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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栎自然注意到她这种无意识的注意力游离,又想起之前她被人嘲笑还会自动附和,又或者主动回避。很显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心情。

“别小看我。”

艾黛礼仔细地看着舒栎的手心,就见他手心高高一扬,自己的视线也跟着跑了上去。可是一秒两秒三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是暴露位置、拖慢射速的罪魁祸首。

可这样的人,能这么十几年来自己一点点缝补,一点点支撑到原著里那位丧夫丧子,却依旧坚韧的贵族夫人。

可在只有淡淡月光的花园里面,侧影只被银光勾勒,眼底的光克制而又清冷,整个人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反而叫人跟着心境安宁。

因此,舒栎很早就学到一个道理。

这是最近流行的贵族作派,挑不出错误。

少年见她们离开时,还要往前追赶两步。

因为一套下来,他实在没办法说——其实他一开始接触她的理由也是因为奥朵拉,顺势想问问案子的事情。

舒栎偶尔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要是生在古代当皇帝,绝对是喜欢佞臣的昏君。

正因如此,舒栎对谈恋爱已经慎重到了——如果自己没有为对象豁出全部的想法,这人就不会是自己的对象。

最关键的是,自己性格也很闷,又很不爱出门,多次因为朋友放自己鸽子而开心地回自己的窝里面。

没必要。

艾黛礼顿时在话语中醒悟,她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实在丢脸极了。

一个真正聪明的人总知道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且只点到为止。

只要忍忍就可以了。

于是,他朝着她的方向打了一个响指。

奥朵拉即使再忙,也会参加克洛德的成年礼。

伊冯还因为舒栎这句话瞥了一眼,“说得像个糟老头似的。”

艾黛礼下意识地看向舒栎,就看到他手心里面是满满一大捧玫瑰花,朝着自己的方向举了过来。她忍不住惊呼的同时,手也连忙拍了起来,“你好厉害!”

再加上,舒栎内心还是记着克洛德奋不顾身救自己的一幕,哪怕最后没有成功,舒栎从来就没有觉得这就不算数了。

舒栎花了一秒让自己回到与艾黛礼对话的现实中。

毕竟,装活泼肯定是形势需要,他本身就是低能量的人。

*

“……你为什么要给我?”克洛德抬眼,声音低沉,第一次显出真正的震惊。

按照目前军校这种调性,还没有来几天,舒栎就遭遇各种刁难,那他肯定自己不会老实上一年的课的。

艾黛礼总是在寻思着,可能是自己跟她们已经不一样了,跟她们格格不入,所以她们才没有理由邀请自己。

他面对冒犯者从不亲自触手,而是淡然蔑视,冷漠地将对方置于视线之外,以免玷污自己的高贵。

于是她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只是跟着往天空看。

少年说道:“我并不想偷听,只是你们说话忘了情,连声音都忘了压低。”

对于舒栎来说,他其实更喜欢像是艾黛礼这样的观众。

单身时间久了,舒栎甚至没有任何想要成家,或者与他人保持稳定关系的期待。

当然,要想不死不休也无所谓,这已经不是舒栎要管的事情了。

“你对教义很熟悉,是有参加过神学院的实习活动吗?”她继续问。

女孩们跟着艾黛礼的介绍,顺势低头看了一眼卡汶。

艾黛礼心中存着一处期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能知道是谁吗?”

凯尔听这话,说道:“肯定的。”

不管如何,这段小插曲也就结束,他们又重新回到正题。

现在,她丈夫把艾黛礼视为仇敌一般,压根不愿意接触,还把跟女仆生的孩子扔给艾黛礼养。

舒栎看着那块石头被自己的热度捂出一点反应,嘴角微微一翘,心下暗暗满意。

就像是他邀请自己帮忙调查案件的时候,他本质上就是为伊冯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在这个新的设计里被彻底替代。只要实现出来,隐蔽性和效率都会翻倍。

这让舒栎就像是见到了只要被拒绝,就会习惯性陷入沉默木的小动物似的。

“贵族?看来某些贵族已经不把神主看在眼里,一副挑战神权的模样,你父母和其他朋友都知道你们这么妄为吗?”

那么羞辱之下,艾黛礼还真把孩子养得那么认真。

艾黛礼下意识地跟着话语看向舒栎娓娓道来。

艾黛礼是奥朵拉的堂姐。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说明他肯定不是伯爵级别以上的贵族,可能是某些小贵族带来的同伴,“完全不知道礼数。你怎么敢随意和我们搭话?还敢用神主之名来压我们?你做事小心点,我们还轮不上你来指点。”

尤其是皇太子利维安横刀夺爱后,艾黛礼丈夫被迫换了新的结婚对象,又意识到他原本的婚姻是可以做数的,否则没必要把奥朵拉换成艾黛礼。

“倒不是变出来,我从花园里面摘下来的。”舒栎毫不掩饰自己的戏法。

正常来说,很多人知道魔术把戏的原理,就会关注魔术师所说的盲区。可艾黛礼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在看表演。

“你好?”少年说道。

艾黛礼的唇角轻轻上扬,眸光中闪过一丝坚定:“相信你!”

艾黛礼也听从了他的建议,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艾黛礼的目光闪动。

舒栎继续怂恿道:“每个信徒都有自己的命运,你不想听听自己的命运是如何吗?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于是,听到奥朵拉这种小孩年纪,还能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奥朵拉是个体面人,居然主动承担起主持舞会的事宜。

他示好那么多次,这块硬石头愣是只记得自己暴脾气的一面。

舒栎打算自己偷偷地准备一份礼物给克洛德。

“我是舒利克,是克洛德带过来的。你有意见可以去跟他说。现在轮到你了,你的名字呢?”

“……”

艾黛礼夫人说,她在一天晚上路过贫民窟的时候,遇到的。

少年把贵族少女们的骄傲三言两语间就踩在了脚下。

舒栎已经跨出半步,心里还在暗骂:这人怎么这么磨叽,连句直率的话都要到最后一刻才吐出来。脚步落下的一瞬,他才反应过来那句“别走”的分量,整个人微微一顿,思绪像被什么扯住。

他怎么会在这里?

舒栎待会就会教卡汶亲艾黛礼的脸颊。

就连他考公考研的时候,偶尔也路过塔罗牌,他也会喜欢让人测一下。当然,要是对方说的不好听的话,他就会认为对方实力不行。

艾黛礼心里暗暗吃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舒栎。

哪怕奥朵拉当时也有教会钦定为圣女,可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前,艾黛礼现在的丈夫的婚约对象依旧是奥朵拉,还没有完全废弃。

正如圣经所说的,恶魔总是擅长引诱他人。

否则,这一天天地,去军校上学考试,实在太没有任何意义了。

本来舒栎本来想跟着走,可是偏偏他有一份礼物没给,这时候不送的话,就得另外找时机了。于是,舒栎只好厚着脸皮坐在原地。

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这次案子可能和一年后克洛德被流放,奥朵拉嫁给克洛德有着紧密的联系。与此同时,「瓶中小人」的故事还没结束。

“神主说,你会得到你爱的人毫无条件的爱意。”

艾黛礼自然喜不自胜,连忙抱着长子卡汶朝着她们的方向打招呼,“这是卡汶,刚满一岁多,特别特别乖。”

字字铿锵,毫不示弱。

她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欢,可她却又离不开朋友们。

“十二门徒的出身多是无学问的小民,可是他们能在神主的大爱熏陶下,成为救民救世的英雄、贤者和圣人。不要被别人的妄言否定你自己,神主没有抛弃你,你轻言把别人的想法灌输在你自己身上。即使那人是父母又如何,朋友又如何,位高权重者又如何?他们高过神主吗?”

“神主不作声,不代表祂看不见。你们这样妄议朋友得到的快乐,让你们感到很荣光吗?真令人羞耻。”

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划破弦乐和笑语,宴会中的所有人的呼吸都滞了一拍。

吊灯反射的光在地面抖动,杯盘叮当落地,一片混乱。

舒栎和克洛德目光在半空交汇,几乎是同一瞬间站起身。

与此同时,远在大都会存放案件死者尸首的地窖里被突如其来的火光撕开。

一股浓烟直冲穹顶,火舌舔舐着石壁,尸首的影子在火焰中扭曲翻动,像是要掩藏某个即将揭晓的秘密,又像是一种渴求,一种想要被看见秘密的渴求。

第 157 章 157

157 「早点睡」

谁也想不到克洛德的成年礼会出现一批暗杀者。

多达数十人凶徒披着黑色的斗篷,融进了暗夜中,伺机行动。

最开始发现凶徒的并不是因为对方展开了行动,而是艾黛礼带着卡汶回到宴厅时,意外发现草丛中的一柄寒光闪烁的冷剑。

尖叫声揭开了刺杀活动的帷幕。

几个身手矫健的人先是跳进露台,刀剑直逼贵族少年少女们。

原本欢喜雀跃的脸庞全是一片惨然,撕裂着喉咙往外奔逃。

这宴厅离来路的大门还足足有百米远,自家随从们都还候在前门处,不知道里面正上演着恶劣的惨案。

“别让人跑了。”开口说话的人显然就是领队一样的存在,“按计划行事,先解决奥朵拉。”

这个名字一落下来,离得最近的伊冯连忙看向宴会中心的交际花。

奥朵拉穿着层层叠叠,宛若盛放芍药般的绯红礼裙花瓣,金线在灯光下闪烁,恰似一朵盛开在金与红的宴会的莲花。

在声音落下的时候,奥朵拉便静立在逆行的人流里面岿然不动。

很显然,她当场就知道,如果她也跟着逃跑,歹徒为了追赶,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而她抬眼时目光坚定的一瞬间,伊冯心弦剧震,视线被奥朵拉如同火种般的光牢牢吸住。

还没等伊冯心神回笼,一个歹徒便从她的方向狂奔而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侧身让开,指尖也跟着拽起碍事的裙摆。就在他与自己擦肩的时候,她抬起脚猛地踹他的下丨体。

人群中的少年手指一僵。

毕竟,很显然,神站在了舒栎那一边,他们无法对抗神意。

对方只过几招,就察觉到这个女孩子实力在自己之上。

克洛德一生气,就不爱说话。

可是伊冯去忽然收了攻势,身形一退,像是不愿见血。

“那至少,”舒栎淡淡道,“我现在把我最大的弱点放在你手上。你还担心我害你吗?”

很显然,当初那场在庄园里的催眠深入人心。

歹徒趁势大跨步,追击上前。

就在他们松下刀剑的瞬间,一柄破空而来的箭狠狠击碎窗户,直奔费利克斯的后心而来。

克洛德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吐不出字:“…你知道,你这么说是会被当异端烧死的吗?”

爽文或者贯彻社会达尔文主义精神的小说都告诉读者——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地上满地狼藉的奶油与糕点,“…好吃的奶酪馅饼。”

这话一落,舒栎的手就被克洛德拽住,拉到管家面前,“给他擦点药。”

“冲在前面救他的不就是你吗?”

即使大公爵家的护卫也赶到场,他们与歹徒的距离越近,他们越容易成为他们的人质。

舒栎很少会觉得一个人像他长辈。主要是他很少会去观察别人的长相,一般记人都是记他们的衣着打扮。

舒栎这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克洛德。

舒栎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仔细观察克洛德的状态,“我肯定会骗你。我至今说的很多话都是骗人的。”

真的一片空白。

再加上,舒栎发现,其实两个人都明里暗里认为自己也是知道其中的情况,也没有想过要叫舒栎离开。

奥朵拉的目光冷静地扫视四周,本能地在寻找破局之机。

可这人总是永远不怕死一样地走进荆棘之中。

要让他真的去做不习惯,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是因为这人犯了大错,无法挽回的大错。

它疾如闪电,近得让他几乎来不及呼吸。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你们今晚的目的。对你来说,杀我难,伤我更容易。”

他迟疑地抬起剑,目光闪烁。最终,剑在半空中停了一瞬,随着一声低沉的落地声,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伊冯一剑洞穿他的喉间,快准狠辣。

紧接着,舒栎继续为自己的立场发出声明,“我可是个普通人,就像是你们踩在脚底下的……”

他的头脑非常乱。

他必然是要重伤克洛德。

他还以为这人肯定有什么决策,早点说的话,克洛德可给他一条路逃出去。

克洛德:“…这种时候还能聊天,你话真多。”

“费利克斯。”

时间就像是被无限拉长,长到叫人看得清每一帧的细节,清晰惊悚得让人心跳乱序。

舒栎瞬间被拉回现实,“我只是在想着我的伤需不需要被你治?”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如果真是要杀我,又何必先伤奥朵拉?她可没办法起死回生。”

克洛德因为这句话验证了心中的猜想,脸色顿时惨白。

仅仅是这个名字一冒出来,形势逆转。

克洛德:“你既然什么都做不了,跟着我跑得那么快做什么?”

这让克洛德脚步一顿。

就这么硬闯出去,别傻了。

克洛德瞬间没有了说话的声音。

那位「死士」在原著时间线中是完全空白的人物,舒栎确定自己没有看到过。

还不及舒利克躲闪,克洛德反应极快,一把把舒栎抓在身后,长剑顺势横扫,钢铁交鸣之间,敌人的攻势被硬生生地斩断,再是眨眼间,便是血光漫天。

得寸进尺!

克洛德说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包扎刚结束,克洛德开门见山就说:“你刺杀目标的不是奥朵拉,而是我的,对吧?”

只是少女的眼睛更明亮,就如同潋滟的湖水一般,光一落进去,就有了温柔的涟漪。鼻梁和唇形也更加柔软而精致的线条。

克洛德再次看舒栎,审视他到底在这件事上了解多少。可他这次看过去的时候,舒栎就不装自己没有发现,眼珠子也转了过来,盯着克洛德的脸看。

舒栎继续朝着费利克斯的方向走过去,克洛德见那些剑并没有下垂,下意识地要拦住舒栎。

就在要动手之际,电光石火之间,舒栎终于抓住了答案。

克洛德目光闪了闪,又说道:“如果你真是始作俑者,那你至少有三点说不清楚。”

克洛德冷瞥了他一眼,怀疑他故意,说道:“我是说,你可以留下来过夜。”

舒栎惊呼并鼓掌:“伊冯,你好帅!还有谁比你更帅的吗?”

谁先松懈,先走神,哪怕只是一个呼吸慢了半拍,就等于暴露了破绽。

“第三,杀得不明白。今天明显就不是个杀人的好机会,公爵府就算举行了宴会,也不代表疏于防范。真想要动手,你从医,多的是下毒的机会。”

“……”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博弈,更比那血腥的现场更加人压抑和紧张。

克洛德目光复杂,直接点破今夜的行动本质,“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得到直属皇室暗部的邀请。”

随后他拉下窗帘。

玻璃碎片飞溅,烛光一闪,空气都像是被劈卷出银白半透明的气流来。

顺着她的话,舒栎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一长条血线,虽然流血看起来可怕,但也只是在表皮上的擦伤罢了。

“在北领地,不会看着猎人动静的猎物,无论大小,都很容易吃亏。”

克洛德这才背过身,看了一眼旁边的舒栎,道:“这人都代替神主传达了旨意,我自然要听从神主的话。时间不等人,快脱了你这身衣服。”

而他理所当然地「以神之名」与那些贵族少女对峙时,他的害怕和焦虑也成倍增加。

舒栎仅仅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给自己涂一些莫名其妙的药或者压迫到他其他的手臂神经,不仅没有成功治病,还把给他留下后遗症了。

“宴会就到此为止。”克洛德不认为现在还有人能在沾满血的地毯上跳舞。

“可以吗?”

就像是刚才,从外面看应该也发现这边有投降的趋势,可是还是有人放箭。

舒栎内心得意地大笑,说的却是谦恭的话语,“那么,高贵的大公爵,还烦请您帮我安排离开的马车了。”

他冷笑一声,“要是真有,你们就能逼我交出来;要是没有,对你们也没坏处。”

没有。

越来越多的黑斗篷,像潮水般汇拢来,早已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十几名歹徒脚步整齐,形成半月形的包围圈,缓缓逼近。刀剑在烛光下闪出冷白的光芒,交错映照,像一张由钢铁编织的网,正一寸寸收紧,把几人逼进角落。

可是…唯独「成年礼」没有具体的记录。

克洛德:“你不用说什么吗?”

或者说她作为局外人,更关注现在紧张的局势。

他们已无路可退。

现如今,随着时间流逝,他很恐慌,眼前的舒栎就要一眼识破真相,让自己的罪行无地可藏。

这个疑惑已经开始在舒栎的心中生了根。

一瞬间,克洛德原本狂躁乱序的心像被一阵清风吹过,陡然平静。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面,教的是他要爱世界,爱世人,互帮互助,要感恩,要向善。

一具尸体应声倒地。

就算做到主教,他还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21世纪每天生活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的小市民,永远成不了大事。

公爵府书房。

舒栎眼睛还黏在奥朵拉身上,“我觉得依靠奥朵拉就可以了。”

对面的女孩朝着歹徒背后的方向,一边做着防御,一边大喊道:“舒利克,你的机会到了!快来英雄救美!”

可这样重要的人在原著中没有一点痕迹,如今却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活动。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太容易心慈手软了。

走不走无所谓。

舒栎要是自己看文的话,也会觉得这样的恶角就是要消失,不要继续碍眼才可以。

克洛德说道:“我与其他人从未结仇……”

终于,心态失衡,少年克洛德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费利克斯一直很希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偶尔间得到了皇室暗部的邀请,并参加了资格考验。

舒栎也想想办法。

声音在大厅里炸开,震得每个人心头一紧。

少年克洛德在原书里几乎没有独立戏份,只有零星出现在莱斯利的回忆里——一些散落在档案和回忆录中的名字与场景。

舒栎拍着自己的胸口,表情坦然得几乎嚣张:“我是无神论者,我压根不信神主。我说的那些以神之名,都是哄你们的。我可是非常会带坏别人的人。”

而舒栎很明显已经奔三了。

就算是给了他这样的权利,甚至权力,对于他这样的小市民太难了。

破窗透过的风吹动着烛光,连带着把他的影子都摇晃了一下。

除了延迟性,还有也是因为费利克斯那句“皇室要废了他的手”是压在他心上的的那根稻草,更让他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可怜的棋子。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又或者就是有意为之。

可是眼前的克洛德完全没有跟他说过,他成年礼上到底发生过怎么样惊险的势力,他又是如何解决这起事件的。

不管怎么样,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费利克斯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装束,并扔在角落的桌子里。

可是,他就是活在这个世界里面,身边的人是那样活生生的。

很显然是,人们意识到宴会厅内的危机,于是派了人在外面埋伏,伺机用飞箭破局,让刺客们插翅难逃。

中间有些细节差异,但大体上就是和克洛德猜得一致。

他有千万句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定定地看向舒栎,完全看不透,“…你真是个疯子。”

话音未落,又一名歹徒窜出,一柄长剑呼啸着劈向舒栎的脖颈。

原来是在谈话过程间,公爵府的人都被管家带了过来。

这种人应该是等着被救才是吧?

舒栎突然意识到,这个死士的身份太特殊了,所以才要被掩盖。

“…已经下雨了。”

他为什么又要派人来刺杀奥朵拉?

而莱斯利的眼睛也有一抹温色,但毕竟只是一层薄薄的壳。他的眼瞳更深更沉,就像是湖水下暗涌的寒流。

他们绑扎止血的方法也不当,都是凭手感,大部分时候看到不止血就完成了。可是邦德太近或者位置不当,严重的情况会导致肢体坏死。

克洛德此刻看向费利克斯,说道:“想要害我的无非是皇太子党派的,不想让我继承大公爵的地位罢了。”

伊冯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同时抬起,狠狠地切向他的腕部。此刻的那柄长剑跟着一颤,瞬间脱手滑落。应对这种场景自然是得心应手,伊冯只是半转身,脚尖一勾,刀身顺势高高弹起,被反手稳稳地接在掌中。

与此同时,舒栎的脑海飞快翻检起「原著」的片段,一幕幕像撕裂的画面闪过。

这个人好几次,还要抓着克洛德披风,才勉强跟得上脚步。

看他气坏了也不行,舒栎最后还是正色起来。

他能感受着他们的声音和温度。

而他松手的那一瞬,其他服从于费利克斯的刺客们也纷纷投降,刀剑也垂了下来。

“即使是暗部预备成员,任务失败了,也会被杀死吗?”舒栎皱着眉头,问道。

他探出脚步的时候,就像是所有的光集中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费利克斯毕竟是医学院的学生会长,尽管包扎这种小活一般是由助理做,他也可以做得又快又好。

此刻们下意识地看向藏在人群中心的单薄少年。

在歹徒还在警惕腹背受敌,她一句话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就这么活着。

舒栎紧紧地抓住了这一变化,“费利克斯,神在看着你。”声音坚定而有力。

不过拥有职业素养的他还是对这种事保持有限的打探,而是把话题拉回正事,问刺客和宴会的事情如何处理。

这人必须死。

舒栎的底牌就是「知道原著剧情」。

自己才能自己活下来,活得长久,活得潇洒肆意。

“因为落单死得更快。”

别说,自他穿越之后,认识的所有人都说克洛德讨厌。

她的每一击都巧劲十足,让人难以招架。

于是,舒栎连忙假装自己超不经意地把自己的血沾费利克斯的手臂上,又慎重地提出建议说道:“你不要走。”

闻声,克洛德的手指无意识屈直了一瞬。

舒栎自然知道,可是他又不太放心接下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在克洛德和费利克斯身上,所以还是摇了头,让伊冯和奥朵拉同行。

“第二,杀得不值当。你完全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动手。你就这么想要跟我同归于尽吗?就算你杀得了我,从今天的布局来看,外面的飞箭第一个瞄准的人就是你。你有大好前途,并不需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句话的火气之大让费利克斯感觉,克洛德在莫名其妙地对舒栎发火。

有时候也是像是面对政局裹挟的碧茜王后和费利克斯,要给他们走一条全新的路。

费利克斯垂头,声音黯淡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面对敌人就是要斩草不留根,谁要自己的命,自己就要谁的命。

这样的暗自较劲中,很显然,言语就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你在这里受了伤,是我负责。”克洛德见舒栎总算把眼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奥朵拉是我兄长的未婚妻,盯得那么紧,小心我帮兄长先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克洛德率先给他做了决定,“他说是你救的,就是你救的。费利克斯,你留在这里。”

他心里面已经对这个少年有一些猜测了。

舒栎一对一还可以,一对多,甚至还是自己手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自己还真的得舍得一身剐。

舒栎抬头再次扫视周围——大公爵家的守卫现在居然还没有出动吗?

内心在这个明明非常紧张的时刻里面翻涌出千万句不好听的话,可贵族的礼仪让他把话堵在喉间,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能亲自动手,就是打算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别人,换取对方的信任。”

舒栎在内心出神,见到克洛德朝自己瞥了一眼,又眼观鼻鼻观心,做一副高人深不可测的模样。

克洛德问道:“你何必救他?当时一箭击中后心肯定就是为了灭口,保守秘密。现在费利克斯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被秘密处理掉而惶惶不安,倒不如一死了之。”

舒栎能感觉到对方胸膛那颗震动不已的心跳,于是用力地抓紧他。

伊冯没有听到舒栎的回应,又说道:“你就没有底牌吗?”

奥朵拉也落在了费利克斯身上。

克洛德看向舒栎——现在轮到他了。

克洛德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可是绝佳的独处时机。

可他也不自己主动说出拒绝的话,故意挑衅道:“我去朋友家做客,都是睡他们的床的。我在这里不是一样的待遇,那我就不留了。”

他正想要拒绝,目光却落在了奥朵拉的脸上。

舒栎额头冒出冷汗,只想起,在莱斯利即将登基之前,和皇帝利维安的对峙中,的确有过一句提及「利维安还是皇太子的时候,曾经派死士刺杀过克洛德」。

那一瞬,费利克斯下意识地瞥了舒栎一眼,眼底的惊惧像水纹一样散开,身子一抖,整个人也跟着软下去,低声道:“我……我愿意忏悔自白。”

这不是舒栎第一次放过曾经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原著根本没写!

他的眼睛余光甚至看到舒栎手臂的袖子都被飞箭划破,流出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溅出。可他还是得强压下多余的思绪,走到落地窗的位置,禁止守卫继续发动攻击。

克洛德几乎都忘记了呼吸。

奥朵拉现在成了全场最冷静的人。

“你忠诚于主,更忠诚于神。”

再次抬头,克洛德就看到舒栎抱着费利克斯躲在旁边。

于是,在这基础上,「有余裕」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做不到快意恩仇,做不到翻云覆雨。

这完全不妨碍舒栎感觉自己被克洛德利用了,并觉得克洛德很坏。

“别忘了,你就是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草芥。

对莱斯利而言,「父亲」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所以他一次次在脑海中反刍克洛德的存在。

克洛德瞬间认出这是公爵府的箭羽。

克洛德久久地才“嗯”了一声,“你也是。”

*

这样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居然没有在莱斯利的成长里面留下半点痕迹。

但那是谁?

因为自己太平凡。

“第一,杀得不干脆。既然恨我的话,就不会被旁人三言两语就说动了。”

他自己选择留在大公爵府里。

伊冯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天空闪过雷光,霹雳声骤然响起,雨水竟随即应召而来。

“他肯定失败了。”

舒栎旁边深色礼服的克洛德闻声一怔,因为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人。

明明说要杀奥朵拉,却只对克洛德抱歉,显然先伤奥朵拉,是让她没有余力救人。

在舒栎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内心惊了一跳。

“没事的。”

舒栎朝着费利克斯大步走了过去,拉进自己的怀抱,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要听从神明的话。”

奥朵拉说道:“我能治你的伤。”

他把人拎到管家之后,又多送了一句冷讽。

费利克斯低头看了一眼舒栎,又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克洛德。

舒栎以前看他们还有一种含有重金属或者腐蚀性物质的止血粉来止血。

舒栎觉得他不行。

他眉宇间还有未散的杀意,“那些刺客混在宾客里趁乱逃走,现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贸然追铺只会引起更多的混乱。”

“你身上沾了我的血,到时候解释不清楚,你一个避难的人怎么会有我的血?你就当做是你刚才保护我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吧,我想,你们也应该有什么话及时说清楚会比较好。”

倒是因为舒栎看得太入神,奥朵拉反而觉得有压迫感,“怎么了吗?”

即使目前为止,但都一直特别派得上用场。

一具尸体就这样也跟着轰然倒地。

话语间,费利克斯便把自己行动目的原原本本讲清楚了。

舒栎坐在角落都能想象,若是伊冯问起奥朵拉为什么不给自己讨公道,反而急着离开现场,奥朵拉跟她解释来龙去脉的画面。

这句话里面有几个字眼让舒栎感觉有点不妙。

舒栎缓缓抬起双臂。

奥朵拉和伊冯是他的学姐。

剑光闪动的时候,剑身的血也被她甩了出去。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敛起裙摆,朝着克洛德说道:“今日承蒙克洛德搭救,我改日再来答谢。”

还没有等克洛德冷讽一句,舒栎便立刻朝着伊冯的方向,大手一挥回道:“你我同心!你救就相当于我救了!你上吧,我不行了……”

费利克斯手微微颤抖着,剑尖在地面划出轻响。

“……”

只要是支持皇太子的都算是皇太子党派,是不是皇帝也算在里面了?

“想想办法。”伊冯冲着前面的舒栎说道,“我们要保护奥朵拉。”

“你不杀我吗?”

说到这里,克洛德索性不再打太极,直截了当地挑明:“你们其实是想废了我,好验证我是不是有那个传闻中的「瓶中小人」吧?”

这句略显温和的比喻落下来后,旁边的管家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克洛德后,才深深地审视舒栎。

*

舒栎听到这一句话,心头猛地一紧,原本松弛的神经又被绷了回来,下意识地看向了费利克斯。

舒栎正要和费利克斯说点什么,奥朵拉便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你还是先治一下你的伤吧。”

正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如果这个时候说不出解释的话,按照各种故事定律,他一离开视线,就肯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想法刚闪过,克洛德的目光已经锁定飞箭。

清致的面容让刺客们都感到瑟缩。

夜还不到十点,天已经深得就像是降下一层黑色的薄雾。

舒栎在一旁已经彻底成了看戏的姿态,眼睛一眨不眨,心里暗暗补充:这场对峙越来越有戏剧味道。

这是一个要拥抱的姿势。

这里面是什么样的政治布局?

对方开了口,说道:“束手就擒吧。”

“快趴下!”克洛德几乎是吼出声,同时纵身扑向舒栎和费利克斯的方向,长剑横扫而起,直逼飞箭。

这套路也太熟了,跟他自己借克洛德的势头,拿鸡毛当令箭如出一辙。

并不是谁想要开这个话题,而是就因为处在这种胶着的状态,一方面已经胜券在握,却又忌惮对方的鱼死网破;而另一方面四人就没有一个怕死,却也在绞尽脑汁地保全自己。

也是因为这人死了,才彻底消失了。

治疗伤势的过程还是比较轻松的。

“夏天嘛。”舒栎多看了一眼窗外,随口回应道,“气候多变,正常。”

费利克斯猛地抬起头,想要再次为自己争取一把,然而克洛德便截过他的话头,说道:“神主在上,你敢对着祂说谎吗?”

视线交换之际,各自惊魂未定,就这样定定地彼此对视着。

这是为什么呢?

他正要加大力度,伊冯一手抓着奥朵拉往后退,一手顺着对方的剑势下落泄对方的劲,打他个措手不及。

倒是旁边的伊冯放声大笑:“你们在表演什么滑稽剧吗?”

费利克斯转身离开之前“…如果你需要解释……”

看来这人就是在学院里面和克洛德发生过争执的少年。

“我看得到你的结局,我也不喜欢你的结局。你也不会喜欢你的结局的。”

舒栎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爱惜的。

他甚至都不说是皇太子,还说是皇太子党派。

小小的肩膀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负重前行。

“你是不是也会骗我?”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尖利,可是这样的声音更叫军校三人听得清楚明白。

可是一看奥朵拉,舒栎就会觉得这是莱斯利的翻版。

这当然主要是因为舒栎还是有余裕去做这样的事,如果对方真的是非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舒栎也不会多此一举。毕竟,舒栎还是学过托马斯·霍布斯以及约翰·洛克的学说。

要是有上帝视角看看那边在做什么,那该多好。

舒栎反问道:“我说的时候,你倒了吗?”

费利克斯也收到自己手下征询的目光,于是他跟着点头,只让自己独自留在宴会中间。

谁啊?

这话说完之后,伊冯就注意到奥朵拉要离开,连忙叫上舒栎,嘴型说着“我们跟她一块走”。

可是,克洛德还是与舒栎他们距离太长了,根本鞭长莫及。

舒栎才不要留,克洛德突然那么好心,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人瞬间就像是被电击一样地僵直,随后身子倾斜倒地。

可是,他其实前因后果都知道,只是欠一个过程而已。

而奥朵拉都已经猜测到这件事,直接避开现场,连跟你讨要道歉都没有。

由于看的时间超过了三秒,舒栎忍不住冒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舒栎穿越人群,走到那个全身颤抖的少年面前,抬起手揭开他的斗篷,看得到他因为恐惧和不知所措而颤动的眼瞳,“不用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舒栎张了张口,立刻就学克洛德的话,说道:“这种时候还能聊天……”你话真多。

费利克斯垂头,“是我对你怀恨在心…”

超级明显。

正好接住了另一个歹徒的剑势,那人也想不到伊冯这么个弱女子力道竟那么大,两柄剑身相激,震得他的指尖发麻。

舒栎深陷记忆检索和逻辑推断之中。

与此同时,黑斗篷中有一人的目光也紧紧地锁在舒栎身上。

在舒栎开口前,斗篷人群中便响起了一声极为低沉的声音,“不要废话,动手!”

这么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奥朵拉少女优秀的五官——莱斯利太像奥朵拉了。

有时候可能是因为对方能力太强大,而自己要选择活命,所以选择一切从权,像是对待一开始就用枪口的克洛德。

这声音落下,双方的刀剑瞬间被唤醒一般,冷光骤闪。

那些放过自己敌人的人都是柔弱的圣父或者圣母。

舒栎不知道克洛德在这里装什么冷淡高傲,不近人情。克洛德肯定也能救他,否则也不会一直给刺客们离开的法子。

按照道理讲,舒栎不应该继续留在现场,耳朵不应该听到太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容易招来祸事。

因为他的名字在贵族和军校里面是那样的响亮。

舒栎熟练地拿出自己惯用的武器,用着有力温和且无比包容的腔调,“神在跟你说话,你知道吗?你还要拿起这无用的武器做什么?”

“克洛德……”

一想到奥朵拉几个月后就有了莱斯利,舒栎的惊艳瞬间就戛然而止。

很多人情绪都不是即发性的。

克洛德也跟着看向地面,甚至能留意到自己鞋底上也有奶油。

可成年礼这件事居然没有出现在暗部记录里面,这说明是人为的掩饰和消抹。

这可是私下说话的好机会。

他的任务就是要在克洛德拿到大公爵实权之前,废他握剑的五指,由此验证他是否有传闻中的「瓶中小人」。

“你沉默就代表肯定。”

这样如此具有鲜明色彩的人,居然在原著线里面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大贵族的底气和胆气让克洛德临危不惧:“你们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

舒栎在旁边恨铁不成钢,这种时候就是要演出那种恨海情天来,目眦尽裂,生生死死都要拉着对方下地狱的感觉才行。

下一秒,她就朝着奥朵拉的方向跑去。

舒栎轻声说道。

他们的善意廉价到毫无用处,甚至还会拖人后腿。

费利克斯拒绝自己已经暴露,“这里没有费利克斯。动手!杀了他们!”

一方面,费利克斯觉得舒栎说得有道理;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克洛德,内心说不上是有苦衷,还是无地自容。

他在军校里面那么亲近克洛德,怎么会在克洛德那么重要的成年礼上闹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奥朵拉,声音也跟着压得低沉而慎重,“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她。你们多派几个人保护她回家。”

费利克斯自白后,便离开书房,由管家护送他回房间。

克洛德在舒栎的沉默中,开始越发开始咄咄逼人,说道:“费利克斯能被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我很难相信是不是你操作的?”

这是一种很天真很童话的想法。

任何一个字都可以撬动对方的心防。

这人就是克洛德的表亲。

意识到自己扑了空,克洛德连忙回过头看情况,长箭钻地,直挺挺地立着,旁边洒下针状的血滴。

底牌?

很显然,克洛德的情绪出现了很大的延迟性。

“很显然,你只是受制于人,才需要在这个时候动手,实现某个目的。”

更多的是——

舒栎也不想去当那个针砭时弊,说一句“世界不过是草台班子”的人。

他也感谢自己的平凡,让他每天都可以活在心安理得的小确幸中。

因为刚才的声动,歹徒们锁定他们的位置。

他是克洛德的表亲,是医学院的学生代表,在军校里面处处维护克洛德,甚至舒栎第一天在军校里面和克洛德发生争执,他也能过来找舒栎的茬。

比如说亲人离世时,有些人完全无法表现出伤心。可时间过了这个点,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甚至大半年后,他们会因为极小极小的事情,哪怕是在看喜剧电影,也会突然狂哭不止,无法忍受。

克洛德明明知道要说什么,但之前被舒栎带偏了思路,嘴巴里面吐出来的却是“奶酪馅饼”。

“费利克斯,我知道你想要找到解决现在身份暴露的方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四人没有一个人会死在这里。而你注定会失败。”

克洛德面色冷淡,“你可以不想说你背后的人。那至少把目的说清楚吧?”

有时候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应该如何做,所以选择息事宁人,像是对待绑架芬尼安的马修一样。

而他们这边只有两柄长剑。

舒栎:“彼此彼此。”

舒栎被这突如其来的夜雨惊了一跳,又看向书房指向十点多的时钟,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学校宿舍睡觉了。”

“这会不会也是你的计划之内?”

舒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克洛德听到一半,就皱着眉,直接抬手把舒栎的脸推开,根本不想看到他的脸。

还没有等他开口,克洛德就从舒栎与奥朵拉的中间走了过去,开始指挥侍卫和仆从清理宴会现场。

话语间,费利克斯的肩背越发僵直。

“早点睡吧,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而后,他也放弃了追问这一点,冷眸盯着舒栎,“那你呢?你靠近我的目的,难道不也是为了瓶中小人吗?三番两次就来抢戒指,还说那么多大仁大义的话,不就是希望我最后把戒指交给你吗?”

克洛德却打断他的话,“我的人很快就要赶到这里,你如果想要被当做刺客被处死,就继续留在之类。”

现在最前面顶着所有压力的赫然便只剩下克洛德。

这种软绵绵的态度就是在搞消极态度,不愿意说实话。

她说话的同时,又朝着奥朵拉的方向飞快地说一句,“别屈服,如果克洛德救不下你,他就不是男人了。”然后,伊冯理所当然地带着她躲到了舒栎后面。

有时候也可能是因为知道他们就是困兽之斗,他们比自己还想不透,不想他们一错再错,就像是面对给所有修士下毒的丽塔和维罗妮卡。

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就是紧张的精神对峙。

“刚才的飞箭没有伤到少爷吧?”

做不了杀伐果决,做不到草芥人命。

毕竟,书房的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充满血雨腥风的坦白大会。

骨架也在青春期里长得修长而结实,肩背展开时也有弧度,线条干净有力,不像是眼前奥朵拉的柔秀,而是一种锋芒毕露般的冷冽。

因为他们不过是一句文字而已。

舒栎开始发现,克洛德咀嚼出自家人要害自己的难受,于是把愤怒转嫁到了外人身上了。

而奥朵拉三人也同时注意到了那个焦点。

克洛德朝着舒栎的方向看了一眼,“……”

到底是谁?

旁边的伊冯正好咳了咳,舒栎这才想起,他今天还是特意来找奥朵拉的。

因为这不是舒栎的舒适圈。

而克洛德还是全场年纪最小的。

毕竟中世纪的治疗手段很限,又缺乏现代药理知识。

不然,费利克斯得编故事,比如说平时对克洛德的好都是虚情假意,就是有朝一日,让克洛德放下心防,然后痛下杀手。

于是,有时候还得是两人并立,神态姿势相近的时候,他才会觉得真的是血脉继承。

伊冯意识到奥朵拉似乎要主动献身,于是用脚步压住她前进的方向,说道:“既然能闯进贵族的成人礼上做事,那肯定要做好必死的准备。想要无痛完成自己的目标,你把你的工作想得太简单了。”

“战场的规矩是不杀降兵。”他背过身,声线冷淡,说道,“我也不打算知道你们是谁,换上礼服,自己各自当做避难的宾客,离开吧。”

与伊冯和奥朵拉汇合的时候,他顺势问道:“你不是说一句「倒地」,别人就会跟着倒地吗?”

直到马车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街角,克洛德才转身回到书房,按下暗格的机关。

暗格“咔嗒”一声弹开,里面静静躺着那枚戒指。

可书房里那一丝丝舒栎的血腥气终究是唤醒了它。

戒指在盒中轻微颤动,像是在共鸣。

想了一会儿,克洛德把戒指戴在手上。

第 158 章 158

158 掌握先机

第二天。

周一操场。

其实舒栎想过要逃学。

该怎么说呢?

他都入职场四年多了,从神父到主教,虽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轻松休闲,可突然一朝又回学校按部就班过苦日子,每天还得6点半开始晨跑,总觉得自己特别厌学。

舒栎待在学校队伍准备跑步的时候,在心里忍不住埋怨克洛德。

昨天晚上他放自己那么晚,才回宿舍睡觉。

再加上一下子事情增加那么多,舒栎觉得自己的CPU也要烧干了。

整个人就特别困。

一大早刷牙的时候,舒栎还是闭着眼睛刷牙的。

“后面的学生快跟上来一些!想罚跑吗?”

教官一个大嗓门把舒栎吼回现场,舒栎一个激灵就醒了。

惺忪的眼睛也正好对上了教官的视线。

这怎么看都是在说自己?

这里其实可以小声地说句实话。

既然能影响到学校教学秩序的话,肯定不是普通学生所为。

请吃快点!

“你和克洛德认识很久了吗?”利维安在前面开口问。

在中世纪时期,顶级餐桌上会有厨师对食物进行调色,让食物本身变得更加鲜艳可口,例如使用藏红花,檀香粉等。也可以理解为,为了给人视觉享受,他们会精心给食材化妆。

脑中思绪飞快转动,舒栎开始盘算,是否能借此局面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舒栎觉得,克洛德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把自己活活气死。

舒栎并不退避,尤其是对方也不主动提阶级差的话题,语气更是温和:“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殿下,不用因为这样简单的词汇而过度紧张。您这样,有时候反而很容易被人看透。”

起码,舒栎穿越那么久,都没有听到克洛德说过他哥半句坏话。

这话锋一转,利维安借此重新握回谈话的主导权。

舒栎自然在利维安眼里面,平平无奇。

不过有些话还是应该问清楚。

因为舒栎看起来乖乖的,内心却并不打算当个老实的学生。

舒栎看着利维安面色如常地吃着蓝色法棍,忍不住就会皱眉,“这好吃吗?”

克洛德棱角分明的脸也跟着显露出来,那双眼睛要比他脸上锋利得可以擦奶酪用的奶酪平刀的线条还要冷峻,冷漠,透着十足的冷意。

起码,一个好好的面包通体都是蓝色的,就很不自然。

他继续睁眼说瞎话,“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不欺骗他的感情。如果您在前面示范给我看的话,我肯定也也可以跟着葫芦画个瓢,您觉得呢?”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利维安环视了周围一圈,语气平静,却让人无从拒绝。

看来平时吃饭都是固定在这里吃。

*

舒栎后悔邀请他一块吃饭了。

舒栎早上还是吃了水果。

“……”

“你具体想做什么?”

回到正题上来,舒栎比起跑步,还是会像是高中时代那样羡慕早上不用跑操,负责打餐的学生。

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周围是不是有护卫或者埋伏。

还没有等舒栎低头,利维安的声音也跟着悠悠地响了起来,“也是。毕竟,刺客来的时候,克洛德全程都抓着舒利克的手,把他护在身后,大家都看到了。我就算没有到场,也知道了。”

“舒利克。“

因为以他真的有心与自己攀谈,以皇太子的地位,即使再亲民,也不至于要亲自上门寻找自己。

“如果舒利克少爷能留下来的话,自然是求之不得。”侍从也跟着认真回复。

“有人打过招呼了。你去吧。”教官说得轻描淡写。

他本来还想要哄克洛德几句,让他没必要为这种流言蜚语大惊小怪的。毕竟,舒栎之前见他不高兴,也会逗逗他,哄哄他,让他有其他的情绪宣泄口。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舒栎完全不在意。

舒栎不等他说拒绝的话,“我知道担心饿肚子的事情。我们可以吃点早餐再离开。”他的语气格外有商有量。

直到脚步在圣教堂前停下,答案才浮出水面。

舒栎却是从头到尾都是从容的,连自己的真心话一句话也没有漏出来,甚至最后一句的保证也把这个对话变成了无用功。

“没有。”舒栎实话实说。

舒栎也毫不留情,“你说得很有道理。”

估计是用了蝶豆花或者耧斗花。

片刻后,他淡淡地开口说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舒栎又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手,只看到他左手处莫名多了一枚戒指——赫然就是赛尔蒙公国那个装瓶中小人的容器。

打听下来,像是因为他对于像是糖、盐,蜂蜜、珍稀的水果都无动于衷。此外,他们也觉得自己学识丰富,知道很多东西,这不像是普通人能接触的知识。

然而,空气却在下一秒凝滞了。

偏偏这个人年龄也就和芬尼安他们差不多,舒栎没必要表现得太老成,直接等着他主动说自己的目的,只是跟着笑:“您好。”

等对上舒栎的视线时,克洛德的表情已经收拢,却仍掩不住几分尴尬。

舒栎笑了笑,眼神带着一点狡黠,“即使我一向不擅长长跑,却也不想成绩太难看。所以每次起跑的时候,就会故意冲在前面,先抢个位置。就算后面体力不足,落下来的时候看上去也还是中上游,成绩也不会太差。”

对方低眉顺目,“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您做呢?”

那力道不重,像是下意识的动作,既有点提醒的意味,又像是回击舒栎态度的挑衅。

只不过那不像是博物馆一样,为了增加参观价值,还要放入雕塑或者画作。相反的,那是一排排红木长桌长椅,桌子上已经整齐放着面包篮子,陶瓷餐盘,银餐具和鎏金杯。

话音刚落,舒栎定定地利维安的眼睛,说道:“昨天晚上克洛德遭受的刺杀,听说是您那边的手笔。”

才刚跨出一步,舒栎腰窝的位置被拍了一下。

舒栎从小到大还没有那么密集地被针对过,目前为止都一一化解了,可是总是有一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既视感。

见克洛德被舒栎一句话压制到说不出话来,利维安为他解围道:“克洛德,你是特意找过来的吗?”

事实上,一意识到自己成为打餐员不是利维安的手笔后,舒栎对突如其来的厚待也完全没有兴趣。

穿着黑色外套的侍从打扮的人就把他引入座,“舒利克少爷,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眼神交流向来是更容易揭露内心真实想法。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舒栎的礼貌让教官下意识地也跟着摘了帽子,“对你有新的安排,以后你不用晨跑,帮忙给军事生打餐即可。”

舒栎顿时一愣,他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他可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能够让别人对自己多般照顾。

舒栎脚步跟着这些日常的问答散漫了一些,说道:“我没什么目的,穷小子来这里见见世面而已,打算待一个月就走。”

所有人都是在山林里面长跑的,那山路崎岖多变,地势不平,尤其是夏天早上跑的时候,没过一会儿就起了薄汗。

“我以为这对你有帮助。”舒栎的预期不急不缓,毫不慌张,反而带着一些轻松随意,“您想听我的一个小故事吗?”

利维安见他开始在翻书,并熟稔地进行阅读,便问道:“你是北领地的贵族吗?”

舒栎一边思考着,一边走进去。

可冷色调,尤其是食材本身就不是这种颜色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不适。

两人没对视时,舒栎就注意到克洛德表情带上了意外和慌张。

难道是他要开始伺候全校的军事生吗?

倒不是说人不能享福,但舒栎也学过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

顿了顿,舒栎朝着还在气恼的克洛德一眼,“别这么容易生气!越生气越容易被人当真。”

可现在利维安看着对方长相端正,眉眼间带着温润,反倒格外舒服,颇有光而不耀,静水深流的气质。

“我不是专业跑手,却有自己一套跑步经验。”

克洛德立刻反驳说道:“我不可能会抓他的手。你不是也在当场吗?你没看到的吗?”

“那么,你认为怎么样算是见到了世面?”

“暂时还没有。”舒栎说道,“那殿下喜欢吃什么呢?”

利维安陷入沉默,而舒栎也在观察对面的少年。

至少他从来没有非议别人,倒是有君子风范。

利维安微微睁大了眼瞳。

“北领地卡森教区。”

这里可以科普一件事。

利维安慢慢地放下刀叉,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能不跑步的话,对舒栎来说确实轻松很多。

不过,舒栎顿了顿,“兄弟操戈,皇权斗争一直都是大家喜欢听的话题。可是,你刚才也说过克洛德很重感情,也许他哪怕所有人都说是,他也希望你能说一句「不是」。因为不是你做的,你不必为别人顶罪。”

难道他并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吗?

外面也没有铺地毯,克洛德走过来的的脚步声不可能会完全被盖住。

克洛德望着利维安的方向说话,但是舒栎觉得克洛德就是在说自己。

这才是舒栎的目的。

利维安望着他,眼底的疑虑和好奇交织着。

利维安的心弦被微微拨动了一瞬,原本想说“就算不喜欢也无能为力”,可这种话也毕竟没有办法说出口,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舒栎常听同班学生说,教师窗口的饭要比学生的菜要好吃太多了。

骑士正伸手去拽,却被皇太子利维安拦下,只能焦躁地瞪视着,心口几乎要炸开。

他肯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可他却依旧置身无声之境,抬手,缓缓覆上浮雕。

因为他还想办法抓克洛德的衣服,确保自己不会被完全甩下来。不过,既然其他人那么说,那就是出现了集体记忆偏误。

舒栎和利维安同时看向克洛德。

那声音平静,也不是矫饰,更不是刻意疏远,而是一种真实的空白。

难道是因为克洛德撬了他的墙角,所以利维安才变了那么多吗?

费利克斯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安排的。因为舒利克身份特殊,又怎么能跟普通的学生一个待遇?短时间也不能解释清楚,用克洛德公爵的名义是最合适的。克洛德刚才也不反对的。”

克洛德道德底线毕竟是高,面对这样的指责,无法颠倒是非黑白,喉咙顿时被卡住了,“……”

在舒栎已经啃完两个大苹果之后,利维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饭。

舒栎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我怕您以为我只是说一些搪塞你的话。您希望我做到的话,肯定是会尽我所能。”

那这位教官的态度也过于和善了吧?

可现在明显就是影响到克洛德了,那确实是得认个错了。

舒栎下意识地往跑圈的学生望过去,不过一群学生密密麻麻的,也暂时看不出多少端倪。

“这只是表面好看的小技巧而已。”利维安听后神情淡淡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刚说完这句话,对面的少年便笑道:“这很正常,人生那么长,你总是会找到你喜欢的。”

空气静默了几秒。在舒栎的审视下,侍从只是小心翼翼,并没有丝毫敌意的闪动。于是,舒栎顺势笑了笑,“你想要挽留我吗?”

仆从站在一旁,略显迟疑,不确定该如何开口,“……”

“我不是军事生,我是医学院的,也可以吗?”舒栎不放心地问道。

这位显然也是藏在后面,听完了所有的话,否则舒栎不至于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

可少年的面容和肌肤都如此青涩。即使骨架隐约显出来未来的挺拔,却依旧包裹着一层柔软如同棉花般的稚气。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故事。我只是想起长跑的事情罢了。”

在舒栎走神的时间里,教官又说道:“你去帮忙吧。”

正要奋起直追自己班级的队伍,加入跑步队伍,可是他还没有跑两步,教官突然做了个手势,和善地说道:“舒利克,对吧?你过来。”

不过,他完全选择水果,只是是因为厨师意欲过剩,把所有的食物都调成了少见的蓝色。

克洛德看着瞬间空了的手掌,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会因为说真话,而感到恐慌和焦虑。

可现在被这个能看透人心的少年再次问起时,利维安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思考,长年被安排好衣食起居,被告知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他的生活里并没有所谓的偏好和热爱。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物。

舒栎摆了摆手,他已经过了那种喜欢看自己的舌头变成不同颜色的年纪了。他说道:“不了,这种蓝色还是留给圣母玛利亚的长袍吧。也许,我们还能剩一些给教堂的彩绘玻璃。”

舒栎那会说的时候,是有闲情逸致的。

最重要的是,利维安并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有一种心中的弦在慢慢地松开,甚至升起一丝莫名的释然。

“普通的味道。”利维安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他是否再说一些谦辞,说道,“你可以试一下。”

十几年后,克洛德听着别人编排萨伏伊牧区贵族军官送神父枪支的传闻,别说眉头动都不动一下,简直刀枪不入。

舒栎眼瞳闪了闪,也不想再提克洛德的事情,只是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能正视克洛德的话,那我自然也会做到你提的要求。”

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变化,在他一向一丝不苟,恪守礼节的外壳下,显得尤为少见且难得,也让舒栎第一次瞧见他冷硬外表下那份隐藏的脆弱。

克洛德听舒栎一点声音都没有,便说道:“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态度之温和让舒栎感到畏惧。

“吃完了……”利维安彻底放下刀叉。

这话刚落下来,私人用餐区厚重的的帘幕“唰”地一声被掀开,风也跟着钻进室内。

舒栎一开始,确实是觉得,克洛德肯定虽然内心很气很烦,但是克洛德肯定是不屑去解释的。而他自己清楚,他肯定不会乱用滥用这名字。

“不是,我希望您能为您亲爱的弟弟做一些事。这肯定不会太难的,不会需要您违背道义,也不会是任何让您为难的事情。”

随着他的目光扫过,空气也跟着胶着一般,仆从仍旧低头,保持敬畏的姿态。

“再说,我又是什么身份?我一说,别人就会把我当做你的人,对我的话言听计从。我的面子也太大了。你自己想想看。”

从头到尾,舒栎不仅让利维安的底透了一大半,也没有给他自己造成半点损失。

舒栎又继续说道:“您的两面三刀让人实在困惑。还是这是一场误会呢?”

再看舒栎神色不为所动,甚至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静静相望着,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戒备心很重,也知道你没说真话。如果你只是要试探的话,这种对话只会没完没了」。

舒栎瞥了他的硬底军靴鞋子一眼。

此刻正是大多数学生晨练的时间段,校园总是比其他时间段显得更加空旷。风从长廊掠过的时候,远处三面代表教会、帝国和军校的旗帜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他走了一步,余光见到利维安也跟着自己的方向走,便朝着费利克斯,说道:“我想要的,会自己亲自拿,也不用他人替我张罗。至于张罗过来的好意,我愿不愿意回应,就全靠我自己的心情决定了。”

惊呼声如潮水般炸开,全场哗然。

舒栎顺着教官和工作人员的指导,很快就到了军事生就餐的地方。

舒栎的掌心已轻覆在浮雕的双眼。

利维安肯定克洛德不可能做出偷听的事情。不过他内心也飘过一丝疑虑,为什么克洛德走过来的时候脚步会刻意放轻?

舒栎并不吃这一套,坚持道:“我是来帮忙打餐……”

“他对你其实也很真心。”

他确实会拿别人的名义保护自己免受威胁和迫害,但不至于要占别人那么大的便宜。

一旁的骑士惊呼,猛地上前,然而已来不及。

这个答案让利维安顿住脚步,睫毛微微一颤,目光便斜了过去,带着审视的意味,“但是,你看起来和他很熟络。”

话音落下,他说完之后,就爽快地从克洛德旁边走过。

下一秒,舒栎趁着其他人没留意,一脸云淡风轻地把克洛德的戒指顺走了。

利维安从前应对这样的回答时,并没有更多的思考,也有固定的回答,是能保证不会引起民众反感的答案。

不过,这话一落,舒栎就意识到这人只是路过而已。

不过,舒栎坚持了十几秒的观察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还不至于敏锐到了能发现周围有暗卫的程度。

他自己检讨自己是不是把克洛德的名字用得太过了。

舒栎叹了一口气,只能随便找本书开始翻。

他其实也无所谓教官怎么说,只要不被罚就可以。

虽然有点跃跃欲试,但是舒栎想到中间的努力,很快就放弃了。

克洛德皱着眉,看向舒栎,眼神里面全是谴责和控诉。

拜托,舒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利维安忍不住莞尔。

——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还是因为他太过年轻了?

舒栎内心警笛声狂响,可还是乖乖地配合,极其认真地敬礼道:“是的!教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再来,对方的五官也并不是特别突出,鼻梁不算很高,只是看着青涩白净罢了。

他金色的发丝微微卷起,在窗外透出的天光下散着温暖柔和的光泽。

这是舒栎第二次和利维安接触,感觉他和原著那个高深莫测的皇帝相去甚远。

话说,舒栎高中时代的时候,也是寄宿学校。

舒栎觉得他真的就是少不更事。

目前相处下来,舒栎觉得利维安这人还是挺简单的。

如果是克洛德,他肯定全程都不会那么好说话。

很快,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收敛情绪,唇角微扬,换上一抹不动声色的笑,问道:“舒利克出身何地?”

可就在这时,偏厅的门缓缓开启,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见过面的皇太子利维安。

暖色调的食物自然会让人觉得美味温暖。

舒栎笑得坦然而直率,道:“我性格便是这种自来熟,和任何人都能一见如故。如果殿下并不讨厌陌生人的靠近,其实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利维安指尖微微收紧,眼神一瞬也深了几分,沉默半拍才开口,声音也跟着低了两分,“跟我说这种话,你倒是有胆量。”

“朋友?”

费利克斯因为克洛德的反应,愣了半秒,“这?我记得跟大家说的差不多。”

他很羡慕,感觉学生们特别有活力。

“无功不受禄,”舒栎说道,“那我和教官说,这里不需要我。谢谢!”

打餐?

不过,舒栎还在等他快点吃饭,于是合上书,说道:“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会在空中闻到一股腐朽的异味吗?你会看到我的皮肤突然沾满脏污,把周围的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又或者,我突然变成一个蠢货,任你嘲笑,被你踩在脚底下吗?”

*

他看了舒栎一眼,似乎要发作。

“当然是吃美食。”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能只是吃食堂的美食,或者学校门口附近的小馆子。我还想吃当地正宗的味道,也想去高档餐厅试试一生难忘的料理。”

早上每天也要跑操,但不像是这里那么高压,大家都是一堆挤挤挨挨,跟着前面跑一圈。

克洛德朝着费利克斯的方向提声道:“我也没有赞同。”

舒栎也确定克洛德没有主动保护自己。

费利克斯说道:“这不就是一个意思吗?”

舒栎得了便宜,但显然还是不够,“那告诉我,是谁安排的?”

舒栎抬头,与那冰冷的浮雕对视许久。

利维安并不回避这件事,只是说道:“如果是因我而起,那是不是我主谋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刚说完,费利克斯也从帘幕后走了进来。

侍从对舒栎拒绝特殊对待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

舒栎说道:“我不至于干这种事情。”

舒栎顿了顿,“即使没有的话,至少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也很值。”

“那你在这里吃到了吗?”

克洛德一脸拒绝。

所幸,舒栎的手只停留片刻,便安然收回。

利维安微微侧着头,审视着面前的少年。那柔顺的金色刘海微微旋了小半度,在他澄澈的眼瞳里掠过了一丝涟漪般的影子。

这份从容让利维安微微一怔,眼神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他提步往学校的植物园方向走去。

利维安不留痕迹地打量着舒栎。

换做自己的话,要是自己被人害过,即使内心反复提醒自己得成熟理智,为后辈作表率,可是舒栎肯定自己一定会一次、两次、无数次地吐槽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并且会反复地去思考,甚至放大对方的缺点。

要是对方是成年人的话,舒栎倒是想问他,是不是为了展现他在整个学校的控制力,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出。

舒栎顿了顿,说道:“一切都在掌控中。请放心。”

任务很简单,就是给自家班级摆餐碗,分餐食,有时候可以提前先吃,甚至可以蹭教师窗口的饭。

舒栎想确定对方是真心顺从和尊重,还是在表面恭敬下藏着恶意和心机。

这句话像羽毛,又像是刀刃。

干嘛干嘛!

不要单独叫我!

他还是第一次逃学,心里很紧张,也很害怕,感觉做了天大的坏事。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坐在原地,他只能给自己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舒栎脚步一顿,余光下意识瞥去,只见克洛德本人也怔了怔,似乎连自己都没料到碰到舒栎。

这个真诚的坦言,也是一个清晰无误的警告。

舒栎以前在萨伏伊教区的时候也被问过。

灵活巧妙的道德底线让舒栎迅速抛弃在背后说别人小话应该会有的愧疚心,先发制人,“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人的年龄不该是自己看到的这般年轻。

“我们去哪?”

之前见到他的时候,利维安并不是特别在意,并没有多观察这个少年。

随着“扑棱——”一声响起,一只洁净的鸽子竟从浮雕前振翅而出,白光扑面,飞向天空。

利维安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也跟着道:“你来帝都有什么目的吗?在这里拿身份,还是只是为了读书?”

利维安一时语塞,心里的底牌已经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翻了个遍。

“你带我逃学吧。”

“你吃完了吗?”

四周信徒的目光也因为他奇特的举止而逐渐聚拢,低声的疑惑和试探汇成低潮。

这话一落,就是暗指克洛德在偷听。

这个念头一浮起,舒栎突然发现克洛德也没有那么差劲。

不过他赶着离开,就不纠缠这么无聊的小事了,而是看向利维安说道:“也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因为在他手掌移开的瞬间,石门似乎也跟着颤了一瞬。

舒栎答得清爽干脆。

“很好。”舒栎拍着手,说道,“那我们可以出发了。”

利维安自觉如果对方真的不想说的话,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答案,反而只会被他把自己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

舒栎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说我吗?”

舒栎一直觉得雨果校长在文法学校的跑圈更累人。

费利克斯也不管,又朝着舒栎的方向说道:“我的想法是,反正舒利克和克洛德两人关系匪浅,在成年礼上也算是人尽皆知。”

走路间姿态自然而从容,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不经意的高贵和优雅。

也不是说只是纯跑而已,学生们就这么锻炼半年之后,舒栎发现好多学生跑步都跟飞一样,“唰”一下,人影就不见了。

他们不是自己拿饭吃吗?

似乎就算是被看透也并没有那么叫人恐慌。

像是注意到自己被注视着,戒指闪了一瞬光,而克洛德的手也跟着被迫抬起了一小寸,像是戒指要舍弃主人跟着一块走似的。

克洛德直言不讳:“请问,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谁?”

他走了两步之后,回头看利维安正紧跟上来,下意识地说道:“虽然是兄弟,但是你真好说话。”

这其实是对利维安抛一个引子,试探他的兴趣和控制欲。

离开时,他把戒指有花纹的正面转到指腹位置,让它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有没有抓,自己肯定清楚。”克洛德据理力争。

舒栎记得上次周末他们也是自己拿饭吃。

他一开始还走错路了,以为是前两天吃饭的地方,结果被指了一条路,走到了一处堪比艺术廊的大礼堂。

其实舒栎也不知道他带自己去哪,但那是他看到路标上面写着「植物园」,且周围的植物显得更加密集且多样。

“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垂下眼眸,此次目光清朗,也不再有过多的虚与委蛇,说道:“我这次找你,是因为好奇你的底细。克洛德虽然看起来冷厉,但是性格单纯,对感情很认真,希望你能重视他对你的心情,不要欺骗他。”

旁边的利维安虽然没有露出其他表情,但是内心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先向着利维安行礼,又看向了舒栎。

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信徒都瞪大了眼。

“住手!”

舒栎想起,雨果说过,军校先以军事生为主,后发展其他院校,因此会格外重视军事生。

“……”利维安被他突然有攻击性的话吓了一跳。

利维安不置可否,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

那扇沉重的圣门高耸,象征神主与仁慈。

为此,他肯定还要加上利维安一块吃。起码舒栎多给自己一把保护伞。

“听说有人在用我的名义在学校里面搞特权,所以特意找过来了。”

一张嘴是没办法和那么多个人斗的。

“……”克洛德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手,死死盯着舒栎。

雨果主教已经从常青藤书店查到这里了吗?

明明应该是上位者命令或者警告他做一些事情,现在反倒变成了自己为他做事……

利维安嗅到了空气中有这种气氛,“…你是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吗?”

利维安跟在舒栎身后出校门,一路都没弄清他要去哪。

舒栎刚和他对上视线,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可以,那我们去哪里谈。”舒栎保持开放的态度。

基本上就是,有活动身体就可以了。

舒栎的目光闪了闪。

大门上圣徒的浮雕垂眸俯视,如同在注视着来往的众生。

此刻的心理博弈便是无声胜有声。

舒栎也忍不住瞥了一眼克洛德,脑子里面琢磨着怎么措辞。

大门就像是为众人打开了一个异世界的裂缝。

利维安微微挑眉,声音平淡却锋利:“对你来说,这个词似乎太轻了。可在我这里,它从不随口给人。”

利维安眉间一蹙。

舒栎这还能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只是无语地盯着来人。

大都会出名头的少年少女早就在这个时候,生得一脸叫人心折的美人面。

只有舒栎不显山不露水地默默注视着飞鸟离开的痕迹。

内心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这一瞬间惊异而引起来的敬畏,他轻轻调整呼吸,步伐从容地教堂内部走去。

嘴上空说神权和神主,还不如真的有阶级的人庇佑。

现在把戒指转移到自己的手上,之后肯定是有硬战要打。

可现在,至少,他握着一切的主动权。

第 159 章 159

159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

从天空飞起第一只白鸽开始,整个大都会由上而下讨论的新人物便是在皇太子利维安陪同下的少年舒利克。

当天上午他就参加了教堂论道。

小小年纪就像是刚出生就嚼着圣经长大,精准地辨读每个章节的文字,谈吐自然流畅,故事深入浅出,娓娓道来。

从他口中出来的经文,不再是冰冷的字句,晦涩的道理,而像是开启另一重视角,引领众人重新打量这个世界。

最初只有几十人驻足聆听,后来整个圣教堂外墙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直到夜幕星河高悬,圣教堂的门被关上,人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时间,少年舒利克风头无两,甚至压过了大公爵克洛德受封袭爵的消息。

奇迹,学识,气度,以及过分年轻稚嫩的外貌,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窃窃私语从教堂流向街巷。

好奇心就像是随风而生的火种迅速蔓延。

这位少年究竟是谁?

他会做什么?

这个大都会和教堂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人们都对这个答案翘首以盼。

可当事人似乎对自己引起来的轰动并不放在心上。

舒利克道:“好。”

“我当时还想着,她会那么好奇,是因为克洛德听从你放过费利克斯的主张,要打探你的身份的。结果,我搞清楚才知道,她只是好奇北领地的教会情况。毕竟北领地信仰薄弱,异端众多的印象还是挺深入人心的。”

可他还没有想完,利维安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于是接受了外科手术放血和开颅。手术结束后四天,年轻人死了。大家都认为是该教规人员砸伤头部,才导致其死亡。当时负责解剖的医生也证明了这一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预测身份和未来,再在成年礼上三言两语就平息了风波,而后又引起圣教堂的高度重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查一起与他毫无关系的命案吗?

伊冯发现自己真的完全套不出他半点信息,根本聊不下去了,“算了,我们聊正事吧。”

“找什么机会呢?”舒栎反问道。

而随着课程扩展,军校中新成立的医学院与文学院,很快成为帝国医学与法律体系的摇篮,并逐渐发展为自然科学与人文哲学的研究中心。

在帝国不断对外征战的同时,教会的圣十字军也积极开展收复失地的行动。

“我在想着其实可以尸检。”舒栎倒是不在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利维安。

伊冯倒是没有想过舒利克会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利用皇太子,“那皇太子要是反应过来自己被利用,该怎么办?”

只是这么会直接说凶手便是那名教规人员实在简单粗暴。

毕竟他的老祖宗都有用尸检查案的案例。

比如说这次治安所多处着火事件便是其中之一。

他顿了顿,一边思考一边整理想法,喃喃道:“成年礼对凶手有什么意义呢?”

“更别说,他也没有当上教皇。”

就像是二次溺水和延迟性内伤那样,就需要尸检才能理解这突然间的暴毙。

*

这很明显是人为事件。

“有趣的地方是什么?”舒利克疑惑道。

伊冯感觉自己只是没和舒利克见半天面,舒利克已经化身成另一种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有他自己还是跟之前第一次见面一样,稀疏平常地吃着苹果。

舒利克为了缓和气氛,又说道:“抱歉,刚才打断你说话。那位圣者的名字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被提过呢?我记得司丹教堂还放着他的法袍,可也没有记录他的名字。”

伊冯回想起来还挺羞赧的,说道:“我差点就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听说有人付钱才配合调查的。”

舒栎站在现场呆站了好一会儿。

舒栎得到的答案是前者。

舒栎顿时感觉到,自己就不该拖延时间,应该在决定要接手案子的时候,先把基本的尸检做了。

舒利克抬手道:“我不骗你,我真就是普通人而已。”

伊冯对这样的政治谋略并不理解,也并不感兴趣。她直觉舒利克在做一件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伊冯也忍不住感到伤脑筋。

那位副校长在大都会如日中天,又怎么会去那穷乡僻壤传教?

“……”

奥朵拉组织了这样的共济会。

“怎么了吗?”利维安问道,“为什么会对尸体那么在意?”

利维安也从小就接触法律和哲学,不过他对自然科学更感兴趣,尤其是对于14世纪记载过解剖的编年史特别入迷。

不过,舒栎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后期就只剩下重建而已。

这会不会是一起复仇?

在成年礼安排的刺杀,更是把父子兄弟间的情面都刺穿了。

伊冯迅速被转移注意力,声音继续压得很低:“你也知道,教会最看重的就是权威和教义。如果他带来的奇迹或者行为有一点会偏移正统,教会自然就不会刻意宣传他的名字。”

“奥朵拉说她知道这件事。因为最后一个受害者刚好是她认识的修道院修女,所以她一直也很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她也很惊讶,我们会只凭借着一腔热血和正义,去调查这个悬而未决的案子。她也想全力配合。”

可谁曾想到舒利克一句轻描淡写,就把自己的心情吹得七零八落。

多处就不是意外、偶然和巧合能够解释清楚的。

“好什么?”伊冯扬起下巴。

她的声量也跟着随之压低。

舒栎不相信眼见为实,也不相信耳听为实。

伊冯昨天夜里才知道奥朵拉是要避开克洛德和费利克斯的对峙,避免听到更多的皇室秘闻离开的。

难受。

“没有,他依旧正常地吃喝,也参与田间工作,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难受……”

伊冯目光更是直接坦然,“我为什么要害怕坏人?”

“那我们就继续调查。”

“一位表现出亲近神权的皇太子,对他有什么坏处呢?”舒利克反问道。

当晚的落雨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可雨来得太晚,没能够完全地扑灭大火。

前厅离井和取水处都有一些距离,所有人都去救火,自然没有思考到会有人去碰停尸间。

能顺利地与治安所的工作人员接触是一件极为方便的事情。

舒栎被点透之后,脚步忍不住来回踱步,盯着断木残垣多了一个想法。

“你要吃一个吗?”舒利克见她盯得久,便把另一个苹果递给她,“这个真的味道挺不错的。”

伊冯紧紧地盯着舒利克的表情,看他是不是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这时候说反对,有点逆反天罡了。

他喜欢自己做判断。

他内心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他立刻又问道值班人员一件事。

伊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气闷:“……”

因此,在利维安的在场下,舒栎很快就可以和值班人员进行交涉,为的并不只是他口中的真相,更多的是做证据采集。

这种案子先进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愚昧。

她事后想起克洛德整晚都表现得克制冷静。

“既然凶手只瞄准女子下手,就说明本身有局限性。”

这也是伊冯和舒利克接近奥朵拉的其中一个目的。

或者说,就放在最偏远的房间。

“你不怕吗?”舒利克说道,“连治安所也被烧了一半。”

这也可能牵扯到共同责任。

伊冯反问道:“可是,你想想看,他哪一件事最后不是听从你的安排的?”

若只是一处地方着火,那可以称之为意外、偶然和巧合。

不过她还等着舒利克被勾起兴趣,追问圣者的名字和事迹时,舒利克低低地说道:“难怪雨果主教会去卡森教区拯救信仰了……”

大人物固然重要,可与小人物打交道会获得更多意想不到的便利。

少年舒利克听伊冯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一些夸张搞怪的言辞,忍不住失笑。

舒栎愣了半秒,才缓过神,对方正在说回案子。

他本来还有大量的计划要进行,但这都要基于尸检才能开始,现在线索的中断让他开始怀疑人生。

她嗅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风险和危机,可是好奇心与冲劲把那点不自然完全压在了考虑之外,“你真的是北领地的人吗?”

可解剖依旧是非常规的做法,类似于21世纪中查案还要求民俗专家的帮助一致。

舒栎很不想过多的评价,但各种吐槽已经贴到自己嘴边,于是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

治安所的人员并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值班活动也没有任何变化。

“教会会选择性记录历史,只把符合权威和教义的人物传下去,比如说艾德里克家族。”

存放死者尸首的房间远离整个治安所的核心位置。

舒栎问道:“这会与克洛德的成年礼有联系吗?”

原施暴者固然可能是主因,但医生不合规的操作也是可能是致死因。

他冷静地看着伊冯,语气沉稳却透着警告道:“敢这么做的人,肯定不是普通民众。你过度参与恐怕不利于你的人身安全。”

原本伊冯也是置身事外的人,也听到奥朵拉那么轻轻一点拨,当即明白过来,皇帝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亲近克洛德来平衡皇室相关的权力斗争,压根就没有把克洛德当做自己的继承人看待。

舒栎听得入神,也越发理解这用解剖来调查具体死因的重要性。

那里讲述一段专业医生展示解剖的过程。

伊冯低声说道:“你也不知道,对吧?我们那边压根就没有提过他的名字。最夸张的是,我们那边现在大部分人都不信教了。”

舒利克为她分析道:“所有人关注的都是克洛德。就是因为他们关注他,才会进一步留意到我的存在。无论是费利克斯也好,皇太子也罢,他们看的其实不是我。”

此刻,他看着值班人员愁苦的表情,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涵盖科学与哲学的知识,近几十年来被雨果副校长逐步引入军校的课程。

舒利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继续和奥朵拉保持联系,让她帮忙联络各处的女子共济会成员,这段日子出行时尽量与朋友同行。”

舒栎觉得那么明显被人砸死,还要进行解剖,有点不符合中世纪的认知习惯了。

舒栎自然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会引起利维安内心的波澜,甚至莫名的亲近。

伊冯盯着舒利克的表情,见到他也一脸茫然,一下子也被取悦了。

那些接触过法律,无论是帝国法或者教会法的年轻人在这种崇尚用理性代替暴力解决争端的世代下,到处都收到欢迎。

当时,前厅的窗帘起了火,火势极大,像是有人打翻了燃油。

利维安说道:“这很显然,犯人肯定是了解尸检解剖的人,知道案子正被人深入调查,于是找机会烧掉尸体。”

“查案时,若想要和治安官交涉,我本人最好就要有话语权——先从皇太子身上借威势,再为自己造势。这种做法叫做「移花接木」。”

舒栎顿时一震。

伊冯打了一个响指,“啪”地一声脆响,随后立刻说道:“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有感而发,说几句,毕竟她和教会之间的关系匪浅。后面她就问我,你会不会是那个圣者的后代?”

可她这还刚落下,舒利克便轻笑起来,顺势调侃道:“其实就是自己想知道吧。”

他只能想到最近的大事就只有这件事。

只不过——

“当场死了,然后立刻进行解剖?”

舒利克听后却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说今天他和利维安寻机去接触治安官的时候,才发现昨天晚上有人把受害者的尸体全烧了。

舒利克并不急着为自己辩驳,或者说,伊冯所看到的恰恰是他掌握此刻自己处境的窗口。

他中间还直接放费利克斯的刺客们离场,并非出自仁慈,更多的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利维安很自然地说道:“我记得有个案例提过,一名年轻人被教规人员砸伤头部。”

“凶手…为了警告调查者,才把受害者的尸体全烧掉吗?”伊冯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还是要彻底抹去证据呢?”

即使在教会的法令集中,也就是根据神学和教会法对各项教会事务进行裁决的判决书中,也曾经出现过为了皇帝审判某位神父是否过失杀人,而要求专家医生进行类似的尸检报告的案例。

现在依旧是一个反对科学、反对人类进步的教会思想占主流的时代。

“我只是和克洛德有一些交情。”

“昨天晚上在马车上聊天聊得太好,又刚好碰上下了雨,所以我还被她邀请在她家过夜。”

伊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奥朵拉提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她说,北领地千年来只出现过一次封圣的信徒,在书中被记载为「带来奇迹的预言者」。正因为他的存在,当时岌岌可危的的帝国得以复兴,国家的命运也延续了整整数百年。”

又不是那位霍尔姆·雷文谢德主教。

“在军校里面,学过律法和自然科学都有接触过零星的知识——通过尸检能够判定死因。”

舒栎特别思念纳西那毛绒绒的触感。

“特意要出现在成年礼上,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吗?”

伊冯的笑意在时间推移中逐渐挂在脸上,她发现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得为自己制造延迟装置才行。”

专业医生能非常熟练地清洗最小的血管,并且擅长用不同颜色的液体进行填充。

尽管也有出现过个别偷尸体的案例,停尸房也自然是挂上了锁,可火并不需要在室内放,只需要在室外燃起大火,让人进不去即可。

伊冯慎重地点点头。

舒利克顿时陷入沉默。

值班人员是平安无事的。

“肯定。”舒利克笑道,“为什么你要这么重复问?”

舒利克问道:“为什么奥朵拉会突然提起这个被人遗忘的圣者?仅仅只是因为我出身北领地吗?从北领地来的学生应该很多吧?”

如果凶手并不理解或者不了解尸检的重要性,对方并不需要特意去烧尸体,除非死者身上也有特殊的引起怀疑的特征。

舒利克得到解释后,便也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下一秒,舒利克追问:“哪一件?”

他甚至会在舒栎提起的时候,主动规避「解剖」这个词。

舒利克却越发迷惑。

对他们来说,尸体的消失,不过是日常中的麻烦。而对案件调查,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就算她没有和那些受害者接触过,她肯定也可以行使权力,去深入调查这些女孩的情况。并不像是他们两个名不正言不顺,调查起来总是有困难的。

伊冯的思绪还在盘算着身份、命案和复仇的关联性,内心正绷得紧紧的。

难道是时间吗?

最后一句毕竟触及大都会的禁忌。

伊冯说道:“普通人能几句话就和贵族拉近关系?我可是在军校待了不止两年,怎么就没有见到有贵族还为我开特权的?他们难道不是看透你身份的特殊吗?”

这句话让舒利克失笑。

“什么?”伊冯貌似听到自己副校长的名字,自己反倒好奇起来。

“那个人也是卡森教区出身长大的。”

“没事,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舒利克说得笃定,就像是看到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未来似的。

他们根本没有在查案时考虑尸检的重要性。

“因为昨天晚上奥朵拉追问你的身份时说的。”

它们既是原有体系的重要补充,也为教会教义提供了新的解释,奠定了雨果副校长在整个教会里面不可动摇的至高地位。

圣十字军攻占了不少东部的学术城市,使包括雨果副校长在内的学者得以接触到希腊与罗马先贤遗留下的学问,以及东部国家的先进成果。

不过,这段内容极少,也并非是他这种循规蹈矩的学生,能够主动提起或者深入研究讨论。

“我完全不觉得。”舒利克说道,“我还希望他对我言听计从,这样还能少一些摩擦和冲突。他总是和我作对。”

点破自己小心思的伊冯反问道:“不行吗?”

这就说明,要么案件是在值班人员离开时发生的,这离开的原因就是可以深入探讨;要么就是值班人员和某个人拿到了封口费,这会更方便。

“整个停尸间都烧毁了大半,也不知道之后重修要费多大的劲。”

反正,由于时代文字记录的局限性,千百年来被人民和历史遗忘的圣者,智者或者贤者也不止北领地的一个。

描述的内容语焉不详,并没有具体地说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可已经打开了利维安认识世界的窗口。

既然对方都伸过手,伊冯果断地就把苹果接过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哗众取宠?还是你本来就是一个大人物?我都觉得我不认识你了。”

“这些很难接触吗?”

最简单的解决方式,肯定是解剖后看颅内原始损伤的情况。

利维安虽然并没有质疑,但也有疑惑,双眼微亮说道:“你在大都会没有待那么久,却能对这些新潮思想那么清楚?”

成年礼提前回去的晚上,伊冯送奥朵拉回她家的府邸时,顺势打听女子共济会同盟中多名平民女子遇害的情况。

“永远不要思考着依赖别人。”

她依靠在栏杆上,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却是斩钉截铁,说道:“你没见过我在公爵府邸上的表现了吗?你觉得我是会混在人群里逃走的人吗?我不怕恶人。”

伊冯一直以为这人像是骗子一样的存在,非常擅长在名利场上周旋。可是,现在连教堂上下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那就说明自己确实是错看了他。

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我做的自然都是有必要的。”

伊冯很快就想起自己在成年礼的花园里面看到的一幕,“我发现了,克洛德很听你的话。”

“昨天火烧完之后,灰是不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值班人员吓了一跳。

“您怎么知道的?”

这一句就让舒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

第 160 章 160

160 慧极不寿

夏日是连续的。

燥热和湿闷,暴晒与骤雨就像是日夜交替一般,总是周而复始地在滚动着。

奥朵拉并不喜欢夏天。

这种情绪一开始并不为她自己所知晓,她对各种情绪的体悟和感受都是迟钝的,总是要反应很久才能了解到这种不舒服来自于不喜欢。

这种迟钝却意外很好地成为她冷漠疏离的伪装色。

毕竟,贵族女子是不可以轻易表露情绪的群体。

她站立在书架前,书架里面的书籍挤挤挨挨着,都是与教会相关的书籍,如《赫尔马斯牧人书》、《神学大全》、《十二使徒遗训》、《神主之城》以及《忏悔录》等等,余下的文章还有来自于世代著名的神父或者主教的拉丁文文章。

然而,在规训下,书架背后还藏着乔凡尼、布克哈特和阿格里帕等等人文主义学者。

他们谈女性,尊严,自由,浪漫、生命以及灵魂。

他们谈教会里从上往下的修道士们是没有价值的活的证明。

奥朵拉尤其是喜欢看那种输给命运被迫自杀的悲剧爱情设定,有种把教会教义与个人价值反转的错位感。

她从小就在信仰氛围浓郁的教会家庭长大,也同父母和周围的亲朋好友那样相信神主的存在。

奥朵拉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真的相信自己的美食衣物都是神主带来的。

直到有一次,五岁的奥朵拉看到厨房里面仆人在准备日常吃的那些食物,而女仆偷偷藏了一个面包时,被管家突然打了一巴掌。

像是只要不同的阶级,就会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面。

传闻中中的她就像是教会的白铃兰,圣洁,温柔,灵动,谦和,热忱。然而,在成年礼的相遇,奥朵拉却留给自己一种奇特的感觉。

奥朵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利维安需要奥朵拉的声望来削弱教会的权威,而她同样需要他的地位和势力,去抗衡那个曾经背叛自己的圣堂。

神父,主教,枢机,甚至是圣座之上的那一席?

……

因为,她看到变成圣人的成本那么低,却没有人跟她那样身体力行。

年幼的她只能跟朋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知道我们的食物其实不是神主带来的吗?”她怕这件事会吓到自己的小伙伴。

这就像是在跟她说,她的一生就像是命运给了她舞台,却不让她真正随心所欲地表演,获得自己想要的结局。

事实上,她看到的是那些善良无辜的人都在期待自己的善意能有回报。可是,越是下层阶级的人越难以得到好的下场。

她接受了神主的安排,顺从教会的旨意,戴上了教会的代言人面具,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地。

尤其是奥朵拉,她太通透了。

她感觉像是自己被扔在了一个黑暗的地窖里面,只觉得有寒意渗透进自己的骨髓深处,叫她在艳阳天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她也下意识地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她走了这么久,想找出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存活方式,答案就是从小就接触到的——「婚姻」。

她的出身,她的身份,她的能力,再加上她愿意付出,奥朵拉越走越高,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奥朵拉也是如此。

因为她很愿意付出,希望能以自己的方式融入这个世界,不再觉得自己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她甚至已经决定成为修女,一辈子奉献给神主。

就在她决定成为修女,把整个人生都献祭给神主,真正地融入这个世界。

既然神主愿意给她这么一个造福万民的机会,那为什么自己不能继续攀登?

短短几个字,像冰冷的刀子,切碎了奥朵拉所有的希望。

那一刻,她第一次生出求死,活不下的念头。

在这份微妙的合作之中,奥朵拉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那一巴掌很响,让奥朵拉觉得那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的。

即使不幸发生在眼前,周围的朋友们都只觉得那就像是书中的悲惨故事,可以感同身受,也可以无动于衷,与自己并无关系。

突然,门口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女仆低声报:“小姐,有位名为舒利克的少年求见。”

名单上,赫然列着最近备受关注的死者。

这话一落下,有些朋友很惊讶,可也有一些朋友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现在才知道吗?”

奥朵拉明白过来,她的人生应该是一场悲剧,只有死才是适合自己的结局。

她认为这是神主接受她的一种表示。

“她算什么东西”。

这是善。

她的眼神确实没有贵族的高傲与不可一世,语气也从不尖锐冷漠,甚至透着沉稳,可她那种淡淡的疏离与冷静,却与同龄人完全不同。

舒栎早就听闻奥朵拉的种种传闻。

这并不是叫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她有时候会在布道的时候,神主为什么不直接地帮助受困的人们,而是要委托他人去一遍又一遍地给别人说道理,教他们放下,教他们释怀,教他们忍让,教他们去接受他人的善意,等待别人的回报。

这种感受让她没有办法完整地表达出来。

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顺利。

可是,她等来的却不是鼓励和嘉许,而是教皇私底下跟其他枢机说的一句冷言冷语。

联姻成为解决问题的最轻松的方案。

两年前,她萌发了一个想法。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目光专注,就像是透过名单,看向那些消逝的生命。

克洛德、利维安、伊冯和奥朵拉都是青春期的孩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仿佛这样抱有同样理解和接受的态度能让自己瞬间踩在智商高位似的。

只有自杀才是掌握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

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舒栎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聪慧与教养。可他们身上透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

克洛德固执,利维安缜密,伊冯肆意,奥朵拉清醒。

亦或者,她根本就不适合这个世界。

奥朵拉将圣经从书架抽出,厚重的书页在指尖滑动,夹出的纸张微微翘起。

更讽刺的事,只要她稍微伸出援手,打破阶级间无形的墙,就会被称为圣人。

可当她觉得时机成熟,怀着几分笃定和期待时,她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了那位一向信任的教皇——她想成为第一位女主教。

也许世界确实存在着好人,也书中描绘的善事在发生,可是奥朵拉觉得很奇怪,这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当奥朵拉发现自己拥有治愈的能力,也就是被称为“神赐”的能力时,强烈的错位感更强烈了。

可说到底,人只是靠着一点点希望,就会觉得自己有所不同。

她这才终于明白,无论她那么多么努力,多么顺服,她仍然不属于这个世界。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选择,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太荒诞了。

像她这样离经叛道,漠视规训,甚至无数次质疑神主的人却被神主的眷顾,这种说辞实在荒谬得近乎可笑。

她找不到这到底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天真很可笑的陷阱里面。或者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骗了。

而当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的时候,她发现不止一个人是跟她一样,既渴望归属又无法与世界和解,只求自己能够解脱的。

她也不再愿意成为教会的棋子,恰好这个时候遇到了皇太子利维安。

可她们的自然接受让奥朵拉感觉到自己与她们的脱节。

这是通向天堂唯一的道路。

然而,在这段时间里面,奥朵拉也做不到承认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只是慢慢地,她理解到作伪与隐瞒也是正常的,神主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看。

舒栎并没有和她多说过几次话,却觉得她是当中最聪明的一个人。

尤其是现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捧着一本书,静静站在书架旁。

窗外的天光洒在她平静而苍白的脸庞上,映出淡淡的冷色。

那一刻,她身上有种不可碰触的气息,孤独,疏离,且脆弱。

这让舒栎想到慧极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