绽,不能露馅。
想当初……子爵夫人贝芙丽因家族联姻而嫁给子爵时,内心里面有过挣扎。
前提是她没有听说过子爵艾德蒙其实有自己喜欢的对象。
她只能自己求助神主帮忙。
若是放在未来某一天,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形迹可疑,那他夜探停尸房,就显得尤为诡异。
等仆人匆匆离开去报信回来,子爵艾德蒙亲自来见她。看到她神情恍惚、泪流满面,艾德蒙也只以为她是悲伤过度,连话都说不清。
话音刚落,那道光线像是被胆小的小动物,一被注意便忍不住藏起自己,当场瞬间熄灭。
是艾德蒙,还是她自己?
艾德蒙轻轻叹了口气,安抚贝芙丽道:“母亲会选择自杀,也是让我深感意外。”
她虽然也是贵族出身,但其实也是最低的男爵。
恰恰相反,对比自己的闺中密友们,贝芙丽从成年礼开始就有结婚生子的意愿,也知道自己的婚姻肯定是家里安排的,也会嫁到年龄和自己相匹配的。
他做这件事肯定是不得已的。
“平时不常点,只有在祷告或仪式时才会使用。”
舒栎听后便收回视线,可他并不止于此,而是口吻平淡道:“我们进去看看。”
看看谁藏在里面。
那是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口吻,像是早就习惯了为别人做决定。
旁边的凯尔也忍不住多看了舒栎一眼。
第 110 章 110
110 丈夫和孩子,你想选哪个
舒栎推门进去的时候,子爵夫人贝芙丽正好用打火石点亮蜡烛。
还没有等管家开口,她一和他们对上视线,脸上便浮起浅浅的笑意,“你们怎么来了?”
管家惊讶之余,还是先回答贝芙丽的问题,“舒利克大人说听到老夫人在和他对话,所以想去她的卧室看一眼。”
他愣怔地回答后,倒是开口问道:“贝芙丽夫人怎么在祈祷室?”
她回道:“萨凯琳老夫人的离世过于突然,半夜睡不着,想要为她祈福。”说话间,她余光已经注意到旁边的少年正盯着她看。可是,此刻她只能目不斜视地望着管家。
管家则在贝芙丽话里面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安慰子爵夫人,倒是舒栎看向了盈满烛泪的灯盏,开口问道:“您打算要离开吗?”
贝芙丽心脏一紧,“什么?”
舒栎实话实说,“我以为您是打算离开的,所以把室内的灯吹灭了。可听到有人进来,再为我们点了灯。”
贝芙丽在心里面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他因为看到祈祷室有灯光变化才进屋里面看的。她原本还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心虚把灯给灭了,没想到这人倒是给了自己台阶下。
“我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过来。”
“从这满盈的烛泪来看,您待了很久,也忘了时间。”舒栎声音轻缓,道,“您也请节哀吧。”
“……是。”
贝芙丽这句话之后,又看向门口三人。
这仨人也不动弹,着实让贝芙丽进退两难。
他本来是想着检查衣物是否有任何痕迹残留。
凯尔听他说得直接又坦白,挑了下眉,说道:“两个都是。”
小说里面更没有提到这一个设定。
凯尔:“……”
继承者队伍在清晨雾气散尽之后,便再次踏上了前往勒梵西的旅程。
对他们这些外人就算了,对管家来说,就更难受了。
她肯定藏有秘密,但是她如果不愿意说,那吐出来的也不过是掺了水的谎话。
舒栎本来希望自己不要真的走尸检这一条路。
那句话听似无心,实则锋利。
“老夫人被怀疑成吸血鬼后,谁会给她递绳子呢?”
凯尔觑了一眼旁边的舒栎,暗暗觉得这人城府真的深。
沉默维持了两三秒,贝芙丽心里不断打鼓道:“怎么了吗?”
舒栎一进门,就看到了孩子在女仆怀里不断地咳嗽着。
他不慌不忙,回身点灯。
对比起自己的圆滑现实,趋利避害,舒栎并不避讳揭穿他人,足以证明他本身并不迎合,也不虚伪。
想想,之前舒栎为贝芙丽找的托词,原本就不让人细想,谁会留意熄灭烛火的方式,可偏偏离开的时候,还要再说一句熄灯的不规范。
舒栎目光沉稳:“我也并不想主持正义,也对出风头当英雄没有兴趣。只是……既然我已经看到了那些不该出现的细节,也看到了苦难的预兆,那我就不能完全假装没看到。”
凯尔也并非同情贝芙丽日后有的麻烦,话里面说着说着还有点调侃,“起码还要把黑布蒙住眼睛,避开神主的视线吧?她身上也没有藏东西的口袋,连黑布也没有带。”
几乎就是直接揭穿了贝芙丽一开始原本伪装的冷静,也点破了她勉强应承的托词根本站不住脚。
这祈福用的灯不是不可以灭,可以用灭烛罩盖住火焰,也可以用手指捏熄烛火。但不可以用嘴直接吹灭。
那个女仆被舒栎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可谁能想到,短短不过几个小时,老夫人的尸体已经被仆人重新换了衣服,妆发也被好好梳理了起来。
凯尔既欣赏舒栎的通透,也羡慕他的坦然,却也有隐忧,担心面前这个冷静的人会成为自己的对手,迟早看穿自己的身份,把自己逼入绝境。
门开的一瞬,屋内一盏火光竟被开门后透进来的冷空气吞灭。
她之前并没有留意过骑士们带了什么样的继承人队伍,自然也没有注意队伍里面有舒栎那么一样的少年。
听管家说,旧衣物和绳子也被火尽数烧干净,连同阁楼的房间也被子爵要求重新清扫干净。
这个时代没办法的制作解毒用的螯合剂。
可老夫人的卧室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
这在外人听来,足够怀疑,却无法置词。
是洒落的水银!
让舒栎意外的是,这些神职人员都对子爵夫人很热情,聊天下来,才知道子爵夫人其实是传闻中艾德里克家族的远亲。
这卧室地段极好,面向着宅子的庭院,落地窗的白纱窗帘过滤着冷白的月光,仿佛在房间里析出了更迷蒙雪亮的白雾。在门口位置,既可以看到绒毯般的草坪,也看得到花团锦簇,还有不远处爬满石楠花的阁楼。
这里面实在有太多可疑的地方。
既没有用铁锁困住她的行动,送餐也是采用人手自由出入的方式。
贝芙丽夫人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舒栎给孩子喂了苦艾汁,才满两岁的孩子吐得满脸通红,满眼是泪。
舒栎回答道:“绳子。”
因为这话,凯尔目光闪了闪。
毕竟,想想他之前的说辞是,因为听到老夫人的灵魂要跟他说话。
舒栎不动神色地听完,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她既然一开始都要躲避了,却还能在我们开门的时候,反而点亮灯,意图用平静来混淆视听,这说明这人临场反应快,心理素质也很强,否则她也不会敢有这样的举动。”
舒栎突然记起来,教区里11岁的音乐天才转校生——卡斯卡的母亲也叫贝芙丽。
更要命的是,旁人不在意也就算了,可她为祈福而来,心慌之下,居然连最基本的忌讳也没有留意。
他们的房间里,摆设永远是极简的。能搬走的尽量搬走,只留下最基本的床与墙壁。
卡斯卡跟维罗妮卡的关系也很亲近。
舒栎朝着她的方向走去,提醒她看地上的水银,“你有穿着鞋子,那还好。小心避开那堆银珠子,有毒。”
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贝芙丽夫人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先停在原地不要动。”舒栎大声喝道,随后立刻吩咐管家带面粉和牛奶过来。
女仆走来走去,舒栎看着她从一颗银色的圆珠子上踩了过去,那圆珠子瞬间变扁——
可户籍调查的时候,他的父亲并不是叫艾德蒙,卡斯卡也没有哥哥。
“不过,我们待在这庄园并不会太久。我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只希望这恶事之后,会有善意被种下。哪怕很微弱,也终有一日能开花结果。”
她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再来,她是不是吸血鬼,自己是最清楚的。如果她自认不是,那她为什么会安于在阁楼被囚禁。”
液体水银是不易被吸收的。直接吞食和皮肤接触后,中毒几率并没有想象那么高,可是依旧很危险。
第二天如期而至。
要知道,对于容易发疯的人来说,房内任何可以离地,被拿起来的东西都能成为伤人的工具。
凯尔一下子反应过来,不由地发问:“就算这庄园里面有这些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对你有什么样的好处?”
“一旦结束,我便会让人架着马车把他送回去。”
舒栎语调平缓,问道:“说什么?”
“你是说我最开始试探子爵夫人的话,还是说我最后戳破子爵夫人的话?”
可落在庄园里面的管家耳朵里面,那便是能被添油加醋、反复咀嚼几个月的闲谈话柄。
“他咳嗽是因为误食了,我们先用牛奶中和毒性,看看之后用大蒜汁或者苦艾汁催吐。”舒栎立刻从女仆怀里抱过那个孩子,“现在没有出现手抖的情况,所以并不完全算是已经中毒了。”
管家听着听着,忽然睁大眼睛,声音发虚,“您…您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有极少的人知道。”
子爵艾德蒙在骑士中间也是有名号的,加上还送了物资,所以继承者队伍的指挥官多看了舒栎一眼,便答应了。
凯尔觑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灯光重燃时,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而那份从容冷静,就像是一把尖刀藏在袖中,让人不敢亵渎或者亲近,只是叫人恐惧。
虚假的信息只会扰乱真相。
结果这话说着说着,就要开始脱老夫人的衣服,总是不太合适的。
舒栎注意到她听懂了自己的话,却依旧保持沉默,只是他不再多说,转身退场。
出了门之后,隔壁就是老夫人尸首陈放的位置。
“我明白了。”舒栎点点头。
贝芙丽就像是被冻僵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舒栎开口:“这里也看得到阁楼。”
那门被铁锁外锁着,足以证明下令者的畏惧和狠心,又怎么会让她有机会接触到除了生活用品之外的东西呢?
凯尔语气漫不经心,说道:“谁都有秘密不是吗?特意点出来,反而会让人无故陷入无聊的争端。我看,祈祷室里面也没有旁人。信徒要想在神像底下私会情人。”
这是大忌,也是信徒间的常识。
在四人之中,舒栎说了一句引起其他人猜疑的话,却始终不给解释,不多说一句话,态度不上不下的,偏偏憋得人难受。
这话音刚落,贝芙丽夫人脸色一变,显然意识到舒栎已经看破她的破绽。
舒栎并没有再留意贝芙丽。
“你们小少爷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另外叫上你们夫人。”舒栎对管家说道。
要是天气变热,水银蒸发变成水银蒸汽,那真的就是回天乏术。
舒栎继续说道:“《箴言》里说,「主并不尽显万事,却以其实触动人心,使信者重新归回祂面前」。如果子爵夫人真的没有心事困扰,也轮不到我点破这一句。”
可偏偏贝芙丽夫人心虚,没有听出这个事实里的小矛盾,只是觉得舒栎给了自己台阶,应了就好。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陷入僵局,倒是舒栎被命案堵在死胡同里面。
这些细节足以说明,旁人显然并不认为她已经危险到需要严加看管的程度。
“无意指摘。”舒栎平静地开口道,“只是在担忧子爵夫人祈祷方式可能出现差错,反而辜负了子爵夫人一片好心。毕竟,祈福的灯是不宜「吹灭」的。”
无论是有芬尼安,还是莱斯利,随便来一个,肯定都还能百分百救回来,偏偏舒栎孤身一人。
舒栎见过很多会发疯的精神病患者。
而地上有着像是珍珠一样的银色颗粒物,散在玩具周围。
“你觉得老夫人自杀这件事不对劲?从哪里看出来有问题的?”
“不是什么事情都追求有价值有意义。”
庄园门前,马蹄声轻响,子爵艾德蒙还送上了两大车的物资,才换得舒栎暂时留下来主持祝福祈祷仪式以及参加弥撒。
他抬手把管家再次叫了过来,低声问了几个细节。
舒栎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说明人已经死透了。
后面的管家并不愿意直接和尸首待在一处,只是缩在门外,面色发白地等着。
可现在她发现,三人的行动都是以中间少年为核心。
“仪式会持续三天,直到我母亲下葬。”
舒栎看他。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隔着没关紧的房门,他们听到女仆皱着眉担忧地说道:“怎么回事?”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戳破子爵夫人会带给她什么样的困境。
凯尔原本倚着墙的身子微微一动,很快跟着沉默了下来。
舒栎侧过头,看着凯尔,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再来,她可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她要是讨厌闲言碎语,也有的是手段让人安静下来。”
他并不期待。
他不退让,只是盯着烛台若有所思,而管家和他旁边另一个浅瞳少年也不出声。
舒栎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陪我过来?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面前的少年肯定能勘破整个凶案的真相。
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
同舒栎一起的,还有子爵从当地教堂邀请过来的神职人员。
只是他也不会随意出声。
旁边有水银的地毯已经撒上了面粉,结成块状物后,正在被管家收拾起来。
见她还完全摸不着情况的表情,舒栎声音冷得像刀,问道:“贝芙丽夫人,你现在还没有清醒吗?”
难道她真的觉得萨凯琳夫人半夜是来吸孩子的血的吗?
会不会是在为某个人犯下的错误做补救呢?
“丈夫和孩子,你想要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