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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坦白

“腿,断了?假肢?”裴心雨重复道。微微分开些身体低头看向游嘉树的腿,白色阔腿裤里似乎一切正常,不可置信。

游嘉树垂了垂眼神,欠身拉起裤腿,从脚踝到膝关节,是一截钛合金不锈钢义肢。

裴心雨瞪大了眼睛,嘴唇抖动:“这……腿呢?”

“断了,从大腿这断的。”

“怎么回事?”声音发颤。

“车祸。”

静默。裴心雨盯着那截泛着金属光泽的不锈钢静默,眼圈慢慢泛红,泪花汇聚到一起,“啪嗒”,泪珠从眼眶掉出。

她蹲下身去抚摸那截不锈钢,冰冷生硬,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寒意,就是一截没有生气的不锈钢。

这条腿上次抚摸还是六年前,那时还是白皙柔软的呢。

她还坐过呢,游嘉树有时还会来回抬脚颠她。

骑自行车啊,游嘉树骑自行车飞快的,大冬天买了白吉馍骑着车赶过来,馍都还是热的呢。那是一双多么灵巧的腿啊,怎么就变成这么一截没有任何血肉的金属不锈钢了呢?!

“腿呢,呜呜呜。”裴心雨跪在地上抱住那截不锈钢不由自主放声大哭。

游嘉树看得红了眼眶,蹲下身体。膝关节智能传感器随着她的动作,传出阻尼微调声,“呲”——

听到这微妙的声响,裴心雨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不止,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

坐到地上轻揽住哭成泪人的裴心雨,游嘉树柔声安慰:“没事了呢,都过去了。”

“呜呜呜,全截了,疼不疼啊?”裴心雨哭趴到游嘉树怀里。

“不疼,打了麻醉的。”

“我问你车祸疼不疼,怎么撞这么狠呀?”

“也不疼。当时晕过去了,醒来就在医院了。打了止疼针,不疼的。”游嘉树瞅瞅茶几上的纸巾盒,抱着裴心雨没法起身,只得用手掌帮裴心雨揩去脸上的泪水,大拇指拭去她冒出的一小股鼻涕,抹在自己裤脚内侧,“不哭了哈。”

一被安慰,裴心雨反而又大哭起来,抚摸着那没有温度的碳纤维表面,肩膀抽搐,“整条腿都没了。”

“大腿这里还有呢,就到膝盖这。而且,现在义肢技术很先进,我戴上很舒服,和正常人没两样,就是不好意思穿裙子了。”

这句安慰的话,裴心雨听着更难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眼睛盯着那截不锈钢,“什么时候的事?”痛哭出来后,想起来正事要问。

“就,毕业那会。”

听到这,裴心雨缓缓抬起头,“毕业那会?”毕业那会两人正分手。

“嗯。”游嘉树眼神闪烁。

“哪一天?”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裴心雨极力想抓住。

“5月份。”

“我问哪一天?”游嘉树的眼神越迟疑,裴心雨心里越沉,不会是5月21号吧,说复合的那天。

“记不太清了。”

“游嘉树,你要坦诚。”一看游嘉树低头,裴心雨更加坚定是5月21号了。

“21号。”

声音不大,羽毛般划过。却像一声炸雷响在裴心雨耳畔,“21号?”

游嘉树没有再重复,依旧低着头。

泪花又翻滚到眼前,裴心雨鼻尖通红,“我那条复合消息你看到了是吗?”其实不用问,也猜到了。

“看到了。”

“所以你来找我了,路上出的车祸?”裴心雨紧抿着嘴唇,泪珠挂在眼眶上摇摇欲坠。

低着头的人咬了咬嘴唇,“心雨,这和你没关系的,是我自己骑车不小心。这种天灾人祸,都预料不了的。”

“啪嗒”,那颗挂在眼眶上的泪珠摔了下来。裴心雨绷着嘴喘气,直看着游嘉树。

游嘉树对上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自责、心疼、后悔、懊恼,还有愤怒。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双手轻握住裴心的胳膊:“心雨,都过去了,现在已经好了。”

“游嘉树,你就这么闷是么,你怎么不说!”裴心雨几乎咬牙切齿,误会六年,难受六年。

“当时除了腿,我其他地方也受伤了,出院也三个月后了。”

“其他都伤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给我说清。”裴心雨身体哆嗦,眼泪止不住,吸着鼻子一颤一颤。

“心雨……”

“我让你说!”抹一把眼泪,裴心雨几乎歇斯底里,“蹭”地站了起来。

“好,我说。来,我们坐沙发这慢慢说哦,你看鼻涕又流出来了。”游嘉树看裴心雨哭得快到倒掉,忙起身把她扶到沙发旁,抽出纸巾给她擦拭眼泪鼻涕。

“当时伤到了脑袋,肋骨骨折,脾破裂,还好,这些都拯救过来了,就是少了条腿。”

伤到了脑袋,肋骨骨折,脾破裂……裴心雨光是想想就痛彻心扉,游嘉树还是在来找她复合的路上出的事。虽然明知道不该责备自己,心里还是懊悔——不该那天给她说的,说不定晚说一天就躲过一劫。

“所以,你因为一条腿没了,就没来再找我?”这样的话,更可恨!

“能动弹时,你已经开学了。那段日子我确实很消沉,少了一条腿,不久我养母也去世了,我更不愿意见人了。”

“你养母去世,所以你改了名字?”

“不是因为这个。是我住院时我养母提议改的,她那时乳腺癌晚期,感觉自己没多少天了吧,想让我以后跟着亲妈。”说到过往,游嘉树眼眶红了,比起一条腿,让她更难受的是养母在那个时候去世,支撑和牵挂彻底没了的感觉。

“你消沉多久?”

“一年吧。”游嘉树的眼泪落下,想养母了。

“一年?”裴心雨想着那至暗的一年,两人还分手,游嘉树是得有多绝望啊,“后来怎么走出来的?”

“也不能总这样啊。我妈不放心我,把我带到南市。她那时已经开了三家饭店了,身体也不好,还经常晕倒,想让我帮忙,我便进了公司,也不算公司吧,就管理饭店。”

裴心雨跟着游嘉树的话回到那时走一遍,然后想到了自己,“你都走出来了,没想过去找我吗?”到底怎么想的?

游嘉树抬眼看看裴心雨,又低下头,“去找过。”语调哀伤。

“去找过?”裴心雨睁大眼睛回忆,没有丝毫信息啊,就算她不在,同学听到了也会转告的,“什么时候?”

“你研二刚开学那会。”

“研二刚开学,9月份?”

“差不多吧。”

裴心雨一听鼻子又喷火:“游嘉树,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差不多,到底哪一天?”

游嘉树抬眼又垂下:“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看她低垂着头不愿多说,裴心雨思索——去找了,不可能找不到,不可能不留信息,就那么来了又走了,是因为什么?

“是9月28号吗,我生日那天?”

游嘉树没有抬头,鼻翼掀动。

“嗯?”裴心雨的眼泪扑簌簌又往下掉,老天真会捉弄人,9月28号,不用说,游嘉树肯定是晚上在寝室楼前等的她了,应当都看到了。

“是晚上吧?”

低着头的人还是没有回答。

“你看到有人牵着我的手是吗?”裴心雨吸了下鼻子,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出手第一刀就砍老天爷。

游嘉树在沙发上动了下身体,双手压在腿下,叹出一口气。

裴心雨突然想揪住游嘉树狠打,毫无来由,就是生气,可能也是气命运吧,或者是气自己。

“怎么不说话?”

该回话的人还是低着头。裴心雨长出一口气,咬着牙口不择言:“是,你看到的是真的,我谈了男朋友,他不仅牵了我的手,还吻了我,睡了我。”

游嘉树听到这,似乎无法面对,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脸扭向一边,身体也侧转过去,胸腔起伏。她酸,酸得很,一想到裴心雨被别人抱在怀里亲吻,抚摸,压倒,进入,游嘉树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只得大口出着气想赶跑脑袋里的想法。

本来就崩溃——自己那么疼的女朋友在来找自己复合的路上被汽车碾压断腿;自己不知情还谈了个男朋友,只牵了不到十分钟的手还被来复合的人看到。

再看看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人,裴心雨觉得无处发泄,自责、懊悔、生气、无奈,一股脑冲入脑海,身体开始哆嗦。

“你出去!”裴心雨一把拽起游嘉树,“你不用强装不介意,告诉你,我不仅和别人上了床!还上了好多次!”

“砰”,房门拉开,游嘉树被丢了出去,“咣当”,大门甩上。

裴心雨捂住嘴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不停。

按着冰凉的电梯墙壁,游嘉树头脑发晕,今晚本来是来讲明之前的事情的,怎么最后吵到这件事上,脑袋是怎么了!

眼泪鼻涕都流出来,裴心雨扶着门板起身,想去拿纸巾。刚站起身,大门被擂响,“砰”“砰“砰”,急迫有力。

刚打开一条门缝,游嘉树就闯了进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被大力掼到墙壁上,眼前一黑,一张脸盖过来,温热急迫的气息吐在脸庞。

“不准说这个,以后不准再说这个。”游嘉树恶狠狠,说完就狠吻上来。

裴心雨想推开她,推不动,咬了她一口,游嘉树吃痛便松开了。

一抹,嘴唇流血了。

裴心雨撅着嘴,死盯着她,眼里又开始起雾,冒水花:“游嘉树,你怎么就这么慢腾啊!”

“心雨,对不起。我们不说以前了好不好,我们说以后,好不好?”游嘉树眼里泪花滚了又滚。

裴心雨的心七零八碎,提不起来,万般思绪翻滚,最终都化为柔情,抬手捧住那张念了六年的脸。

“傻不傻?”

“傻。”游嘉树有问有答。

“讨厌你,乌龟。”

眼神像黏稠的蜜,游嘉树哄:“嗯,我是乌龟。”

一个眼神一句话又哄好了恋爱脑,额头轻抵额头,裴心雨轻叹,再多自责与懊悔都已经没有意义,游嘉树说得对,还有「以后」

“不是说一直喜欢我吗?”

“是,一直喜欢你,一直想你。”游嘉树声音低沉。

“一直在追我?”

“嗯。”

微张红唇,裴心雨亲下老实人:“追的速度能不能快一点?”

“……”深情的眼神闪了下,要思索。

裴心雨没有再发难,勾着游嘉树脖颈拉近,呼吸吐到她耳畔:“今晚留下。”

她想用身体告诉游嘉树,她有多想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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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有意思,大家共同来猜猜猜。

第62章 今晚留下

“今晚留下”——这句话无异是枚深水炸弹,一下炸翻了游嘉树的心湖,瞳孔倏地放大,喘出一口气,抱紧裴心雨压实在墙壁上便开始热吻。

舌头强势探进来,横扫。微微分开,换方向压紧,伸舌头,画圈,舔舐,嘬,吸。

“嗯,哈,哈。”

“嗯。”

室内充斥着烫化人的亲吻声、喘息声。

“嘉树,我喜欢你主动。对我粗暴些,对我粗暴些。”裴心雨微皱着眉,眼神迷濛破碎。

“哈,”

游嘉树得到鼓舞,贴紧纠缠,一下一下嘬着深吻。

“哈,哈,哈。”

水声“啧,啧,啧。”

舌头探到底尝遍,手也开始来回游走抚摸。

裴心雨睡裙外的睡袍掉落在两人脚旁。

游嘉树的手温柔微凉,抚摸脸庞,来来回回勾画着裴心雨的下颌线,摸到她耳朵,揉搓耳垂。

“呵。”裴心雨被摸得忍不住叫。

“啧。”游嘉树侧头亲耳垂,舌头像鱼儿一般往裴心雨耳朵里钻。

裴心雨浑身打颤,揪着游嘉树的衬衣哆嗦。

“嘉树,哈,嘉树。”叫不停。

揉过耳垂的手开始抚摸颈部线条,那里有颗风流痣,虽然闭着眼,拇指却精准停留到上面揉按。

“嗯哼。”裴心雨眉头拧紧,身体拧转想逃。

游嘉树没给她机会躲避,嘴唇跟着手的指引,亲到了那颗小痣。

“哈,啊。”一被亲吻到小痣,裴心雨尖叫起来,双手插进游嘉树的头发里胡乱揉搓,“不行,太刺激……”

嘴唇啃在风流痣上,手继续往下走。

“嗯,”裴心雨浑身暖流一阵阵跑过,靠着门板的身体已然没了骨架,随时就要倒下。

游嘉树托抱着她,亲吻往下。

裴心雨歪着头,紧闭眼睛任由游嘉树疼爱。

等了太久,也想了太久了。

嘴唇又跟到手的位置,轻咬。

裴心雨一叫,猛地睁开眼睛,像突然想到什么:“不是,嘉树,你停下,停。”

高速行驶的车辆刹不住车一般,好一会游嘉树才回过神。

“怎么了?”

游嘉树头发凌乱,眼角泛红,嘴唇泛着水光,□□。

“我……我没准备好,”裴心雨脸红成猪肝,“明天好吗?”最后一句很轻。

喘了又喘,游嘉树碰碰柔软,闻着香气,迟疑,不想撤退。

“嗯,你听话,明天好不好?”裴心雨捧着她的脸轻嘬嘴唇,安抚,“就等一天。”

垂了垂眼神,游嘉树长出一口气,颓下来,趴到裴心雨怀里喘息,“嗯。”是个很温柔的恋人。

裴心雨抬手掠过她的头发,帮她整理,歪头亲吻她脸颊、耳朵。

感觉像被羽毛拂过,游嘉树闭着眼睛享受。

“嘉树,没有别人,这里一直都住着你一个人。”裴心雨拉过游嘉树的手按在心口。

“我知道。”游嘉树脸颊贴上裴心雨的脸颊,闭着眼睛蹭。

“没和别人亲过。”

这句话一出口,游嘉树笑了,重复说:“我知道。”

“你笑什么?”裴心雨被笑毛了,微推开身体。

掀开眼皮,游嘉树琥珀色瞳孔里全是裴心雨。

“吻技没长进。”

“你”裴心雨双颊红透,胸腔起伏,“你才没长进,舌头都伸不利索。”

恼羞成怒。

“舌头没有伸利索吗?”游嘉树眨巴眼睛,她也是六年前那点经验。

“哼,就知道横冲直撞,都不会裹住我的。”

“没一点长进。”裴心雨报仇。

六年前两人都生涩,还没有互相嫌弃。现在电影亲吻片段看多了,觉得这个年龄了,怎么也该有质的突破了。奈何幻想比天高,技术比纸薄。

游嘉树低着头偷偷吐舌头尖,比划。

“那,再亲会?”

“不让。”傲娇。

“我再实践一下,给个机会吧?”

裴心雨贝齿轻咬下唇,不说话。

就是不拒绝。

舌尖轻轻悬在双唇间,游嘉树凑过去舔舐,吸允完上唇,吸允下唇,把裴心雨的嘴唇描摹湿润后,软舌挺进去挑逗它的同类。

湿滑裹着湿滑,打转纠缠。

两个年轻又解开心结的人啊,吻起来就动情得很了。你啃我,我啃你,嘴唇像粘在一起一般,拉着丝扯不开,停不下来。

夜空如洗,干净深邃,月明星稀。暖黄色的路灯下,裴心雨牵着游嘉树的手从楼道里走出来。

凉风拂面,游嘉树侧头看看身边人,“冷不冷?”声音低沉沙哑,亲吻太久了。

裴心雨只在睡裙外套了一件外套,四月初的天气里,晚上还是有些凉的,“还好。”侧头看看灯光下的游嘉树,比平时的优雅端庄多了些亲昵。

恋人就是需要身体接触,非得互相舔舐,你探进我嘴里,我探进你嘴里,你摸我,我摸你,才够亲密。

注意到看过来的目光,游嘉树没有再躲避,也看过来,眼里水波流动。

“嗯。”裴心雨拽了下手,停住脚步,下巴放到游嘉树肩头,撒娇,“不想你走。”

听着的人唇角勾起,眼神宠溺。

“你都不会调情么?”裴心雨看着红了脸颊的人逼问。

“怎么调?”

“就比如我说‘不想让你走’,你可以回‘那我不走了’或者‘那我们上去啊’,你一句话都不吭的啊?”嘟嘴。

游嘉树笑得更宠溺了,说:“你不是说没准备好吗?”

“你……”裴心雨抬离身体,跺了一下脚,嘟嘴,“怎么这么老实,真是老干部!”

“那我们上去。”老干部学习到了,重复这句话。

“不让,呆板。”纵然这样骂着,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给你道歉的机会,亲我一下。”

“呵。”游嘉树看着裴心雨傲娇的小表情,心软成一滩水,忍不住抬手,食指落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傲娇。”

被刮了鼻子的人脸更红了,“你……”

“么!”

裴心雨话没说完,游嘉树温热的嘴唇便覆了过来,不是蜻蜓点水,亲得很大,似乎舌尖还轻舔了一下。

被亲害羞了,裴心雨拧过去身体,拉着游嘉树继续往前走。

“路上开慢点哈。”都打开驾驶室车门了,裴心雨还拉着手不放,叮嘱。

“知道了,快上去吧。”

定定看两眼,裴心雨侧头也亲了下游嘉树的脸颊,更大,真的用舌尖舔了一下。

亲完就轻推开,“走吧。”手指放到下巴处,忍不住想咬,眼里的柔情浓得快溢出来。

游嘉树抬眸看过来,那眼神,裴心雨觉得自己又快被看不行了,“走啦,上车吧。”把人推进驾驶位。

直到车转弯走了,裴心雨还停在原处,想想一晚上的经历,脸又开始烫起来,捂住脸笑。待把手掌从脸上移开,感觉身边多了个黑影,吓得条件反射往旁边跳了一下。

侧头一看,是好闺蜜柳姑然。

“你干嘛,吓死我了。”裴心雨拍着胸脯呼气。

“吓死你了?我站半天了,是你太投入在这花痴没注意到,还怪我了。”

“半天了?”

“坏人,你偷看!”裴心雨轻捶看着她奸笑的人。

半天,那就是她亲游嘉树被看到了,说不定游嘉树亲她也被看到了。

“不是偷看,是你们偷亲好吧。哎呦,还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楼上没亲够呀,没留她住下呀?”不愧是情场高手,看一个片段就能猜到全程。

“你……你看那么久,你偷窥狂!”果真被看完了,裴心雨羞得满脸通红。

“唉,谁让我住一楼啊,正好去厨房接水,一抬头,哎呦喂,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你碰我我碰你的牵着手腻歪在一起从我窗前走过。”柳姑然扬手一挥来描绘。

裴心雨红着脸抱臂往前走,不理会她。

“哎,这可都十二点了,都这样了,你还不留她啊?”急走两步追上来,柳姑然像个八卦大妈。

“回去啦!”说着大长腿迈起来。

柳姑然裹紧外套追过来,说:“呵,今早小熊猫还说你回来了。我说怎么回事呢,两人一块回来的?”

“我自己。哎呀,都快一点了,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上班呢。”裴心雨想躲开,不然会被追问到进展。

柳姑然小跑跟着碎碎念:“你还能睡着?不得自己美得在床上滚啊?”

“这终于到手了。哎,你那个破中药罐子可以摔了哈,每次去你那都熏得我不敢呼吸。”

裴心雨不理她,往楼道口急走,大长腿步步生风。

“好了,好了,别跑,明早开谁的车,你的我的?”

“明早你先去吧。”裴心雨迟疑。

“干嘛,哦,我的天,你的树树来接你?”柳姑然张大嘴巴,“这么腻歪?”

“诶,这么腻歪你还让她走什么呀?你来生理期,她来生理期?”八卦不停。

“不是。”裴心雨大长腿迈上台阶,一把拉开玻璃门,“我先上去了哈。”话没说完就掀了电梯。

“哎,哎,哎。”电梯门合上,柳姑然八卦的脸和叫声隔绝在门外。看着电梯屏幕里自己模糊的身影,裴心雨又想到了刚才开车走的人,咬唇笑,好甜哪,几乎要跳跃出电梯。

清晨的阳光和煦照来,东方一片红晕。裴心雨一袭黑色圆领紧身t恤搭配薄荷绿包臀裙款款下楼,优雅明艳。游嘉树的车就停在她的停车位旁,刚走近,人就钻出了车门。

垂感十足的蓝色真丝衬衫束在米白色阔腿裤里,松树般挺拔。

“其实,讲真,你穿裤子要比裙子更好看。”系好安全带后,裴心雨望着游嘉树说。她说真的,裤装的游嘉树更利落俊秀。

“嗯,你喜欢就好。”这句话说得也是真心的。

被甜到了的裴心雨抿着嘴唇,往身后撩头发,有点点害羞是怎么回事。

这次坐车就不同以往了。停红灯的间隙,游嘉树会扭过头来看一眼,再看一眼,直看得裴心雨脸颊发红,头依偎到她肩膀上蹭。

不扶方向盘的右手也伸过来十指相扣。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直觉得路程短,都有些讨厌怎么也不堵车了,怎么那么快就到园区了!

望着眼前白底黑字的创意楼,裴心雨不想动。

“上去吧,晚上下班我来接你。”游嘉树哄。

裴心雨想到了昨晚说的今晚在一起的事,脸烫得不行,拉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看着裙角飞扬跑走的人,游嘉树手背盖住鼻尖笑。

到办公位,刚给钱慕云打完招呼,裴心雨像又想到了什么,马上转身下楼。

“这是怎么了?一张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钱慕云纳闷。

猴屁股一路快走到一家店铺门前,老板正在开门,“呦,裴女士,您这么早?”一开门就有客户,谁不开心呢。

“嗯。”

开门收拾完,“裴女士,您今天怎么做呢?”

“卸美甲!”

一句话把老板娘的脸说垮了。大早上的,发生了什么,非来砸场子吗?

顾客裴女士很强硬,任你怎么推销解释,坚持要卸美甲。

“不方便!”顾客反复强调。

直到人走后,老板娘出来望着太阳发呆。美甲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抬起自己的手左看右看,除了美,没别的缺点啊!

“呦呦呦,这干什么去了?”又是柳姑然。

“没干什么呀。”正在欣赏的手指藏到身后,裴心雨抬起下巴装作若无其事。

“哼!小心思,今晚看来要派上大用场了哈。”柳姑然说着瞟她身后背着的手。

“柳姑然,你嘴巴真……”裴心雨正要敲打闺蜜,手机响了。

“某人啊?这,刚把你送到吧?”

“姐,怎么了?”裴心雨食指按住嘴唇示意她禁声。

柳姑然眨巴眼睛,眼看着闺蜜脸色越来越难看。

“哦,好吧,那我现在买高铁票。嗯,晚上能到,到了再说吧。”挂断电话,脸色已然成冰。

“怎么了?”

“唉,我那个所谓的生物学上的父亲,病危。”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的标题是个问题哦,「潜光是谁?」大家都来猜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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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潜光是谁?

一听裴心雨说她「所谓的生物学上的父亲」病危,柳姑然“呸”了一声。

“活该,不是说还家暴阿姨吗,报应。”伶牙利嘴。

顾玉瓷经常会来北城,待柳姑然像亲女儿一样,她听裴心雨说起家暴的事情一直义愤填膺。

那么温柔贤惠的女人,不知道珍惜,病危,活该。

“唉,我姐在老家,说他最近几年不时过去找她,想给点钱,可能想补偿吧。”裴心雨抱着手臂叹气。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就离婚了,她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印象,更没有感情。

“现在过来找了,以前早干嘛去了。瓷姨一个人带大你们两个孩子,还家暴,以我说就直接扇他脸。”柳姑然向来爱憎分明,胸腔起伏骂不停。

走到电梯口掀了按钮,裴心雨按额头,叹气道:“我妈没有过多提过他,只说他们性格不合,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那你还回去干嘛。死就死吧,家暴男,死一千次不足惜。”柳姑然抱臂靠着电梯墙壁,冷哼。

“我大姐的意思是看一眼。”

“瓷姨什么想法?”

“她让我们自己做主,她不干涉。”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肩走出。

“以我说,瓷姨就是太温柔了,性格太好了。以我的脾气,就不会允许孩子去见他,真是渣够了。”

“诶,我就不明白了,你说瓷姨长得又漂亮,又温柔贤惠的,还出了那么多书,知书达理的,他是不是神经病啊?”柳姑然皱眉不解。

“不了解,和他没接触,如果非说感觉,也是恨。”裴心雨听小姨不止一次提过当年父亲是怎么家暴母亲的。还怀着孕,就被打到快流产。可惜每次找母亲求证,给的说法都是性格不合。看母亲不愿过多谈起,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自此对那个所谓的父亲没了任何幻想。

“对了,瓷姨和大姐不是说五一前过来吗?这次你回去是不是就一起过来了?”进了办公室,柳姑然放下挎包继续聊。

“嗯,我也想这次一起过来。”

“嗯?谁来?”钱慕云在办公室,还不清楚谈话内容。

“瓷姨和心潮姐,要来定居了。”

“啊,那太好了。哎呀,我的好日子要来了,又能吃上瓷姨做的饭了。”钱慕云开心摇头。

“我一会送你去高铁站吧?”柳姑然下午直播,上午没太多事。

“不用了,我打车过去。”裴心雨低头滑开手机屏幕打字。

“呦,报备呢,这开始报备了呀。”

“给她说一声,晚上别过来接了。”不好意思。

钱慕云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彻底听不懂了,问:“给谁报备?”

“唉,”柳姑然起身走到钱慕云身边,挤鼻子弄眼,“慕云,你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要死了。”裴心雨抓起一小包湿巾纸丢过去砸柳姑然。

柳姑然一个弯身就躲过了,“我得告诉慕云,你们成妯娌了。”

这一句调侃的话说得裴心雨放下手机跑过来掐她,刚掐住脖子,手机响了。

“饶了你。”裴心雨起身拿手机,看一眼就按了静音,握着快步走向休息室。

“切,老房子着火,粘得很。”柳姑然靠着钱慕云办公桌盯着休息室紧闭的门吐槽。

钱慕云抬眼看看没附和,毕竟那头是金姊归的大姐,她不好意思说什么。

确实粘得很,游总裁一听女朋友下午4点要坐高铁回老家,没吃午饭车就开到楼下来接了。

裴心雨心里乐开了花,不是蜗牛也不是乌龟哦。这接过吻就是不一样,亲密得很,游嘉树也是粘人的啊。

只是回家探望,裴心雨行李没有多带,回家收拾出一身换洗衣物和两套内衣就准备出发了。

收拾东西倒挺快,只是收拾完后,她看着新晋的漂亮女朋友心里发痒,搂着亲不够。刚复合后的两个人初尝情爱滋味,兴致浓得很,直吻到躺倒在沙发上要解衣扣才停手。

紧赶慢赶,堪堪赶在高铁启动前三分钟,裴心雨才跳进车厢。坐到座位上不禁捂住脸笑,游嘉树粘,自己更粘,恨不得挂到她身上。车都停到高铁夹层了,还躺人肩膀上蹭个不停。

要命,恋爱脑,裴心雨又在心里骂自己。心里舒坦了,对于回家走过场这件事也不排斥了。

四个小时的车程,到站天已经黑透。从高铁出站口一出来,裴心雨就听到呼喊。

“心雨,这里。”妈妈和大姐站在出口处招手。

“不是,妈,都快九点了,这么晚,你怎么还过来?”心疼妈妈,裴心雨紧走两步赶过来。

白色阔腿裤上一身湖光绿开衫外套显得人静气温婉,顾玉瓷看着奔过来的小女儿浅笑盈盈张开怀抱。

“妈想你了,提早做好了你爱喝的小鱼汤,还非跟着来接你。”裴心潮接过妹妹肩上的挎包。

“谢谢妈,辛苦了,走吧。”裴心雨挎住妈妈的手撒娇,随即又正了正表情,“现在那人什么情况?”

顾玉瓷叹了一口气,没接话。

“说是快不行了,打好几次电话过来。”

“妈,我对他没印象,也没感情的,你说还过去吗?”裴心雨还是想听听妈妈的意见。生恩不如养恩,何况那个人连生都没生,还差点没把自己从妈妈肚子里打掉,提起来如同路人,还是讨厌的路人。

拍拍女儿的手,顾玉瓷看向泼了墨般的夜空幽幽开口:“人之将死,非想看你们一眼,就给他说最后一句话吧。”

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裴心雨也没有坚持,说:“成,那我们明天见过后就走吧,这次一起去北城。姐,你不是说都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也成,就一起去北城吧,好不,妈?”

“妈没意见,就看你这边了,我这边随时可以过去的。”

行走在茫茫夜色中,两个女儿一左一右跟在身侧,顾玉瓷眼眶发烫,那些拖大带小、无人帮衬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优秀,她不想再计较从前了。

民市人民医院就在市中心,城市大动脉交汇口。一楼大厅人头攒动,挂号窗口前排着长队,取药处挤满了人。不时有人拿着挂号单或取药单匆匆走过,脸上写满疲惫和焦虑,推搡着挡在过道上的人,嘴里喊着“借过,借过”。偶尔有孩童的哭声传来,令人更加压抑心闷。

住院部稍微安静些,过道上没几个人,只有零散几个护士和家属走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谢谢你们来看我。”一个皮肤暗黄,面容憔悴,手背上挂着输液瓶,鼻孔插着氧气管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全身无力地陷在被子里,努力睁大眼睛张嘴说话。

顾玉瓷坐在床前的木板凳上,望着输液瓶,表情平淡。

她身旁立着两个女儿。

裴心雨抱臂看窗外,透过防盗窗的缝隙可以看到天空灰蒙蒙。她对病床上的男人共情不了。不熟悉,确切地说都没有见过几次面,对他的了解也多是小姨口中的酗酒,打母亲,不着家,找小三。

“我没几天了,能在死前见到你们,心愿了啦,心潮,心雨。”干枯的手伸向所谓的女儿们。

没人去握。

“呵,”自嘲地笑了笑,男人打量两人,“一晃都长这么大了,都大姑娘了。”

没人接话。

看没人理他,男人叹口气,望向输液瓶,一滴,两滴,三滴,无色液体一滴滴掉落进滴壶里,似是一种生命流失计算器。咳,咳,咳了两声开口:“你们俩先出去吧,我给你妈说几句话。”

两个人都没有动。

“怎么,还怕我打你们的妈妈呀?”

“妈,”裴心雨扶下母亲肩膀,冲病床说道,“您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妈,走吧。”

两个女儿再不是当年的孩童,曾经是软肋,现在是铠甲,顾玉瓷想到这,红了眼眶,按着膝盖起身。

“玉瓷,就几句话,好不好?你就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最后几句话。”濒死之人突然有了力量似的,头挺着抬离枕头提高声音,喘息带着肺鸣音。

看看输液瓶,顾玉瓷垂下眼神,又坐下来,对两个女儿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妈——”裴心雨没有动。

“没事哈,外面等我。”顾玉瓷拍了拍女儿放在肩膀上的手安慰她。

待两个女儿出去带上门后,顾玉瓷盯着关上的门,没有回头,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吧。”

“玉瓷,三十年了,你还恨我啊?”

长吐一口气,“都过去了。”确实没有感觉了。

“谢谢你,玉瓷。两个孩子你养得很好,我没尽到责任。”

“这是我的孩子。”顾玉瓷语气冰冷。

“呵,是,我没有资格让她们喊爸爸。”男人脸色垮下来,叹气。随即抬起没扎吊瓶的那只手伸进枕头下摸索,摸半天摸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有100万,你给两个闺女,密码是6个0,他们不知道。”

这个“他们”顾玉瓷知道是谁,就是男人的二婚妻子和孩子。

“呵。”顾玉瓷冷笑,替二婚悲哀,“不需要。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说完就要起身。

“玉瓷,你别走,先别走咳,咳,咳……”病人仰着脖子伸手阻止,连咳不止,平复下来后,“呵呵呵”笑了起来,“我早该猜到你不会接的,谁能想到呢,看着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心这么强硬。二十年前你宁愿白水蘸馒头都不要我的钱,现在,女儿们大了,更不会要了。”

顾玉瓷侧头看着房门,不说话。

男人躺回枕头叹气,瞅瞅眼前的侧颜,笑,“好看,嗯,五十岁了还这么好看。当年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呀,什么都依着你,结婚三年,”说着放下银行卡抬起手掌来回看,“一把手,结婚三年,我们同床次数一把手数得过来吧?”

看着浅白色的病房门,顾玉瓷一动不动。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玉瓷,你是不是一点都没爱过我?”手颤抖着,脸颊肌肉抖动。

顾玉瓷垂下头,嘴角扯了下,一个冷笑,没有看男人一眼,“你休息吧。”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玉瓷,你咳,咳,咳……”男人又折起身体,连咳不止。

顾玉瓷就立在床边,没做任何动作,等他咳完。

“我就是不甘心,就想问问你,对我有没有爱,哪怕一丁点?”大拇指抠住食指的一点肉。

“没有。”斩钉截铁。

“呵呵呵,没有,一丁点都没有。”男人躺在枕头上笑,笑几声,脸色倏地变狠,质问,“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啊?”

“都说我打你,我为什么打你?你说哪个男人受得了不让碰的!”

“哪个男人受得了新婚妻子喝醉了在床上叫别的男人名字的!”

鼻孔张大,咬牙切齿。

“裴志坤,在婚姻上,我努力过。结婚后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怀疑的出轨,没有。”

“今天我带女儿们来看你,是看在曾经的夫妻缘分上,你好好养病。”顾玉瓷落落大方,心已不起涟漪,也不想过多纠缠,转身要走。

“呵呵,‘潜光’,你叫的那个男人名字是‘潜光’,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大家猜猜“潜光”是谁?下章揭晓答案。

猜中大红包哦。

第64章 金潜光

太阳升起,阳光暖融融洒下,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然漂浮在天际。

宽敞明亮的大客厅里,堆满了大纸箱小包裹。床上用品、换季衣物、趁手的用品,两个年轻人长发高高盘起,一身短打,忙着打包。

“刺啦——”

“刺啦——”

胶带在裴心雨手里每转一下就发出尖啸声。

卧室里,顾玉瓷正蹲在地上往拉杆箱里收拾一些细琐的小东西。衣柜门大敞着,转身抱被子时,手碰到一款栗棕色盒子,手掌大小。眼神软了软,捧起来看。

盒子表面覆盖着棕褐色皮革,四角包着錾花金边。顾玉瓷抱在怀里良久,抬手拭去表面并不存在的尘埃,才缓缓掀开。

“吱——”铰链轻响,一块女士中古腕表赫然躺在象牙白内里绸缎上。黑色牛皮表带,玫瑰金长方形表圈,白色表盘,黑色指针,罗马刻度,小巧精致。

顾玉瓷捏住表带,缓缓提起,动作轻柔地像是捏起一块脆弱的蝉翼。指腹摩挲着表带扣环,眼神在表带表盘上来回巡视。突然,一滴豆大的泪珠砸落到表盘上,顾玉瓷赶忙伸手擦拭,可泪水像决堤了一般,倾洒而出,表盘越擦越湿。

顾玉瓷闭上双眼,眼泪还是从眼角哗哗流出,肩膀发抖,双手捧住腕表贴到脸颊上,“潜光。”

“妈,这个还带吗?”裴心雨抱着一个颈椎按摩仪走过来询问。

“哦,带着吧,到那就不买了。”顾玉瓷说着慌忙抹下眼睛,背过身体,把腕表放进木质盒子,搁到随身携带的拉杆箱里。

裴心雨还是看到了,妈妈在擦拭眼泪。

“姐,妈又哭了。”走到客厅,裴心雨小声告诉姐姐。

「姐,妈又哭了。」这句话,从小到大,她说过很多次,因为撞到过很多回,都是无意间发现的。她知道,没发现的哭泣远不止这些。

“是不是又在看那块手表?”裴心潮跟着妈妈生活,更了解细节。

“嗯。”

“我以前就说过,妈妈有个旧情人,你还不信。”

“唉。”裴心雨抱臂靠住书架,眼眶发烫。旧情人,这得有三十年了吧。好心疼妈妈。

“你说这都三十年了,什么样的旧情人让她这么念念不忘呢?”裴心潮颓坐在地上,“我猜肯定是早逝。”

“为什么是早逝?”

“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会去找啊。”

望着收拾空的书架,裴心雨叹口气,“那不一定。”她有体会,自己摊上一个六年的都够折磨的了,妈妈这个三十年,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正沉思着,手机铃声响,一看来电,裴心雨忙转身走到角落去接:“嗯?”

“收拾得怎么样?”游嘉树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

“正打包呢。”裴心雨听着游嘉树那边杂乱吵闹,疑惑,“周末呢,昨晚不是说休息吗,怎么听着像是在外面,去巡店了?”

“不是,一会陪我妈和姊归去见慕云家长。”

“百亿小姨?”

“嗯,姊归早上来电非让我也过去。你先忙吧,有事随时联系我。”声音温柔。

“知道啦,晚上再聊。”

“好,挂吧。”

“嗯?”裴心雨鼻音带着撒娇。

“呵,想你。”游嘉树对着手机话筒轻声说,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嘴角弧度下不来。

“姐,”金姊归从车里钻出脑袋大嗓门喊,“这边,快点,车不能长停。”

“不是,姊归,你这头发”坐上车后,看着妹妹的发型,游嘉树回不了神。金姊归本来也是和她差不多的锁骨发,现在烫了个羊毛卷,小波浪们卷曲蓬松堆在肩头,像戴了一顶假发套。

“咱妈说见家长呢,让我整成熟点。我就给托尼老师说头发做成熟点,就这样了。是不是太成熟了?”金姊归趁等红灯的时间扒拉下座位头顶的化妆镜,抬手弹着头发造型检查。

“嘶。是挺成熟的,稳重。别照镜子啦,绿灯了。现在是去接妈吗?”

“不是,我们先去饭店楼下等。妈说她做完头发就直接去饭店那,她也去做造型了。姐,你要不要也把头发夹一下?”

“哦,夹成你这样啊?”

“不好看吗?”金姊归又想扒拉化妆镜。

“哎,你看路啊,别再照镜子了。”既然木已成舟,再发表意见也是多余,谈不上好看不好看,游嘉树只是觉得不习惯。

车稳稳开在环线上。周末的马路上,车流虽然比工作日稀疏不少,还是拥堵,特别是在下路口,一辆接一辆,像条蠕动的长虫一般,拱来拱去。

“我这见了家长,事情定下来,妈心里就少一个事了。”金姊归看着前方慢腾腾挪动的车辆悠悠开口。

游嘉树侧头看看平常调皮搞怪的妹妹,说:“懂事了哈。”

“你呢,和心雨姐的事,什么时候告诉妈?”

游嘉树侧过脸看车窗外风景,没有回答。

“妈肯定同意,我第一天告诉咱妈我喜欢女孩子的时候,妈就没有反对。你别看咱妈自己婚姻不幸,对我们可宽容了。”金姊归看大姐沉默,眼神闪了闪,“姐,你是不是一直怪妈把你丢掉的事?”

游嘉树抿了抿嘴唇没有接腔。

“妈那是没办法,爸爸去世早,她一个人带着我都照顾不好。”

“你知道吗?王阿姨说,就妈南市的那个朋友,王挑真阿姨。说妈以前刚去南市的时候,我还不到一岁,妈带着我找不到工作,就给人家打扫厕所,把我放在桶里提着,给一个公园打扫几个厕所。”金姊归说着说着泪珠就往下掉,“你想,她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哺乳期的孩子,怎么生活?她没法再带着你了,带着你,你也得跟我一样天天在厕所里。”

游嘉树低垂下眼神,其实她不怪母亲当年抛弃她,只是那么多年不在一起,终究是生疏。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的猫,就「臭臭」改名叫「肉肉」了吗?因为它和我的乳名重名。”

听妹妹这么一说,游嘉树笑了,她的英短猫咪,以前名字叫「臭臭」。养猫咪的时候她心情抑郁,后来好了,妹妹就坚持要给「臭臭」改名,说和她重名了。

“我为什么叫臭臭?是因为咱妈说她以前打扫厕所时带着我,经常会问我臭不臭?导致我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喊‘妈’,也不是喊‘爸’,而是喊臭。所以就给我起名叫臭臭。”金姊归开着车讲不停,“我告诉你,要是那时候妈再带着你,你的名字也是臭臭,我叫小臭,你叫大臭。”

游嘉树笑,眼里泪花闪烁。

“后来说天天把我放厕所里担心对我身体不好,才不干的。”

“她又去卖红薯。我还有印象,是把我放三轮车旁边拴着,就我腰上拴根绳,系她大腿上。”

“以前不会走的时候,应该还是把我放桶里。”金姊归满脸泪水,抽纸巾擤鼻涕,“后来我就一直跟着她卖红薯,再大一点了就坐旁边的小马扎上等她。”

“冬天咱妈就用大棉袄裹住我,坐在三轮车旁边等她,一等就是一天。”

金姊归说不下去了,哭成泪人。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感性了?”游嘉树给妹妹扯纸巾,帮她擦眼泪,“下路了靠边停下,我来开。”

“可能烫头了,一烫成熟,就多愁善感了。”金姊归停稳车苦笑。

“所以,你多给咱妈笑笑。她想你,老记挂你了。”

“你不知道你出车祸躺床上那一年,她没睡过一个整觉,半夜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夜。”

“妈她心里苦,以前晚上老偷偷哭。”一上车,金姊归又开始扯着纸巾哭诉。

游嘉树叹口气,鼻尖泛红,泪花蓄在眼底。她左右看着,努力压抑不让自己掉泪。她和妈妈性格相似,都不喜欢多开口表达什么,但是内心都明白,她相信妈妈也明白她。

“别哭了哈,你看妆都花啦,你还见家长呢。”

“对对对,今天我还见家长呢,别说这个话题了。”金姊归一经提醒想起来正事,赶忙扒拉下化妆镜开始补妆。

“亲爱的,没事,堵车没事,不就一个小时么,我们等会没事,别急哈。”

“妈,你到啦?我们也到啦,现在停车呢,你在哪?南门广场上,好,好,我们去找你。”

化完妆的金姊归忙不停,又是给老婆发语音,又是给妈妈讲电话。

快到五一,商场门口搭建了几处大红色拱门,拱门上金色大字「五一大促」「购物狂欢」在阳光下闪耀,仿佛火苗在燃烧。红绸缎通道上方悬挂着彩旗、红灯笼,在风中摇摆着猎猎作响。门前广场上不少促销展台摆起X展架,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举着彩色气球或小礼品吆喝着吸引顾客。

“妈。”金姊归喊叫。

金妈妈回头,白色衬衫束在米色高腰裤裙里,脚下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身姿挺拔如松。五十年的光阴和磨难非但没有压弯她的脊背,反而带来岁月打磨过的优雅内敛。微微一笑,眼角荡起细纹,这是岁月走过留下的印记,也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韵味。

“妈,你在看什么?”

“看那边是不是在做风筝?”金妈妈说着走近。

入口处一个摊位前,商场的饭店推出充值送风筝活动,现场彩绘做风筝。

真是有意思的营销,吃完饭放放风筝么?

“哦,「北庭念」,就是我们定的饭店啊。”金姊归嘀咕。

“怎么充值呢?”金妈妈瞅着五颜六色的风筝问。

“您看,小姐姐,我们现在是充2000送200,充5000送1000,充1万送3000。哦对,风筝随便选。”原来风筝只是吸引人过来看的。

“妈,我们充也成。今天能点三四千差不多,他们价位不低。”金姊归向妈妈提议,第一次见家长,她想排场些。

“妈?”正在彩绘风筝的店员小女孩听两人对话张大了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问金姊归,“天哪,她是你妈妈?”

“是啊。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妈年轻还是说我老?”金姊归眼睛睁大。

“当然是说小姐姐,不,阿,阿姨年轻。天哪,阿姨您看着也就三十多岁。”小女孩二十岁上下,扶着眼镜细看,一脸不可置信。

“呵。”金妈妈笑笑,不以为意,没接话,继续看风筝。

“小吴,小吴,你过来。”眼镜妹喊不远处她的同事,“您不信,我让我同事猜下。”

“怎么啦?”被叫做小吴的女孩子抱着宣传单跑过来。

“这样猜吧,她们三个是母女,你猜下,谁是妈妈?”

这话安排的——金姊归一听眨了下眼睛,赶忙抬手摆弄自己的卷发。

小吴的眼神在仨人脸上来回巡视,最后抬手指了指金姊归,问:“这个是妈妈吧?”

金姊归一听几乎站立不稳,眼皮直跳,拽住压着笑的大姐:“姐,赶紧,你陪我,去旁边理发店,把头发夹回来。妈,我们去去就回来哈,您可以先上楼等会。”说完拉着大姐奔跑离去。

“那就办个会员吧。”金妈妈转头对两位店员说。

“好嘞,好嘞。”两个店员喜笑颜开。

“阿姨,我帮您登记,您报下您的姓名。”

“嗯,金潜光。金子的金,潜水的潜,光明的光。”

作者有话说:

小伙伴们,怎么样,被创飞没?

呜呜,终于写到这里了,好开心。

猜题的小伙伴们评论区再冒下泡哦,一会统一发红包。

第65章 青萍记事

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大地。

东湖家园小区只有几户灯光还亮着。

裴心雨躺靠在床头,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对着手机屏幕讲话,眸中星河波光粼粼:“所以,这次家长见面很顺利了?”

视频那头游嘉树浅笑盈盈:“是,难得见我妈能和谁聊得那么开心,百亿小姨很健谈。”

“太好了。你不是说你妈一个人挺孤单的么,以后可以多和百亿小姨走动走动。”

“嗯,她俩加微信了。你们行李都打包得怎么样了?”

“都收拾差不多了。明天会让快递来取,剩下零碎的放车上带着就可以。对了,我妈说路途上再拐下青萍,我们在那住一晚再返北城。”

“青萍?”

“对,我妈大学刚毕业时在那教过书,她想去老地方走走,正巧也没事,就陪她转转。”

“哦。”视频那头游嘉树没了更多话,看了镜头一会,突然像想起什么,“大姐要租的场地基本谈好了,她到了过来看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约了。”

“谢谢。”

“不。”

家常话聊完,就没了言语,两人对望着,脸颊慢慢都染上红晕。

“你不想我吗?”终是裴心雨忍不住。

镜头里游嘉树眼睫毛直扑闪,扑闪扑闪,看一眼屏幕,抬手把头发勾到耳后,嗓音细软:“想啊。”

“想,你就说啊。”裴心雨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想逗她,一谈恋爱就想傲娇。

视频里的人眼帘又垂下来,再抬起时,那柔情几乎要把人烫化。裴心雨觉得自己像个直男一样,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抱紧游嘉树啃。游嘉树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星星,一低头一抬头间,闪着碎光,撩得人心痒。

“十一点多了,早点睡吧。”

“你就知道催我睡啊。”傲娇就是傲娇,三两句就暴露本性。

“那要干吗?又抱不到。”

老干部说骚话了。

“闷骚,亲我一下。”裴心雨被逗开心了。

“么。”红唇在镜头前嘟了一下。

看到这,裴心雨更着急回去了,就现在。好想接吻啊,游嘉树的嘴唇薄薄的,凉凉的,口腔清新薄荷味,舌头软软地但缠绕起来很有力量、湿滑直想到自己满脸发烫,才回过神。

“挂吧。”感觉到脸上的高温,裴心雨不好意思再聊了。

裴心雨挂断电话,手机按在胸口好一会,心情才平静下来。摘掉耳机,起身拉开窗帘看夜空,月亮像个大圆盘一样浮在中央,碎银般的月光洒落下来,无声温柔抚触着万物。

“真美。”忍不住感叹。

青萍是一个三线地级市。像大多数城市一样,高楼一栋挨着一栋。特别是郊区,农村人口城镇化催生出大片高层住宅,社区密集,楼间距窄得荒谬,除了几栋外围的楼房,小区里面的低层住户几乎终年晒不到阳光。

大街上灰蒙蒙地,地面高低不平,路标模糊不清。三轮车窜来窜去,有的敞篷,有的塑料布封了顶,碾起一层层尘土,喇叭鸣不停。

车子缓缓驶进城区,街道开始热闹起来。道路两侧摆满了卖水果、坚果、日用品的小摊位。大喇叭重复喊着「烟台苹果,3块钱一斤,不甜不要钱;烟台苹果,3块钱一斤,不甜不要钱」还有不时飘来顾客和店主的讨价还价声,烟火热闹。

裴心雨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睁大盯着路,油门刹车来回交替踩,根据妈妈指引,开到一个学校门前。

“妈,是这里吗?”裴心雨转头问后座的妈妈。

“是这里。”

“妈,你以前在这里教学啊?”裴心潮往前探着身体张望,“青萍实验中学。”

“以前叫青萍第二中学。”

“看着挺不错的样子。”

透过铝合金伸缩门可以看到整个校区干净整洁。七八栋五六层高的教学楼矗立在主干道两侧,一尘不染的玻璃幕墙把阳光反弹给天空。院内栽满了高大的白杨树,此时绿树成荫。操场上有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们正绕着红底白条的塑胶跑道跑圈,一边跑一边喊着口号「强身健体,报效祖国。」

看着孩子们朝气蓬勃跳跃的背影,玻璃车窗内,顾玉瓷脸庞荡上笑容。

“以前就几排三层高的楼房,现在扩建太多了。找个位置停车吧,咱们下来走走。”

中学地处城市中心,周边就是商业市场街。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替,电瓶车按着喇叭从缝隙中穿过。三三两两的市民沿着步行道遛弯,小摊贩们盯着来往的人群吆喝。

步道上,裴心雨挎着妈妈的手,说:“哎,对了,妈,你那本新书《青萍记事》是不是就是写的这里啊,快出版了吗?”

“是写的这里,月底就出来了。”

“那好呀,到时我们直播的时候也推荐推荐。”裴心雨盘算着。倒不是为了挣多少钱,主要是想让妈妈开心。她一看到妈妈不开心就心疼。

“好呀。”顾玉瓷眉眼温柔,“就是你们年轻人应该不太感兴趣,那个年代的事情了。”

“打动人心的感情,恒古不变,会有读者感兴趣的。”看妈妈兴致上来了些,裴心雨眉眼弯弯。裴心潮见状也走过来挎住妈妈的另一条胳膊,和妹妹一左一右依偎着逗妈妈。顾玉瓷想不开心都难。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民公园门口,顾玉瓷抬头望望门旁的招牌,眉眼化开,眼神软下来。

“妈,我们要不去公园里面逛逛?”看妈妈盯着大门出神,裴心雨忙提议。

顾玉瓷抬脚向前,两个女儿连忙跟上。

公园广场上一群人正在放风筝,风筝飘满半空,造型别致。有金色巨龙,扭动着十几节腰身,在云端翻着跟头。有衔着铜钱的蝙蝠,张牙舞爪东飞西窜。有飘着长丝带的花蝴蝶,架腾在空中纹丝不动。

手握风筝线的老人孩童们,不时小跑几步,提线放线,调整方向。

坐在草坪上休息的人们都抬头望向天空,指指点点,惊叫感叹。

一个女孩子双手高举着一只蓝色雄鹰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冲扯着风筝线的另一个女孩子喊:“童童,可以了吗?我可以松手了吗?”

顾玉瓷看着看着眼里荡上一层水雾,视线渐渐模糊不清,朦胧中她看到跑着的女孩子回头冲她喊:“玉瓷,可以了吗?我可以松手了吗?”

长发飞扬,青春洋溢。

“再跑两步。”

“好啦,潜光,松手。”

瘦高的人踮起脚尖一跃,风筝“嗖”地从她头顶飘开。

提线松线间,一只彩虹大风筝飞至天际。

“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裴心雨推了两把,顾玉瓷才回过神来。

睁大眼睛吸气,接过女儿递来的纸巾擦去泪水,再看向天空,哪里还有什么彩虹风筝,是女孩子们的那只雄鹰展翅飞了起来。

裴心雨看看望着风筝瞳孔微微扩散的妈妈,没有再打扰她。和姐姐对视一眼,都闭了嘴,静静陪在一旁。

“你们知道吗?我那时在这教学。周末,周末经常会和朋友一起来公园放风筝。”

像是对着空气,顾玉瓷悠悠开口说了一句话。说完眼里又涌上泪水,她猛吸一口气把泪水憋回。

“有次线断了,风筝飘走了。我就特别羡慕,羡慕它可以远走高飞。”

羡慕风筝可以远走高飞?听到这句话,裴心雨眼眶发烫。妈妈一向隐忍,鲜少提及自己的感情。那个送她手表的人,应该就是让她羡慕风筝想远走高飞追随的人吧。

姐妹俩一时没了话接,都蹙眉盯着妈妈。裴心雨心疼得直磨牙。

青萍其实还有一处著名旅游景点——青萍山。但顾玉瓷没有过多逗留,只在公园看了看放风筝,逛了逛夜市,便催促女儿们返程了,她担心耽误小女儿的工作。

两姐妹轮流开车,日落时分抵达北城。

快递已经把行李送到了柳姑然家。三个年轻姑娘合力收拾,天黑时就已摆放停当,顾玉瓷也把晚饭烧好端上了餐桌。

明亮吊灯下,顾玉瓷和两个女儿、柳姑然一起吃晚饭。

“对面的慕云呢?”顾玉瓷经常过来,了解女儿的朋友圈。

“瓷姨,您这半年没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慕云谈恋爱了,经常不着家。”柳姑然大嘴巴告状。其实她也谈了,只是近段时间段筝出差。

顾玉瓷一听就笑了,道:“谈恋爱了,谈恋爱好呀,有个人疼她了,是哪里的小伙子呀?”

一句话把三个人问愣了。

你看我,我看你,装着嚼菜脑袋转飞快。

这瞒不住的。

“妈,是女孩子。”裴心雨接。

顾玉瓷显然很意外,夹着藕片的手停在半空中,想了想把藕片重新放进盘子里,看看觉得不妥,又把藕片夹进自己碗中,再抬起头已然恢复了常态,回:“女孩子啊,女孩子更好,更会疼她了。”

柳姑然睁大了眼睛,说:“瓷姨,您是我见过最开明的长辈了。是不是您长得年轻啊,心态才这么年轻?”

“是因为心态年轻,外貌才年轻好吧。”裴心潮接,她和妹妹这个学生时代的闺蜜也很熟悉了。

“那肯定是。我妈如果听到这,非跳起来炸毛不可。”柳姑然说着还扇动一下手臂形容自己妈妈吃惊的神态。

“哈,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接受的知识不同,看法也不同吧。来,然然,尝尝阿姨做的这个小鱼汤怎么样?”顾玉瓷说着端碗捏勺给柳姑然盛汤。

“嗯,真好喝。心雨,你要学习了,瓷姨明显还加了胡椒粉,更有层次感。”

“我干嘛学习,你想吃自己学着做啊。”

“呵,你不会忘了吧,有人比我更想吃。”

“啧”,裴心雨瞪柳姑然一眼——长辈面前,还调侃这些。瞪完后,吃饭也不香了,因为她想让那个人来喝这有层次感的小鱼汤了,想那个人了。

顾玉瓷眼皮动了动,没有插嘴晚辈们的打闹,低头喝汤。

东聊西聊,一顿饭因为柳姑然的加入,吃得热火朝天、笑声不断。

吃完晚饭,顾玉瓷进屋收拾,裴心雨要起身帮忙,被妈妈按下了。

三个同龄人坐到沙发上聊天。

“你们说,像瓷姨这样的,又好看又勤快,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你们那个啊,所谓的父亲,怎么下得去手的?”柳姑然望着厨房里顾玉瓷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吐槽。

“可能我妈不爱他吧,心理扭曲。”裴心潮翻白眼。

“别提他了,晦气。”裴心雨说着拿起手机看屏幕。

看到她看手机,柳姑然对裴心潮挑了下眉毛,又转向闺蜜说:“好,不提,提那个谁,这晚上不会还过来看你吧?”

“啊,谁?哦,哦,那个树树,裴心雨你老实交代,发展到哪一步了?”裴心潮伸手想夺妹妹手机,被闪过。

“能哪一步,心潮姐,这样了。”柳姑然说着微闭眼睛伸舌头舔舐,作陶醉状。

“哎呀,我的妈呀。”裴心潮捂住嘴扭身体,像被电麻一般。

裴心雨被调侃害羞了,趴过来按住柳姑然就打。

“心潮姐,救我救我,保护证人。”柳姑然笑着往裴心潮腿上爬。

三个姑娘笑闹作一处。